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缝漏了汤恩伯
当人民解放军已经攻占仙洞山、松柏山及园山一带高地,控制了整个北半岛时,汤恩伯才猛然醒悟到解放军的主攻方向是在北面,主力部队也在北部防线。而且意识到,进攻鼓浪屿的共军部队前后作战有两个意义,开始是佯攻以吸引和牵制他的机动部队,当北部共军登岛后,则由佯攻转为强攻,企图吃掉他的守卫部队,再由鼓浪屿攻打厦门市区,与北部登岛共军呼应形成南北夹击。
他上了叶飞的大当。
“小白崇禧”在“小叶挺”手下即将翻船!
应该说他这时的判断是很正确的,可惜为时已完,主动权已从他的手中悄悄地溜到了共产党军队手里。汤恩伯竭尽全力才克制住了自己心中极度的懊恼和绝望,故作镇定地命令刘汝明收罗残部立即在飞机、大炮和坦克的掩护下向北线反冲击,一面命令已南调的机动部队一六九师掉头再增援北线,鼓浪屿的一个半师一定要与阵地共存亡,他下的是死命令。
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活马治,相机行事了。
下完命令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已无事可做,一个人闷在地下指挥部里,喝着一瓶白兰地发怔、发呆。
一群参谋在副参谋长的指挥下正在烧毁一些文件。
“他妈的,你给我顶住,否则我枪毙你……让警备总队投入巷战!”毛森正对着话筒破口大骂。一见汤恩伯,便扔下电话,他满脸是汗,额上的青筋直蹦:“刘汝明这个老混蛋,他妈的,临阵脱逃,七十四师全垮了,五十五军全面崩溃,共军先头部队已经攻进市区……”
“反冲击落空了吗?”汤恩伯平静地问了一句。
“冲击个屁,两个领头的坦克连被共军全打瘫了,刘汝明这老狗的杂牌军,都是他妈的饭桶,没有坦克就不敢冲锋,呼啦一下全被共军打散了。老混蛋带着六十八军军长和五十五军军长抢了一艘炮艇逃跑了,部队已经失去控制,象狗一样到处乱窜。”毛森边回答汤恩伯的问话边朝着一个老参谋吼道:“命令我的特务营全体集合,我他妈跟共军拚了!”
“七十四师现在情况怎样?”汤恩伯低声问参谋长。
“七十四师已全线溃败,李益智师长只带着师部撤到了塔台村,看样子也准备从海上撤退。一八一师全军覆灭,师长阵亡;一六六师抵不住共军的进攻,已经丢掉鼓浪屿,师长率残部乘军舰撤在金门。目前,只剩下从南线调回的一六九师在阻击北线共军,还有毛司令的警备队在市区作战。”参谋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汤长官,你说现在怎么办?是不是也象刘汝明那样临阵脱逃?”毛森转过身来瞪着汤恩伯。
“毛司令的意思是……说说你的高见。”汤恩伯仍然显得很平静。
“死战到底!丢了厦门,我们有何面目去见总裁,”毛森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抖着腮帮上的横肉发狠他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不为党国尽忠等待何时?”
“英雄所见略同,我汤某人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弟兄们,”汤恩伯拍拍毛森的肩膀,“再说还有毛兄的警备总队,我们完全能跟共军拚死一战,死战到底。总裁刚才来电还特别嘉奖了你老兄。”
“真的?好,汤长官,你坐镇指挥,兄弟我亲自率领我的特务营增援北线,也让共军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毛森见汤恩伯也愿意拚死一战十分高兴。
“如此甚好,有毛兄这等忠勇之将,我汤某人何忧之有!”
毛森一挥手枪,跨着大步走出了指挥部。
参谋长狐疑地望望汤恩伯:“总座,这……一个营能阻住共军的攻击?”
汤恩伯忍不住用鼻子冷哼一声:“这种靠裙带关系从总裁官邸里爬上来的混蛋根本不懂打仗,让他去送死吧。”
“那我们……”
“唉,”汤恩伯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说,“一步错,步步错,大势去矣,恋战无益,往军舰上撤吧。”
“是!”参谋长喜出望外地忙招呼组织警卫和参谋们准备撤往厦门港。
当汤恩伯心灰意冷地站在厦门港口的海滩上等待小艇来接应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大文豪苏东坡与人下棋输了时,常常说的那句聊以自慰的名言来:“胜固欣然败亦喜”,忍不住苦笑着自嘲道:“我如今是盘盘皆喜无欣然哟。”
蒋介石的心腹、厦门警备司令、毛人凤的侄儿毛森亲率司令部直属特务营,乘坐着十辆美国造“道奇”大卡车,全副武装前往松柏山增援一六九师,却不想被解放军二七四团埋伏于山口两侧,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伏击战,还未来得及全跳下卡车,就被解放军的猛烈火力打垮了。毛森挥枪督战,宁死不退,被当场击毙,其它的都成了俘虏。
由于北半部失守,南线又吃紧,反扑亦未奏效,国民党军已经溃不成军,动摇了汤恩伯固守厦门的决心,急呼台湾当局派军舰来接应败兵。其所属残部则向岛南的黄厝、曾厝按一线海滨溃退,准备下海逃跑。叶飞立即命令各登岛部队猛插南面海滩,围歼企图撤逃的国民党残余部队。
16日入夜后,登陆部队多路并进,奋勇向前追歼逃敌。二五五团一营冲上厦门岛最高高峰云顶岩时,见敌守军已丢弃阵地向市区逃跑,立即冲下山去追赶,在一座庙宇里边迫使敌二二二团团长率部投降。
17日拂晓前,解放军二七五团的一个连,截获了敌七十四师的一个运输连,从俘虏的敌连长口供中获悉其师部已逃至塔头村。于是,他们押着这个连长开车,急奔塔头村,直冲向敌七十四师师部。这时,其他突击部队也已到达,将敌74师师部团团包围起来,在四面重围,杀声震天之中,国民党第八兵团第五十五军的主力师七十四师中将师长李益智被迫率部投降。
战后,被俘的李益智被押往同安时,他提出要见见解放军的指挥官叶飞,叶飞召见了他。一见面他就提了一个自己百思不解的问题:
“司令阁下,贵军为什么要选择在厦门北部主攻登陆?”
叶飞哈哈大笑:
“很难理解,对吗?”
李益智的确很难理解。从单纯的军事角度来说,攻打厦门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方向,唯独北部最不宜于登陆作战。1841年,英军进犯厦门,是从南部的沙坡尾一线登陆;1938年,日军侵略厦门,是从东南部的五通道、浦口一线登陆;而解放军则选择了厦门岛北部钟宅至石湖山多泥滩、多陡岸地段作为主攻方向,实出他们意料之外。
“想不到阁下会从石湖山攻下来,从来没有想到你们会这样打厦门……从贵军进攻北半岛开始,我们一直被鼓浪屿方向的登陆所迷惑,放在岛腰部的机动部队,始则左顾右盼,继而南调增援鼓浪屿,北半岛就只有挨打了……兵不厌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阁下高明,高明啊……”李益智听完叶飞的布置后喃喃自语。
突进厦门市区的解放军突击部队,在碧山寺西街口击溃守敌,俘虏国民党军三千多人。由敌一六九军军长于兆龙亲自指挥的“军官忠孝队”在胡里炮台被解放军二七四团两个连,仅用了半小时就全部歼灭,只跑了一个于兆龙。已经逃至海滩的国民党五十五军残部约三千多人,亦被解放军迅速插至海边的突击部队瓦解俘虏。
登岛部队四处出击,追歼逃敌,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17日上午9时许,人民解放军三十一军、九十三师的二七四团三营和二七五团七营将最后一部分企图下海逃窜的国民党军压缩在厦门岛南端的白石炮台附近,将其歼灭。至此,厦门岛渡海登陆作战胜利结束,英雄的解放军战士们经过两天两夜的浴血奋战,歼敌一个兵团部、一个要塞司令部,二个军部,约四万多人。解放了厦门这个被誉为“海上公园”的美丽城市,为解放军渡海登陆作战写下了成功的第一页!
但叶飞似乎尚未尽兴,因为只差一点就活捉了汤恩伯。
原来,汤恩伯逃至海滩后,恰逢退潮,接应军舰难以靠向近海。急得他在海滩上团团转,直跺脚,也顾不上什么保密直接用步话机向兵舰呼叫,让速派小艇前来接应,足足叫了近一个小时,才叫来了小艇离开了海滩。这情况被我军从监听的电台中收到了,叶飞当时听得非常清楚,并且搞清了汤恩伯的准确地点,立即直接用步话机命令追击部队迅速向厦门港海滩追击,活捉汤恩伯,可惜,我们的追击部队只顾追歼残敌,不向后方联络,失去了良机,被汤恩伯趁机逃跑了。
年轻的兵团司令十分遗憾地望着胡炳云:
“大胖子,我承认你的牙口不错,胃口也不小,就是牙缝太宽了,竟把这样一块肥肉漏掉了……”
“啧,啧,啧……真是便宜了这只老狗。”胖子军长直搓着那两只多肉的手掌,也深感懊恼。
其实,汤恩伯也未拣到什么便宜,由于一连串的败绩,使蒋介石深为恼火,不久便将汤恩伯从金门调回台湾,并立即解除了军职,结束了他的军事生涯。1955年,这位曾经为蒋家王朝卖了一辈子命,并也曾立过显赫战功的国民党陆军上将,异常孤独地病死在日本。
厦门解放了,站起来的人民在纵情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