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世界的《奇异旅行》

一八六三年一月三十一日,囊括在《奇异旅行》中的第一部科学探险小说《气球上的五星期》正式出版了。这部小说的副标题叫“非洲探险”,描写英勇无畏、久经考验的探险家费尔久逊博士,一心要继承前人的事业,为非洲的探测工作做出贡献。在伦敦皇家地理学会的支持下,一八六二年二月一日,他带着他的朋友凯乃弟和仆人乔,乘坐一只安装有自由升降装置的大气球“决心号”,从非洲东岸的桑给巴尔出发,历时五个星期,经历种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危险之后,终于横贯非洲大陆到达非洲西岸的塞内加尔,完成了这次探险仕务。

《气球上的五星期》获得成功,宣告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科学小说的诞生。这部小说以地理为题材,其中没有任何情感奇遇的穿插,却能把读者深深地吸引住,这一方面藉赖他善于创造气氛这种独到的、直接与读者接触的表现手法,把读者的想象带入他所描写的环境之中,让读者窥见这些环境的全貌,因而使读者产生亲临其境的强烈印象。作品问世后,许多读者都以为书中所描述的是一次真实的探险活动。有一位名叫勒费弗尔的读者甚至写信给出版社,要求提供有关这次探险的非常有用的资料。另方面,也得益于他对当代科学发现的敏感性。他以巧妙的手法,将他所处时代的丰富的科学技术的新发现贯穿在自己的作品中,从而突破文学与科学之间人为划定的界限,既给人以美的艺术享受,又给人以丰富的科学知识。在《气球上的五星期》这部作品中,他对尼罗河的源头作了十分精确的描述,这个地理知识是英国人斯佩克获得的。斯佩克于一八六二年七月二十八日才首先发现河源,他返回苏丹首府喀土穆的消息也只是在一八六三年四月三十日才为人所知,这说明凡尔纳对新的科学知识十分敏感。书中还有一处捉到,在维多利亚湖西岸居住的卡拉格瓦各部落的妇女是由于经常喝酸牛奶而长胖的。这是斯佩克在深入这个陌生之地考察时才注意到的,但他也只是在一八六三年以后才公开他的旅行见闻,这已经是凡尔纳出版这部作品以后的事了。当然, 凡尔纳不可能凭空臆造这些细节,他很可能是从比斯佩克早些时候回来的他的一个合作者那里了解到这些情况的。

《气球上的五星期》先是在法国,继而在全世界获得显赫成功。此后, 儒勒·凡尔纳的创作方向确定下来了,而且,他有了固定的稿酬收入,可以无忧无虑地离开巴黎证券交易所,安心地坐下来写作了。可是,每年要完成三卷作品,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像“驮重牲畜”和“苦役犯”那样, 在从事着艰苦的劳动。他常常同时创作两、三部作品,在把一个主意抛给读者之后,这个主意又像飞来器那样返回来撞击他的脑袋。他随着自己的主人公,时而遨游太空,时而钻入地心,时而环游地球,时而潜入水底⋯⋯

一八六三年下半年,凡尔纳紧张地创作小说《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和

《地心游记》。第一部小说分两个部分:《英国人在北极》和《冰川》。九月份,他已经将长条校样送到印刷厂,并亲自关心该书的装帧设计。这部作品于一八六四年三月二十日开始在赫泽尔创办的《教育与娱乐》杂志上连载发表,与此同时,他根据赫泽尔的意见,对作品的结尾部分进行修改,直至一八六六年五月修改稿才以单行本形式问世。《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仍以现实报道为基础,它使读者跟随作品中的主人公,沿着从雷根哈特海峡到彭尼海峡这条充满艰难险阻的西北航道直抵严寒的北极的同时,能学到一些地

理知识。当时,好儿位极地探险家都承认,没有哪一本书比他对船上的生活, 所经历的困苦和北冰洋上的奇迹描写得更逼真了,认为这是一部“最出色的航海日志”。然而,在哈特拉期的探险历程中,使人感动的是所创造的扣人心弦的、甚至近乎忧伤的气氛,这种气氛因一系列符合真实情况的细节描写而显得确实可信。在叙述了种种悲剧性的,有时甚至带有虚幻色彩的故事之后,这位小说家又以丰富的想象力,巧妙和笔法穿插了一些让人心胸旷达的场景,读起来使人时喜时忧,回味无穷。

一八六三年冬至一八六四年初这段时间,凡尔纳结识了一位曾经探索过特纳里夫和斯特隆博利火山的物理学家。根据这位地理学家的回忆,他构思了一部从冰岛起程到地心施行的小说《地心游记》。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位德国的五十岁的矿石学教授。他偶然得到十六世纪冰岛的一个著名炼金术士夹在一本古书里和秘码文件。凭着他那对科学探索的执着精神,他决定带他的侄儿阿克赛去作一次“最离奇的旅行”。他按照密码文化的提示,在一个沉默寡言、无私无畏的向导汉恩斯陪同下,从欧洲最大的岛屿──冰岛上的一个死火山陷口滑入地球内部。他们经历了种种始料不及的危险困苦,亲眼见到了这个未知世界里的各种奇妙景象,最后,因罗盘出了故障,给他们指错了方向,他们虽然没有真正到达地心,但这次为时两个多月的探险,却使他们成为轰动世界的伟大人物。

《地心游记》于一八六四年十月二十五日正式出版。正如作者在该书末尾所预料的那样,“这本《地心游记》大大地轰动了全世界,它被印出来, 翻译成各种文字;人们讨论它,评论它,相信者和怀疑者分别以同等坚定的理论来攻击它和维护它。”值得指出的是,在这部堪称地质学史诗的作品中, 凡尔纳以现有科学为依据,展开想象的翅膀,给我们陈述了一个有关地球演变的杰出的幻想,肯定了宇宙和人类曾经历漫长的岁月这一概念,这在当时确实是十分惊人的。一八五九年,英国博物学家达尔文(1809—1882)出版了震动当时学术界的《物种起源》,提出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进化学说,给宗教宣扬的创世说以沉重的打击。一八六三年,当凡尔纳正在加紧写小说的时候,《物种起源》的法文译本也在巴黎出版了。有关古代地球和古代人类的剧烈争论,进入了最后阶段。在这场争论中,凡尔纳似乎并不害怕遭到非难,坚定地站在科学的一边。在一八六七年出版的带插图的新版本中,凡尔纳又加进了有关发现人类化石的细节,并通过博闻强记的黎登布洛克的演讲,断然地宣布:“如果我们要有丝毫怀疑,就是对科学的诬蔑。”他甚至带着对宗教的蔑视的口气说:“不管怎么样,如果古生物学上的圣·多马(耶稣十二圣徒之一,对任何事情一定要亲眼看见才相信)在这里的话,他们一定会亲手摸摸它,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以明显地看出,随着对科学的深入研究,儒勒·凡尔纳的世界观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他逐渐摆脱罗马天主教的影响而变成一个自然神论者。他坚定不移地追随着现代科学发现的足迹,孜孜不倦地为普及科学知识,促进人类文明和社会发展作出自己的积极贡献。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法国文坛出现一种奇特的现象,许多小说家都对星际航行发生兴趣,《月球之行》、《金星之行》、《火星人》、《月球旅行史》等作品纷纷问世,连以写历史小说著称的大仲马,也挥动他那支生花妙笔,创作了一部《月球旅行》的太空探险小说。这种现象的出现其实也不奇怪。早在古希腊、罗马的文学中,就曾有过一些太空题材的幻想作品,如琉

善(约 125—192)就写过《一个真实的故事》,书中描写被龙卷风卷上天去的船如何进行宇宙旅行并到达月球。到了文艺复兴时代,人们对宇宙的关心更为突出,达·芬奇(1452—1519)就曾提出过真正飞上天去的设想;许多有才华的科学家,如开普勒(1571—1630)、伽利略(1564—1642)、牛顿

(1642—1727)等,也以更加接近科学的方式,描写过瑰丽多彩的宇宙空间。在法国,自由思想派作家西拉诺·德·贝热拉克(1619—1655)曾写过《月球上的国家和帝国的趣史》和《太阳上的国家和帝国的趣史》;启蒙思想家伏尔泰(1694—1778)在他写的《巨人和小人》中,甚至还出现身高十三米的宇宙巨人。到了十九世纪,由于科学技术的显著发展,大大开扩了人们的视野,因此,以星际旅行为题材的小说更是层出不穷。

以写科学小说为己任的儒勒·凡尔纳,对这样一个充满迷人色彩的题材, 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一八六五年,他在《家庭博览》杂志上发表了一部以美国南北战争为题材的中篇小说《突破封锁的人》。历时四年之久的这场内战, 终于在一八六五年四月以南部联军统帅罗伯特·李(1807—1870)投降而结束。和平恢复后,那些威力巨大的杀人武器将作什么用呢?那些在战争中发了横财的大炮制造商,因商业活动突然中断,将寻求什么样的方式去消遣呢? 这位小说家以开玩笑的方式作出回答:让他们去轰击月球!必要时,把他们送到月球上去!于是,儒勒·凡尔纳设想了一个方案:用大炮向月球发射一颗载人的空心炮弹。

可是,要实现这样一个大胆的计划并非易事。首先,他要解决制造空心炮弹所用的材料以及发射弹道、猝然发生的加速运动、因与大气摩擦而发热等一系列复杂的问题。凡尔纳虽然是以风趣的方式提出这种设想,但他在实施这项计划时却十分慎重。他对物理、数学和化学等各个方面作了精心的研究,并请他的堂兄、高等数学教授亨利·加塞对他所作的各项计算认真地复核了一遍。经过一番精心的设计,巴比康、尼科尔和亚尔当等三位首批宇航员终于坐上有隔音壁的宇宙飞船,到月球去旅行了。但是,由于途中遇到一颗在太空游荡的火流星,它的引力使炮弹逸出轨道,因而无法到达目的地。这三个沿一条椭圆形轨道环绕月球飞行的宇航员命运如何?焦急的读者

要等四年后才能得到答案。一八六九年十一月,凡尔纳在《辩论报》上连载发表了《环绕月球》这篇小说。它是《从地球到月球》的续集,描写那三位旅行家临危不惧,仔细观测月球的面貌,并通过发射几枚辅助火箭,终于摆脱了环绕月球的轨道,溅落在靠近墨西哥海岸的太平洋里,被一艘美国军舰救起。

这两部小说以令人惊叹的方式,预示了空间旅行的各种实际情况。有意义的是,美国宇航员弗兰克·博曼所驾驶的阿波罗 8 号跟巴比康的宇宙飞船一样,也是从佛罗里达出发,重量相同,飞行高度一样,甚至恰恰掉落在太平洋上离小说所确定的位置四公里处。这当然不可能是简单的巧合,而是证明作家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求助于科学以证实他的幻想,并将这种幻想升华到将来某一天必定能够实现的方案高度。

儒勒·凡尔纳并不满足于将自己的想象旅行局限在月球的活动区域。一八七七年,他又设想出一个描写一颗彗星从地球掠过,带走了地中海附近的三十六位居民,他们在太阳系漫游了两年,终于趁这颗彗星再度与地球相撞时又顺利地返回地球的故事。这就是《赫克托·塞尔瓦达克》(中译本易名为《太阳系历险记》)一书,它把读者带到了木星以外的空间,从而大大扩

展了太空旅行的范围。

在把他的主人公送上太空邀游的同时,凡尔纳自己却醉心于在海上飘泊。一八六六年,为节省开支,他举家迁往位于索姆河口的克罗托瓦小渔村。这里环境幽静,空气清新。他常常到海滩漫步,跟渔民们聊天。汹涌的波涛激起他对童年的回忆,撩起了他作海上航行的强烈欲望。不久,他买了一条小渔船,并以他儿子的名字和海峡守护神的名字把它命名为圣米歇尔号。这艘经过整修的小艇既是他的一个工作场所,又是他从事研究和获取具体知识的工具。他常常乘坐小艇在海上游弋,尽情领略大海的诗意。一八七六年, 为了满足对海上生活的兴趣,他又在勒阿弗尔的诺尔芒造船厂订造了一艘长十三点二七米、宽三点五六米的大帆船,取名为圣米歇尔Ⅱ号。可是,他并没将这艘“富于魅力的游艇”保存多久,因为第二年,他又看中了一艘可作远航的蒸汽游船,因而作出一个“疯狂的举动”,用他在合同外完成的《伟大的旅行家和伟大的旅行史》所得的额外报酬五万五千法郎,把这艘长二十八米、宽四点六米的游船买了下来,命名为圣米歇尔Ⅲ号。在以后几年间, 他多次乘坐这艘船远航,曾沿法国、西班牙、葡萄牙海岸,经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游览了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等北非国家;曾穿过英吉利海峡, 经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和丹麦的哥本哈根,进入波罗的海水域。

旅行不仅丰富了他的航海知识,而且大大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他写得最成功的作品之一《海底两万里》,就是在作了一次长途旅行之后完成的。那是一八六七年三、四月间,他的著名三部曲的第一部《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刚开始连载发表,为了熟悉海上生活,为他早两年已酝酿出初步方案的《水底旅行》(后来改为《海底旅行》、《海底两万五千里》,最后又改为《海底两万里》)搜集素材,他和弟弟保尔乘坐“大东方号”到美国旅行。在船上,凡尔纳饶有兴趣地观察巨轮的航行情况和乘客们的举止动态,并详细地作了笔记。踏上美洲大陆后,他们从纽约沿哈德孙河上溯,到达伊利湖,欣赏了闻名世界的尼亚如拉大瀑布。这次历时一个月的横渡大西洋之行,极大地丰富了他对海上生活的体验,增强了他对探索海洋秘密的渴望。旅行归来后,他立即躲进他的“浮动工作室”——圣米歇尔号上,埋头创作,到七月底已完成初稿,只是因为对尼摩般长的命运跟出版商有不同意见,这都作品推迟到一八六九车三月才出版发行。

一八七○年至一八七一年普法战争期间,儒勒·凡尔纳受命组织一支海岸警卫队,保卫索姆湾以抵抗普鲁士人。这支海岸警卫队,其实只有凡尔纳自己那艘装了一门笨重大炮的小船,以及总共只拥有三支燧发火枪的十二个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的老兵。内战期间,凡尔纳对文学创作曾一度失去信心, 并于一八七一年夏重返证券交易所,但过了不久,他就离开喧嚣的巴黎,搬到他妻子出生和居住的亚眠市,在那里一直定居至终世。

以一八七二年发表的《八十天环游地球》为转机,凡尔纳成了一个举世瞩目的显赫人物。这年六月,他被接纳为亚眠市学士院院士,在欢迎会上, 他宣读了几节《八十天环游地球》,作为入会献词。八月,他荣获法兰西学士院一等奖。十一月,《时报》开始连载这部作品,立即引起了轰动,不久又被费城的一家报纸转载。第二年一月,该书单行本正式发行,受到读者前所未有的欢迎。一八七四年改编成戏剧公演,整个巴黎更是沉浸在一片节日的气氛之中,之后又被搬上其他许多地方的戏剧舞台,票房收入一直相当可观。直至今天,斐利亚·福克这位紧迫的旅行者所完成的业绩仍深深吸引着

广大读者和观众。

此后十五年间,凡尔纳的荣誉和财产达到了顶点,他先后发表了《牛博士》(1872)、《盛产皮毛之邦》(1873)、《神秘岛》(1874)、《米歇尔·斯特洛戈夫》(1876)、《黑印度》、《太阳系历险记》(1877)、《十五岁的船长》(1878)、《一个中国人在中国的苦难遭遇》、《蓓根的五亿法郎》(1879)、《机器房子》(1880)、《大木筏》(1881)、《绿光》

(1882)、《固执的凯拉邦》、《南极星》 (1883)、《烽火岛》(1884)、

《桑道夫伯桑》 (1885)、《征服者罗比尔》 (1886)等一批较重要的作品。

在深孚众望、身强力壮的年代,凡尔纳曾经说过:“我的生活是充实的, 根本没有烦恼的余地。这大体上就是我所要求的一切。”可是,面对一连串不愉快的事情,他的情绪毕竟受到一些影响。

凡尔纳的独生子米歇尔,从小就是个难于管教的顽童,奥诺里娜对他纵容溺爱、百依百顺,凡尔纳则对他冷漠疏远、不理不睬,从而使他养成一种放荡、任性的恶习。早在读中学的时候,他就十分放荡,胡作非为,甚至为满足个人私欲,不惜到处借债。凡尔纳曾把他送到一所教养院关了八个月, 但这样做非但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加深了他的反抗情绪。迫于无奈,凡尔纳竟采取“父亲惩罚”的方式把他送进监狱,后来又把他遣送到印度去住了十八个月。但米歇尔依然劣性不改,凡尔纳一气之下,把他赶出了家门。一八八○年三月,米歇尔未满二十岁,就带着一个年轻的女歌手私奔,凡尔纳不得不通过出版商,每月从自己的版税中抽出一千法郎让他维持生活。一八八三年年底,米歇尔又爱上了一个十六岁的学音乐的女学生让娜。这下, 凡尔纳不仅要供养儿子米歇尔一家(米歇尔很快就有了两个孩子)的生活, 还要支付被他遗弃的女歌手的生活津贴。在让娜苦口婆心的劝告下,米歇尔才有了转变,但与人合伙开办火炉厂和投身自行车制造业都相继失败,反而背了一身债。在这种情况下,凡尔纳的收益逐年减少。一八八六年二月,他不得不忍痛卖掉他那艘心爱的游船,这对他可是个莫大的打击,这意味着他今后将被迫忍受幽居的生活。可是,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哩:

同年三月,他的侄儿加斯东突然谵妄病发作,向凡尔纳连击两枪,打伤了他的脚部,这不仅给他肉体上带来痛苦,使他从此成了残疾人,而且在他心灵上留下了创伤。加斯东是凡尔纳的弟弟保尔的长子,本来一向好学上进, 毕业后曾在最高法院当助理办案员,后来又在外交部任事。叔侄俩感情一宜很好。

七月十七日,凡尔纳还在养伤,忽然传来赫泽尔去世的噩耗。凡尔纳跟他共事合作二十多年,一向把他视若自己的“精神父亲”。

翌年二月,凡尔纳的母亲不幸病故,“这个人口如此众多的家庭的最后一丝联系也随之消失。”因行动不便,凡尔纳甚至未能参加他母亲的葬礼。一八八八年,儒勒·凡尔纳年已花甲,自认“已进入垂老之年”。但为

了完成“描绘整个地球”的雄伟目标,强烈的责任感又促使他潜心写作。他常想:“放下工作,我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在脚伤尚未完全愈合的情况下,他又相继完成了《两年假期》、《无名之家》、《喀尔巴阡古堡》、《小博纳姆》、《昂蒂费尔师傅奇遇记》、《第二祖国》、《机器岛》、《冰川上的司芬克斯》、《面对旗帜》、《壮丽的奥里诺科河》等一系列作品。

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使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使一些市政的改革

获得成功”,一八八八年他参加了亚眠市议会竞选获胜。嗣后,在一八九二年、一八九六年和一九○○年,他又三次重新当选。在担任市议员的十六年间,他一直主管美术工作(包括雕塑、绘画、建筑、音乐、舞蹈、木刻等)。他尽心竭力地履行自己的市政职责,监督投票、主持中学优等生会考、协助储蓄银行和农艺协会的工作。后来,他还担任了亚眠市文艺家协会主席的职务,常常到该协会发表演说。

在青年时代,凡尔纳便患有胃痉挛和面部神经痛,可是,他从来不把病痛放在心上。到了晚年,病情有所恶化,加上头晕、视力模糊和风湿性关节炎,使他十分痛苦。“我怀着作家的痉挛,写起东西来十分费劲,但这并没有妨碍我努力工作⋯⋯年龄、残疾、忧虑,所有这些都使我变成一块铅锭。” 他深居简出,却仍然橡一部机器那样有规律地运转。一八九九年,他写信告诉出版商(赫泽尔死后,由他儿子接替):“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由于我坚持不懈地工作,有一批作品已经写好了,其中有好几部很可能要变成遗作。”他所说的“一批作品”,据统计,共包括十三部。

一九○四年一月二十六日,当凡尔纳趴在写字台上终于改完最后一部作品《世界主人》时,他的双口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胃功能也极差,每顿饭只能吃一只糖水蛋。

一九○五年三月二十四日,当全家大小围聚在他床前时,凡尔纳以深情的、模糊的目光瞥了大伙一眼,然后转身向壁,泰然自若地等待死神的降临。早晨八点钟,他终因糖尿病急性发作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七岁。果然不出所料,在他去世后,人们在他的抽屜里确实又发现了七部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