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黄纲存驾机飞回大陆

• 黄纲存睁大眼睛，小心谨慎地操纵着飞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入海中。
• 黄纲存的头上冒出了冷汗，紧握的驾驶杆也有些打滑了。
• 等飞机停稳后，黄纲存打开了座舱罩，长长吸了一口气，随手抹去额上的汗水。

决心飞回祖国

1956年8月15日，国民党空军军官学校少校教官黄纲存，驾驶1架AT-6教练机，从台湾冈山机场起飞，在福建仙游降落。

1920年9月，黄纲存出生于山东省夏津县。1937年秋天，黄纲存应征当兵。后来，黄纲存被选派去参加无线电专门训练，训练结业后分配到防空部队当了一名报务员。

在当时，正是抗日战争爆发的时候，当时中国空军飞机少得可怜，日军飞机到处肆意轰炸，城镇、村庄被轰炸的面自全非，惨不忍睹。这使黄纲存向往当一名空军战士，参加抗日救国。在黄纲存的努力学习下，在1943年，他考上了空军军官学校。

黄纲存在空军军官学校第21期就学，在国内经过几个月的军事训练后，就去了当时印度的空军初级飞行训练班，接受2个月训练飞行训练。1944年，黄纲存进入美国陆军航空学校，开始了飞行训练。

在学习期间，也夹杂着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这就是美国人的无端凌辱。

有一天，一个名叫塔木斯的美国人，欺侮一名中国学员，黄纲存上前和他讲理，这个塔木斯盛气凌人，立即愤怒地向黄纲存冲来。黄纲存顺手抓住塔木斯的衣领，用力往怀里一拉，又向外猛推，把塔木斯摔倒在地。这家伙欺软怕硬，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

1945年初秋，黄纲存等人在美国陆军航空学校飞完了B－25轰炸机的全部飞行和作战课目，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国参战抗日。忽然，广播里传来了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他们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8年艰苦抗战终于赢得了胜利。但是，从此也不能驾机报复日军残杀我无辜同胞的仇了。

1945年冬，黄纲存便被分到国民党空军八大队驻北平一零三中队。

8年抗战胜利来之不易，人们都在想着和平建国，但是，蒋介石却反其道而行之，挑起内战。

黄纲存的心情总是平静不下来，自己当初当兵是为了打日本鬼子保卫祖国，日本既已投降，现在内战又起，兄弟互相残杀，这是为什么呢？

从此，黄纲存的思想起了变化，不但言语上流露了对内战的不满，行动上也不愿为国民党卖命了。上司看着黄纲存不听使唤，于是，便命令他到杭州笕桥的空军军官学校去当飞行教练官。

1947年冬，黄纲存去杭州笕桥空军军官学校，任26期飞行教官。后来，国民党军队在淮海战役中失利，南京政府决定把笕桥所有人员迁往台湾。给黄纲存的任务是：带领全校飞行教官家属去台，黄纲存只好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和妻子随波逐流而去。

刚去台湾时，恐怖每天都在威胁着人们的安全。以至每天夜深人静时，真枪实弹的特务们便开始搜查。今天这家抓去一个，明天那家又拉走一个，说他们是共产党嫌疑分子，不管是真是假，先打一顿，然后送去火烧岛。因此，大家只好提心吊胆地混日子。

更可恨的还有，就连平时飞行训练课目的安排也要请示美国顾问。黄纲存看不惯美国人的指手画脚，就和他们吵过多次，上级说他不尊重顾问，对其大加训斥。

有一天，黄纲存在高雄街头，还看到一个美国兵正在殴打一个人力车夫。老车夫嘴上流着鲜血，还躬身向美国兵哀求：“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不给钱，一家人怎么能活下去呢？”

美国兵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误了我与女伴相约的时间，还要什么钱！”

看到这种场面，黄纲存肺都气炸了，握紧拳头想冲上去，但被旁边的好心人拉住了。

这种日子，使黄纲存心中苦闷极了，有时夜晚在家，他就打开收音机，听听大陆传来的广播。听到大陆的广播，他好象听到母亲的呼唤。他觉得自己远离故乡，太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了。无论对于自己的母亲，还是对于自己的祖国，他觉得自己都是不孝不忠之人，他的思想灵魂一直都在忍受着煎熬。

有一次，黄纲存悄悄地听收音机，他听到刘善本将军在对台湾空军的讲话中说“跟着蒋军是没有出路的，只有飞回祖国大陆才有前途。”

黄纲存思考自己的人生前途，确实觉得自己在台湾没有什么出路，他向望着光明的未来。

还有一次，黄纲存听到新中国的周恩来总理在广播里说“解放后的祖国，各项建设空前发展，爱国不分先后，欢迎你们回来参加祖国的各项建设事业。”

周恩来的一席话，在黄纲存的脑子里经常回旋，他在经过长期的思考后，他决心飞回祖国大陆，而且简直是归心似箭。

忍痛告别家人

1956年8月14日，下午，队长汤关振下达了第二天的编队飞行课目。

黄纲存把本组的学员召集到一起，向学生讲解了编队飞行的目的、意义、操纵要领及注意事项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在椅上深思。

此时，黄纲存计划着如何摆脱编队，油量需要多少，用什么方式飞行，在什么地方着陆等……正想得入神，同事桂景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老黄，下班了。”

黄纲存回到家中，二儿子高兴的跳着说：“噢，爸爸回来了。”老三跑过来说：“爸爸，我们幼儿园老师说，明天带我们去参观，要穿漂亮的衣服。”老大也凑过来说：“爸爸，明天我们考试，我要一支新笔。”

看着这一张张的笑脸，黄纲存心疼地说：“好，好，都答应你们的要求。”

饭后，黄纲存对孩子们说：“叫妈妈给你们换换衣服，咱们一同去照张相，再看场电影好吗？”3个儿子都高兴地拍手赞成。

看完电影回到家中已是21时多了，3个孩子相继入睡。善良的妻子并没有发觉黄纲存的反常，只随便谈了一些家常便入睡了。

黄纲存翻来覆去没有睡意，他轻轻起来打开台灯检查了一下平时准备的地面航线图，又仔细地熟记了一下应飞角度及应变措施，唯恐飞机落在偏僻的地方。

一切准备好后，他看了看安详熟睡的孩子们，非常痛苦地想：孩子们，暂别了，一切听妈妈的话。

转眼又看了看睡在身旁的妻子，心想：10年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相亲相爱，而今为了奔向光明前途，自己不得不暂时离开你，自己走后会给你带来莫大的灾难。你一向是深明大义的，相信你会谅解的。

就这样，黄纲存悄悄地告别了家人，毅然走上回归祖国之路。

顺利回归大陆

1956年8月15日，天气晴朗，空军军校按计划组织飞三机编队训练。

一切准备完毕，带队飞机起飞了。黄纲存带着学员飞二号机相继起飞，接着，三号机也跟着腾空而起。

黄纲存边指导飞机爬高边编队，当飞机飞到机场上空时，队形已经编好。

这时，带队机询问塔台队形如何，塔台回答“很好，继续飞行。”

黄纲存所在的飞机，刚飞了约5分钟，黄纲存便故意把磁电机的电门间断地关闭了几下，顿时，发动机噼里啪啦地放起炮来。

正在操纵飞机的学员，发现飞机放炮，立即惊呼：“教官，飞机放炮了。”

黄纲存说：“知道了。”

黄纲存随即报告带队机说：“飞机放炮，要求回场检查。”

带队机回答：“迅速回场。”

黄纲存立即操纵飞机在机场平稳地落地，并将飞机滑向停机坪。

当黄纲存刚爬出座舱，机械师就来了，黄纲存告诉机械师，飞机在空中放炮，不能维持正常飞行。

在一旁的学员紧张得满头大汗，补充说：“连续放了几次炮，就跟不上长机了。”

机械师说：“知道了。”

这时，黄纲存即若无其事地走向教官休息室，选了个面向门外的沙发坐下来，看了看室内的一切陈设，又看了看进进出出的人们，心中暗想：朋友们，再见吧！冈山机场再见吧！……

当黄纲存正在深思，学员跑了进来，规矩地敬了个礼说：“机械师试过车了，说没毛病，请教官去看看。”

黄纲存起身与学员一同来到飞机前，只见老机械师满头大汗，抬起头来说：“黄教官，我试了几次，发动机转数都正常。”

黄纲存说让我空中试试看，但要加满油箱。机械师答应了，便叫油车来加油。

学员说：“教官，我与你一同试飞吧？”

黄纲存说：“试飞总是有危险的，等我试飞回来再带你飞。”学员满意地敬了个礼，就回休息室了。

黄纲存将飞机滑向跑道头，用话筒请求起飞，塔台回答：“203可以起飞，注意安全。”

黄纲存回答：“知道了。”他驾驶飞机由慢而快，腾空而起。这时，黄纲存紧张的心情顿时平静了好多，他脱离航线，在机场上空做盘旋上升。

这时，熟悉的屏山、大小冈山映入黄纲存眼帘。飞机下面便是冈山镇，紧连着就是军校宿舍，黄纲存和妻儿多年来就生活在这里。一想到善良的妻子，3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心中就有无限的难过，但为了光明，为了和平，再见吧！

这时，耳机里传来了塔台的呼叫声：“203你在哪里，试飞情况如何？”

黄纲存回答：“飞机良好，我正在冈山镇上空。”回答后，黄纲存压杆飞向机场西侧的海边，并通知塔台：“我在低空试飞。”

为了节省油，黄纲存随即按着平时准备好的航线对着大陆飞去，耳机内又传来了塔台的呼叫声音，黄纲存干脆把无线电关掉，根本不理会。

黄纲存驾驶飞机低飞得几乎擦着水面。这时，黄纲存睁大眼睛，小心谨慎地操纵着飞机，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入海中。

飞着飞着，黄纲存发现前方有3艘美国第七舰队的军舰，他便调转方向往北飞去，等绕过了美国舰队后，又恢复了原航向。

这时，黄纲存打开通讯机，机场塔台正在呼叫：“203赶快回场落地。”黄纲存又把开关一闭，心想：再见吧，冈山机场，等祖国统一那天我再回来看你！

黄纲存看了看时钟，已经指向10时40分，这说明已经飞行30多分钟了。黄纲存看了看前方，仍然是一片大海，白浪滔天，四周除了深蓝色的海水和偶然见到的鲸鱼喷起的水柱外，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黄纲存的头上冒出了冷汗，紧握的驾驶杆也有些打滑了。他仔细地向前方搜索着。终于，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可以看见深蓝色的大陆影子了。黄纲存检查了一下油量，已耗去了大半，看时间，已离开台湾40多分钟了。

猛然间，黄纲存看到天空有无数海鸥在飞翔，这说明离岸边已经不远了。再向前看，一群群的渔船正在海上捕鱼，前面的山影清晰可见，海岸就在前面。

黄纲存顿时心情激动起来，心想：美丽的祖国大陆呀，终于又看到了你！

很快，飞机到达海岸边，当黄纲存驾机飞过一个小山头时，红灯已开始刺眼地亮了，油已用完，飞机要赶快落地。

可眼前这一望无际的高低不平的庄稼地，上哪去降落呢？

黄纲存急中生智，见前面有条大河，河的转弯处有一小片沙滩，他拉起机头，边转弯边关闭油门，放下了阻力板，关闭磁电机……一切做完后，黄纲存拉平飞机，听到飞机腹部与沙子的磨擦声音后，飞机猛地一阵抖动，就停住了。

等飞机停稳后，黄纲存打开了座舱罩，长长吸了一口气，随手抹去额上的汗水，自言自语地说：“母亲呀！久别的游子回来了！”

黄纲存像往常一样习惯地把保险伞背在身上，走出了座舱。他看着飞机趴在地上，螺旋桨已经卷成了麻花，黄纲存想：“谢谢你，我的伙伴，你已完成了你的使命。”

这时，黄纲存举目四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他就走到河边，洗去脸上的汗水和手上的油垢，回到机翼上坐下来。

大约过了10几分钟，当地群众跑了过来。黄纲存首先迎了上去，说明来意。顿时大家鼓掌欢迎，有几个青年小伙子还把黄纲存抬了起来。

后来，黄纲存受到了军区领导的热烈欢迎和接待。

1956年9月20日，黄纲存到达向往已久的首都北京，受到了空军首长的接见。24日，黄纲存又见到了父亲及弟弟、哥嫂等家里的亲人们。

9月26日，在授奖仪式上，解放军总政治部颁发奖金给黄纲存，空军副司令员王秉漳授给黄纲存少校军衔。

在1964年，黄纲存由少校晋升中校。1982年，黄纲存加入中国共产党，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从此，黄纲存为发展祖国的民航事业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