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苦痛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妄想使我屈服,这绝对办不到。——生活这样美好,活它一辈子吧!——贝多芬

勇敢面对疾病痛苦

一个人的独居生活,饮食没有规律,再加上工作的辛劳,他的身体有些不好。时常咳嗽,胃痛,看上去宽宽的肩,身材粗壮,其实是外强中干。不过他这个人从不把病放在心上,他还没到为身体担心的年纪。

就在贝多芬踌躇满志,奋力去实现自己的艺术抱负时,一个可怕的阴影向他袭来,几乎断送了他的艺术生命。

大概是1795年或1796年,贝多芬当时26岁左右,那是在一个冬日的早晨,贝多芬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去散步。他刚要出门,忽然两只耳朵听见了一种低沉的“嗡嗡”之声,非常难受。

贝多芬就像笼中的困兽,在门前乱转着。他拼命地用手捂住耳朵,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朝着头部涌上来,可是那声音仍在不停地响着,而且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怎么了,我这是怎么啦?”

贝多芬烦躁地抱着头,冲进了屋里。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弹他的曲子,可是他却听不到低音,就是高音也听不大清楚。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贝多芬发狂一般冲到了医院里。

“先生,不要担心,你可能是得了感冒,我想杏仁油对你的耳病会有疗效的,每天滴4次,用不了两个星期,耳鸣就会消失的。”医生对贝多芬说。

贝多芬当时也这样认为,所以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以为休息一下自然会好。然而病情并不像人们预料的那样,过了一段时期,嗡嗡声重又出现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耳鸣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有时候,贝多芬独自坐在静静的房间里,耳中便充满了沙沙声,就像刮风时树叶发出的声音一样,而每当出现这种耳鸣时,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贝多芬突发的耳鸣似乎是长久侵扰他的慢性痢疾所引起的。他从未跟任何人谈起,除了在医生面前。另一个原因恐怕是洗冷水浴所引起的,改用了热水浴似乎情形能改善些,但是杏仁油和香草油敷在他耳中也没有什么效力,有时乐器较高的声音或隔了一些路就听不清楚了,之后,他的听觉恢复了常态,但是经过了一阵剧烈的肠胃痛之后,耳中的“嗡嗡”声又出现了。

在安静谈话的时候,他会失去了音律,虽仍能听出声音,但声音之升降反而给他带来无限的苦痛。时好时坏的听觉,近乎残酷地折磨着贝多芬。这也使得他的情绪变得反复无常起来。

这时贝多芬开始四处求医。有的医生看过后,认为“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是用耳过度所致”。

又一个医生问他有过什么疾病,他说得过伤寒,医生就说是发高烧引起的,静养一段就会好些。他说肠胃不好,医生就说治好肠胃耳朵就好了。

反正各有说法,就是耳鸣不见好转,渐渐地由嗡鸣变成暴风雨似的吵闹声,别的声音更听不清楚了。

音乐是听觉艺术,搞音乐不能没有听觉。为什么会这样?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伟大的贝多芬也正在经历着这样的人生不幸。

接着,贝多芬又看了两个医师,医师们各有各的说法。后来,贝多芬又请了一个叫作亨利的名医诊治,却仍然没有效果。对一个音乐家来说,耳朵患了听不到的疾病,当然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他虽然沉浸在不安与恐惧中,但还是抱着一种期望的心理,一听说加尔巴尼发明的电气治疗法治病很好,他便赶忙去找医生。

可是,这种治疗法对他的耳病并没有什么好的疗效。在这个时候,他的弟弟卡尔做了出卖他的荒唐事,这更使贝多芬痛苦极了。

他弟弟把他已经答应给苏黎世出版商的3支奏鸣曲偷着卖给了莱比锡的出版商,目的是拿走这笔稿费。

愤怒到了极点的贝多芬举起了拳头,幸而被学生给劝住了。当然,贝多芬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将乐谱交给了苏黎世的出版商。

还有一个弟弟约翰也常使大哥遭遇困境。约翰的药店生意很不错,生活相当舒服。他把钱借给哥哥后,又不停地逼他还债,很无情。这一连串的打击使贝多芬懊恼不已。

贝多芬耳朵出了毛病之后,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那对他将来的事业将会是不利的。他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孤独和痛苦之中。

不久,弗兰克医生又一次接待了贝多芬。这一回,他听完了贝多芬的陈述之后,为他再次做一番详尽的检查。

检查完之后,他严肃地注视着面前这位才华出众的病人,轻柔地对他说道:“贝多芬先生,你是一个勇士。在勇士面前,我想我应该是诚实的,对你不该有半点隐瞒。”

望着弗兰克医生那严肃的神情,一张一合的嘴唇,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贝多芬的心头。弗兰克取来纸笔,将病情告诉贝多芬。他在纸上写道:“贝多芬先生,你聋了。可以说,你已经完全丧失了听力。”

“啊!我的上帝,我聋了?”贝多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心理上已有准备,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是的,贝多芬先生。而且你的耳聋是由于一种遗传性的中耳炎引起的,所以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弗兰克医生将贝多芬的病情作了详细的说明。

现实的确是残酷极了。这意味着他再也听不见音乐了,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简直比死亡还可怕。贝多芬面临着艺术生命的终结。他忍受不了这种迎头痛击般的灾难,突然他想到了死。

就在他满屋子踱来踱去,寻觅思考自杀的方法时,脑海中忽然涌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慈祥的母亲、严厉的父亲、涅伏先生等。想到母亲临终的叮嘱,他又放弃了刚才荒唐的想法。

他坚定地叫道:“不,我不能这样死去,我要勇敢地活下去!”

痛苦的折磨和巨大的不幸已经在叩门了,可是贝多芬一直努力把不幸拒之门外。双耳日夜在嗡嗡作响,简直如同魔鬼在号叫,不仅搅得他头昏脑涨,甚至连五脏六腑也感到疼痛难忍。

可不能让人发现了他耳朵有病,同行里的敌人知道后该有文章可做了。从此,他尽量避免与人交往,忍着痛苦的折磨,还在独自守着这可怕的秘密。为了独自承受和保守耳聋这个可怕的秘密,贝多芬基本上闭门不出,夜以继日地埋头创作。日久天长,他看着五线谱上的音符,就能够本能地想象出明快的声音。

凭借着这种想象力,在孤独寂寞之中,终日沉浸在一种舒适、安详和肃穆的气氛之中,使他暂时忘记了病痛。

可是,不管创作给贝多芬带来多少欢乐,他也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病症。耳聋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没有人能体察出这几年贝多芬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巨大痛苦,甚至也没有人能体察这位巨匠在并不怎么多的沙龙晚会中所发生的变化。

其实,只要是细心的人,深入观察贝多芬的一举一动还是能注意到他的变化。在剧院里排练时,他总要紧挨乐队坐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听清演员的台词。

有些令人奇怪的是,贝多芬在和别人谈话时,大多数人并未发现他的听觉有什么异常之处,因为人们已习惯了贝多芬的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他的朋友都不知道这回事,因为他们已习惯于他健忘的记忆力,以为他是心不在焉。他去看医生的时候是很秘密的,当医生对他的耳疾完全治愈表示摇头,贝多芬深感到意想不到的烦恼,心中充满了痛苦。

最初他想将一切音乐思念完全加以隔绝,但他内在的音乐力量是如此的激荡和冲动,要拒绝它,跟它搏斗,可是他失败了。在他的四周总像有幽灵围绕着他似的,这已很可怕了,他的自傲从继续不断的怜悯和约束中缩了回来,经过了这么长的时期,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直至最后他终于担当不起这个保守秘密的重负了。

苦恼、烦躁不停地折磨他,要知道此时正是他人生的黄金时期,出成果的季节。他拿起一只玻璃杯敲了敲,听不见。弹弹琴,低音听不到。他悲伤极了,像一头困兽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第二天早晨,出门碰见了一位熟人。那人对他说:“早安!贝多芬先生!”

他听得清楚极了,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忙回答说:“早安,今天天气真好。”

那人又说了些什么,他只见嘴动听不清声音,他不敢让人家再大声说一遍,只好借故匆匆走开。就在这样痛苦的压力下,1801年,他含泪写信告诉了两位最亲密的朋友,阿孟多牧师和威多拉医生。

他最先告诉阿孟多牧师,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他和如此仁慈的牧师都是彼此极为信任的。虽然如此,他还没有告诉阿孟多真实的情形。

6月1日,贝多芬在给阿孟多的信上这样写道:

你的贝多芬真是可怜已极。我的最珍贵的一部分,我的听觉,大大地衰退了。当我们在一起时,我已觉得许多病象,我瞒着,但从此越来越恶劣了,还会痊愈吗?

我当然是如此希望,可是非常渺茫;这一类的病是无药可治的。

我必须过悲惨的生活,逃避我心爱的一切事物,恐怕得在伤心中寻找栖身之处了。我曾发誓从灾难中超越,但又如何可能。

如果6个月内我的病仍不能治好,我请求你丢下一切到我这里来;那时我将旅行,请你来与我做伴,你当不会拒绝吧!

贝多芬自立精神中无望的信念是很奇怪的!谁同他亲近谁就得同他住在一起,站在他的旁边,而代替了周遭社会。那只需要简单的友情,他对威多拉也是如此。

幼年的生活涌到了他回忆之中:“我真实,完美而勇敢的朋友”,他这样写道:

请不要相信我已忘记一个我所亲近的朋友,不!总有一天我是希望永久地跟你在一起。我的故乡,当我首次看到了光亮我就觉得其可爱,当我离开你的时候,你仍是这般的可爱和明亮,简言之,我将在生命中最愉快而能看到你的一日,去欣赏这伟大的莱茵故乡。

这一天的到来,我不知怎样去接受它,但是我可向你说:你再看到我的时候,我已是一个长成的男子了。

他得意地叙述他在维也纳的成就,然后转到了他的悲剧:

魔鬼将我带上了困苦的道路,我的健康成了问题,我的意思就是说我的听觉在一年之中已渐趋恶化了。

他告诉了威多拉医生关于他病症的历史,希望能够治愈它,但是结果是悲惨的:“我的身体的确是强健和完好的,只在耳中时常有‘嗡嗡’的声响,夜以继日。三年以来,我的听觉逐渐衰退,两年来我躲避一切交际,我不能对人说:我是聋子。倘我干着别的职业,也许还可以,但在我的事业里,这是可怕的遭遇。敌人们将怎么说呢?而且他们不在少数。我常诅咒我的生存,可能的话,我要向命运挑战,虽然我的生命是不长久了。

“若我的情况继续下去,我明春将到你这里来,你可为我在乡村中较美丽的地方租一间房屋。过半年,我将可能变成一个农夫,这或许使我能有一个改变。”

威多拉没有告诉任何一人,甚至爱兰诺拉成为威多拉的妻子以后也无例外。

11月16日他又写了信。感谢他的朋友接受了他的忠告,并报告了病况,他在信中这样写道:

自从生活在人类之中,我觉得更愉快了,你很少知道过去的两年中,我的生活是如何的孤独和凄凉啊,我败坏的听觉像一个魔鬼到处在追逐我,我从人类中避开了去,宛如一个厌世者。

啊!假使我能避去这一个苦痛,我将拥抱整个世界!我将觉得自己的青春正在开始着,而我将不再情形恶劣了吗?从痛苦中我只希望得到一半的自由。等我变成了一个完全成熟的人以后,我将回到你这里来,恢复了我们固有的友谊,你定能看到我非常快乐,不似在此地的郁郁寡欢,不!我不能再忍受了,我要同命运搏斗,他不会征服我的,啊!继续生活下去是多么的美丽呀!值得这样活一千次!我觉得不应当生活得如此平静。

贝多芬现在学到了如何去接受痛苦的现实,他自觉世界上已没有温情了,甚至他最好的朋友,或是一个愿意为他牺牲一切而成为他妻子的女孩,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面对着的只是一个孤独而寂静的世界,威多拉请他到自己与爱兰诺拉的住所来,但贝多芬回答说:“请不要相信我能与你快乐地处在一起,再有什么事可以使我快乐呢?甚至你的关心也会带来痛苦,我无时无刻不想到你对我所表示的情谊,但也不感到一些快乐。”

贝多芬在给朋友的信中还一再叮嘱,为他保守耳病的秘密。他对治疗既失望又抱希望,经常更换医生和治疗方法。他在向命运挑战。此时他特别怀念故乡,虽然童年过得穷苦凄惨,可是那莱茵河畔的小城,是那样美丽、雄壮、温柔,时时牵动着离乡游子的心。

孤独是可怕的,试想不能同外界进行交流,明明听不见人家说话,还得应酬得体,不得不时时提防,事事小心。人们只发现贝多芬听音乐喜欢坐在第一排,平时表现孤独,有些忧郁,脾气更古怪,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几乎成了聋子。

耳鸣的打击改变了他的性情,他有时无端地自己跟自己发火。一不顺心不是把墨水瓶掉到琴键上,就是把水泼到床上去;他自己用的东西坏了,不是请人修理,往往是生气地把它们砸碎。头发几天也不梳理,衣饰也不再讲究。究其原因一是他已成名,用不着去适应谁、取悦谁,不管怎样他都是贝多芬;二来就是心境不佳所致。

人们只看到他性情高傲、乖张、与人不能和睦相处这些外在的表现,有谁知道他内心难以忍受的痛苦?人世间对他是太不公平了。

扼住命运的咽喉

黛莉雅离开贝多芬,社交界议论纷纷,无疑对自尊心很强的贝多芬是个伤害。一向坚强的贝多芬,这次却被击垮了。耳鸣已使他心理虚弱,再也不堪一击。

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你啊,可怜的贝多芬,世界不再给你任何幸福。你必须把所有的一切,从自己的内部创造出来。你只有在理想的世界中去发现你的快乐。

一想到黛莉雅,他的心就翻江倒海似的难过,情绪越来越糟,耳鸣也更加厉害了。失恋也不是第一次,不知他这次为什么这样不能承受。

可是,贝多芬是不可战胜的。1801年6月,他在给好友威多拉的信中这样写道:我时常诅咒造物主和我的生命。普鲁诺克教我要顺从天命。但只要有可能,我就要向我的命运挑战。哪怕在这一生之中,我有可能成为上帝最不幸的子民。

贝多芬正是以扼住命运咽喉的勇气直面人生的。在这孤独的时期里,除了埋头创作之外,贝多芬还阅读了很多的书籍。特别是古希腊传记作家普普塔克所写的那些精彩传记,更让他如醉如痴。可是,失去听觉却迫使他继续过基本上与世隔绝的日子,这不能不使他心碎。他不止一次在内心呼喊着:“不,这样无为地打发日子,这不是我贝多芬所选择的生活!”

当医师答应他“若不能完全治愈,至少有所改进”都没有实现的时候,贝多芬又另换了一个医生施米德,施米德叫他住在较静僻的地方,而听觉是可能恢复的。

1802年春,按照维也纳人的习惯,贝多芬到乡村去消夏。这回,他是接受了他的新医生施米德博士的建议,来到了海林根城静养。

从维也纳到海林根城,如果搭乘马车,只需1个小时就够了。海林根城地方很幽静,是一个青山环绕的乡村。到处是宽广的葡萄园。山里有很深广的溪谷,清澈的溪流在山谷里流动着。在那浓阴蔽日的树林里,有一条小路,可通往幽静的村落里去。

贝多芬喜欢在这条小路上散步,到了后来,这条小路就被大家称为“贝多芬小路”。

贝多芬就在这村子的葡萄园里,租了一幢独立的二楼。他很满意这个住处,从房间一侧的窗子望去,越过五彩缤纷的田野,可以看到多瑙河和喀尔巴阡山的美丽景色,这给他那还在滴血的心带来了些许慰藉。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一片恬静的自然美。他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遵照医生的嘱咐治疗耳病,还可以让时间去平复失恋造成的心灵创痛。他彻底轻松下来,每天到田野、树林间去散步,到小溪边钓鱼,暂时放弃了乐曲的创作。大自然给了他无穷的乐趣。

贝多芬仍旧没有钻出音乐的圈子,他的朋友常来看他。法朗兹·兰兹也时常到海林根城来接受早晨的教程。

“早晨8时吃过了早餐以后,他会说:‘让我们做一个简短的散步。’”兰兹记叙说:“我们一同走,时常至下午三四点尚不回来,而在别的村庄里进午膳,在某日的散步中,第一次给我证明他已失去听觉,我叫他注意一个牧童正在吹笛,吹得很是动听,过了有半小时之多,贝多芬一点也没有听见。为此,他变得极端的宁静和愠怒,平时他快乐的时候似乎是极端暴躁的,但现在不是了。”

西法拉特·柴姆斯加尔对他失去了熟悉的音调和静静的愠怒,或者他跟不上他们的会谈时,假装心不在焉的样子,都不能有所帮助。他们发觉要装作不知道是非常困难的。

他朋友间的谈笑带给了他失望,因为他不能与他们交流,他沉落在世界上一切都是虚构的可怕思念中,他离开了他们,大踏步地回到海林根城的家里去了,音乐的思想比从前更丰富地涌起来了,这具有极大的力量使他能够克服命运,他为这力量而荣耀。

贝多芬写信给威多拉和阿孟多,说他的音乐从多面集合拢来的,它带给他名誉和金钱,他写给威多拉的信中道歉之词绝不是他的长处,而音乐却是另一回事了:“我是生活于乐号上的,当我作完了一曲,另一曲又开始了,我现在的工作,常同时作三或四个曲子。”

1802年的夏季,贝多芬大部分时间花在演奏和创作音乐上。有时欢乐,有时愤怒,但大部分时间精神都很好。我们都知道那年夏季的贝多芬与以前俨然不同,但当秋天降到海林根城后,那难以形容的时刻是不再来的了,但再来的将是什么?

悠闲平静的生活冲淡了兄弟们和失恋带给他的痛苦,也使他似乎对人和人生又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和认识。但是,耳聋的痛苦仍旧死死地缠住他不放,时常将他刚刚获得的愉快心情破坏得荡然无存。

每当贝多芬看鸟儿在枝头欢畅地鸣叫之时,尽管他侧着耳朵仔细地听,所听到的仍然只是那讨厌的耳鸣!

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贝多芬关上门,双手抱着脑袋横躺在床上。

“我的耳朵,怎会聋成这种样子?”

“那些饭桶先生,为什么就没有本领医好我的耳朵呢?”

疾病的折磨和无法解脱的精神痛苦使贝多芬更加郁郁寡欢。慢慢地,就连海林根城的美丽景色也无法让他轻松起来了。

一天上午,贝多芬和他的学生里斯在乡间路上散步。原野上遍地是野花朵朵,高耸在灌木后面的森林蔚成一片翠绿。贝多芬忽然发现在一棵松树下躺着一只小山兔。它的腹部有很重的伤痕,紫黑色的血水染红了灰色的皮毛。

“老师,它已经死了!”里斯看过小东西,然后贴在贝多芬耳边低低地说。

“是啊!一个活蹦乱跳的生灵就这么死了,这件事看起来挺简单的。”在回家的路上,贝多芬一直沉默不语。

贝多芬一直在想:“唉,上帝,请你救救这个可怜的人吧!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内心,燃烧着对人生的热爱吗?难道我真的就这样聋着耳朵死去吗?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自杀的好。音乐也不能听,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弃了。这样老是生活在孤独与绝望中的话,我还是死了的好!”

1802年一场秋雨过后,树叶开始凋零。贝多芬一个人孤独地在林中徘徊,陷入了绝望的苦闷之中。从昨天起,他连教堂的钟声都听不见了。贝多芬终于感到问题的严重,对治疗彻底失望了。耳聋对平常人是一部分世界的死灭,对音乐家是整个世界的死灭。一切结束了吧!死的想法涌上心头。

大自然是这样的美妙,可是此刻坐在窗前的贝多芬,却绝望到了极点。已经来这里几个月了,他的病情并没像医生说的那样逐渐痊愈,而是更加厉害了。他沉思了许久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此时,也好像有一只漆黑可怕的死亡之手,在贝多芬面前威胁着。

后来,他急速起身,在桌旁坐下,提起笔来,开始写遗书。

我的弟弟们:我死了以后,你们两个要和和气气地把我的财产平分,两个人以后要互相帮助地生活下去。所有你们过去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们。我在祈祷,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同时,要好好教育你们的孩子,要他们懂得道德才会使人幸福,而这绝不是金钱所能买到的。

再见!我要和你们分离了,实在伤心!心里一直怀抱着一个希望,那就是我的病总会在某种程度内痊愈。现在,这个希望已经舍弃了我!

这就像秋天的枯叶一样,所有的希望已经消失了!唉,上帝!请你给我一个真正的快乐日子吧!只要一次也好。但是,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到哪一天才能感觉到?不会有,不会有了!这未免太残酷了吧!无须再犹豫了,我已经到了了结我的生命的边缘。

这篇遗书的每一个字,都是贝多芬的血泪凝成的!在遗书中,可以看到贝多芬奇特的内心独白,也可以说是他彻底的忏悔。

写好之后,贝多芬把遗书封好,在信封上写了“等我死后拆”几个字。颓伤地坐到沙发中,盘算着如何迎接死神的到来。生与死的撞击、搏斗,壮烈而残酷。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任感情和理智无休止地争斗。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是艺术挽救了他,一想到未竟的艺术事业,一切痛苦都不在话下了。

贝多芬毕竟是贝多芬。他重新站了起来,从心底发出一句震撼世界的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海林根城的“遗书”是长期沉默的结果,他诅咒医生错送他到乡间去,以为这就可以隔绝喧扰的声音,结果反使他的脑中不能长久地安静下来!惨痛的忏悔,也没有解除这个痛苦。

海林根城的居民是爱贝多芬的,出版商经常地印出了他的作品,他大部分时间是花在作曲的思想中。细察海林根城夏季中的贝多芬,有人会发现他所得到的是不可思议的丰富,他的记事册上写有第三十一号作品钢琴奏鸣曲,第三十号作品3首小提琴奏鸣曲、变奏曲,但最重要的是第二交响曲就在此地完成了。

这首交响曲从头至尾是愉快的,它的声音稳定,抓住了乡间安静的生活,第一乐章是一种召唤式的,聚积着能力,其中,作曲者运用一种新的力量来扩大了罗曼蒂克的抒情主义,这首交响曲在第一乐章中完全显出了乐器的本色。

当贝多芬在海林根城写着他的志愿时:“那已是很长的时期了,自从真正的快乐从我的心中回鸣出来”,他忘记了从痛苦的心中所发出的快乐,他发现了音乐中的新天地,贝多芬所作的第三十一号作品3首奏鸣曲更是以前所不及的,也就是这个夏天的作品。暴风雨冲过了第一和第二首,第三首降E长调奏鸣曲,他应用了缓慢乐章,也是非常轻松的。

经过了快乐的夏季,秋天突然地降临了。秋风萧萧,他将他的忏悔文件封在自己的桌中,像人类的知识离他而去,他自己的思想仿佛也随之而去。停滞着的暗淡也好像突然地离开了他。

在11月里,他到了维也纳,周旋在朋友和音乐之间,他教别人课程,接受请柬,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在那边,多时不见的贝多芬好似经过了一个极大的转变。

从他的内部解放出新鲜的生命力量,痛苦、忧郁看起来都已转嫁给别人了。外来灾难带给他内在的力量,一种新而坚定的手法,深切而纯洁的景象,创作交响曲的坚定意识,践踏了失败的软弱的思想。

贝多芬对他新的力量感到大喜,使他明白去攫住人类精神中最崇高的声音,那是一首征服的交响曲,这“征服”二字并不是用在军事上。作曲者经过数月的劳苦已宣布一种无敌的力量,无论什么都不能击溃它,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去征服命运”。

贝多芬的一生中,只有这一次绝望。他走出生与死之间的迷谷,平静下来。他把两封遗书藏在箱底,把痛苦绝望化为了忍耐奋发的动力。从此,他进入了创作的高峰期,他的刚毅天性获得了胜利。命运踩不死你,它就跪在你的面前。贝多芬以胜利者的雄姿,在艺术探索的道路上勇敢地向前迈进。

他手上的鹅毛管笔在五线谱纸上“沙沙”作响,《第二交响曲》很快完成了。前两年所作的《第一交响曲》太受海顿与莫扎特的影响,没能表现出自己的风格。这次要打破以往的保守套路,多一些自己的特点。这是一个进步。更为可贵的是在耳疾、失恋双重打击下产生的作品,居然精神充溢饱满,全无颓伤之气。

1803年,贝多芬对他的朋友说:“我至今不能满意我的作品,从现在起,我要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他的这个追求实现在他的《第三交响曲》和自此以后的作品中。

伟大的英雄交响曲

1789年法国爆发的资产阶级革命,震动了整个欧洲。攻占巴士底狱的炮声,使得欧洲各国的封建君主心惊胆战。正在波恩大学旁听的贝多芬曾为此欢欣鼓舞,他希望法国大革命的烈火燃遍整个欧洲,结束贵族、僧侣的黑暗专制。

平民出身的贝多芬,他的心是属于劳动大众的,对贵族始终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他高傲,是对自尊和人格的维护,坚持不肯当贵族老爷包括皇帝的御用音乐家。他的老师涅伏在自传中写到贝多芬时,说他“从不在大人物面前转,他恨昏君甚于土匪”。

在维也纳期间,他同法国驻维也纳的外交官交往密切。他的心始终倾向于法国革命。法国大革命后期,拿破仑打败了反动的保皇党,率军纵横欧洲,贝多芬对拿破仑寄予很大的期望。他希望这位比他大1岁的法国人,能成为一个人类的解放者。因为打着“自由、平等、博爱”大旗的拿破仑,的确给专制统治下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这时的贝多芬已经不再隐瞒自己患有耳疾,甚至还公开表露自己已经聋了。他反正是这么样了,人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接受吧!由于情绪的转变,对于艺术的热情又高昂起来。

贝多芬蓬头乱发,衬衣大敞。坐在钢琴前,一边弹,一边大声唱,然后兴奋地在谱表上记上只有他才能辨认的音符。

有时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挥手打着节拍,也不顾窗外行人不解的目光,过一会儿又走回来继续干活。自海林根城插曲以来,贝多芬也认命了,又回到了人们中间。

1803年,贝多芬又举行了一次新作发表会,演奏神剧《橄榄山的基督》和第一、第二交响曲,第三钢琴协奏曲。接着,又参加小提琴演奏会,初次演奏他的《克罗伊尔奏鸣曲》。

这段时期内,贝多芬还搬过几次家。“我并不想享受奢侈的生活,沙龙也好,会客室也好,我都不需要。只要谁也不来打扰我,好让我创作,周围有点树木,附近有个适宜散步的地方就行。”

1804年贝多芬曾向小提琴家克伦福而兹说:“我至今不能满意于自己的作品,从今天起,我要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所谓“新的道路”,并不是继续走他固有光明灿烂的路,贝多芬抓住了另一个新的力量,反射出他的“英雄”交响曲明朗而奇异的开首乐章,在无数的乐曲中出现了基本而成功的主题。这种将多种力量突然集中在一起的表示方式,他已等候了许久。

1789年的时候,从派驻在维也纳的法国大使那里,贝多芬听到了有关拿破仑的英雄事迹。“拿破仑真是一个杰出的英雄!让我歌颂他的力量吧!他一定会让民众享福的。”贝多芬总是这样赞扬拿破仑,并决心要写一支交响曲给他。

贝多芬日后这样写道:“我的习惯是从小就养成的,当我想到了什么,就立刻写了下来。”这就是他找到许多不同革新的源流,偶尔灵感一至,就将主题记入乐谱簿。有许多主题就这样不再继续下去而任其放置着,或者经过一年以后,他会再写下去的,在创作中,他终于得到了第一次的成就。

与这首交响曲最不相称的要算来自科西嘉的军人政治家了。假如贝多芬能碰着拿破仑,与之谈几句话,就会直觉到他是铁石心肠的掠夺者,看不起他虚伪的崇高性了。贝多芬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是被理想主义者说为共和主义的理想人物,受到独裁压迫的欧洲解放者。

贝多芬的理想英雄是一个平民,将他的力量放在人类上,“解放”这两个字在1804年还是很罕见的,贝多芬坚持他的信念,不管他所追逐的是持久的流血和失败的结果,他相信这理想如此伟大,整整地占有了他的艺坛,变成了他的爱国心和宗教信仰,这就是新交响曲的原动力,他是为拿破仑而作的。

经过5年的努力,经过反复酝酿、构思,一部空前庞大的交响乐终于在1804年春天完成了。在追求自由、平等和博爱的渴望中,贝多芬一直把拿破仑看成是可以肩负起建立伟大共和国使命的理想英雄的化身。为了歌颂这位在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决定要把这首交响曲题为:献给拿破仑。为了表示自己的崇敬之情,贝多芬特意准备好了一个漂亮的抄本。上面还写着献给拿破仑的题词,准备由过些天回国的法国大使带往巴黎。

他还在总谱的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这样几行大字:

大交响曲

拿破仑·波拿巴

1804年8月

路德维希·凡·贝多芬

交响乐一共4个乐章:

第一乐章,是对英雄事迹的描绘。主题是强大的、有力的,几个简单的音符,活生生地写出了英雄的坚强性格。副题却是柔和的,和主题形成强烈的对比。这一乐章,我们听到了英雄的奋斗,战争的残酷,人民的苦难和失败再奋起的斗争,代表了贝多芬不屈的性格。

第二乐章,是葬礼进行曲。美丽的旋律,深沉的步调,这是英雄的葬礼。人们在悼念英雄的死,怀念英雄的业绩。接着一个温柔的旋律,体现了安慰、抚爱,甚至引起了希望与欢乐的回忆。各种情绪的错综的表现,不断地重复,任何一切都掩盖不住悲伤。最后以小提琴寂寞的独白,结束了这深沉的一章。

第三乐章,是急速的、神奇的音乐从远处快步跑来。开始让人迷惑不解,捉摸不住。直至它跑到面前,才看清是激动的人群在跳跃欢呼。接着“法国号角”吹出一个神秘的旋律,像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大家唱出了对英雄的崇敬,也唱出了胜利的颂歌。快乐的人们又用欢呼狂舞结束了这个热烈的场面。

第四乐章,是华丽的,结构也较复杂,洋溢着欢乐和自由的气息,这也许是贝多芬理想的国度。

英雄交响曲的理想英雄主义是自傲的音乐人个人的经验,宛如一部自传,英雄主义是贝多芬自己不屈的精神,将其扩大而大众化。

就在这时,他的学生里斯跑来告诉他拿破仑已经登上皇帝宝座的消息。贝多芬突然一下愣住了,一时脸变得煞白,双手捧住头,仿佛在忍受剧烈的痛苦似的。

“拿破仑做起皇帝来了?这是什么话!他不是说要为民众而战吗?不是在施行为民众谋福利的民主政治吗?这家伙是个大骗子!他想凌驾于万民之上,他会变成一个暴君!可怜的人类啊!”

贝多芬愤怒了,因为他心目中的共和英雄,竟然干出如此勾当。这种背叛革命的行径让他不能容忍。他大声疾呼:“拿破仑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现在,他也将践踏一切人权,只沉溺于他的富贵荣华;他将凌驾于众人之上,成为一个暴君。”

总之,贝多芬发了很大的脾气,他走到桌边把总谱的封面撕成碎片,后来改成《英雄交响曲——纪念一位死去的英雄》。

忽然,他心里一亮,抓起交响曲总谱,愤怒地撕下扉页,抓起羽毛笔在墨水里蘸了蘸就在谱上写道:

英雄交响曲

这个抗议性的举动似乎使他的愤怒平息了下来。“唉!世界完蛋了!”他叹息着说,“波拿巴本是一个新时代的希望,是新的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多可惜,再也没有了,绝不会有了。”他抓起大衣,把高顶礼帽往头上一罩,一直压到了眉毛,把学生扔在房里就一个人出门了。他觉得被人家背叛了,他深感不幸和失望。难道人真的不能升华,刚达到顶峰,又要往下走歪门邪道?

贝多芬在8月24日将交响曲交给了拜赖特夫和哈台尔以后,他告诉兰兹说:“拿破仑也不过是一个男子,跟别人一样的。”是的,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接受“英雄”的资格,没有人促使他这样写,他在乐谱上显然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才冠以“英雄交响曲”的名称,那是为了纪念一个理想中的伟大人物而作的。

总之,他心目中的偶像破碎了,他这部不朽的交响曲中的英雄不再是拿破仑,而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伟人,也许就是他自己的化身。

贝多芬在罗白考维脱侯爵那儿找到了依托,侯爵把贝多芬请到了侯爵公馆去。“英雄交响曲,让我买下来吧!我要替你在维也纳举行一次最隆重的演奏会,以表示我对你的尊敬和友情。”

贝多芬当场就欣然接受了。侯爵实现了向贝多芬许下的诺言,就在他自己公馆的大厅里,邀请了贵族和音乐界的名流来参加,另外,还特别邀请普鲁士皇太子来欣赏贝多芬的演奏。

可是1805年“英雄”第一次演奏后,听众又有什么反应呢?交响曲是一个声音悦耳的精致结构,它不是在争论着某一件事,那是从前所不知道的,这交响曲的第一次演奏后立刻就受到了诅咒,他们说:“音乐,一定要使我们得到快乐。”第一次听英雄交响曲的人也一定如此说,因为听众们都觉得不习惯,他们也继续地如此说。

第一次演奏的成绩并不好,它经过了许多年的演出,但乐师始终不能摸清其真正的意义,所以总没有很好的成绩。

在以后的20多年中,贝多芬用自己的人生在证明着它,用并不太长久的生命在证明着它,用他毕生的艺术心血在证明着它,贝多芬是不朽的,艺术是永恒的。

《英雄交响曲》中这一英雄形象,是贝多芬本人,也是那个时代德国文化哲学界的精英们的写照。这首交响曲为法国开辟了一条新路,马背上的世界精神之路。

贝多芬知道他们不能理解,这是他灵魂的呐喊,是他在心灵、肉体的双重重创下完成的生命之歌。他对这部作品十分偏爱,直至他晚年,诗人库克奈尔不止一次地问他:“在你的作品中,你最满意的是哪一部?”

“《第三交响曲——英雄交响曲》。”他每次都是这样回答。

1805年11月,法军占领了维也纳。拿破仑的军队横行无忌,打败普鲁士之后,东进波兰、俄国,接着占领了葡萄牙、西班牙……1809年又大败奥军于瓦格拉姆,奥皇为了苟安求生,将公主玛利亚·路易莎嫁给了拿破仑。拿破仑此时几乎占领了整个欧洲大陆,野心勃勃不可一世。

对于拿破仑的节节胜利,贝多芬怒气冲冲地说:“可惜,我不像懂得对位法那样懂得战术,倘若我能懂得战术,我一定要去打败这个拿破仑。”

1821年,拿破仑在圣海伦岛的囚禁中死去,有人把消息告诉贝多芬。他笑了笑说:“我早已为他的下场作了曲,《英雄交响曲》的第二乐章的《葬礼进行曲》不是在17年前就暗示了他的命运吗?”

这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他的爱憎始终是同时代、同大多数人的利益一致的。他倾心崇拜拿破仑,是因为他到处摧毁封建专制王朝,给人民带来希望。

当拿破仑野心暴露之后,贝多芬比一般人更憎恶他。在拿破仑垮台之后,封建反动势力在欧洲复辟,在西班牙、意大利、俄国发生了反对复辟的革命起义。贝多芬始终是站在革命者的一边。他痛恨反动的君主专制,追求自由和民主是他终生的目标。

短暂的幸福生活

1805年,贝多芬主要的工作是创作歌剧《弗德利欧》。几个月来,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内容虽是从一个平庸的舞剧剧本抽出来的,却让作曲家心醉神迷,因为它激发了一些他喜爱的情节:永恒的爱情,反抗暴政的斗争,弗德利欧的丈夫是政治犯,被关在监狱里,于是弗德利欧装扮成男人,潜入监狱会见丈夫。最后获释,万恶的暴君垮台。

不过歌剧这种形式,贝多芬并不熟悉,而且这种体裁的习惯更不容易绕过。必须不断修改,推倒重来,以适应演出需要。

1805年11月3日,拿破仑的军队攻占了维也纳。素以“音乐之都”闻名于世的维也纳,此时成了动乱之都。

许多人纷纷逃到外地避难,全城顿时失去了平日的恬静、优雅,一队队法国大兵从街上走过,令人惊恐不安。皇帝、皇后、绝大部分贵族和政府都逃跑了。群龙无首,民众中间开始感染了恐怖的气氛。

拿破仑的军队攻占了维也纳,贝多芬不愿为他们弹奏,可又无处可去。1805年11月14日,维也纳再度沦为法军占领的城市。过了一星期,剧院不顾一切,贴出海报,宣布上演路德维希·贝多芬先生的歌剧《弗德利欧》。

这就是贝多芬献给爱兰诺拉、后来的威多拉夫人的歌剧。这也是贝多芬开始认识女性美和女性爱的永恒回忆。

虽然歌剧《弗德利欧》照常进行,但剧场空空荡荡,观众寥寥,景况凄惨。批评界对这部新作表示了最强烈的敌意:“无论是想象力还是风格,都没有使这部作品在面世时引人注意。”序曲是一段长得要命的柔板,接下来的一段快板同样平庸,使所有听众都觉得乏味。

除去歌剧本身的原因之外,在这种不协调的气氛中演出,不成功也是必然的。熟人、朋友一个个都离开维也纳了,贝多芬何去何从?他也想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进行他的音乐创作。他无处可去,只有去附近的乡下。那里也有法国兵,一知道他是贝多芬就要求他给他们演奏,他当然不干,只好再回维也纳来。

事实如此,贝多芬大概也不得不承认这部作品不行。《弗德利欧》演出失败了,他这是头一次真正受挫,一时觉得心灰意冷,精神上更有说不尽的寂寞。

贝多芬只有很少几个朋友还留在维也纳。在他们中间,理解他这苦恼的心境,而在旁边关心他的人,只有李希诺夫斯基侯爵夫妇。

可是为了使贝多芬的歌剧复活,难道不应该先把作品缺陷挑出来吗?难道不能作些大的删改和压缩,以便作品质量得到大幅度提高?再说,随时都可找一支更优秀的乐队,更认真的歌手。

有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李希诺夫斯基就走到完全泄了气的作者座位前:“喂,贝多芬,这些修改改变不了剧情的进展。”

最后,贝多芬采纳了亲王的意见。

1806年3月20日,《弗德利欧》这部歌剧以崭新的面貌在昂代维安剧院重新上演。贝多芬新写了一支序曲,对其余部分作了大量的修改。这一次,他大获全胜,批评界对他赞不绝口。

然而,在经济上《弗德利欧》却是个无底洞,因为公众不太喜欢新东西,不愿观看这部作品。剧院经理是个叫布劳恩男爵的人,他不该过于明白地让贝多芬感觉到这点,而贝多芬早就怀疑此人对他动了手脚。

“收入这么少,叫我怎么办?生活在战乱年代。”

“包厢不是都坐满了吗?”贝多芬发火了。

“不错,包厢都预先租出去了,可是大厅里却是空的!贝多芬先生,大众,大众才能保证我们的票房收入。”

“我不是给那些平常人写戏的!”贝多芬吼道,“把谱子还给我!我要谱子!”

男爵摇摇铃,一个仆人进来了。

“昨天演的歌剧总谱,拿给这位先生。”

贝多芬一把抢过谱子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咒骂整个世界,他发誓决不再写歌剧。

冬天过去,春天又来了。贝多芬在苦闷中收到一封来信。是他多年的朋友弗兰兹从匈牙利写来的,信上说:“您来这里度假吧,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你安心地静养、工作吧!”

这封信很及时,正中下怀。贝多芬高兴地接受邀请,立即动身。来到了位于匈牙利的马达发沙庄园小住。弗兰兹是和贝多芬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也是贝多芬曾经爱恋过的黛莉雅的表弟。

弗兰兹一家他很熟悉,自1796年就开始交往。弗兰兹的妹妹约瑟菲还是贝多芬的学生。弗兰兹的母亲勃伦斯比克夫人是个善良的老太太,但非常古板守旧。

每当贝多芬教约瑟菲练琴时,她总是坐在旁边的房间里,把门打开,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生怕女儿有什么非礼之举。

有一天,天气奇寒,北风呼啸,贝多芬冒着风雪按时来为女弟子教琴。不知为什么约瑟菲有点心不在焉,总是弹错,贝多芬发起了牛脾气,一气之下冲出屋子走了。

“先生,您……”约瑟菲见老师外套没有穿,围巾也没有戴,怕他冻着,着急地拿起外套、围巾追了出来,给老师穿上。

因为这件事,她遭到母亲一顿训斥。母亲认为一个贵族小姐这样做有失身份,而约瑟菲却因此更加同情这位不幸的音乐家,爱的春潮在她心中荡漾。偏巧这时她的表妹黛莉雅也来向贝多芬学琴,并很快占领了贝多芬的心,所以她默默地退出了爱的旋涡。

如今,约瑟菲早已经与比她大30岁的戴姆伯爵结了婚。由于伯爵前年已经去世,所以,约瑟菲此刻也寡居在庄园里。贝多芬在匈牙利受到了弗兰兹兄妹的热情款待。

他们一字也没提黛莉雅的事,可能是怕引起贝多芬的不快。她对贝多芬说:“不要客气,能住多久就住多久。这里很安静,景色也好,对你的身体和工作都会有帮助的。”

她的话给了贝多芬极大的勇气和力量,他立即爽朗地回答:“放心好了,一定会改好的。”

5月的春光,弗兰兹兄妹的关心照顾,使贝多芬心情十分舒畅,连恼人的耳鸣也忘了。他每天走出城堡,在林荫路上、溪水边漫步,进行歌剧的构思,一有所得赶忙掏出五线纸记录下来,晚上回到城堡,弗兰兹兄妹又在等他共进晚餐了。餐桌上有他最喜欢吃的鱼。

贝多芬时常出来散步,他漫步在这让人心旷神怡的空间里,心情格外舒畅,虽然他听不见小鸟的歌唱,但他却能感受到他们的欢悦。他信步从小路步入森林,又从湖边走到山丘。

一天、两天、三天,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谁也弄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贝多芬与约瑟菲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很快地,他们彼此都觉得离不开对方了。

一个星期日,用过晚餐之后,大家聊了一会儿就都散去了。月光很好,贝多芬坐在钢琴前面,放平了手指准备弹奏,弗兰兹、约瑟菲坐在他旁边听着。开始他在低音部弹了几个和弦,接着庄严地弹起了巴赫的一支歌,边弹边唱。

这歌声和琴声流进了约瑟菲的心田,爱是不用语言的。她突然感到身体中蛰伏着的一种情感苏醒了,使她不能自制,这夜她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贝多芬在花园里见到约瑟菲,两个人止不住地心跳,脸被朝阳映得通红。约瑟菲和贝多芬肩并肩地走出庄园,来到了沐浴着初夏阳光的匈牙利平原上。

两个人在这里沉默了很久,后来,还是约瑟菲打破了寂静。她用一种贝多芬能够接受的细微声音说道:“亲爱的,现在,让我们谈一谈未来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总是这样冷冰冰的?”

“我不是故意冷漠,因为现实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种权利,那就是在无穷无尽的磨难与痛苦之中,登上艺术的顶峰。”

“那么爱的权利呢?这个权利我想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

“也没有,亲爱的,因为我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我是个残废人,只能任凭命运碾轧着我这颗破碎的心……”

“你不要再说了。”约瑟菲冲动地搂住了贝多芬,“你不要太悲观,我现在要正式向你求婚,可以吗?”

“向我求婚?”贝多芬惊喜地问道。

“是的,我决定做你的妻子。”约瑟菲坚定地说道。

听了约瑟菲的求婚,贝多芬难以置信,难道命运之神真的要降福于他吗?

贝多芬说:“以前,我只管捡石子,而没看见路上美艳的鲜花。我真是个糊涂的人。”

约瑟菲听了贝多芬的话,禁不住低头微笑。这一天,他们在宽厚、静谧的大自然的怀抱中待了很久。他们柔情蜜语,订下了终身。

贝多芬几度恋爱都是以夭折告终,这次他总算跨进了幸福的门槛。几天以后,弗兰兹伯爵在马达发沙庄园的城堡中主持了贝多芬和约瑟菲的订婚仪式。

匈牙利平原诱人的风光,马达发沙庄园宁静而幸福的生活,约瑟菲真诚的爱情,使得贝多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性格忧郁而又内向的贝多芬变得开朗健谈起来,他除了每天都要和约瑟菲一起弹琴、散步外,余下的时间都投入了创作。

爱情是伟大的,她使贝多芬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他又开始注意仪表的整洁,对人总是彬彬有礼,甚至他对过去自己曾讨厌的人也能很好相让,表现了前所未有的忍耐。他也开始懂得了如何博得人们的欢心,不再是那么任性和独断专横了。恋爱中的雄狮,连它的利爪也藏起来了。

心情好了,百事顺遂,身体状况也大大好转。他对什么都感兴趣,兴致勃勃充满了活力。在爱情的滋润下,他开始了《第四交响曲》的写作。这次他一改平时一定要打好草稿的习惯,爱的甜蜜混合着创作冲动在胸中奔突,许许多多的美好欢快的音符,从他的心中、手上、琴键上跳出来。

第四交响曲顺利地完成,罗曼·罗兰说他这首交响曲是一朵精纯的花,蕴藏他一生比较平静的日子的香味。不久,贝多芬回到了马达发沙庄园。

在庄园里,贝多芬又过了一段愉快的生活,后来维也纳平静后,贝多芬准备回到维也纳。在他离开马达发沙庄园的前夜,约瑟菲情意绵绵,把一包东西交给他:“这包东西你带上,现在不许看。回维也纳以后又是你一个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给我来信,接不到你的信,我会哭的。”

“放心吧,我的天使。感谢你使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贝多芬带着约瑟菲的爱,回到了维也纳。第一件事是打开她给他的小包裹。“啊!”他高兴地叫了起来,原来是约瑟菲的一幅肖像,背后写着:“给罕见的天才、伟大的艺术家、善良的人。”

为了不辜负约瑟菲的爱,贝多芬全力以赴,写出了一系列震撼人心的作品。

1807年至1808年间,贝多芬完成了第五交响曲《命运》、第六交响曲《田园》,还写了著名的《热情奏鸣曲》,献给约瑟菲的哥哥弗兰兹。

1809年,他把自己的第七十八钢琴奏鸣曲赠给不朽的爱人约瑟菲,这是一首富于幻想和神秘气息的奏鸣曲。

命运总是捉弄我们的音乐家,这段爱情持续到1810年,还是无疾而终了。约瑟菲与已故的丈夫有4个子女,约瑟菲的家人一致认为这4个孩子理应受到良好的教育,并且得到优裕的生活保障。这无疑必须需要他们未来的家庭有很强有力的经济能力,而贝多芬无论从社会地位上还是金钱方面都显得力不从心。

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和内心激烈的斗争,约瑟菲终于妥协了。母亲的责任胜过了炽烈的情感,虽然二者不能画等号,也不能互相代替,她忍痛割断了与贝多芬的缕缕情思,于第二年的2月份,同爱沙尼亚的史特克伯男爵结了婚。

“请您相信,为了尽我的责任,我内心万分痛苦。其实,爱情与亲情我二者都想要,可是现实只能让我舍弃爱情。我是母亲,请相信我,是崇高的动机指导我的行动。”约瑟菲向贝多芬表白说。

贝多芬带着一颗受伤失望的心退阵了。他们解除了婚约,不过分手之后,他们谁也没有忘记这长达4年的恋情。在以后的坎坷岁月中,贝多芬每当看见约瑟菲的肖像,便唤起往日的甜蜜回忆,他的心仍和他第一天见到她时跳得一样剧烈。

有一次,贝多芬的一个朋友去看他。一进门看见贝多芬抱着一幅女人的画像在流泪,口中自言自语地说:“你是这样的圣洁,这样美,和天使一样。”

这位朋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静静地退了出来。当他过了一会儿再进去时,贝多芬已安详地坐在琴前弹奏,情绪很好。

“我的朋友,今天你的气色非常好。”

“是的。因为我的天使来访问过我了。”贝多芬深情地说。

贝多芬死后,人们在清理遗物中,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小箱子,打开一看是3封未发出的情书,没有开头和落款时间,很可能就是给约瑟菲的。还有那幅肖像。

约瑟菲1810年结婚,生活得并不如意。她也没有忘记贝多芬,珍藏着贝多芬给他的东西。贝多芬死后,她每年都去他的墓地献上一束鲜花。

1806年至1810年这4年,在贝多芬不幸的人生旅途中,是较为愉快的时光,也是他创作丰收的4年。

就在贝多芬因为与约瑟菲的分手而踌躇难过之际,又一位女性走进了他的生活。

“我多少次想要放弃她,特莉莎,可我无法把她从我的心中抹去。她让我快乐,由于她的出现,我觉得生活还有阳光与温暖。她让我忧伤,我爱她,可又觉得她离我那么遥远。”贝多芬在给自己朋友的信中说。

贝多芬和特莉莎相识,从那封信中我们可以知道,是经他的朋友古莱修男爵的介绍,在维也纳郊外马尔发戴家别墅里开始的。

最开始,贝多芬并不十分喜欢这位爽朗、洒脱的女子。可是当特莉莎走到钢琴前,坐下来那一瞬间,贝多芬仿佛看到了他那曾经称为不朽的爱人爱兰诺拉。

这一发现,让贝多芬手足无措,他差一点叫出声来,但他还是抑制了自己。在特莉莎美妙的琴声中,他又仿佛回到了那让他刻骨铭心的岁月中。

可是这个特莉莎小姐可不是贝多芬理想中的人,她不大喜欢看书,只喜欢沉浸在上层社会聚会中那种浮华的生活。贝多芬总是想自己的爱情能改变特莉莎,希望她能摆脱目前那种庸俗的生活。

最终的结果只能让贝多芬痛苦极了,他不能改变特莉莎小姐的思想,期盼的幸福随风而逝。贝多芬决定从此放弃对爱情的追求,放弃在他人身上寻找幸福的期待。

贝多芬是一个狂热而又不幸的人。他极易迅速迸发出灼热的感情,而且追求起来就难以自制,但却一次又一次地遭到对方的反对。他的这种强烈的个性和令人难以接受的求爱方式,也是他屡次恋爱,屡遭失败的原因之一。

兄弟间的情谊

转眼间,贝多芬的两个弟弟卡尔和约翰也都长大成人啦!大弟弟卡尔与一个名叫约翰·瑞斯的女子结了婚。作为奥地利国民银行的出纳,卡尔不仅可以自食其力,而且在哥哥与出版商谈合同时还可以给他帮忙。夫妻俩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卡尔,他的出生,使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加美满快乐了。

贝多芬也是如此,他既然未能组建家庭,就把自己的满腔热情倾注于弟弟的家庭。贝多芬十分喜爱他的这个小侄子,经常和他在一起嬉戏。此时,他大概不可能预见到,就是这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孩子,将给他的晚年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至于另一个弟弟约翰,则事业上大获成功,他盘下了一间药房,于是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一副显贵模样,这就不免引起兄长的反感。约翰给兄长写了一封信,署名为:一些产业的主人约翰·贝多芬,贝多芬回信时署名为:一个头脑的主人L贝多芬。

1808年的夏天,贝多芬又来到了海林根城避暑,他打算利用整个夏季,将那部早在四五年前就已经动笔了的《C小调交响曲》写完。另外,他还想谱写一部描绘大自然风光的交响曲,他为这部正在构思中的乐曲起名为《田园》。这部曲子气氛平静、纯朴,与前面那部截然不同。

回到维也纳之后,就在贝多芬创作这首田园风光曲期间,战火再度燃烧起来,并且更为猛烈。

炮弹从未在距维也纳城门如此近的地方炸响。贝多芬看到炮弹从城墙上方呼啸而起,有一颗炮弹差点揭去了他的屋顶。于是他匆匆收拾好已经完成的乐谱,还有正在修改的《第五钢琴协奏曲》草稿,暂时搬到弟弟卡尔家躲一躲。

在那儿的地下室里,他缩作一团,脑袋埋在两床垫子之间,以便减轻声浪的冲击。尽管他听力不好,那炮弹的喧嚣还是让他十分难受。

奥地利人只守了一天就投降了,很快签订了停战协定。贝多芬从地下室走出来,再次见到占领军的队伍打着鼓,吹着号,在仍冒烟的废墟上穿行。

这次攻城给维也纳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房屋开了洞,塌了墙,街上横陈着尸体。食品匮乏,物价昂贵,银钱变水。

尽管如此,贝多芬仍然没有停止创作,这时整日陪伴着他的,是约瑟菲那帧精致的小像。他将他炽热的热情,对人民苦难的深刻感受和坚信民主、自由终将胜利的思想通通化作音符,谱写了一系列以反对拿破仑侵略为题材的音乐作品。

贝多芬的名声如日中天,他已经成为音乐界的第一号人物。可是,他的生活并不幸福。

贝多芬是清高的,他不会为了钱而使自己出丑,更不会为了钱而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因此,他的生活一直没有优裕过。于是,他常常为了钱伤透了脑筋。

“如果可以专心地作曲,又不用愁生活的话,那有多好。”贝多芬在心里祈祷着。

“要是有一笔固定的收入,就不必去敷衍那些贵族,也不必跟啰唆的出版商浪费口舌,更不用去教那些没有多少艺术灵性的贵族子弟。这些事情已经把时间消磨光了,哪里还能以全副精力专心创作呢?唉,我的耳朵听觉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身体也不算好,我的艺术生命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呢?”他这样思考着。

贝多芬这时正值壮年,作曲的灵感源源不断而来,但就是没有时间好好地写,这不免使他烦躁不安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拿破仑的弟弟吉洛姆派人送来了一个请帖,只见上面写着:

我们的嘉赛宫廷,想以600杜卡脱约合300英镑的年俸,请你来担任宫廷乐长。不知道你肯不肯来?至于工作,偶尔在国王面前指挥几次乐团就够了。

贝多芬收到这份请帖时,也正是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之时。如果他接受了国王的聘任,他的这种愿望就有可能实现。

正在贝多芬举棋不定时,贪图虚荣的维也纳贵族社会突然醒悟到:如果放走了举世闻名的贝多芬,就会使维也纳名誉扫地!正是因为有了莫扎特和海顿,它才成为一座音乐圣城,而贝多芬正是他们的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不管怎么样,非把他留下不可。

于是,在鲁道夫大公爵的倡议下,金斯基亲王、洛布科维茨亲王和大公爵组成了一个财政团体,经过简短的协商后,拿出一笔“名誉常年津贴”,大约4000古尔登年金,希望贝多芬不要离开维也纳。

对贝多芬来说,维也纳是他的音乐老家,也是那些了解他,而且一直在支持他的人们所住的地方。这笔“名誉常年津贴”,比起嘉赛宫廷的年俸要少得多。可是,接受嘉赛宫廷的年俸,就得离开维也纳,这是贝多芬非常不愿意的。于是,贝多芬便打消了到嘉赛去的计划。

冬天来了,大地上覆满了白霜,坚硬的雪块在维也纳人的鞋下面被踏得“嘎嘎”作响。12月22日,星期日,这天维也纳剧院上演了一场大型音乐会。这场音乐会的主角便是贝多芬,他将要为听众们义演自己的一系列新作。其中包括《F大调第六交响曲》、《G大调钢琴协奏曲》、《C小调第五交响曲》以及《合唱幻想曲》等。

音乐会从18时开始,直至22时30分才落下帷幕。因为每次的谢幕都被观众如潮般的热烈掌声所打断。

贝多芬不愧为真正的天才,这一晚上,他极为慷慨地将大批优秀作品展现在了维也纳人的面前。聆听了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杰作之后,几乎所有到场的观众都意识到了,他们可能经历了音乐史上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重要的转折时刻。

1809年3月,贝多芬从大公爵手中拿到了这份契约。这份契约的确展现了维也纳贵族的气度,奥地利贵族也因此在艺术上为自己立下了一座丰碑。它要比靠武力赢得的一切荣誉更能长留于世间,因为他们不向贝多芬索取任何回报,只希望他生时能够居住在维也纳。这样,贝多芬便获得了有保障的自由。

不过,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好梦而已。战火又带走了一切。不过,这不能征服贝多芬,他一面和生活搏斗,一面动手作曲。在这段困苦时期,他写了“告别奏鸣曲”等几个乐曲。

维也纳在这一段时期内,一再地被法国拿破仑的军队占领,直至奥地利把公主嫁给了拿破仑,使奥地利与法国联姻,才算安定下来。

1813年8月,联军在德国的莱比锡,将拿破仑的军队完全击溃。于是,维也纳也重新获得了和平。

为了庆祝和平的再次降临,振奋民众的爱国情绪,维也纳邀集了所有的第一流作曲家和演奏家,编成一个管弦乐团,各人演奏自己所擅长的乐器,举行了一次慈善大型演奏会。

这天演奏的曲目,是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和“威灵顿战胜曲”。由贝多芬担任这个管弦乐团的总指挥。这是贝多芬久别舞台生活之后的第一次演出。

“今天的演出成功极了,恭喜!恭喜!”贝多芬的朋友和学生们都纷纷向他表示祝贺,贝多芬却回答道:“其实,我心里并不喜欢颂扬战争、赞美英雄的曲子。这是他们邀请我写,不得已逼出来的!”

热爱和平的贝多芬,不喜欢战争。“威灵顿战胜曲”,到后来被称为“会战交响曲”,不过,他本人并不重视这个曲子。

“第七交响曲”真是不错,那惊心动魄的第二乐章简直让人激动,紧张得连气也喘不过来。那些狂热的观众,接二连三地要求他再演奏一次。

“第七交响曲虽然特别受听众们欢迎。不过我自己并不认为这是我最好的作品。我最喜欢的,是还没有发表的第八交响曲。”

贝多芬对使听众狂热的“第七交响曲”,并不怎么重视。演奏会在维也纳轰动一时,取得了非常好的社会效益。

所以4天以后又继续举行。前后两次,一共收入400英镑。这笔收入,要全部捐献给伤病官兵。

演奏结束后,参加演奏的音乐家,都隐约觉察到贝多芬的指挥,有一些地方不大对劲。可是,大体来说,演奏会还是较成功的。当时听众被感动得简直让人无法用语言表达。

到次年的1814年1月2日,举行了第三次演奏会。接着,又举行了第四次演奏音乐会。这场演出同样是万人空巷,整个剧院座无虚席,连续的几次演出,听众们好像还听不过瘾。那首“会战交响曲”没有一个不听得神魂颠倒的。

这时候,“第八交响曲”也加入了演奏曲目,正如贝多芬所预测的那样,没有像“第七交响曲”那样博得众人的喜爱。一种寂寞感涌上了贝多芬的心头。

这固然与大家还不能理解他的“第八交响曲”有关,同时,我们必须承认的是,贝多芬的指挥与管弦乐配合得有问题。“乐曲中最低音的部分,我已经一点也听不到。我的演奏生涯恐怕没有几年了。”贝多芬清楚地认识到。

尽管,贝多芬这三个字、贝多芬的音乐风靡了整个维也纳、整个奥地利。可是当他一个人独自在屋子里时,就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虚与落寞。在指挥管弦乐的时候,就已经显出脱节的现象,他知道,要他动手去弹钢琴,更不堪设想了。

命运总是让贝多芬处于两难的境地。有人请他弹的时候,他又不能拒绝,因为他要是说:因为耳朵听不见,不能弹了。那么,大家就会认为贝多芬在音乐上已经垮掉了!更会说他已经失去了现代音乐家的资格和称号。在暗地里,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的大名,并等候着攻击他以取代他的地位。

贝多芬被邀请去参加军队的筹募基金音乐会的时候,心里虽然担心自己的失聪的耳朵,却还是在4月11日那天,在嘉伊撒旅馆的舞台上弹起钢琴来。所弹的曲子,是他专门为路德尔夫大公创作的钢琴三重协奏曲。

在演出的过程中,会场里不断地传出这种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这是怎么一回事?贝多芬的钢琴怎么了……”

“我的天,让人听得受不了。”

“怎么弹出了一阵吵闹声,强音是这么弹的吗?这会儿,怎么一点也听不到呢?”

当然,这些低声细语的批评,贝多芬在台上无法听到,可是他能感受到听众情绪的起伏变化。

他越是心烦意乱,就弹得越差劲。从前,有着高超技艺的钢琴演奏大师,现在怎能变成这样呢?

“钢琴是不能再弹了,再弹只能成为别人的笑柄!我要从钢琴的舞台完全隐退。”话说得再坚决,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自己挚爱如生命的舞台,他还是痛苦万分,五脏六腑俱焚。

这天晚上,贝多芬趴在钢琴上,整整哭了一夜。自从4岁起,以后的漫漫44个年头,没有一刻不在钢琴旁度过的,现在竟要和它别离?这也许就是永别了。

一个再也不能弹奏钢琴的演奏家,这种悲痛当然不难想象,天下还有比这更惨痛的遭遇吗?

不过这场惨痛以后不久,隔海照射过来一道好像是来拯救他的曙光,那就是巴黎的陷落。曾经那样辉煌的拿破仑,征服世界的野心终告幻灭,被流放到了地中海的一个孤岛上。

贝多芬所作的送葬曲,果真成了描写英雄末日的一支乐曲。

于是,就从这一年的9月份开始,各国的皇帝、大臣等显贵政要,都先后赶到维也纳来参加会议。维也纳的热闹情形,不难想象。

贝多芬这一响亮的名字,已经漂洋过海,传到了世界各国。所以,他受到了各国大人物的接见。

“无论如何,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来聆听贵国天才音乐家的音乐会。”大家纷纷都向奥地利政府请求。

于是,就在政府的安排下,举行了贝多芬作品专场音乐会。各国的王公贵族、达官政要都蜂拥而至,6000多听众,把整个会场挤得水泄不通!

这是贝多芬一生中最盛大的演奏会,也是他最后的辉煌。曲目包括:《田园交响曲》、《第七交响曲》和新发表的《光荣的一瞬》、《威灵顿交响曲》等。

每一场音乐会到了终了的时候,热烈的掌声震动屋瓦。大家都感叹:“这样精彩的音乐会,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俄国的皇后感动地对纳尔锡金侯爵说:“这真是了不起的乐曲!今天晚上的音乐会,我将永难忘怀。”

俄国皇后极力赞扬贝多芬,同时还赐给他200金币。这时的贝多芬已经成为世界的顶级音乐家,而且是国际社交界的红人。

演奏会的票房收入较为可观,再加上各国显贵给他的赏赐,让贝多芬的经济问题得到了缓解。但是,这光荣非常短暂,随着各国政要的离去,贝多芬的荣耀也便消逝了。

贝多芬自1816年起,耳朵彻底地聋了,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朋友和来访者只能靠“谈话簿”,把话写在本子上才能交谈。他的病也多了起来,身体越来越差。

昔日在经济上对他有所帮助的朋友,死的死,走的走,原来爱护他的贵族们许给他的三四千元的年薪,也不能完全兑现了。由于战争连年,物价飞涨,他的基本生活也难以维持了。有时他甚至困难到皮鞋坏了没有钱买新的、因而不能出门的地步。

这时候,维也纳贵族们对音乐又换了口味,贝多芬不肯作迎合他们口味的音乐,自然他们也冷落贝多芬。贝多芬表示饿死也要追求自我,创作真善美的音乐。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拼命作曲,找出版商出版。他因耳聋又不会谈生意,只好委托弟弟卡尔去办。卡尔是个懦弱的人,事事听老婆约翰·瑞斯的,老婆每次都让他从中克扣许多。小弟弟有些积蓄,可他又吝啬成性。贝多芬向他借一点钱,他就像高利贷者一样上门讨要,全没有兄弟之情。贝多芬想起把他们养大,为尽长兄之责,他付出了多大代价啊!他真是伤心极了。

1815年冬天,贝多芬收拾好行装,起程去欧洲巡回演出。就在他即将踏上前往英国的路途前夕,突然收到了弟弟的来信。

卡尔在来信中写道:

亲爱的哥哥,我已经病入膏肓,请你尽快赶回来,或许我们兄弟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另外,我还有事情要托付给你!

接到信后,贝多芬心急如焚,他决定立即改变行程,连夜赶回波恩。当他回到波恩家中见到卡尔时,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卡尔面色苍白,神态憔悴,呼吸很费力,咯血不止。他患上了非常严重的肺病,已经奄奄一息了。

“谢谢你,哥哥,你到底是回来了。”看到贝多芬,卡尔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握住哥哥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忍着病痛,卡尔气愤地告诉哥哥,此刻,他的妻子正在外面和别的男人鬼混。许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都这样。现在,自己病得快死了。可她还是这样。

“唉,我快不行了。可是,我的小卡尔怎么办呀?跟着这么一个不尽责任的母亲在一起生活,他肯定要堕落的。我只有这么一件心事,如果这事不办好,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呢!”卡尔说看,一行混浊的泪水扑簌簌地滚出了眼眶。

“卡尔,你不要难过。”贝多芬轻轻地为弟弟拭去了眼角的泪,安慰他说,“现在,你一定安心治病,什么都别想。我已经回来了,你就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病。”说到这里,卡尔就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遗书,交给了他哥哥。

遗书是这样写的:

我指定我哥哥路德维希为我孩子的监护人。

我所最尊敬的人是我哥哥,他以兄弟间真挚的感情一再帮助我。

从今以后,我也希望哥哥本着这副仁厚心肠,照顾我的孩子卡尔。

我深信我的哥哥,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贝多芬读完弟弟的遗书后,又紧紧地握住卡尔的手:“卡尔,你放心好了,不管怎样,你唯一的孩子小卡尔,我一定会尽力抚养他的。我会把他当作亲生的孩子那样爱护他!”

在卡尔苍白、瘦削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安详与感激的微笑,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尽管贝多芬与自己的这个弟弟有过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但是贝多芬想起自己的家庭,自己与弟弟的许多往事还是非常感动,特别是想到自己是弟弟死后最信任的人,他把身后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时候,更是非常感动。

所以贝多芬在安排好弟弟的后事之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地抚养弟弟的儿子小卡尔,他感到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弟弟的嘱托。不过这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因为小卡尔的母亲还在。

小卡尔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放荡的女人,对于家庭非常不负责任。正如弟弟所担心的,他是不可能给小卡尔一个真正的家庭环境的,跟着她的话,恐怕将来只能是走向堕落。

想到这里,贝多芬就找到了弟弟的妻子约翰·瑞斯。他本来想,既然这个女人平时就不太关心弟弟和儿子,那自己带走小卡尔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然而贝多芬想错了,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走自己儿子的,她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物质利益,怎么能够让贝多芬这么随随便便地带走呢。

所以当贝多芬找到小卡尔母亲,并表示自己想带走她的儿子时,约翰·瑞斯立即表示反对。于是贝多芬耐心地向她进行解释,提出跟着她生活只能让孩子受苦,而且不能接受到什么良好的教育。而且拿出了弟弟去世时写的遗嘱。

“不行,你要是敢带走小卡尔的话,我一定会和你打官司的。”约翰·瑞斯这样对贝多芬说。

虽然困难不少,贝多芬还是不忍心把孩子送给他母亲。卡尔的母亲为了夺回孩子,就向法院提出诉讼。

经过长达5年多的诉讼之后,贝多芬终于取得了胜利。法院判决赋予贝多芬对卡尔的监护权,并根据贝多芬的要求,规定卡尔今后完全由贝多芬抚养,不经他的允许,卡尔的母亲约翰·瑞斯不得擅自同卡尔见面,更不能随便将他带走。这一年,贝多芬已经50岁了。

“哼,走着瞧吧!这件事还没完呢!”散庭时,约翰·瑞斯恶狠狠地对着贝多芬说。

对此,贝多芬只是淡淡一笑,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法院。

就这样,14岁的小卡尔终于属于贝多芬了。

近50年来,命运总是将不幸与孤独带给贝多芬,使他孑然一身。现在忽然有了卡尔,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与幸福涌上了心头。他精心地培育这个生命,使小卡尔获得了幸福,获得了父爱。

贝多芬领着小卡尔回到维也纳之后,便为他请来了保姆、家庭教师。但由于贝多芬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支付这些费用,只好把小卡尔送进了寄宿学校里。

小卡尔非常喜欢这个新的环境,学习勤奋,事事听从学校老师的话。每到周末,贝多芬就把他接回家里,辅导他学习弹琴、作曲。

承担了卡尔的抚养和教育之后,使得本来经济就不富裕的贝多芬经济情况愈来愈贫困,为了多赚一些钱,他不得不时常以较低的价钱向出版社出卖自己的乐谱。

其实,凭借贝多芬的名气,他如果写一些迎合世俗情趣和需要的曲子,是会大大地挣上一笔钱的。然而,贝多芬那追求真、善、美的灵魂却不允许自己那样做。

在经济与生活的重压下,贝多芬仍以他那惊人的毅力和卓越的艺术才能,继续创作了第一零一、一零四、一零六、一二零以及著名的声乐套曲《致远方的恋人》等。

日子在一天天平静地逝去。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也无法再掩饰下去了。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贝多芬感到非常痛苦,但还是鼓起了勇气,正视现实。

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准备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时刻都放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用它和别人交谈。起初,贝多芬还不大适应这种交谈方式,但是,时间一长,他也能以全部精神来适应这种苦难了。

一天,贝多芬来到学校后,校长告诉他说:“约翰·瑞斯这些天经常来看卡尔,他们母子在一起看上去很是亲热。”

贝多芬十分清楚,要想割断孩子与母亲的联系十分难。但还是希望孩子少受不良母亲的影响,他尽量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去学校看卡尔。每逢学校放假,他也总是早早地把卡尔接回到自己家中,并挤出时间陪卡尔聊天和做游戏。

贝多芬为卡尔的成长可谓费尽了心力,花费大量的金钱和宝贵的时间,但不争气的卡尔还是让他失望了。

不久,据校长反映,卡尔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自认为自己是音乐家的孩子,不仅目中无人、自高自大,而且还纠集一些社会青年一起吸烟、酗酒、追女孩子。

听了校长的汇报,贝多芬惊愕了。卡尔难道会像他的爷爷那样?不行,绝对不行!贝多芬立刻感到一种父辈的沉重的责任感压在自己的肩头。他立即决定把卡尔接回到家里,亲自教育他。

从寄宿学校回来后,卡尔表面上接受了贝多芬的教育,但是从心里讲他不愿意接受伯父对他的管教。

一天,贝多芬看着卡尔,拍拍他的肩头说:“我要你在这儿永远快乐、永远满意、永远幸福。没有人像我这样喜欢你。”

卡尔用奇怪的目光瞥了一眼贝多芬,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道:“可是,我妈妈也很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妈妈分开呢?”

贝多芬一下子醒悟了,他才明白自己在卡尔心目中的位置已受到了母亲的挑战。

一天,贝多芬去音乐出版社商谈乐谱出版的问题。趁此机会,约翰·瑞斯奔向他的住宅。卡尔出来开了门,母子两个人立即亲热地拥抱在一起了。

母子俩热烈地谈论着,这时,卡尔向母亲告状说:“大伯他不让我喝酒。”

“老疯子,他怎么还不快点儿入地狱去!”约翰·瑞斯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贝多芬。

母亲走后,站在窗旁的卡尔忽然惊叫了起来。原来,贝多芬在刚才去出版社的路上,忽然腹痛难忍,才决定先不去出版社了,赶快回家歇一会儿。一进家门,他就闻到屋子里有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香水味儿。

“卡尔,刚才有人来过了?”

“没有啊!”卡尔非常坚决地说道。恰在这时,贝多芬看到了窗子旁边小桌子上面有一只黑色手套。

贝多芬拎起手套,走近卡尔,追问道:“快说,谁来过了?”

卡尔无奈之下,只好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母子亲情是人间最宝贵的感情。但是,贝多芬不希望母子见面,是不希望这对母子经常相见而导致卡尔走向沉沦啊!

贝多芬默默吞下药片后,心里面非常难过。他悲伤、气愤,他忽然觉得周围的人们都在愚弄自己、欺骗自己。因为他在这些人眼里不是音乐家,而只是一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