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末代皇后

徽宗赵佶是神宗的第十一个儿子,母亲陈氏。他生长在深宫,一岁时即授镇宁军节度使,封宁国公。哲宗即位,封宁王,旋改端王。元符三年正月,哲宗死,向太后哭泣着对宰相说:“老身没有子嗣,诸王都是神宗的庶子,应该立谁为帝?”宰相章惇回答:“立长为帝则申王当立。”向太后摇头,说:“申王有病,不能担此重任;先帝常常说,端王赵佶有福有孝,而且天性仁孝,可以立为帝。”章悖有些犹豫,惴惴地说:“端王过于轻佻,不可以君临天下。”话音未落,宰相曾布呵叱说:“章惇听太后处分!”章悖肃然无语。于是,召赵佶入宫,即皇帝位,为徽宗。向太后临政,追复旧党。一年以后,向太后死,徽宗亲政。这年徽宗19岁。

徽宗穷奢极欲,昏庸无道。他亲政以后,重用蔡京、王黼、李彦、童贯、梁师成等人,时称六贼。一意排斥旧党,定文彦博、司马光等一百余人为奸党,御书铭石,置于端礼门,并毁吕公著、司马光等人绘像,令臣僚中凡与奸党姓名相同者统统改名。他还大建宫室,穷极奢丽。他先修景灵西宫,动用大量人力采太湖石凡四千六百块,又命蔡京搜罗天下奇花异石,以至每年运送花石的舳舻相接,动辄数十只,号为花石纲,天下为之骚动。

赵佶又命户部侍郎孟揆在上清宝篆宫东景龙山侧筑山,仿余杭的凤凰山,经六年方才筑成。因为山在京城的艮方,即东北方,所以名为艮山、艮岳,又叫万岁山。四方送的奇花、杂木、异石充斥其间,千岩万壑,松柏掩映,楼观台殿隐约,麋鹿出入其间,景观奇丽而迷人。

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内有方腊、宋江起义,外有辽、金虎视眈眈,随时侵扰。大宋可谓危如累卵、大厦将倾。徽宗宣和七年,金灭辽后决定大举伐宋。九月,金派遣使臣出使宋国,名义上是通报辽主被擒的经过,实际上是刺探军情。金遣小使到太原见童贯,说商议交割云中之地,实际上是欺骗大宋,使其不备。但赵佶却不明事理,相信金使的说法,竟派童贯前往。十月份,金准备停当,便大举南下,宋竟一无所知。

十二月,金攻燕山,相继破檀州、蓟州,占三河、燕山。金使到达太原,提出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童贯不知所措,立即驰还汴京。金军又相继占领朔州、武州、代州、忻州,又分道南下,直逼宋都汴梁。徽宗大惊失色,朝野震动。徽宗连忙下罪己诏,命天下勤王,金的檄文送达御前,内中指斥徽宗无道。徽宗看后泣下无语,口中只是“休休”不止,决定内禅。宋遣使臣使金,告知徽亲内禅并求和。金要求出金三万两。徽宗便出内库金瓮两个,每个为五十两,销熔成金牌子送给金使。金使不答应,提出大宋割地称臣。宋惊惧不已。

汴京人心浮动。主奔、主降、主守、主逃者进行着激烈地争执。徽宗握着枢密使蔡攸的手,痛苦失声地说:“我平日性刚,不意金人敢尔!”气血上涌,梗塞不省,昏迷以至于坠于床下。近侍进奉汤药,一会儿徽宗苏醒,命随侍备好笔墨,手书“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居龙德宫”。皇太子赵桓遂于福宁殿即位,为宋钦宗。

金东路军在南京路都统完颜宗望的指挥下正大举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占领真定、庆源、信德、邯郸,并于靖康六年(1126)正月攻陷浚州,直逼汴梁。宋南岸守桥的军队望见金卡,烧断桥缆就跑。金军便用小舟五天五夜渡河,河边竟没有一兵一卒。完颜宗望笑着说:“南朝真是无人,要是一两千人守在这里,我辈哪能渡河!”

金兵渡河以后,京师震动。徽宗仓皇南逃,直到镇江。钦宗见大敌当前,只好答应金人的要求,割地、赔款。金军得到宋割地赔款的诏书,引军北还。徽宗以为无事,便又带着后宫嫔妃,返回汴京。徽宗、钦宗以为从此就可以继续过他们的太平日子。不料两年后,金兵又大举南下,攻破汴京,徽宗、钦宗和后妃、太子、皇子、宗戚统统成为俘虏。

徽宗先后有两位皇后。第一位是王皇后,开封人氏,是德州刺史王藻的女儿,生钦宗赵桓和崇国公主。王皇后很宽厚,天性俭约。郑妃、王妃受宠,她处之泰然,待之均平,没有和她们过不去。大观二年王皇后过世,仅25岁。王皇后死后,郑氏立为皇后。

郑氏也是开封人。父亲郑绅,是直省官,因郑氏封后,累封太师、乐平郡王。郑氏本来是钦圣殿押班,好色多情的徽宗为端王时,每天在慈德宫朝拜向太后,向太后命郑、王两押班供侍,徽宗就看上了郑、王两位绝色。徽宗即位,向太后赐郑氏、王氏。郑氏入宫后,爱看书,好写诗文,极得以才子自诩的徽宗的赏识。历封贤妃、贵妃,在后宫独享专宠。徽宗还常有词章答对,后宫为之弦歌。

政和元年,郑氏继王氏为皇后。受册时,有司要创制冠服,郑氏却说,正当国用不足,冠珠贵重多费,不如让工匠改制作妃时的旧冠即可。郑氏又请罢黄麾仗、小驾卤簿等仪仗。郑皇后严于律己,也严格约束家族。郑族中郑居中在枢府,郑皇后进奏徽宗,说外戚不当干预国政,如果要用,就请在后宫任职,于是,郑居中罢职。郑居中后来又复用,郑皇后进言说,居中和父亲郑绅往还,人都称其招权市贿,伏请皇上禁绝,并许御史弹劾!

郑皇后天性端谨,善解人意,仁治后宫。然而,郑皇后的仁厚挽救不了大宋覆亡的命运。徽宗被迫禅位,赵桓入继大统,为钦宗,郑皇后被尊为太上皇后,迁居宁德宫,称宁德太后。开封祥符人朱氏立为皇后。郑氏从徽宗南奔南京,金师北退后,又先于徽宗北还。当时,汴京危言四起,说太上皇要在镇江复位,太上皇后将由端门直趋禁中,内侍要钦宗严加防备。钦宗深知郑太后的为人,执意出郊外迎候,两人相见后悲喜交集。

汴京被攻破了,郑氏随同徽宗、钦宗和整个后宫人等成了金兵的阶下囚。一大群金玉之身被押解着,在滚滚黄尘中带入金营。金主下令,废徽宗、钦宗为庶人,逼令他们立即脱下龙袍,换上庶人的衣服。一同被俘的吏部侍郎李若水不胜悲恸,痛哭失声,怒气冲冲中大骂金人为狗辈!金人冷笑着用刀割断李若水的舌头,砍下他的脑袋。李若水在徽宗面前不幸惨死。

徽宗、钦宗贪生怕死,面对赴义殉国的旧臣死于对手,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乖乖从命。太子被推上了遣送金营的大道,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哭泣不止,大喊“百姓救我,百姓救我!”黄沙滚滚,尘土蔽日。大宋的皇帝、后妃、皇子、皇孙、诸王、公主和一大群宫娥美女共三千余人,组成了庞大的俘虏队伍,流离宫禁,踏上了流亡北漠的征途。他们衣带相结,迎着漫漫风尘,被金兵押解着,苦不堪言地一路北上,进入荒漠。

负责押解徽宗、钦宗和徽宗郑皇后、钦宗朱皇后四人的是金将泽利。一路上泽利趾高气扬,用各种方法侮辱着这大宋的亡国帝后,践踏和蹂躏他们的人格和自尊。到达新安县,泽利和县令一同设宴,大摆酒席,以胜利者的姿态嬉笑玩乐、大吃大喝。泽利酒酣耳热,兴致甚浓。他命令朱皇后在席前唱歌,以助酒兴。朱皇后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可又怕违命后钦宗、徽宗吃亏,朱皇后含着泪,强忍着悲痛,挣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哀伤地吟唱:

幼富贵兮厌罗绮裳,

长入宫兮奉尊觞。

今委顿兮流落异乡。

嗟造物兮速死为强。

歌声哀婉凄切。泽利听不懂,醉意朦胧的,只觉得很惬意。他乘着酒兴,命朱皇后再唱一首,敬县令一杯。朱皇后不得已,只好再唱:

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

今日草莽兮事何可说。

屈身辱志今恨何可雪,

誓速归泉下兮此愁可绝。

两皇两后泪流满面,悲恸不已。这时泽利已醉。他挥着手,要朱皇后坐到他身边,陪他喝酒。朱皇后哪里肯答应?泽利站起身,强行拉过朱皇后。朱皇后拼死挣扎,坚决不陪酒。泽利大怒,顺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朱皇后头晕眼花,扑倒在地。钦宗忍无可忍,怒喝泽利,骂他岂能无礼!泽利抽出刀,准备刺死钦宗。信安县令连忙解劝,说上令要活着朝见,逼死他们恐怕于将军不利,泽利这才作罢。

十几天后到达燕京。四人暂住悯忠寺。几天后,他们以庶人的身份朝见金太祖阿骨打的同母弟、此时为金主的金太宗吴乞买。吴乞买宣示免他们一死,发放灵州。四人退出以后,关押在一间土室,每天麦饭两碗,上面盖几片腐肉。朱皇后悲伤过度,受尽屈辱,加之饥寒交迫,至此便卧病不起。她躺在冰凉的地上,一声声地呻吟着,奄奄一息。钦宗哭着请求派医生诊治,监守不理。三天后,朱皇后痛苦不堪地死在土室,最后被监守用一张草席卷走,草草埋葬了事。

徽宗一行三人到达灵州。州令将他们安置在土室,派一些番官、丁役看守。番官借口搜查凶器,乘机猥亵郑皇后。郑皇后要陪侍徽宗,只好忍气吞声。他们在灵州自耕自种,淋风沐雨,变得面目黧黑,形容憔悴。任何旧臣恐怕很难一时认出他们就是当年的帝后。一年以后,他们又被迁往污州、涞州。

宋高宗绍兴五年,徽宗、钦宗已作了近五年的俘虏。南边传来宋军大败金军的消息,徽宗一行又被解往五国城,这是他们生命的归宿。他们在五国城生活了很长的时间。在那里,郑皇后终于倒下了,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徽宗、钦宗痛泣不已。他们除了心中的哀恸,惟一有的是那又咸又苦的泪水。不久以后,徽宗熬持不住了,瞎了一只眼睛。第三年,徽宗双目失明。南返的希望此时已彻底破灭。他的重返故国山河的美梦也因之化为泡影。徽宗绝望了,心如死灰。他白天枯坐着,晚上倦伏在草垫上,完全像一个死人,徽宗就这样默默地在异国他乡中死去,终年五十四岁。

徽宗死后,钦宗还顽强地活着,希望能返回国土,重历大好河山。他一个人熬过了漫长的21年,度过了21个苦难悲痛的岁月。南宋高宗绍兴二十六年,金帝完颜亮兴兵伐宋。大阅兵马时,金帝命令让钦宗作箭靶,甩乱箭射死,然后让群马践踏,蹂之于泥土之中,终年56岁。钦宗真是把生命看得太重,像他这种可悲可悯的死法,实在是大宋的悲哀,令人嗟叹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