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刚驾机飞回大陆

• 叶刚看了一下表：9时整。是时候了，他拿笔写了张纸条递给了驾机的孙志强，纸条上写着：“按360度飞行！”
• 快到大陆了，突然，前方升起两架战斗机拦在前面。叶刚一边急摆机翼以示“投降”，一边绕开截机，继续向前加速飞行。
• 叶刚猛地将飞机向左急转，飞机的右翼插进了田埂里，终于停止不动了。

产生起义念头

1953年6月26日，国民党空军第一大队少校领航员叶刚和第四大队少尉飞行员孙志强驾驶1架AT－6教练机从金门起飞，飞回大陆，在浙江上虞降落。

1924年，苦难的中国正是战火频繁。4月12日，在饥荒和战火中，叶刚出生在河南省确山县留庄镇叶楼村。

1939年，15岁的叶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国民党某兵工厂，学习枪炮制造。当时，叶刚幼稚地认为，这样他将来就可以多造军火，狠狠地打击日本鬼子。

不久，叶刚的技术上有了很大进步，深得上级赏识。于是，这家兵工厂打算选派叶刚到德国深造。

听到这个消息，叶刚很兴奋，但没有多长时间，一个意外的消息又使叶刚大失所望。德国、意大利、日本联盟了，要吞并世界！这个消息使叶刚留学德国的愿望成了泡影。

叶刚天天翻看着报纸，收集信息，他发现国民党考试院要举办特种考试。通过努力，叶刚终于被国民党交通部技术员训练所录取，学习无线电技术，毕业后被分配到贵阳市红边门外电台，担任三级工程师。

后方工作使叶刚非常厌倦，他总想到前线去亲自同日本人较量。

一年后，他的同事朱先生说：“叶工程师，你身体条件很好，去考空军吧，空军可以上前线。”

同事的话使叶刚激动万分，凭着健壮的体魄和良好的文化素养，叶刚终于考上留美飞行军官。

在昆明巫家坝空军预备学校学习训练3个月后，叶刚便被派往印度学习初级飞行。

后来，叶刚又到美国，在美国南部沙漠城市特克斯州学习领航，直到抗战胜利。

1945年，农历腊月二十九日，随着一声汽笛长鸣，叶刚搭乘的轮船停在了上海吴淞口。

走下轮船，上海滩的奢华，“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靡靡之音，使叶刚对抗战胜利后的“和平”堵得心慌。

叶刚很快被分配到上海五角场运输基地，做了一名领航员。后来，叶刚从运输基地被调往驻扎在上海的八大队三十四中队。

不久，国民党挑起内战，叶刚被推上前线。但是，叶刚的态度非常消极，不想对自己的同胞狂轰乱炸，总想找借口干地面工作，不愿上飞机领航。

辽沈战役打响后，叶刚被国民党空军八大队指令轰炸沈阳。叶刚驾机在沈阳上空盘旋许久，不忍心投弹。工厂、学校、民宅、同胞历历在目，一旦触动三发射按钮，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决定回飞。

此时，人民解放决的大炮早就瞄准了他驾驶的飞机，他仓惶拉起操纵杆，炮弹还是在据飞机100米处炸开了。他的机翼抖了几抖慌忙飞回基地。

后来，叶刚又受命轰炸陇海铁路大汶口铁桥。他不想去，但军令如山。

飞机在崇山峻岭中爬升，叶刚很快在大山深处找到了铁桥，地面指挥命令他轰炸，他不得不向地面目标投去了罪恶的炸弹，第一颗、第二颗，他有意偏离目标，直到地面指挥发怒时，他终于咬牙投出第三颗炸弹。

为这次轰炸，叶刚一直在深深忏悔。

目睹国民党军队的腐败，叶刚渐渐产生了驾机起义的念头。叶刚将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了机械员彭泽祥，两人一拍即合。

但驾机起义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他驾驶的B24轰炸机非常庞大，机主人员有20多人，升空后，如果意见不统一，一切都将成泡影。

计划驾机起义

1948年，叶刚和彭泽祥在等待起义时机。

就在这时，国民党方面发现他与彭泽祥来往甚密，为防事变，提前将彭泽祥调往台湾。

临行前，彭泽祥密秘至电叶刚，可先去台湾，再伺机驾机起义。

这时，上级也一再催促叶刚飞赴台湾，而叶刚一直在找借口拖延，这使得他所在的飞行中队队长怀恨在心，也为叶刚日后在台湾遭受迫害埋下了祸根。

当时，战事更加紧张，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在1949年10月，国民党残余军队最后逃往金门岛死守。

因为，飞机从台湾起飞10多分钟即可到达金门上空。当时，空军对于苟延残喘的国民党军队来说无疑是一支主要的抗拒力量。因此，在当时，飞行人员便成了国民党的宝贝。

上级一遍又一遍来电催促叶刚，限他两个星期内飞赴台湾。

叶刚没有如约赴台湾，他还在等彭泽祥的消息，还在想着驾机起义，没有好搭档，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起义壮举的。最后，叶刚横下一条心，决定先赴台湾，再设法驾机返回。

1949年冬，叶刚终于怀着对大陆的眷恋，搭乘军用飞机来到台湾。

叶刚走下飞机，就遭到中队长的大声呵叱：“让你两个星期内来台湾，为什么一直延迟？”

“挤不上飞机！”叶刚说。

“胡说！你思想有问题，想反！”中队长说。

叶刚失去国民党的信任，他到达驻地后，被安排搞地面工作，不让他上飞机了。

这时，叶刚心里气不顺，所以不想干，中队长一怒之下便把他带到宪兵队。叶刚仍然据理力争，国民党方面干脆把他关进了海陆空军监狱。

叶刚便写告状信伸冤。他的告状信很快被转到台北军法处，随后，叶刚被释放。

叶刚的“通共”嫌疑被解除了，国民党空军司令部又将他安排到空军八大队服役，他迟迟不报到。

空军司令部又不得不将他调往空军一大队当少校领航员。因为，只有当领航员，驾机起义的成功可能性才最大。

在国民党空军一大队，叶刚所在中队的中队长麦古登很欣赏他。麦古登对中队所有的飞行和轰炸人员说，都要虚心向叶刚学习领航技术。

叶刚为取得上司的信任，早日实现飞赴大陆的愿望，还将自己掌握的侦破搜索知识编印了两个小册子，让大家学习。

麦古登认为叶刚很有能力，也值得信任，就派他到金门驻防半个月。

1953年6月12日，叶刚启程去金门。

因为怕又有人“叛逃”，台湾军方规定飞行员一律不准带枪。叶刚就把那支用2两黄金买回的加拿大C446手枪，放在一个破旧的飞行包底部，上面盖上地图和一些随身用品，逃过检查，上了飞机。

这架去金门岛的飞机，并不是直接从台中飞往金门，而是先绕道台北机场，装一些货物和乘客，然后再飞往金门。

在台北机场，叶刚吓了一跳。他刚下飞机，迎面就碰上一个原来在同一中队干过的同事。叶刚和这个同事曾闹过矛盾，而且，此人知道叶刚来台湾之前，曾有过驾机起义的想法。

叶刚怕他向运输队长告密，趁飞机在机场装货时，返回飞机，把装枪的旧飞行包压在了货物底下。

果然，半个小时后，当叶刚上了飞机刚坐稳，运输队长突然宣布：“按规定，任何人上飞机都不准带武器，谁如果带了，请马上交出来，否则，军法处置！”

叶刚知道他们并没有抓到什么证据，便装聋作哑，不吭声，并且，他马上脱掉外衣，只穿一件衬衫，表示身上没有带枪的地方。

运输队长看见叶刚身上确实没有枪，就笑了笑，下令飞机起飞。

当飞机降落在金门机场时，已是中午12时。走下飞机，叶刚禁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迎面跑来的12个宪兵，叶刚急忙把手伸进提包里握紧枪，准备拼个死活。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三个宪兵例行检查，今天突然增加这么多人，叶刚心中有些发毛。好在宪兵只检查旅客，对军官们并没有多加盘问。

宪兵走后，叶刚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与叶刚同机，从台中来金门岛执行换防任务的共6个人。

晚上，当叶刚一行人刚要睡觉时，驻扎在金门的第四飞行中队作战参谋，来到他们的宿舍，说：“金门这地方，像美国的西部，是不毛之地，比较危险，如果谁带有枪就请拿出来，供夜间守卫使用。”

叶刚见他来者不善，便针锋相对地说：“我们隔壁就是警卫连，如果怕有危险，借我们每人一支步枪，6个人一齐保卫才好呢！”

这位作战参谋的军衔比叶刚的少校军衔低，本来就是试探一下，看换防刚到的6个人是否带有武器，不料碰上了叶刚，不敢再说什么，就灰溜溜地走了。

在金门驻防的两个星期中，叶刚时刻都处在紧张状态之中。或许是心中有事，每次上机执行任务，叶刚觉得值班警卫好像格外注意他。

有好几次，在上飞机前，值班警卫一边跟他开着玩笑，说：“喂，叶少校，你的包怎么带那么多东西？”同时，一边把手伸到他的包里去检查。

叶刚知道这是在变相检查，他早有准备，一到金门，他就把手枪塞进床下的墙洞里了。在没有充分把握时，他是不会带枪上飞机的。

几次检查之后，值班警卫渐渐放松了对叶刚警惕。

1953年6月25日，在叶刚即将结束在金门驻防的前一天，叶刚所在第四飞行中队少尉飞行员孙志强，接到作战室的命令：明天上午，要侦察北到崇武、南到虎头山一带，福建沿海海面的船舶动态。

叶刚想：真是天赐良机！

这天晚上，作战参谋叮嘱叶刚，说：“孙志强情况不熟，明天，你一定为他领好航。”

原来，孙志强是空军军官学校第30期刚毕业不久的学生，飞行技术不太熟练。

“放心吧，我一定把他领到正道上！”叶刚说。

叶刚想着，不久就能回家乡，见到双目失明的老母亲，兴奋得一夜未眠。

26日清晨，叶刚早早起床，悄悄地取出手枪，别进裤腰里。然后，他叫醒孙志强，一同乘汽车到飞行管理室拿到起飞证，来到准备起飞的飞机旁边。

当时，每一架飞机都有一名值班警卫，无起飞证不准上飞机，连接近飞机都不行。

为以防万一，叶刚先让孙志强上飞机检查一下。

值班警卫说：“飞机刚检查过，没问题，你们上飞机吧！”

叶刚听了这话，高兴在一个箭步跃上了飞机。

叶刚和孙志强驾驶的那架代号为“白鲨”的AT—6型侦察机，是由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战斗机改装的，这种飞机前后都可以驾驶，性能良好。

叶刚和孙志强很快驾驶飞机起飞了，不久，他们就可以回到家乡。

顺着福建飞行

1953年6月26日清晨，晴空无云，一望千里。

无风的大海映射着朝霞的光辉，白色的海鸥紧贴海面上低缓飞翔。

叶刚和孙志强驾驶的侦察机顺着福建沿海飞行。

当飞机到崇武上空准备返航时，叶刚看了一下表：9时整，是时候了，他抓笔写了张纸条，递给了驾机的孙志强。纸条上写着：“按360°飞行！”

按360°飞行，那不是掉头向大陆吗？孙志强不理解叶刚的意思，以为他弄错了，向他摇了摇头。

叶刚见孙志强不肯掉头，就掏出手枪对准他说：“实话说了吧，今天，我要回家，我想家乡，想妈妈。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孙志强回头看见叶刚用枪对着他，禁不住浑身发抖，他镇定了一下情绪，点头表示同意，并把航向定到了360度。为确保万无一失，叶刚决定让孙志强停飞，他接着驾驶。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金门作战指挥部的呼叫：“白鲨、白鲨，飞机出了什么事？请回答！”叶刚不回答，示意孙志强也不要理睬。

作战指挥部听不到回答，突然狠狠地命令道：“白鲨，立即掉转机头，否则后果自负！”

叶刚知道“后果自负”的意思，但他不怕！作出选择之前，他就想到了死，但死，他也要死在大陆。叶刚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

10分钟以后，3架战斗机追了上来，一边开炮，一边急呼叶刚停止“叛逃”。叶刚沉着驾机，任凭炮弹在飞机旁边爆炸。

快到大陆了，突然，前方升起两架大陆的战斗机拦在前面。叶刚一边急忙摆机翼以示“投降”，一边绕开截机，继续向前猛飞。

大陆的战斗机看到了飞机摆翼，放过叶刚的飞机，拦住了后面追来的3架战斗机。

叶刚驾驶飞机终于飞回了大陆上空。

这时，孙志强对叶刚说：“叶少校，还是让我开吧。我也想家啊，但刚毕业还没有练出胆来。”

原来，孙志强的亲人全在大陆，父母亲解放前在上海搞地下工作，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全家人除他以外全都是中共党员，是个革命家庭。

叶刚见孙志强说得真切，就把飞机交给他，让他继续驾驶。

驾机成功降落

1953年6月26日，叶刚驾驶飞机突然飞入大陆上空。惊动了我国沿海某部空军指挥部，他们一边派机堵截追赶，一边通知沿途各雷达密切注意“敌机”的动向。

叶刚原计划准备在福建沿海某个机场降落，但见前有飞机堵截，后面又有飞机追赶，他担心万一交上了火引起误伤，只好向南京方向飞去。

大约1小时后，叶刚见仍摆脱不了大陆飞机的追赶，就让孙志强改航315度，向杭州机场方向飞去。

当飞机进入浙江山区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天空浓云弥漫，能见度很差，叶刚和孙志强这才摆脱了大陆的飞机的追赶，并冲出雨雾区，飞到浙江省上虞县。

马上就要到杭州机场了，此时，机舱内的油量警告信号灯却亮了，飞机的航油快用完了。

看来已经无法在杭州或其他机场降落，只得就地迫降了。

这时，从飞机上往下望，一块块稻田星罗棋布，非常美丽。但是地面上田埂交错，没有一块较大的平地，不利于飞机迫降。

看到这种情况，叶刚怕孙志强的技术不过硬，对他说：“你停止驾驶，系好安全带，我来驾驶。”

叶刚边说边在后面驾机进行迫降。减速、关闭油门、缓俯、降落……

飞机着陆了，在一块较平坦的稻田颠簸滑行，突然一道田埂横在了前面，叶刚猛地将飞机向左急转，飞机的右翼插进了田埂里，终于停止不动了。

好险啊，迫降成功！叶刚安然无恙，但机舱被挤扁，孙志强受了一点小伤。

叶刚爬出飞机，将手枪扔在地上，举起双手，对刚赶来的当地民兵说：“我是从台湾起义回来的，请带我到解放军部队。”

至此，叶刚驾机起义宣告成功，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又一个从台湾驾机起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