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在听证会上大获全胜

1948 年 8 月 6 日，美国首都华盛顿参议院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热闹， 一千多名新闻记者、电影电视拍摄人员，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政府和国会的官员们，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参议员普柳司脱，似乎忘记了 6 月份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推举总统候选人时落选的倒霉情景。此时他神气十足地坐在主席台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必然是以这里的主人自居，摆出一副权威人士的派头。

坐在大厅另一侧的霍华德·休斯，这天穿着十分讲究，挺括的深蓝色西装，系着深红色的领带，头发乌黑，梳理得一丝不乱。嘴唇上方的一抹短须和冷峻的目光，给人以一种威严的印象，感觉到这是一个具有不同寻常的自信与毅力的人物。第特利西、欧第克、帕梅等高级助手紧挨着他身旁坐着，担任高尔夫球教练和私人保镖的葛斯陀，跟霍华德·休斯一样身材魁梧，沉默不语，仿佛一尊铜像似的站立在他们身后。初看起来，这仿佛是一位政府首脑率领代表团在出席重大的国际会议。

实际上，这是由普柳司脱等人精心策划的一次大规模的参议院听证会，专门调查二战期间休斯飞机公司承担研制 KH1 型水上飞机和 XF11 型高空侦察机的问题。这是当时列入罗斯福政府的国防计划的两大项目，属于由普柳司脱担任主席的参议院特别调查委员会的职责范围。

这一年多来，普柳司脱、特利普、福莱等人，经过周密策划，兴师动众，一方面派出参议院的专门调查组，到休斯飞机制造公司以及其他有关机构搜集大量材料，另一方面拉拢大批新闻界人士，利用报纸杂志、电视广播等宣传工具和各种交际场合，不择手段地对霍华德·休斯进行攻击诽谤，大造社会舆论。

就在这次听证会召开前一个多月，泛美航空公司总裁特利普，花费大量金钱，特意邀请美国 20 家很有影响的主要报纸的办报人和主编，以及他们的妻子，进行了一次环球旅游。由特利普亲自陪同这一批美国新闻界的权威人士，乘坐该公司刚从洛克希德飞机制造公司购进的特别豪华舒适的最新式的大型客机，到欧亚大陆的不少国家的重要城市和风景胜地参观游览。

这些新闻界的权威人士的政治嗅觉最灵敏，反应最快，他们周游世界各地回来以后，各自为采访和宣传报道这次参议院的大规模的听证会作了周密布置。各大报纸都派出了记者和摄影师当中的精兵强将，有些报社早已由主编和专栏作家精心撰写了社论和评论文章，留好最醒目的版面，只等待听证会召开，就要求在现场采访的记者抢先发稿，力争在这次宣传报道中建立头功。

主持听证会的一位国会要员宣布会议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霍华德·休斯迈着稳重的步子，走上讲台，面对着眼前数不清的麦克风和照相机，他表情极其严肃，高举右手，庄严宣誓：“我以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事求是的，绝无谎言。”

接着，霍华德·休斯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讲稿，逐字逐句地宣读。

霍华德·休斯详细地介绍了 KH1 型水上飞机和 XF11 型高空侦察

机的设计和试制过程，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这两种新式飞机的优良性能和在军事上的极其重要的作用，不仅现在而且将来对美国的飞机制造业和整个航空界都具有不可估量的重大而深远的意义。他理直气壮地指出， 休斯公司跟政府签订研制 KHI 型水上飞机和 XF11 型高空侦察机的所有合同，都是极其严格地按照法律程序办事的，其中没有丝毫徇私舞弊之处。后来，由于各种错综复杂的因素，使得这两种很有威力的最新式军用飞机，没有来得及赶在二战期间投入使用，这的确是十分令人惋惜的事情。

“然而，我作为一名爱国的企业家和飞机设计师，我是为这两大项目竭尽全力，问心无愧的。我们明明知道，研制这种最新式的军用飞机是无利可图的，我个人还投入了 700 多万美元的私有资金，我的同事们几年来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拼搏，克服了许多人们难以想象的困难， 公司的全体员工都付出了自己的很多心血和精力。我们为的是什么呢？ 就是为了增强美国的国防力量，在罗斯福总统的统帅下，全国民众同仇敌忾，打败德意日法西斯。”读到这里，霍华德·休斯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慷慨激昂，他正要脱离手里展开的讲稿，进行即兴演说，可是，他的目光接触到坐在大厅里的数以千计的新闻记者、国会议员、政府官员以及社会各界上层人物，他意识到这里决不是一般的民众集会或其他社交场合，而是国会召开的一次全国关注的听证会，在法律上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美国最高法院的开庭审判会。

霍华德·休斯照本宣读的这份发言稿，经过他和几位高级助手仔细商量，反复斟酌，历经数月，几易其稿，既是介绍新式飞机研制过程及其重要意义的调查报告，又是驳斥参议院国防计划特别调查委员会的攻击诽谤的辩护词，还是揭露普柳司脱和特利普等人的丑恶行为和阴谋的控告书。

“2 月 11 日，在纽约的‘五月花’饭店，参议员普柳司脱约见我， 当时他说，如果我同意环球航空公司和泛美航空公司合并，或者我同意参议院提出的民航修正案，那么，关于 KH1 型和 XF11 型飞机研制问题的听证会就可以取消，他还说，取消听证会对我比较有利⋯⋯”霍华德·休斯还没有把这段话念完，主持听证会的参议院官员，急忙插话打断了他的发言：“现在是对本案进行听证，本案是什么？”

霍华德·休斯用冷峻的目光扫了一下用质问的口吻插话的这位参议院官员一眼，声色俱厉地回答道：“是的，现在我就要说清楚所谓‘本案’的来龙去脉的炮制过程。记得，泛美航空公司总裁特利普曾经专程来到棕榈泉我的私人别墅，跟我具体洽谈环球公司合并到泛美公司的‘民主共同体’中的有关问题。当时，特利普向我详细介绍了参议院国防计划特别调查委员会针对休斯飞机公司的调查内容⋯⋯”

霍华德·休斯的这些话，仿佛是在参议院的这座富丽堂皇的高大宽敞的大厅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似的。顿时，全场一片哗然，秩序大乱，数以百计的照相机的镁光灯朝着讲台闪烁着，不少新闻记者甚至纷纷跑出大厅，到其他的办公用房里抢起电话筒，尽快通知所在报社的主编和编辑做好抢先编排号外版准备，报道即将引起全国轰动的这一特大新闻。

在大厅里许多人站立起来，毫无顾忌地高声议论，有的人当即提出

问题，有的人尽量走近讲台⋯⋯

主持会议的官员站起身来，一手敲得桌子砰砰直响，一手拿起麦克风高声喊道：“肃静！肃静！大家坐下来，听发言人继续讲完证词。”好不容易才使数以千计的与会者们安静下来，霍华德·休斯神采飞

扬，不慌不忙地读着发言稿。他揭发普柳司脱和特利普相互勾结，利用前者所掌握的特别调查委员会的权力，制造事端，混淆视听，企图由泛美航空公司吞并环球航空公司。

这时，霍华德·休斯一边宣读发言稿，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纸。他说道：“这就是普柳司脱和特利普当时威胁我的原始谈话记录，特利普在棕榈泉的别墅里跟我进行秘密洽谈后双方通过的初步协议草案，还有特利普多次在泛美公司宴请普柳司脱夫妇的旁证人材料，还有普柳司脱到世界各地专门为泛美公司控制和争夺各条国际航线而进行政治游说的调查材料

“胡言！一派胡言乱语，无耻的攻击和诽谤！”当霍华德·休斯指名道姓揭发普柳司脱时，这位参议员如坐针毡，口中不停地这样骂着。不过，他的说话声被整个大厅当时的一片喧哗声所掩盖掉了。现在他再也坐不住了，但是他仍然不失政客与绅士的体面，装着泰然自若的样子， 走到会议主持人身旁，借口身体不适而提早离开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