但演奏不出令人恐怖的野兽的声响。

又是几行小号字体:

在附近街上打算燃放五彩缤纷的焰火,主办者要求与演讲会同时举行,但看来只得取消焰火晚会的原定计划。

海报结尾写道:演讲会定于 7 时开始入场,8 时才赶到的观众肯定会遇到麻烦。

在举办第一场演讲会的那天晚上,马克·吐温心情紧张,提前两个钟头赶到戏院。幕布徐徐升起,马克·吐温忐忑不安地登上舞台,他举目望去,全场座无虚席,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不免感到惊喜,心情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就像他平日爱跟周围的人们讲故事说笑话时一样,马克·吐温娓娓动听地向旧金山的居民们讲述他在夏威夷群岛的个人经历和见闻。在每次演讲中,马克·吐温模仿当时著名的幽默演讲家布朗、洛克等的表演技巧,像他们那样快嘴利舌地说出一连串俏皮话, 同时演讲人的脸上露出傻里傻气的淡漠表情。

马克·吐温在进行演讲时,不是仅凭双关语、谐声词、俏皮话取娱听众,而是他的逗哏里充满着讽刺,逗笑之余耐人深思。

1867 年一家报纸刊登了马克·吐温的演讲稿,并且发表评论说,这位“粗野的幽默演讲家”给听众提供了大量真实可信的事实,促使人们去认真思索周围所发生的许多类似现象。

马克·吐温经过辛勤探索,使自己的演讲技巧日臻完善,愈来愈受到广大听众的欢迎,他又找到了一门新的职业。

他认为幽默演讲,与文学作品朗读会、故事会和一般的演讲会是不

相同的,著名英国作家狄更斯等人,也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中富有表情地朗读自己的作品,但是作为幽默演讲家来说,他们则应该在台上扮演一定的角色,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进行滑稽可笑的独白表演,而不是照本宣科地朗读,或单调乏味地背诵,或一本正经地高谈阔论。

当马克·吐温来到弗吉尼亚城时,《企业报》主编库德曼建议他在演讲时增添一些幽默哑剧的表演手法,马克·吐温采纳后,表演效果的确不错。

马克·吐温开始演讲时,帷幕缓缓地升起,他好像是坐在家里似的, 独自坐在舞台上摆放着的钢琴旁边,哼着“马弗沙的骏马之歌”之类的民间小调。蓦然间,他抬头瞧见帷幕已经被人拉开,这时他脸上立刻露出莫名其妙或惊愕不已的神情。听众哄堂大笑。紧接着,马克·吐温从容不迫地做关于夏威夷群岛的演讲。

在各地巡回演讲时,马克·吐温经常腋下夹着“演讲稿”,但从不看讲稿。演讲结束时,讲稿哗啦一下散落在舞台上,零乱不堪。这一场面又博到听众一阵笑声。他喜欢装腔作势地拖长语调,听众感到滑稽可笑极了。

马克·吐温决定到东部各州去巡回演讲。也许,在纽约能够找到机会出版自己的作品和举行幽默演讲会。

同时,他已经 5 年多没有见到母亲了,十分想念。当时横贯东西部的大铁路正在铺轨,尚未通车。马克·吐温不愿乘坐马车越过大平原长途跋涉,他打算这次去东部城市演讲时,取道尼加拉瓜地峡和纽约去密苏里州探望母亲、哥哥、姐姐和姐夫。

1866 年 12 月 15 日,马克·吐温登上了“美利坚号”客轮,从旧金山出发。在旅途中他结识了船长威克曼。马克·吐温有过当领航员的经历,他跟见多识广、热情善良的威克曼谈得很投机。这位船长精通《圣经》,但他是渎神论者,对教堂从来没有丝毫虔诚之意,在这点上又跟马克·吐温不谋而合。

“美利坚号”轮船到达尼加拉瓜地峡时,由于当时尚未开凿巴拿马运河,马克·吐温和其他 200 多名旅客,只能乘坐马车去加勒比海岸边, 再转乘其他的轮船去纽约。

马克·吐温乘坐“旧金山号”轮船离开尼加拉瓜地峡,在轮船驶往纽约的 12 天航行中,不幸遇上最厉害的亚洲型霍乱流行,健康的人一旦感染上,病情严重的一天之内就会死亡,轮船上无药可供防治,不时传来旅客暴死的噩耗,马克·吐温胆颤心惊地度过了这次异乎寻常的险恶旅行,在寒风凛冽的夜晚,总算平安地踏上了东方大都会纽约的繁华马路。

在纽约他遇到了从前的犹他准州的代理州长富勒,6 年前克里曼斯兄弟俩前往内华达,路过盐湖城时曾经受到富勒州长的热情接待。这次在纽约马克·吐温与他重逢,两人感慨万千。

富勒是一位热心肠的大好人,听了马克·吐温介绍幽默演讲的情况后,他慷慨解囊,资助 400 元作为租用库柏协会的大礼堂一个晚上的费

用,于 1867 年 5 月 6 日,为马克·吐温举办了盛大的幽默演讲会,3000 多听众免费欣赏了来自西部地区的这位幽默作家的精彩演讲。这是马克·吐温一生中难以忘却的日子。1860 年 2 月,林肯曾在这座大厅里发

表了著名演说。

马克·吐温在纽约的幽默演讲相当成功,他在东部文化界引起巨大反响,人们对马克·吐温的幽默风格表示赞赏,纽约市的一些报纸纷纷向他约稿。他的成名作《加利维拉县有名的跳蛙》收入一本短篇小说选集,在纽约正式出版。

马克·吐温在纽约举办了几场幽默演讲会受到普遍欢迎。连同他在加利福尼亚和内华达各地所作的 3 个月的巡回演讲,总共收入达 1500 多元,明显地超过他从前在荒山野岭淘金探矿的近两年里所挣的钱。

马克·吐温决定离开纽约返回阔别已久的故乡与家人团聚。两年半前,1864 年 10 月 31 日内华达成为正式州,州长纳依如愿以偿当选为联邦议会参议员,州政务官按理完全应该由欧利恩·克里曼斯继任,可是, 正在宣布候选人名单的那一天,欧利恩坚决主张禁酒,激怒了嗜酒成性的矿工们,结果无人投他的票,欧利恩就这样丢了官,成了一名失业者。母亲跟姐姐帕梅拉一家仍旧住在圣路易斯城。

有一天,马克·吐温在纽约的街道上散步,无意之中看到关于组织赴圣地参观旅游团的启事。其中写道,将租用“桂格城号”大型客轮远航地中海,旅客们可以沿途漫游欧洲和参谒圣地耶路撒冷。旅游者们远涉重洋纯粹是消遣玩乐性质的。在“桂格城号”轮船上备有舒适豪华的特别客舱,专供社会名流住宿。旅游者将领略意大利、希腊、法国、土耳其、黑海沿岸城市、巴勒斯坦、叙利亚、埃及和耶路撒冷等地的美丽景色与风土人情。这一切实在太富有诱惑力了。

看来,这正是实现周游世界的夙愿的最好机会。不过,仅一张船票的价格就高达 1000 多元,这是一般人不敢问津的。

马克·吐温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请某家报馆聘任他为随船特约记者,这样就可以由报馆为他支付旅费。

当加利福尼亚州的《阿尔塔日报》的董事会收到马克·吐温的这一书面建议时,起初为这笔昂贵的旅费感到为难。但是,新闻记者马克·吐温旅游夏威夷群岛期间的采访工作十分出色,在加利福尼亚的报业界至今留下良好印象。过了几天,《阿尔塔日报》驻纽约的分馆收到旧金山总馆拍来的电报:“委派马克·吐温前往圣地采访,请代付有关旅游费用。”

一切迎刃而解,马克·吐温只需整装待发,他周游世界的心情十分迫切,又担心《阿尔塔日报》中途变卦,总觉得时间过得过于缓慢。在“桂格城”号启程前这段时期,他给《阿尔塔日报》撰写了几篇通讯, 给母亲、哥哥欧利恩和姐姐帕梅拉等写信诉说自己的情况。好不容易等到“桂格城号”轮船启碇驶出纽约市的港口,马克·吐温的心绪才平静下来。

6 乘坐“桂格城号”轮船漫游世界

组织旅游团的公司大张旗鼓宣传的所谓社会名流,直到轮船即将启程时,才突然宣布他们将不参加这次朝圣活动了。其实,他们的鼎鼎大名只是用来招徕旅客的,这也是商业广告的一种惯用伎俩。

这样一来,马克·吐温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成了船上颇有名气的旅客。其他的大部分旅客都是上了年纪的虔诚的宗教徒,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拜谒圣地耶路撒冷,是一批名副其实的朝圣者,他们天天晚上在船上开祈祷会,马克·吐温不免有些反感。

马克·吐温很快就结识了一群逍遥快活的旅客,其中包括船上的医生等人。马克·吐温成了他们当中的核心人物。对于男人们来说,相当一部分时间是在吸烟室度过的,他们只举办了 3 个晚上的舞会,就受到道貌岸然、非常古板的宗教徒们群起而攻之,指责这是很不庄严的活动, 甚至有伤风败俗之嫌,因此,舞会遭到禁止。

不过,无论如何也遏止不住马克·吐温这批非宗教徒旅客的欢声笑语,只要轮船停靠在某个港口后,他们总是第一批登上岸,不畏艰难险阻,长途跋涉地去浏览那一带的各种名胜古迹。

在漫长的旅途中,马克·吐温陆续给《阿尔塔日报》《纽约论坛报》

《信使报》等报纸写了大量的通讯、游记和随笔。从前,马克·吐温从纽约、华盛顿、费城给欧利恩主办的报刊撰写过这类体裁的作品,他在旧金山和游览夏威夷群岛期间,也写了许多通讯,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

马克·吐温的通讯这类体裁的作品具有自己的风格,他往往不是长篇累牍地详细具体地叙述所见所闻,而是津津乐道地畅谈自己当时的心绪、感受甚至幻想。他喜欢充分发挥想象力,任其所好地议长论短,有时在通讯、游记、随笔中写入近似讽刺小品、滑稽对话、奇闻轶事、笑话之类的东西。

在这种文学体裁方面有许多先驱者。马克·吐温在一定程度上发展了 18 世纪英国作家高尔斯密士、斯特恩、狄更斯等人的幽默传统,同时他还学习和借鉴了美国作家依威格等人的创作经验。可以说,在美国正是马克·吐温把通讯、旅途随笔加以发展,使这种体裁的文学作品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这次旅游并不像主办者所宣传的那样一帆风顺。轮船到了希腊后, 由于没有办理卫生检疫手续,当地拒绝旅客入境,只有极少数人通过非正式途径,偷偷地到了雅典游览了一番。

当“桂格城号”轮船抵达耶路撒冷后,只有 8 位旅客荣幸地骑着马在圣地巡礼,他们头上扎着白色的土耳其头巾,戴着墨绿色的护目镜, 打着白色的阳伞,排成整齐的队伍,挺胸甩手,庄严地行进着,马克·吐温作为随团采访记者,也是这支朝圣“仪仗队”里的一名成员,不过, 他没有像其他 7 位宗教徒那样装束打扮。朝圣结束后,马克·吐温在寄往《阿尔塔日报》的通讯报道里,对当时的情景进行了冷嘲热讽。

马克·吐温怀着好奇心,仔细观察欧洲国家、亚速尔群岛、中近东等地的风土人情。他在通讯里生动有趣地描述了游览直布罗陀海峡、维苏威大火山、雅典、米兰、巴黎、伊斯梅尔等地的各种见闻。

这些通讯不仅反映出作者的资产阶级世界观,而且体现了他的民主

主义思想。

马克·吐温当时认识到,南北战争摧毁了在美国持续了 200 年的奴隶制度,这次伟大的胜利,对世界的进步事业具有进步意义。他相信资产阶级的民主比封建和半封建的制度要优越得多,而后者当时在欧洲的大多数国家里仍然根深蒂固。马克·吐温在通讯中尽情地嘲讽旧时代的残余思想,挖苦封建贵族和天主教会。欧洲许多地方以及东方国家里笼罩着愚昧落后腐朽的风气,这使马克·吐温感到深恶痛绝。

作者描写了旅游者们对欧亚大陆的名胜古迹和艺术珍品惊叹不已, 同时,对这些美国人践踏古代文物的恶劣行径作了讽刺性的揭露和批判,他嘲笑“桂格城号”轮船上的旅游团成员们的无知、自负、虚伪和贪婪,指出他们是十足的“傻子”。

马克·吐温写道,他们在参观古代文物时,总是极力摆出不屑一顾的姿态,这些美国“傻子们”蔑视欧洲文化,同时还不愿承认欧洲人开发美洲所做的贡献。

众所周知,美洲是欧洲人哥伦布最先发现的。但“傻子们”却佯装不懂,仿佛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似的。博物馆的向导请美国游客们观看哥伦布的亲笔信件,他们却丝毫不感兴趣,“觉得笔迹潦草,还不如 14 岁的美国小孩写得漂亮哩”。

  1. 年轻的幽默作家大显身手

马克·吐温乘坐“桂格城号”轮船回到纽约后,面临的问题仍然是寻找职业。

国会参议员毕尔·斯图尔特 6 年前是卡森镇的一名律师,靠贪污受贿、炒股票和地皮等发了财,内华达成为正式州后,他又跟州长纳依同时当选为参议员。现在斯图尔特不仅是百万富翁,而且成为华盛顿的一名铁腕人物。

尽管马克·吐温在内华达时,曾经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揭露毕尔·斯图尔特的贪赃枉法的卑劣行径,不过,为人十分狡诈的斯图尔特对马克·吐温的才华一直很器重。时过境迁,马克·吐温如今成了小有名气的幽默作家,斯图尔特希望他能够担任自己的秘书。这工作并不繁琐冗杂,马克·吐温仍然有宽裕的时间为报刊撰稿。

马克·吐温考虑到这项秘书职业可以使自己有一笔固定的薪金收入,于是前往华盛顿任职。他担任斯图尔特的秘书的时间并不长久,不过,这使他对美国首都高层政界人物的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马克·吐温亲眼看到当时整个首都笼罩着贪污受贿的乌烟瘴气,政客们在威士忌酒的碰杯声中进行肮脏交易。

马克·吐温根据自己跟斯图尔特相处期间的生活经验,1868 年创作了短篇小说《我给参议员当秘书的经历》。

这篇小说中的主人公“我”给参议员当了两个月的秘书,后来被迫辞职。参议员经常吩咐秘书给各式各样的人物写回信,要求写得“含糊其词,模棱两可”,秘书是一位老实人,尽管他极力按照参议员的指示去做,可是每一次都事与愿违,使狡诈伪善的参议员陷入尴尬狼狈的境地。马克·吐温维妙维肖地勾画了这类政客的丑恶嘴脸。

这时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的出版商布里斯写信给马克·吐温约稿, 原来他已经跟书商们签订了出版发行幽默书籍的合同,目前缺乏打开销路的书稿。

马克·吐温答应把游览欧亚大陆参谒圣地的那次漫长旅行期间发表的通讯、随笔等,编辑成书交给布里斯出版。

布里斯出版公司的董事们,原先都在报纸上看到过马克·吐温撰写的这些通讯,现在作为一本通讯集出版,他们都顾虑重重,认为报道朝圣活动的这本通讯集很不严肃,他们不敢授人以柄,背上渎神的罪名。布里斯看得很清楚,正是马克·吐温这些别具一格的通讯里蔑视宗

教的幽默,对于广大读者才具有吸引力。当时人们对那些一本正经的大部头著作和宣扬宗教的书籍已经读得发腻了,很希望看到写得轻松活泼诙谐有趣的读物,马克·吐温的这部书稿显然能够满足读者的这种渴望。

布里斯对其他的董事说,他们实在不愿合作的话,他宁肯自己出钱出版这本通讯集,自负盈亏。看到布里斯态度坚决,犹疑不决的董事们也不再阻挠。

1868 年 1 月,马克·吐温着手编写这部取名为《傻子国外旅行记》的通讯集,其中不少段落都重新改写,删除了一些显得过于粗野的词句, 使全书内容更加充实,前后衔接,成为浑然一体的完整结构。

马克·吐温把《傻子国外旅行记》书稿交给布里斯出版公司后,他

继续进行巡回幽默演讲。该书的绝大部分文章都曾经发表在《阿尔塔日报》上,马克·吐温赶往旧金山,和报馆协商洽谈,取得了编印这些通讯的版权。

果如出版商布里斯所料,《傻子国外旅行记》给当时沉闷呆滞的美国图书市场带了一股生气,它成了一部最畅销的书,1869 年 7 月在哈特福德正式出版,在同年的 12 月这一个月里,这部书就销售了 1 万 2 千册,

一年内销数高达 10 万余册,这样,就给作者每个月带来 1200 元到 1500 元的高额收入,这是马克·吐温过去根本不敢想象的,他经过长期艰苦奋斗,依靠自己从事文学写作的诚实劳动,总算摆脱了贫困,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安定舒适的生活环境。

马克·吐温的幽默作品,无论是以书面语言,还是口头语言的形式所创作的,都给人们带来欢笑与思索,能够使最忧郁寡欢的人笑逐颜开。

马克·吐温的名气愈来愈大。他经常在宴会上发表即席演讲,到各地举办幽默演讲会。

他逢场作戏,即兴发挥,一连串的俏皮话、笑话脱口而出。在一张海报上列举了 38 个题目,写道:“精心构思的幽默贯穿于整个演讲过程。”

的确,听众还没有走进演讲厅,就受到浓厚的幽默气氛的感染。 有一次,旧金山城的大街小巷出现许多颇为奇特的传单。这些传单

上写道,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强烈要求马克·吐温立即滚出旧金山,还印着由许多社会团体签名的最后通牒:严禁举办演讲会。传单以警察局长的话作为结束语:“最好尽快把马克·吐温撵出去!”

其实,所有传单都是马克·吐温本人一手炮制的,可以说,这是他的幽默的另一种特殊的表达手段,也是幽默演讲会的“序幕”。到了夜晚,演讲厅里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有时海报上画着马克·吐温骑在青蛙上。有一家杂志经常刊登著名的幽默家演讲家的画像,其中有一幅马克·吐温的画像,画着他身穿系着铃铛的小丑服装。

马克·吐温作品里的笑料层出不穷,十分精彩。他故意把大与小、高与低的事物混淆不分,玩弄词句,进行滑稽的模仿。作品里的第一人称“我”经常胡诌瞎编,出乖露丑,令人感到荒唐可笑。

马克·吐温创作的短篇小说《我的怀表》,鲜明地体现了他这段时期的幽默风格的特点。

小说主人公的“美妙的新怀表走了一年半,不慢不快”,有一天夜晚,他忘记上发条,“第二天顺便走进一家最好的钟表店”,他请钟表匠校正快慢。钟表匠拨弄一番,把怀表搞坏了。

英国幽默作家一般不会有类似描写。他们也许写道,每修理一次, 怀表就被损坏一次,愈修愈坏。

马克·吐温的这篇小说开头显得平淡无奇,但不一会儿,我们就读到滑稽荒诞的夸张描写。过了一个星期,怀表“好像发疯似的走得飞快, 怀表的脉搏每分钟至少跳动 150 次”。

后来,稀奇古怪的事情愈来愈多。两个月后,怀表“比城里所有的钟表都要走得快,一天胜过日历上的 30 日”。过了一段时间,怀表又开始走得慢了。小说里的“我”只得“不知不觉地落后于时间,总是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兜圈子”。怀表继续慢吞吞地走着。

  1. 真正的爱情与执著的求婚

1867 年圣诞节的夜晚,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天气非常寒冷。马克·吐

温乘坐一辆 6 匹马拉着的公共雪车,从纽约的十七号街道通过百老汇大街到达市中心。

到处覆盖着积雪,宽阔的马路上人群拥挤,车马川流不息,洋溢着欢乐的节日气氛。马克·吐温下车后,走进一栋白色大理石的高楼大厦。这是纽约最豪华的圣尼古拉斯大饭店,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百万富翁经常在这里聚集,今晚更是热闹非凡。

马克·吐温身穿时髦的黑色燕尾服,头戴礼帽,风度翩翩地走过门廊,吩咐饭店的侍者去给杰维斯·兰顿先生一家通报他的来访。然后, 他坐在装饰华丽的客厅里的沙发上,仔细地观察进进出出的阔佬们,在煤气灯的照耀下,太太小姐们全都穿着拖地长裙,肩上披着巴黎式的头巾,首饰与服装上的装饰显得一派珠光宝气,闪闪烁烁。男人们一律穿着非常讲究的晚礼服。

查理·兰顿从楼上下来迎接马克·吐温。3 个月前,19 岁的查理在“桂格城号”轮船上结识了马克·吐温,他俩朝夕相处,很快就成了要好的朋友。查理非常钦佩这位新闻记者,认为马克·吐温谈吐幽默,学识渊博,从小就在社会上闯荡,见多识广,是他理想中的良师益友。

在“桂格城号”轮船驶往地中海途中,有一天查理给马克·吐温看他姐姐奥莉维亚的照片。谈起她的不幸遭遇,6 年前的一个严寒的冬天里,她在冰上不慎摔倒,伤势严重,近两年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虽然经过几位著名医生的精心治疗,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健康, 但体质仍然比较虚弱,她总是深居简出,郁郁寡欢。查理当时对马克·吐温说,他多么希望马克·吐温今后有机会去他们家作客,他相信总是给周围的人们带来欢笑和快乐的幽默作家,一定能够驱散姐姐心头的忧愁。

在圣诞节的夜晚,马克·吐温顶风冒雪来到这里作客,查理感到由衷的喜悦,立刻把马克·吐温介绍给他的父母和姐姐。

自从在“桂格城号”轮船上见到奥莉维亚·兰顿小姐的照片后,她那端庄秀丽的容貌,一直给马克·吐温留下极其美好的印象。

如今,这位 22 岁的姑娘,就站在马克·吐温的眼前,她长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乌黑的头发,脸庞白净可爱,身材不高,穿着绣花的长裙, 显得文雅大方。

杰维斯·兰顿十多年前还是一家乡村杂货铺的店员,白手起家,善于经营,现在成了著名的煤矿实业家,跻身于纽约市的大富翁之列。

兰顿一家人很高兴跟马克·吐温共同度过圣诞节之夜,邀请他在圣尼古拉斯大饭店的高级餐厅里一起吃晚餐,之后又到十四号街的司坦维娱乐场,听著名的英国作家狄更斯朗诵自己的长篇小说《大卫·科波菲尔》的片段。

美貌纯洁娇弱的奥莉维亚,使马克·吐温一见钟情,自从 1858 年他当领航员期间与那位南方姑娘罗拉·戴克分手后,10 年过去了,32 岁的马克·吐温有生以来第二次堕入情网。他觉得这个圣诞节的夜晚过得实在太快了。马克·吐温在纽约急不可耐地又等待了 5 天,好不容易盼来

了 1868 年元旦,他再次见到了这位心爱的姑娘,热情地向奥莉维亚祝贺

新年,马克·吐温在她借居的寓所里呆了 13 个小时,再没有去纽约的他

原定的 30 多处朋友家作客。

马克·吐温真不愿意离开纽约,可是,他一定要返回华盛顿才行, 不久前他跟另一名记者威廉·司文顿合伙,与华盛顿 12 家报纸组成的集团签约,保证每星期提供两篇通讯稿,与此同时,马克·吐温还得给一些报刊撰写文章,赚取稿酬作为个人的日常生活费用,抓紧时间编写《傻子出国旅行记》的书稿。为了获取他原先发表在《阿尔塔日报》上的 53 篇通讯的版权,马克·吐温还要去旧金山跟报馆进行交涉,同时顺便到西部各地举行巡回幽默演讲。

到了 8 月底,马克·吐温从华盛顿来到纽约的耶尔玛拉,第二次访问大煤矿老板一家,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每当奥莉维亚出外散步或游玩时,马克·吐温总是主动地陪伴着她,两人有说有笑,觉得很愉快。有一天,马克·吐温认为时机成熟,于是迫不及待地大胆地向奥莉维亚求婚,结果当即遭到她的拒绝。

奥莉维亚作为纽约的一个大富翁的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过着非常舒适的生活,杰维斯·兰顿夫妇一直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从来不许任何男人向她献殷勤。奥莉维亚出生后一直生活在狭窄的家庭小圈子里,对于富丽堂皇的私邸外的普通平民百姓的生活一无所知。她认为只有富翁聚居的耶尔玛拉的生活是最文明的。宗教、女朋友们的家庭舞会, 富人住宅区的繁华整洁的街道,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如果没有这一切的话,那么她简直不敢想象该如何生活。

目前,马克·吐温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一位善于逗笑取乐的容易接近的人物。她跟弟弟查理一样,喜欢跟他在一起散步、聊天、弹琴、唱歌、跳舞,渡过十分悠闲的时光,可是,马克·吐温竟然向她求婚,这是奥莉维亚万万料不到的。

对于奥莉维亚的拒绝,马克·吐温似乎早有准备,只是诚恳地希望今后跟她保持通信往来,就把她当作他的妹妹一样。

马克·吐温离开耶尔玛拉的那天晚上,深情地给奥莉维亚写了一封信,其中写道:

我真心诚意地爱上了你,从不懊悔;不但现在爱你,而且永远爱你。尽管我目前非常难受,但我心甘情愿,毫不抱怨⋯⋯我宁肯爱上了你,又不能得到你的爱, 也比我以往一生中永远是爱情的空白要好多了,因为回顾往昔逝去的岁月,我至今总算有一次感受到了世间的一切多么美好,真正体验到我追求的是一种多么高尚纯洁的情感。

马克·吐温怀着苦闷消沉的心情离开了纽约,他到圣路易斯城看望母亲和姐姐帕梅拉、姐夫莫费特。过了些日子,他出乎意料之外收到了奥莉维亚的信,虽说她只是简短地写了几句平常的客套话,但信中却夹了一张她本人的照片,这是他最先在“桂格城号”轮船上见到的照片, 当时他就曾经希望得到它,查理婉言拒绝了,后来在兰顿家里,奥莉维亚也不愿把自己的照片轻易送给一位男子。而如今,不知怎的,奥莉维亚却主动地把自己照片寄来了。马克·吐温不由得回想起与奥莉维亚分

手时,她对他的第一次求婚,当即斩钉截铁地一口拒绝,这的确使他非常伤心,不过,她当时还说了一句,以后还是愿意见到他的。于是,马克·吐温决定离开圣路易斯城,又千里迢迢地赶往纽约。

马克·吐温第二次来到耶尔玛拉拜访兰顿一家。对这位不速之客, 杰维斯·兰顿夫妇、儿子查理都相当反感,对马克·吐温很冷淡,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上次的过于冒失的举动,特别是查理,对一年多前在“桂格城号”轮船上结识的这位自己钦佩的良师益友,现在甚至怀有明显的敌对情绪,来自“荒凉的西部边疆”的这名“粗野”的男子,竟然向他姐姐求婚。

奥莉维亚见了马克·吐温,仍旧显得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举止总是那么端庄文雅,令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马克·吐温第二次来到兰顿家里,显然是一位很不受欢迎的人,杰维斯·兰顿出于应有的绅士风度,只留他住宿一日。可是,马克·吐温偏偏不知趣,当天第二次向奥莉维亚求婚,又遭到她的断然拒绝。

马克·吐温感到十分沮丧,随即又将此事告诉了查理,这下子更加惹恼了这位 20 岁的盛气凌人的大富翁子弟,他黄昏时立即对马克·吐温冷冰冰地说道:“半个钟头后就有一班火车,您还可以赶得上搭车,完全用不着再捱过一夜了,赶快动身吧。”

马克·吐温向来胸襟开阔,对查理的逐客令并不计较。他的确很想在他们家居住一段时期,能够跟自己心爱的姑娘朝夕相处,不过,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位阔绰公子查理的态度,既然如此,马克·吐温只得收拾行装,准备傍晚搭火车离开耶尔玛拉了。

夜幕开始降临,马克·吐温乘坐马车准备去火车站,马车还没有离开兰顿家大门几步路远,忽然间拉车的马匹受惊,车子当即被掀翻,马克·吐温摔倒在地,脑袋碰着路面,并没有受伤。这时,兰顿全家的人都闻讯赶来,急忙把马克·吐温抬回家中,他们都感到十分歉意。

这样,马克·吐温又在兰顿家里“养伤”,多住了 3 天,奥莉维亚对他表示同情,认真细心地护理这位执著的求婚者。

又过去了 3 个月,马克·吐温给奥莉维亚寄去了不计其数的情真意切的信,但她始终是以“妹妹”的身份与他保持一般的关系。看来,马克·吐温要当上身缠万贯的煤矿大资本家府上的“乘龙快婿”,就正如当年他在内华达淘金探矿时企图一跃而为百万富翁一样,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空想。不过,现在马克·吐温追求的不是金钱,而是比生命价更高的真正的爱情,这是世界上任何物质财富所不可替代的精神上的无价之宝。

  1. 跟奥莉维亚结婚

这段时期马克·吐温忙于实施演讲计划,美国一家演讲经纪人事务所与他签约,在各地举办巡回幽默演讲,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演讲会,每次演讲,马克·吐温的出场费高达 100 元。

自从马克·吐温上次在兰顿家“养伤”3 天后,转眼间又过去了 3 个月,马克·吐温与奥莉维亚之间一直保持着通信往来。现在他急于跟奥莉维亚见面,亲口向她诉说离别后的思念之情,总觉得自己心里有许多的话在信里说不明白。于是,马克·吐温要求演讲经纪人事务所在耶尔玛拉为他举办幽默演讲会,同时在演讲会前后利用报刊、海报等发动一连串的宣传攻势。

实际上,马克·吐温的名气已经相当大了,纽约、华盛顿等大城市的许多报纸经常报道这位幽默作家兼演讲家的近况,他的大量的俏皮话不胫而走,被人们在各种场合援引,同时,他的个人收入也相当可观, 已经不是处于一般的新闻记者的经济地位了。

马克·吐温在耶尔玛拉的演讲非常成功,在富人聚居的这一地区引起了轰动,晚上演讲厅里座无虚席,不时地爆发出听众的欢笑声,全纽约的大小报纸都竞相报道演讲会盛况,画着演讲家马克·吐温像的五颜六色的海报,贴满耶尔玛拉的大街小巷。

马克·吐温第四次登门拜访兰顿一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位大名人拒之门外。马克·吐温在这位大富翁的府邸居住了一个星期。

马克·吐温决定抓紧战机,向这座防范森严的围城发动了持续 7 天的强攻,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马克·吐温怀着无比高兴的心情, 写信给在哈特福德的好朋友特威切尔牧师报告他所取得的一系列令人兴奋的战绩。

“我在星期一晚上的那次演讲”,使奥莉维亚“的态度有了重大转变,星期二白天和夜晚,她都极力回避我,顶多对我略微表示一下客气, 因为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星期三眼看他们举手投降了,当晚她向我表白自己的爱情,可是她仍然顾虑重重,希望还是就此中断为好,星期四, 她说爱我,真是太高兴了,到了星期五晚上,我该向她及其父母弟弟道别了⋯⋯”

在兰顿一家人当中,只有杰维斯对下层社会的生活有所了解,贫穷、繁重劳动、失败,为在社会上获得立足之地而苦苦挣扎,这一切对马克·吐温来说就更加熟悉了。年轻时当过乡村杂货铺的店负的杰维斯有着自己的个人奋斗史,他懂得马克·吐温并非等闲之辈,来自穷乡僻壤的西部小镇的这位幽默作家才华横溢,前程不可估量。

杰维斯·兰顿详细询问马克·吐温的个人经历及其父母的情况。这位锲而不舍的求婚者的人品究竟如何呢?他当然不能完全听信马克·吐温的一面之辞,幽默作家的生花妙笔,幽默演讲家的利嘴快舌,不是甚至能够把死人吹活吗,更何况马克·吐温是两者兼备。

杰维斯·兰顿要求马克·吐温提供在旧金山居住的 6 位知名人士的姓名和地址,他直接写信给他们了解马克·吐温的有关情况,并且其中必须有两名牧师。他妻子的要求更加苛刻,马克·吐温必须向她提供他相识的 18 名妇女的姓名地址,杰维斯·兰顿太太直接向她们征询对这位

女婿候选人的看法。马克·吐温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一一照办。

离开兰顿一家后,马克·吐温感到最后胜利在望,于是激动地写信告诉在圣路易斯城的姐姐帕梅拉,其中写道:“我爱耶尔玛拉的奥莉维亚·兰顿,我崇拜她,她也爱我。当熟悉我的一些人回信给她的父母, 证实我的确具有令人信服的良好的品德后,他们就不会再反对这桩婚事了。⋯⋯我一定要她非嫁给我不可,除非地球停止转动,太阳从西边出来,我决不会放弃这桩婚事。”

马克·吐温继续到各地巡回讲演,每天给奥莉维亚写没完没了的情书,经常收到她的写得愈来愈长的回信,往往有七八页。马克·吐温对奥莉维亚的信评价颇高,他在给朋友特威切尔牧师的信中写道:“对我来说,这些情书比来自别的女人的充满柔情蜜语的任何信件都要宝贵得多,我觉得奥莉维亚的这些信的确是谁也写不出的最珍贵最可笑的情书。”至于他写给奥莉维亚的情书呢?马克·吐温一直守口如瓶,在世时从来不提他的这些“人类心灵的最隐秘的产品”,奥莉维亚却把他写的全部情书细心地珍藏在一只绿色的盒子里,直到他俩结婚前的两个星期为止,在不到两年时间里,马克·吐温总共写了 184 封情书。80 年后人们发现了它们,现在成为研究这位伟大的美国作家的最珍贵的一批资料。

其中有些信提及到关于宗教的看法。马克·吐温感谢奥莉维亚天天为他祈祷,并且向她许诺,“为了不辜负这些祷告,我今后一定改变自己的态度。”

马克·吐温告诉奥莉维亚,他要尽最大努力使自己成为“好的基督教徒”,同时,马克·吐温偶尔在信中提醒未婚妻注意到,她的宗教信仰并非无可争议。他给奥莉维亚写了一封长信,谈论天文学家的一系列发现和浩瀚无垠的星空,并且尽量使她明白,人们关于宇宙的学说实际上足以证明,信奉上帝的世俗观念多么幼稚可笑。

马克·吐温收到布里斯出版公司寄来的《傻子国外旅行记》的清样, 布里斯和全国各地的代销商正在征订,书价每册 3 元。

马克·吐温和奥莉维亚共同校对清样。他和未婚妻在一起,有时感到自己显得愚笨,他采纳过这位 23 岁的涉世未深的姑娘的某些建议,对书中可能会引起笃信宗教的耶尔玛拉上流社会不满的段落,马克·吐温作了适当的修改。他希望《傻子国外旅行记》一书能够受到不同层次的广大读者的欢迎。

1869 年初,有一天杰维斯·兰顿请马克·吐温来他家。他向被调查的未来的女婿宣读了旧金山的所有证明人的回信,他们不约而同地把马克·吐温描写得一无是处,认为他完全不适合做杰维斯·兰顿的女婿, 其中两位牧师的信写得更加恶毒,说马克·吐温是一名亵渎上帝的大酒鬼,迟早会酗酒身亡的。

马克·吐温听了这一大堆不实之词,目瞪口呆。杰维斯·兰顿耸了耸肩膀,把这些信件往书桌上一扔,紧皱眉头。

房间里显得格外寂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似的。停了半晌,杰维斯忽然问道:“难道你在旧金山就找不出一个真正的朋友吗?”这时,马克·吐温提起了《企业报》主编库德曼的名字。他上次给杰维斯提供的 6 位旧金山熟人的名单里,偏偏漏掉了最了解和关心自己的这位美国报业

界的知名人士。

杰维斯·兰顿沉吟一会儿,笑了笑,说道:“看来,除了库德曼, 就是我最了解你啦。这样吧,我同意把女儿嫁给你。”

听到这话,马克·吐温才松了口气,近两年来,他一直在期待着杰维斯·兰顿的这句话,刚才他真担心,生怕无风起浪,误了大事。其实, 杰维斯·兰顿也非平庸之辈,他不仅是老谋深算的煤矿实业家,而且是很爱女儿的仁慈的父亲,他早就发现女儿真正爱上了马克·吐温。

1870 年 2 月 2 日,杰维斯·兰顿的宅第里一派喜庆气氛,这栋棕色大厦的宽敞华丽的客厅里,张灯结彩,高朋满座。钢琴弹奏起婚礼进行曲,24 岁的新娘奥莉维亚穿着洁白的结婚礼服,挽着她父亲的胳膊,缓缓地步入客厅。两位担任司仪的牧师致了祷词,34 岁的新郎马克·吐温把一枚贵重的结婚戒指戴在奥莉维亚的手指上。从此开始了他俩 34 年的共同生活。

马克·吐温把自己的爱情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奥莉维亚。结婚后,她总是称呼丈夫为“小伙子”,马克·吐温的心灵也永远像青年时代那样纯真。马克·吐温在笔记里有次这样写道:

人们往往把爱情比喻为迅速燃烧的火焰,似乎总是愈烧愈旺,迟早有熄灭的一天。其实并非如此。一个人如果没有经历过四分之一世纪的婚姻生活,那么他就不可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1. 幸福但不轻松的家庭生活

《傻子出国旅行记》一书畅销美国各地,许多报刊纷纷发表评论表示赞赏,有些评论家认为,马克·吐温的这本通讯集,“简直像《圣经》一样久销不衰”,它辛辣地嘲讽了当时束缚美国人民的那种虚伪的虔诚的传统观念,像 18 年前比彻夫人的长篇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一样, 在美国的文化思想界引起轰动,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大西洋月刊》的主编,著名作家威廉·豪厄尔斯称马克·吐温为西部的才华卓越的幽默作家。

在纽约州西部的布法罗城,有一家《布法罗快报》将三份股金让售一份,认购者成为股东后,还必须负责编辑这份报纸的某些栏目。据说, 这家报馆的收入相当不错。布法罗与耶尔玛拉相距 145 英里,两地交通

十分方便。1869 年 8 月,雄心勃勃的马克·吐温投资 2 万 5 千元,其中一半的钱款是向杰维斯·兰顿借的,买下了《布法罗快报》的三分之一的产权。这样,马克·吐温不再是任凭报馆老板驱使和随意解雇的一名普通记者了,他一跃而为东部报业界的头面人物之一,全国有名的一家报馆的大老板。

马克·吐温在自己合伙经营的《布法罗快报》精力充沛地工作着, 同时,他还为《加拉克西》杂志编辑幽默专栏。

《傻子国外旅行记》一书的出版发行,不仅给马克·吐温带来了一笔相当可观的稿酬收入,使他很快还清了岳父杰维斯的贷款,而且也给布里斯出版公司赚了不少钱。

出版商布里斯又向马克·吐温约稿,只要能畅销,无论什么题材都行。马克·吐温答应考虑。他打算创作一部反映现代人们日常生活的小说,采取模仿《圣经》上的方舟的故事,描写美国大批工人纷纷罢工, 要求增加工资,普通工人们的贫困生活⋯⋯但这样内容,布里斯出版公司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董事们认为这样的作品决不会产生幽默效果, 只可能给当权者们带来恐惧不安,使上流社会深为不满。

马克·吐温又提出另一个设想。既然旅游欧洲的《傻子出国旅行记》如此畅销,那么,再写一本旅游南非和前往金刚石矿区的冒险经历的书, 很可能会受到普遍欢迎。当然,马克·吐温至今没有机会去非洲,但有一位精明能干的记者愿意承担此重任。马克·吐温可以根据这位勇敢的记者所提供的材料,编写一本与《傻子出国旅行记》相类似的富有幽默感的游记。

布里斯欣然同意。马克·吐温在给他的信中写道:“我正在向全美国最适合承担这一重任的人求援。两星期后我将委派他自费去南非的金刚石产地采访。”但这一计划并没有实行。马克·吐温聘用的记者不幸被刀叉刺伤,因血液中毒身亡。

这时期年轻的马克·吐温夫妇居住在布法罗城。住所宽敞舒适,不只是这栋大房子,还有家具、餐具、地毯、马车等富人家庭里应有的物件,都是杰维斯·兰顿给女儿的嫁妆。这样一来,为了支撑如此阔绰的场面,马克·吐温需要不断地挣钱,尽量使奥莉维亚现在如同生活在耶尔玛拉的娘家一样才行。

看来,总算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不久前,马克·吐温还感到自己在

社会上没有站稳脚跟,到处颠沛辗转,过着极不稳定的单身汉生活。 现在,马克·吐温跟心爱的妻子生活在一起,感到很幸福。有次他

遇见内华达的一位老朋友,谈起自己的新婚生活时,马克·吐温以惯有的开玩笑口吻说道:“如果婚后的人都总是像我这样幸福的话,那么我应该为自己以往虚度的三十多载的光阴而惋惜。如果我最初就能这样生活的话,那么我小时候就应该结婚,何必将宝贵时光浪费在更换乳牙和打破碗碟之类的日常生活琐事上呢。”

不过,应该说,幸福的家庭并不总是那么轻松愉快的。

奥莉维亚对丈夫要求严格,甚至在某些方面企图“改造”马克·吐温。她要求马克·吐温改变过去的许多生活习惯,凡是她看不顺眼的一切。在结婚前,她和自己的父母坚决要求马克·吐温戒烟,而他却认为香烟如同“他的食指一样地不能割掉”,他已经抽了 26 年的烟。后来处于兰顿一家的巨大压力,马克·吐温尽量克制,做到每天只抽一支雪茄烟。

既然成为上流社会富人家庭里的成员,那么就应该学会所谓绅士风度,首先是要“按照绅士的方式”对待宗教。马克·吐温生活经验丰富, 性格坦率,思想健全,这使他有悖于奥莉维亚的宗教信仰。

马克·吐温知道,星球之间的距离多么遥远,无法测量。对于《圣经》里的上帝而言,这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当时,马克·吐温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圣经》里描写的上帝,只是一群游牧民族的上帝, 是“爱报复的,性情暴躁的,甚至头脑简单的上帝”。

不过,他不愿用渎神论的观点使奥莉维亚惊慌不安。马克·吐温没有发表这篇“不敬上帝”的杂文。他不打算跟妻子争辩,还迎合她的主张,午餐时夫妇俩一起做祷告,晚上听朗读《圣经》。但不管怎样,马克·吐温永远对宗教持否定态度。

马克·吐温和奥莉维亚结婚后 3 个月,杰维斯·兰顿就病倒了,卧床不起。他患的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无法进食,几乎全靠香槟酒沫维持生命。奥莉维亚已经怀孕,她跟母亲和弟弟护理危在旦夕的父亲, 半年后杰维斯·兰顿病逝,全家人悲痛欲绝。由于日夜操劳,心情痛苦, 奥莉维亚的体质非常虚弱,1870 年 11 月她早产,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取名为兰顿。

父亲的去世,给奥莉维亚精神上的打击异常沉重。按照当时美国的传统风俗习惯,父母去世后子女必须严格地居丧一年,在此期间任何亲朋戚友都不能来访,家里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只能过着与世隔绝的单调刻板的隐居式生活。

  1. 在富人区哈特福德定居

哈特福德是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小城市,是从美国最大的工商业中心纽约去马萨诸塞州的首府波士顿的必经之地。当时波士顿堪称美国的文化首都。康涅狄格州与马萨诸塞州都属于所谓“新英格兰”的组成部分。“新英格兰”是由美国东北部工业高度发达的 6 个州所构成的地区,其

他的 4 个州是缅因、罗得岛、佛蒙特和新罕普什尔。在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这两次资产阶级革命时期,这一地区发挥了举足轻重的巨大作用, 涌现了一大批政治活动家和思想家。

19 世纪上半期,新英格兰在美国文学发展史上占据显著地位。马萨诸塞州的萨莱姆、波士顿等城市,跟美国浪漫主义作家纳·霍桑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在该州还住着很有影响的哲学家拉·埃默森。

新英格兰是废奴文学和废奴运动的主要地区。诗人詹·洛厄尔,詹·威奇耶尔和亨·朗费罗,《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哈·比彻·斯陀夫人等都来自新英格兰。

南北战争爆发前的 10 年间,新英格兰的作家创作了许多优秀作品。这些浪漫主义的作品揭露和批判美国投机家的吝啬与自私,同时表现出反对蓄奴制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

在战后的年代里,新英格兰在美国文化界的主导作用,逐渐被其他地区取而代之,这首先是纽约。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的激情,过去使不少“新英格兰派”作家的作品热情奔放,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而战后却荡然无存。

新英格兰的作家仍然不肯退出美国文坛的领导地位。埃默森、朗费罗、洛厄尔、霍姆斯总是怀着自我陶醉的优越感,对待来访的青年作者。其实,埃默森等人的作品早已黯然失色,丧失了往昔的魅力,他们创作的生活源泉已经干涸,作品不再使人们的精神振奋。这些作家的生花妙笔也已枯萎。正如人们所说的,这些人已经成为文学贵族,他们的观点日趋狭隘守旧。

哈特福德与波士顿往来密切,又靠近纽约,也许是由于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哈特福德成了美国作家的聚居地。蜚声文坛的比彻·斯陀夫人就住在这里。

19 世纪 70 年代初,马克·吐温一家迁居哈特福德。

不过,哈特福德还不能称为作家城,而只能说是富翁们的天堂。该地有声名显赫的军火制造商戈特,加特林格的垄断企业,有机构庞大的保险公司和不少出版公司的总部。

哈特福德的街道上奇光异彩,富丽堂皇。马克·吐温感到十分惊讶, 觉得到处是一派繁华景象。他发现哈特福德似乎不是由栉比鳞次的木板房屋组成,而是好像一副扑克牌似的。“在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耸立着一栋栋高大宽敞的私邸,相隔距离为 50 到 200 码。房屋周围绿树成荫, 占地面积约一英亩”。到处是浓密的树林,五彩缤纷的花坛,翠绿的灌木丛。

马克·吐温感到迷惘的是,究竟是何等神奇的力量,使得哈特福德的人们建成了如此富有魅力的城市。

马克·吐温搬迁到哈特福德后不久,就在一篇文章里很有感慨地写

道:“哈特福德的富翁们拥有美国所有大型企业的一半股份。那么,这里的穷人们又在何处呢?”他接着嘲讽道,大概他们都被驱赶到“我还不曾拜访过的极乐世界的角落里去了吧”。

在哈特福德居住花销很大。马克·吐温正在为美国出版公司撰写新书,它描写作者在西部边疆的冒险经历。此外,马克·吐温认为自己具有发明家的才能。也许,发明能给他带来相当可观的收入吧?不错,当时他发明了一些小玩意儿。他为背心设计了自动扣钩,取得了发明惟一合理的剪贴簿的专利证书。

马克·吐温一家最初租用比彻·斯陀夫人的房屋居住。斯陀夫人当时已经是年届六旬的老太太了,精神不大正常,喜欢到处串门、闲逛, 有时边走边唱。马克·吐温晚年时在《自传》里写道:“我们这里的人家,经常敞开大门。斯陀夫人只要兴致好,就会随便走来。⋯⋯当你正在聚精会神地做某桩事时,她会偷偷地溜到你背后,发出一阵呐喊声, 吓得你胆颤心惊。有时我们听见会客室里传来凄切动人的歌声,原来是斯陀夫人独自坐在钢琴旁,自弹自唱⋯⋯”

不久后,马克·吐温在哈特福德购置了一块地皮,1873 年动工建造拥有 19 间房的住所,仅一套家具就价值 3 万多元。马克·吐温的新房屋建在哈特福德城的法明登大街上。

马克·吐温这栋宽敞舒适的大宅邸,设计别具一格,当时在美国成为人们纷纷议论的所谓名人趣闻。

19 世纪美国人的住宅的标准建筑设计,一般都是光线比较阴暗的两三层楼房,窗户狭长,注重防风挡雨遮阳光,四周高墙把房屋与外面景物截然分隔开来。

马克·吐温自己设计住宅,他打破所有陈规陋习,大胆革新,他的这栋住房到处是窗户,不仅室内阳光充足,空气流通,而且能随时在家里观赏室外的景色。特别是他从事写作的三层楼上,有一个相当宽敞的阳台,每当马克·吐温坐在书桌前写作或读书过久时,他总喜欢走到阳台上活动手脚,眺望四周怡人的景物。他在书房旁边,还建了一个玻璃温室,里面种着不少自己所喜爱的植物,满目翠绿,姹紫嫣红,不时地送透出一阵沁人的清香,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之中。马克·吐温一家在自己设计新颖别致的这栋住宅里生活了 17 年。他后来的 12 部著作, 都是在这间舒适宁静、宽敞明亮的书房里创作的。

12 在文学创作领域不断取得成就

马克·吐温登上美国文坛后,初露锋芒,在 70 年代上半期创作了一系列很有影响的作品。

1872 年 2 月,继《傻子出国旅行记》之后,马克·吐温写的第二本书《艰苦生涯》出版。这部作品主要描述他在内华达和加利福尼亚的艰难困苦的环境里的生活,真是受尽磨砺,努力拼搏。该书从作者前往内华达的旅途中写起,一直到他从夏威夷群岛返回后所进行的首场幽默演讲为止,给我们展示了克里曼斯兄弟俩乘坐马车、不畏艰险,经过长途跋涉到达卡森镇,叙述了马克·吐温在塔霍湖畔度过的美好时光,以及他怎样被卷入“淘金热”等等。《艰苦生涯》这本书在写作风格上,与

《傻子出国旅行记》大同小异,也是充满着幽默感,生动有趣的情节和笑谑诙谐的语言,受到读者的普遍赞赏。

马克·吐温在《艰苦生涯》一书中,真实地描绘了西部边疆的自然风光和人们的现实生活,其中还揭露了内华达的“假繁荣”的内幕。马克·吐温亲眼看到了他的许多同伴在 19 世纪 60 年代在内华达,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有不少人甚至葬身荒野,可是, 他始终为成千上万的西部地区的普通淘金者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感到骄傲,这就是永远值得讴歌的美国西部拓荒者的时代精神,它鼓舞和影响了美国好几代人。

实际上,美国西部边疆的生活比马克·吐温在《艰苦生涯》一书中所描写的更加粗野和艰险,有时绝望的心情更加强烈。马克·吐温在描写主人公和矿工们遭受的苦楚和失败时,仍然注意采用善意的幽默笔调,不至于字里行间充塞着过于阴郁沉重的色彩。

马克·吐温既不是惟一的,也不是第一个描写西部边疆矿区村镇生活情景的作家。

早在《艰苦生涯》一书问世之前,弗列西斯·布勒特·哈特就以写作西部边疆题材遐迩闻名。他创作的短篇小说构思新颖,引人入胜,反映了“淘金热”时期的加利福尼亚的生活。布勒特·哈特描写淘金者们的生活情景,塑造了普通的矿工、妓女、赌徒和强盗的形象。

布勒特·哈特创作了《咆哮营的幸运儿》、《朴克滩放逐的人们》等短篇小说。哈特不仅成功地描写了与世隔绝的茫茫荒野上的生活,而且善于发现淳朴粗犷的人们的宽阔胸襟和人道主义精神。他们随时都可以舍己救人,助人为乐。

不过,跟马克·吐温相比,布勒特·哈特的作品里的艺术性和思想性都显得逊色。

马克·吐温在旧金山就结识了布勒特·哈特。他到了新英格兰后, 跟哈特交往密切。他俩曾经合作编写剧本。该剧的主角阿·西恩竭尽全力去侦破一起谋杀案,结果却是子虚乌有的一个骗局,根本没有人被谋杀。

回首当年,布勒特·哈特是著名的杂志编辑,而马克·吐温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学徒。时过境迁,现在马克·吐温在哈特福德成为布勒特·哈特的邻居。

当时,马克·吐温在评论布勒特·哈特的作品时指出,他塑造的人

物的对话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往往不符合本人的身份。

马克·吐温已经懂得怎样细致深入地观察周围生活,准确生动地表现美国各地居民的不同语言风格,因为他们属于不同的社会阶层,所受的教育以及个人经历都是不同的。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切忌千人一面,万人一腔。

在哈特福德城的邻居们心目中,在幽默演讲会的听众们心目中,在成千上万的喜爱他作品的读者们心目中,显然,《傻子出国旅行记》和

《艰苦生涯》两书的这位作者,应该是所有快活人当中最快活的,是对生活心满意足的人。当然,在现实生活中的马克·吐温并非完全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不过,每当这位爱开玩笑的幽默作家,在全国各地进行巡回演讲时, 他的许多话都能逗得听众捧腹大笑。许多人认为,马克·吐温引起的都是使人感到无忧无虑的笑声。

在马克·吐温写的最早的两本书里,包含有一定的讽刺成分,还不是以讽刺为主。但在 19 世纪 60 年代初期至 70 年代末期,马克·吐温创作了不少短篇小说,不能说它们也只是逗弄读者发出无忧无虑的笑。

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田纳西的新闻界》描写一个年轻人,来到田纳西州担任《乔森地区的曙光和号角报》的助理编辑。田纳西的记者们喜欢热闹和惹是生非。他们不惜花费大量时间侮辱别人的人格并且摧残其身体,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这篇小说的内容荒诞可笑。当记者们工作时,就“开始了斗殴,展开混战,这些场面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即使神奇之笔也无济于事。人们射击啦,格斗啦,砍杀啦,嚎叫啦,都拼命地想把对方扔到窗外去”。夸张几乎是所有讽刺作品里必不可少的。马克·吐温从一开始写作

时就运用夸张手法,有时夸张达到怪诞的地步。马克·吐温的夸张使人感到震惊、荒谬和离奇,但从中又往往反映出生活中的某些真理。

在短篇小说《田纳西的新闻界》里,正如马克·吐温的其他作品一样,作者不时地将隐喻形象化,逗引读者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如果要吓唬某人,就说把他“扔”到窗外去,用具体形象取代这个抽象概念的字眼。如果描写“痛楚”,就说“在战场上”留下“血迹斑斑”。

马克·吐温把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憧憬与眼前的贫困生活进行讽刺性的对比,从而使读者更深刻地认识周围的现实社会。田纳西的记者们宣称要“传播真理,根绝谬误,教育人们和净化心灵,要提高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平”。但他们为此而采取的方式却是编造谎言和恶毒谩骂。

《田纳西的新闻界》的主人公是一位傻子。他出乖露丑,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该小说不只是夸张,而且还运用过分贬低的手法,使我们感到滑稽可笑。编辑和上校在决斗中击穿了主人公的手腕,他大声嚷道: “我刚才还说,我只不过是出来蹓跶,因为这是他俩的私事,我认为自己不必参与。可是,这两位先生却恳切地请求我留下来,并且叫我放心, 我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妨碍。”

的确,这篇小说充满着可笑的争吵、俏皮话和相互矛盾的怪诞行为。狄更斯的《马丁·瞿述伟》问世 30 年后,马克·吐温又给人们揭示了美国资产阶级新闻界的咄咄怪事,报纸从来不会充当普通老百姓的代言

人。

短篇小说《竞选州长》描写美国竞选中的腐败风气,其写作手法更加离奇。《我怎样编辑农业报》这篇小说初看起来,认为只是一大堆语无伦次的荒唐言语,实际上字里行间充满讽刺。小说的主人公傻子建议“播种”荞麦饼,把南瓜称为“柑桔科中的品种”,还宣布牛正在“换羽毛”。可是,上述的所有怪诞行为终于导致出明智的结论:“我告诉你吧,我干编辑这一行已经干了 14 年,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当个编辑需要有什么知识才行。⋯⋯我如果不是受过教育,而是愚昧无知⋯⋯那我很可能在这个冷酷自私的世界上成了名哩。”

马克·吐温继续在各地进行巡回幽默演讲。有一段时期,他把矛头对准大名鼎鼎的威廉·特威德,此人可谓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影响的一名卖身求荣的政客。马克·吐温还把嘲讽特威德的讲演稿,以《笑话》《修改教义》作为题名发表在 1871 年纽约的《评论报》上。

在其中的一篇讲演稿里有这样一段对话,由“伦理学校”的教师提出问题,学生回答。

“人生的主要目标是什么?” “发财致富。” “通过什么途径?”

“能欺骗时就欺骗,该装诚实时就装作诚实。” “惟一的真正的上帝是什么?” “金钱就是上帝。黄金、钞票、股票就是父亲、儿子和圣灵,三者

合而为一。这就是真正的惟一的上帝,而威廉·特威德只不过是上帝的一名代言人。”

讲演稿接着列举充当所谓“十二圣徒”的特威德及其狐朋狗党的劣行。

这些年来,马克·吐温在演讲时,对遭受大国沙文主义压迫和欺侮的弱小民族的人民,总是表示深切的同情和声援。

但是,也用不着回避这样的事实,马克·吐温在《傻子国外旅行记》中对印第安人流露出敌对情绪,在《艰苦生涯》里也有类似观点。显然, 这都是美国西部边疆的移民们的偏激情绪带给马克·吐温的影响。移民们对美国西部辽阔土地亘古以来的真正主义始终怀着敌对情绪,马克·吐温当时的观点是错误的。不过,应该指出,后来在各方面都变得更加成熟的马克·吐温,几乎再也没有对其他有色人种和民族抱有任何偏见。

马克·吐温从小就深深地同情和热爱黑人们,特别是在南北战争结束后,对黑人的任何歧视都会激起他的强烈抗议。

1869 年马克·吐温在一封信里,亲切地描述他跟黑人领袖弗·道格拉斯的友好会见。道格拉斯是为争取黑奴解放而斗争的卓越战士。十多年后,马克·吐温发表演讲声援道格拉斯,当时他是华盛顿参议员斯图尔特的文字秘书,薪俸微薄,正面临着被解聘的威胁。

在西部地区,包括在旧金山居住期间,马克·吐温多次亲眼目睹中国劳工的悲惨遭遇。他以此为题材创作了不少短篇小说,表现这位伟大的美国作家对中国人的诚挚的尊重,对迫害中国劳工的恶棍们切齿痛恨。

马克·吐温多次回忆起中国人惨遭陷害的情景,他是最好的见证人。

“从布列尼恩斯特里来的肉铺老板,有一次唆使恶狗去咬一个中国人,那人正好头顶着一筐衬衣从旁经过。当恶狗撕咬中国人时,肉铺老板龇牙咧嘴,洋洋得意,并且把一块碎砖朝中国人掷去,砸掉了那人的几颗牙齿。这一暴行是多么惨无人道,一直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记忆里。当时我正在旧金山的一家报馆工作,我当即撰写文章谴责这种暴行,但报馆老板生怕得罪那些种族歧视观念非常严重的订户而不愿刊登。”

马克·吐温在短篇小说《受虐待的男孩子》里写道:“美国成了世界各地贫苦的受压迫的人们的避难所,”这些话充满着嘲讽。实际上, 在美国的中国人“没有任何权利⋯⋯他们的生命和自由一文不值。”很少有人对中国劳工表示怜悯,“一有机会就欺压他们,敌视、侮辱和排挤这些和气的穷苦的异邦人。”

马克·吐温创作了《高尔斯密士的朋友再度出洋》这篇小说,描写中国人受迫害的情况。

主人公艾颂喜用书信形式叙述他在美国的生活。在《独立宣言》发表 100 周年的前夕,马克·吐温发表了这篇小说,针对所谓美国似乎成了“自由人的国度”和“勇士的家乡”的这种荒谬认识进行了辛辣的嘲讽,读了之后,不由得使我们联想起英国作家高尔斯密士的书信体杂文集《世界的公民》,马克·吐温正是继承和发展了他的这种讽刺风格。正当艾颂喜为他到了美国这个“无依无靠的穷苦人的避难所”而兴

高采烈时,忽然几个年轻人唆使一条恶狗咬他。巡捕“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逍遥自在地走开了”。后来,巡捕逮捕了艾颂喜。“我质问一个巡捕,究竟我对谁干了什么坏事,非把我抓去不可,但他只是用警棍一个劲地揍我,叫我‘闭住狗嘴’。”

小说里还写到“那位好心的美国人”,带走了主人公艾颂喜的“老婆、儿子和两个女儿”作为所谓偿付旅费的人质。在轮船驶往美国的旅途中,为了使中国劳工“服服帖帖地安静下来”,对他们施放了一阵滚热的蒸气,结果使许多人被烫伤和被踩伤。

马克·吐温愤慨地驳斥那种所谓“黄祸”威胁美国的反动观点,他写道:“黄金,这才真正是我们美国社会的‘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