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第

1813年10月10日,威尔第出生在意大利的一个名叫隆高勒的穷乡僻壤。那天村里的人都来给威尔第的父亲道喜,他们吹奏着祝福的音乐,欢庆了一通之后,便给威尔第起了一个又长又拗口的名字——朱塞庇·佛托那特·弗兰奇斯克·威尔第。父亲靠开一个小客栈维持生计,家里很穷,威尔第很小就尝到挨饿的滋味。他想学音乐,可是家里没有钱给他买乐器,于是小威尔第就自己用扑满积攒零钱,整整坚持了3年零3个月。这一举动,乡亲们也被感动了,他们共同凑点零钱,给威尔第买了一架破旧的老式小钢琴。这是一架放在桌子上的,形状像钢琴的小型键盘乐器。欢天喜地的威尔第拥有了自己的乐器,他高兴得不吃也不睡,整整弹了一天一夜。最后,母亲的眼泪都被他弹出来了:“这孩子,看他高兴得连命都不要啦!”

就是用这架小钢琴,威尔第在琴键上弹出自己想出来的旋律或和声。威尔第乐此不疲,反复地弹奏和实验,给了他极大的快乐。有一次,不知什么缘故,他忘了上次弹出的那段优美的和声,他想呀想呀,头皮都快要想破了,就是记不起来,气恼的威尔第迁怒于小钢琴,他拿出锤子,“砰——轰——”一下,砸在钢琴上。钢琴被砸坏了,父亲只得为他请来一个修理工,这个老师傅修好了钢琴之后,坚决不肯收一分钱;他还在钢琴里面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是一个修理工,名叫斯蒂芬·卡瓦莱蒂,我为威尔第修好了琴键,装好了踏板,但我不收分文。因为威尔第学琴心切,他对音乐的酷爱,就是偿付给我的最好的报酬。”如今,这架小钢琴,还保留在米兰的威尔第博物馆里。

一个名叫巴加萨特的流浪汉,也是最早注意到威尔第有音乐潜力的人。这个流浪汉走街串巷,专门给人家的婚礼或舞会拉提琴,有次他来到隆高勒,在村头的草坪上拉起提琴,威尔第成了他的第一个知音。小家伙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张着嘴巴,注视着这个拉提琴的人,看他琴弓灵活地拉动,迷人的音乐随之弥漫于四周。巴加萨特对眼前的小家伙也很感兴趣,他将手中的提琴递给威尔第,小家伙居然也能将他拉过的乐曲原原本本地演奏出来。“真是了不起!”巴加萨特惊叫起来。流浪汉临走之前,恳请威尔第的父亲:“让你的儿子学音乐吧,他会成名的!”若干年后,这一预言果然实现了。当成名的威尔第找到这个流浪汉时,他已是一个贫病交加的可怜的老人,威尔第像个孝顺的儿子那样,尽力照顾了老人的晚年生活。

父亲请村里的风琴师做威尔第的老师,一年之后,威尔第的音乐才能即超出了他的老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师为这个娃娃学生,拱手让出了风琴师的位置。威尔第接替了老师的职位,村里给他每年40里拉(意大利钱币)的工资,微薄的工资,已够威尔第维持清贫的生活。在风琴师的职位上,威尔第一直为村民工作到18岁。除了礼拜天在村里的教学演奏风琴,其余的时间,他都步行到布塞托小城去接受音乐教育。有一个酒商,名叫安东尼奥·巴雷西,他也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喜欢笛子和单簧管,还是当地乐团的主持人,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看中了威尔第。安东尼奥先生非常赏识这个刻苦勤奋的青年,他请威尔第到他货栈里当学徒,帮助他做生意,替他的乐团抄写乐谱,他则为威尔第提供免费膳宿。威尔第是一个如此惹人爱怜的孩子,后来他就成了安东尼奥先生家的一个成员,安东尼奥还为女儿玛格丽妲聘请拉丁文和音乐教师,他让威尔第也跟着自己的女儿一同学习。

1832年,威尔第19岁,布塞托的一个慈善团体,给他每年300里拉的奖学金,加上安东尼奥先生慷慨的资助,让他到米兰去报考音乐学院。满怀壮志的威尔第风尘仆仆地来到米兰,但是,米兰音乐学院却借口他已超过学龄,拒绝他入学。当时学院只招收14岁以下的少年,加上主考官见威尔第一副外省人的土气模样,举止笨拙,完全没有钢琴家的风采,就直接对他说:“小伙子,你不用报名了。”

威尔第徘徊在学院的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好。一位音乐教师看到威尔第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动了恻隐之心,他指点威尔第去找斯卡拉大剧院的钢琴师拉威尼亚,或许他肯收留威尔第做自己的学徒。拉威尼亚果然乐意教威尔第作曲,并且在他的引导下威尔第走上了写作歌剧的道路。

在拉威尼亚的指导下,威尔第进步很快。因为拉威尼亚是斯卡拉歌剧院的钢琴师,这使威尔第有机会接触歌剧的演奏与演唱。他整天泡在歌剧音乐的海洋里,他还参加了米兰交响乐团的排练活动。一次,交响乐团指挥计划上演海顿的清唱剧《创世纪》,快要上演之前,指挥却临阵逃脱了,他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指挥,却借口合唱团排练得不够充分而辞去指挥的职务。交响乐团的秘书逮住了威尔第,央请他好歹试一试。于是,威尔第接过了指挥棒,合唱团的歌手们一看新来的指挥是个毛头小伙子,就有心想作弄他一番,他们嘻嘻哈哈,态度极不严肃。但是,威尔第确实是一个扭转乾坤的小青年,他开始指挥排练,歌手们的情绪很快就被他调动起来,排练的场面变得热烈而生动,每一个人都各守其职,威尔第本人更是带劲,他用右手指挥,让左手单弹伴奏。《创世纪》终于和观众见面了,威尔第成了正式的指挥,乐团的每个成员都衷心地感谢这个年轻人给他们带来了成功。

在米兰的两年,是威尔第为自己确立名声的两年。至此,他的学业已经完成。这时,他收到安东尼奥先生的来信,告诉他布塞托大教堂的老风琴师已去世,按照以前的约定,促请他回去接替风琴师之职。于是,威尔第告别了米兰,带着自己的一箱乐谱返回小城市布塞托。安东尼奥先生在家中大筵宾客,为威尔第接风。他的女儿玛格丽妲,也就是威尔第青梅竹马的恋人,更是快乐得像个喜鹊。谁也没有料到大教堂的神父们竟然毁约,他们说威尔第在米兰学的是歌剧音乐而不是宗教音乐,拒绝他担任风琴师之职。一时间,满城风雨,人群激愤,当地乐团的成员齐集安东尼奥家,大家一致认为神父们背信弃义,于是他们闯入大教堂,取回自己存放在那儿的全部乐谱,并且宣布,乐团聘请威尔第任他们自己的音乐指挥。

3年后,威尔第带着妻子玛格丽妲和一双漂亮活泼的小儿女,迁居米兰。一连串的不幸开始向威尔第袭来。先是他的心脏病发作,那是由于他在童年时代经常挨饿而造成的体质虚弱。此时斯卡拉剧院财政收入极不景气,他们向威尔第提供一部歌剧脚本《一日为王》,要求威尔第把曲子写得愈滑稽愈好。威尔第哪有心情写“滑稽”音乐。贫病交加的青年人,正逢他生活在艰难的时期,家中负债累累,妻子的全部首饰都典当变卖了,房东催着他付清拖欠的房租、剧院绝不同意预支一笔稿酬,正在威尔第走投无路的时候,新的灾难又接踵而至。1840年4月,小儿子病了,医生没有能作出诊断,可怜的小东西就在妈妈的怀里断了气。这还不够,几天之后,小女儿也病倒了,也断送了小生命。即使这样还不够,他的可怜的妻子又得了急性脑炎,6月3日,家里送走了第三口棺木……“而在这巨大的悲痛之中,我却要写一部滑稽歌剧!”一提起这件往事,威尔第就愤愤不平。他诅咒命运,他呼天抢地,他痛心人世的麻木无情。

可想而知,这部歌剧彻底失败了。27岁的威尔第痛不欲生。后来他写道:“观众竟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个可怜的年轻病人的作品,他写作的时候十分匆忙,又是满心创伤……姑且不说鼓掌吧,如果观众能保持安静,我就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了……”显然,观众以起哄的方式表达了他们的不满,那次上演,威尔第也在场,这是他受到的一场最大的耻辱。他哭喊,他要流泪,他要狂奔。天理不公,同胞无情。他要离开所有的人。“孤独,孤独!家庭的不幸折磨着我,外界冷漠使我苦恼,我确信在艺术中已得不到慰藉,因此我决定不再作曲。”威尔第在日记中茫无目的地宣泄着内心的痛楚。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真的感觉到自己活不下去了。

斯卡拉剧院的经理又来敲门了,他认定威尔第能写出好作品,他给威尔第送来一部歌剧脚本,威尔第坚决地说:“我不会再写歌剧了。”为人圆滑的经理看着年轻气盛的威尔第说:“不一定就要你写歌剧,你就把它当作一个故事读一读吧。”说完,随手将一本书放在威尔第的书桌上,转身走了,威尔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觉姿势,他不耐烦地爬起来,把剧院经理送来的那本书,从桌子上拿起来,烦恼地将它们扔到地上。

书本静静地躺在一个角落,敞开的书本上有一行文字飘进了威尔第的视线:“安上滑翔的翅膀去飞跃,去想像。”威尔第像着了魔似的,脑中总是抹不去这行文字,而他的耳边却不停地响着一段合唱的声音:“我的希望,请鼓起金色的翅膀凌空飞翔。”

威尔第和自己耍起了牛脾气,他越不想去作歌剧,而那段不停地奔涌的合唱,却在他的耳边响得愈加悲壮雄迈——我的希望,请鼓起金色的翅膀凌空飞翔——我的希望……真没有办法!威尔第不得不捡起地上的书,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这是一个描写犹太人受迫害的故事,一个描述了灾难深重、饱经压迫的民族的史诗。威尔第的眼前,又仿佛见到了他童年时代所目睹的灾难,大片的血,满地的血,可恨而凶残的奥地利大兵,烧杀掳虐,无恶不作……这不就是我的灾难深重的意大利祖国吗?她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苦苦挣扎。要起来,要奋斗,要拿起武器,要吹响嘹亮的号角,唤醒每一个同胞,杀向侵略者!剧本中的气质和精神正好与威尔第的叛逆精神和勇气一脉相通,威尔第拍案而起,热血沸腾,他在自己的寓所里,像一头关在铁笼中的愤怒的狮子,团团地奔走着。对,还应该写一部歌剧,要用音乐,为意大利的自由而奋斗,要让那沦于敌手中的民族和人民,抬起头,挺起胸,英勇地砸破奴隶的枷锁;要用音乐,将铁链锻铸成宝剑。

奇迹出现了,在威尔第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他却从痛苦的深渊中一跃而起,满怀激情地振作起来,并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那布科王》的创作。意大利人民感受到了他的这种心情,他们抓住了乐曲中的反抗精神,把威尔第看作他们这个民族的曙光,意大利的先知,伟大的作曲家。他的音乐,成了人民的精神食粮。在歌剧首演之夜,观众们也是随着歌剧的推进而热血沸腾。第一幕结束的时候,全场观众一致起立,欢呼喝彩,掌声雷动!歌剧中最成功的部分就是犹太俘虏们的一段合唱:“我的希望,请鼓起金色的翅膀凌空飞翔。”这是音乐的召唤,这是战斗的号角,这首合唱很快就成了意大利人民爱国主义的歌曲。

就像凤凰在烈火中得到了新生,威尔第经受了苦难人生的严峻考验,彻底摆脱了孤独,在振奋人心的音乐中,得到了新生。威尔第一跃成为意大利第一流的作曲家。从此,威尔第名扬四海,欧洲各家剧院为上演威尔第的新剧目相互竞争。威尔第的歌剧以其独特的风格和动人心弦的魅力,受到听众的广泛欢迎。在胜利的鼓舞下,威尔第扬起创作的风帆,在音符的海洋上高歌猛进。一连串的歌剧新作,便是一连串辉煌的成功。威尔第举世闻名;威尔第家喻户晓;威尔第成了意大利人民的骄傲;威尔第的歌剧成了歌剧之乡的骄傲。

当时的意大利,正处在一个受外来民族压迫的时代,举国上下正掀起摆脱奥地利殖民统治的浪潮,年轻的威尔第也积极地投身到这场革命浪潮之中,他在意大利革命者反抗奥地利的一份宣言上,勇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反殖民统治的斗争中,威尔第谱写了一些爱国歌曲,以此鼓舞人民的斗志,他写的歌曲《把号角吹响》,歌词的开头一句即是:“响起号角,挥舞黑黄色旗帜。”他把谱好的曲子,送给他的朋友,著名的小说家曼佐尼,并且说:“希望在伦巴底平原上,在祖国各地,在炮声轰隆的伴奏下,让革命者唱出这首歌曲。”威尔第的爱国歌曲,对意大利人民争取民主、自由与独立的斗争,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因此,威尔第获得了“意大利革命的音乐大师”的称号。

因为威尔第的歌剧中无时不倾注了爱国热忱,所以,他的作品在人民中特别容易引起共鸣。观众喜欢他的歌剧,他创作的劲头就更足了。继《那布科王》之后,8年之中,他创作了13部歌剧:《伦巴底》、《厄尔南尼》、《邓尔济拉》、《阿蒂拉》、《麦克白斯》、《海盗》、《列尼亚诺战役》、《鲁易莎·米勒》等等。1844年,威尔第发表了革命歌剧《厄尔南尼》,14个城市同时将它搬上舞台,这部歌剧核心的一幕,即是密谋反叛。威尔第的歌剧成了人们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人们喜爱威尔第歌剧的音乐,那悦耳的旋律,都是他们所喜爱哼唱的。每当他的一部新的作品发表,就立即成了举国关注,欧洲各大剧院轰动的大事。

成功并没有使威尔第忘乎所以。他隐居在乡间,把绝大部分时间用在经营自己的农庄上。在圣·阿加塔湖边,威尔第将自己寓居的小小的农舍,发展成一座豪华的庄园。他熟悉农事,善于经营,他花在农田里的时间与用于作曲的时间,几乎是一样多,他还喜欢到集市去,亲自售卖牲畜;他对盖房子特别感兴趣,他像建筑师那样自行设计,又像工匠那样亲自上阵。庄园里的房子翻盖了无数次,每次都要花样翻新。有一次,他正在指挥盖房子,家里来了一批贵客,不得已,威尔第只好脱下工作服,换上体面的礼服接待客人,午间也只好在走廊上用膳,在到处摆着家具的空隙间放上桌子,屋檐上还垒着燕窝,燕子飞来飞去,雏燕叽叽喳喳,这真叫客人们大开眼界!有趣的是,大家都表现得彬彬有礼,气质高雅地用着正餐。

威尔第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他的信仰即是追求道德的完美,他以音乐给人们创造精神食粮,对教会与神父,却抱着淡漠的态度。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对不幸的人特别慷慨,只要知道谁发生了经济困难,他都乐于解囊相助,他那宽敞豪华的乡间庄园,总是经济比较拮据的朋友们的安身之地。

在圣·阿加塔庄园,帮助他经营管理,与他分担生活忧愁的,还有他忠心耿耿的朋友,女歌唱家朱塞平娜。直到1859年,他们生活在一起的17年之后,他们才决定结婚。威尔第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他的性格和他的音乐一样,热情奔放,不愿为世俗所约束。他在一封信中,对一个误解了自己的朋友说:“……我的习惯是不干涉他人,我也希望别人不要干涉我……我家里住着一位女士,她自由、独立,和我一样喜爱乡间生活……我们的关系是我们自己的事……”朱塞平娜与威尔第的关系是真诚而友好的,当威尔第为了歌剧排演的事与她短暂别离的时候,他感到非常痛苦,这时,朱塞平娜就不停地给他写信,亲切地称他为“我的强盗”。在一封信中,她写道:“我们互相依存,怀着怜悯的心情观看人类的木偶,他们四处奔走,上蹿下跳,明争暗斗——都试图爬上社会这一大舞台的顶座。只要上帝允许我们健康地生存,我们单纯、朴实的愿望和快乐会给我们带来幸福和安慰,直到我们晚年也会如此。”在另一封给她女友的信中,朱塞平娜写道:“威尔第是个高尚的人,愿上帝赐给他许多幸福的岁月!是他给了我精神食粮。”也许这正是命运对他加倍报偿。尽管威尔第常常感到:“我的心情总是忧郁的,甚至直到结束我厌恶的一生时,都会一直如此。”但是,总的来说,他是幸福而快乐的,生活也应该是美好的。威尔第自己说,在36岁到40岁期间“是创作的时代”。他努力工作,拼命地讨价还价,渴望同剧院合作,而朱塞平娜则是他最忠实的朋友和安全的港口。威尔第不是脱离现实的梦想家,在朱塞平娜的引导下,他立足稳固,并学会了把天才变成现金的实用艺术。在别人请他创作《伦巴底人》的时候,他问朱塞平娜应该要多少稿酬,她建议作曲家,既不要开价太少,也不要太过分了。他采纳了朱塞平娜的意见,拿到了相当于1500美元的报酬。从那时起,他歌剧的报酬逐步升价,一直上到数万元的高额。在世界音乐史中,威尔第是个罕见的大天才,也是靠自己的天才,变成罕见的大富翁的特例。

此后,威尔第开始了他歌剧创作的第二阶段。1850年,他写的歌剧《弄臣》,是一部极富戏剧性的杰作。音乐的旋律优美动听,第一幕中,那首欢乐的歌曲《那个,这个》和《美名》,第二幕中,那首轻快的歌曲《女人的心》等,都是家喻户晓,人人喜欢的世界名曲。第四幕中的四重唱曲,更是独具一格,此曲虽然是四人同唱,但美妙的音乐却生动地表现了四个人不同的性格,听之令人拍案叫绝!但是,威尔第在试图上演这部歌剧时,却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奥地利检察官发现他音乐里包含了为意大利争取自由的危险调子,于是就禁止上演这部歌剧。但是,他们又不能说清楚,抽象的音乐语言,究竟是如何表达具体的革命思想的。像那些记者、政治家和诗人,当他们有反叛行为时,统治者就会立即将他们逮捕,并关进监狱。但统治者拿威尔第没办法,这让他们恼火,恼火之余,就粗暴地删掉威尔第歌剧中革命的成分,或者是,以禁演的方式来对威尔第施加压力。

《弄臣》又给检察官们逮住一个报复的机会,他们给提交申请的威尼斯歌剧院批复如下:“意大利军事总督阁下指示我们代为表达遗憾的心情,因为诗人皮亚维和著名音乐家威尔第竟然把才智用在不道德的叛逆行为与可憎恶的无聊事物上。歌剧《弄臣》脚本中的论点就是例证。总督阁下决定禁演这部歌剧,同时指示我们不要再追究此事。”

敌人害怕的东西,恰是人民所欢迎的东西。经意大利音乐爱好者多方奔走,若干有影响的政治家与军事家的出面干预,禁令才终于得以取消。这部歌剧于1851年3月11日,在威尼斯上演,理所当然地取得了辉煌的成功。威尔第的天才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此后的16年,他创作了9部歌剧:《弄臣》、《游吟诗人》、《茶花女》、《西西里之晚祷》、《西蒙·波冈奈格拉》、《阿洛尔多》、《假面舞会》、《命运之力》和《唐卡罗》。和第一个阶段相比,他放慢了工作速度,但他的创作态度却变得更加严谨了。他对歌剧音乐的完美追求,更加精益求精。

1853年,威尔第在罗马发表了《游吟诗人》,他又回到单纯追求音乐美的创作道路上。那极富艺术魅力的美妙歌曲,在乐坛上占有压倒一切的优势,并且征服了所有的听众。同年,另一部歌剧《茶花女》,在威尼斯上演。该剧取材于现代的爱情悲剧。他的旋律比《游吟诗人》更优美,更动人。它比《弄臣》具有更强烈的戏剧效果。它是威尔第最出色的歌剧,也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歌剧之一。那首辉煌的《饮酒歌》,那首脍炙人口的《啊!这是他吗》,都是世界流传的优秀名曲。

威尔第成了歌剧界的宠儿,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上演,他的一系列的优秀的歌剧,为他牢固地奠定了歌剧大师的地位。他以意大利民歌和民间舞曲为基础,提炼出精华的音乐语言,生动地刻画了一系列人物的性格、形象和气质,内容触及到尖锐的社会问题,并流露出作曲家对被损害者的同情。在第二个创作阶段,透过五彩缤纷的旋律,即能听出他的音乐主调是忧郁的。那是从他心灵中流露出来的哀歌,那是以音乐史诗般谱写出来的人类的挽歌。千百种不同的变调重复着同样的沉思——我们向往自由,失败了;我们向往幸福,也失败了;我们活着,我们受苦,我们死去——这是人类共同的忧伤。美好的希望破灭了,人类文明的历史时时变得暗无光彩。面对这惨淡的人世,威尔第在成熟的大脑中,睿智地、沉思地去创作他的音乐。怜悯和同情,对他人也对自己,这是他音乐引起人们共鸣的原因。

威尔第深受意大利人民的爱戴。当他的歌剧《假面舞会》发表时,社会上流行一句口号:“威尔第万岁!”当意大利全国统一,并成为一个独立主权的国家以后,威尔第被选为国会议员。威尔第涉足政界的时间并不长,他觉得政治这玩意儿,很不适合他。于是,他又重操旧业,写了3部歌剧:《阿伊达》、《奥赛罗》与《法尔斯塔夫》。这是他步入老年之后,又一次向歌剧巅峰冲刺的第三个创作时期。

1869年,埃及总督请求威尔第写一部有关埃及历史故事的歌剧,以庆祝苏伊士运河通行。总督许诺要送音乐家一笔可观的厚礼,威尔第拒绝了这一请求。可当他看了剧本以后,却对这段历史故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又答应写这部歌剧。这就是举世闻名的歌剧《阿伊达》。1871年,该剧一上演,即受到国际乐坛的一致好评。这部歌剧体现了威尔第的创作信条——音乐不仅必须与歌词紧密结合,而且必须通过歌词,将音乐的灵魂注入到诗歌的形体之中。

又过去了16年时间,老年的威尔第一直保持着沉默,人们猜想,《阿伊达》该是歌剧大师的最后一部压台戏。但是,他们猜错了。1887年,年已古稀的威尔第,仍在不懈地创作,谁也没料到,74岁高龄的威尔第,又发表了一部新的歌剧《奥赛罗》。哇!这可是意大利最壮丽的歌剧了。音乐家的创作势头不仅没有衰减,而且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昔日的蓬勃生机。与以前所不同的,他的创作技巧愈加炉火纯青!又过了6年,80高龄的老音乐家,又以《法尔斯塔夫》震惊了世界。这才是他最后的一部压台戏,也是意大利最优秀的音乐喜剧。《奥赛罗》与《法尔斯塔夫》一悲一喜,都是根据莎士比亚的戏剧改编的。歌词的改编者是诗人包益托。这是一个卓越的诗人,为人圆滑而又耐心。起初,威尔第千方百计想摆脱包益托,后来,他发现与诗人相识是自己的幸运。他看得出包益托真正成功地提炼了莎翁作品的精华,莎翁的思想,莎翁的想像,在包益托的诗中得到准确的呈现。剩下的事,倒是如何将这些洋溢着激情和灵感的诗句,倾注进音乐的灵魂。威尔第的音乐天才,接受住了莎翁戏剧的考验,在包益托的合作下,他将不朽的诗歌化成了不朽的音乐。

1897年,威尔第的老妻先他而去,威尔第在悲痛之余,写了几部宗教性作品后,就再没写什么大型作品。他一个人孤独地静度余生。1901年1月27日,跨世纪的音乐大师在米兰逝世,终年88岁。一代歌剧之王,结束了他那壮丽的辉煌的一生。

就品质而言,威尔第无疑是一个高尚的人。诗人包益托在给音乐家的悼词中写道:“我失去了最热爱的人!”意大利人民,包括世界人民,都真心地尊敬并热爱这位音乐伟人。

威尔第与瓦格纳同生于一年,又是以同年发表著名的歌剧而震惊世界。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超乎寻常的巧合。一个是传统歌剧的中坚,一个则是反传统的改革家,前者是威尔第,后者是瓦格纳。他们的音乐风格迥异,各树一帜,可谓歌剧领域的并世奇葩,千年不遇的空前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