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

费朗兹·舒伯特是人们喜欢的奥地利作曲家。他于1797年出生在维也纳郊外一位小学教师的家庭里。虽然只活到31岁,但他在世界音乐史上却留下了600多首歌曲,成为浪漫派的首领,音乐上的“歌曲大王”。他那短促的生涯,有着很多动人的故事。

在学校读书时,舒伯特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除了上课就呆在宿舍里。由于他深度近视,甚至在睡着的时候,也戴着眼镜在脸上,有的孩子便乘他睡着时,摘去他的眼镜,看他醒来时慌慌张张的模样。老师们也认为舒伯特太过于严肃。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舒伯特具有非凡的才能和想像力,一致公认:“弗朗兹·舒伯特是学校里最好的歌手。”他有一副与众不同的甜润歌喉。在学校的乐队中,他是不可多得的小提琴手。舒伯特工作起来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他自动担负乐器调音的责任,每次演奏之前,他总是把乐谱散发在乐队成员的乐谱架上,连烛光照明的事,他也积极地去做。舒伯特不善言词,但动作麻利,做事一团和气,同学们都愿意和他亲近。

在求学时代,舒伯特异常勤奋。他喜爱弹奏莫扎特、贝多芬的作品。在维也纳,贝多芬是令舒伯特最尊敬的人。有一段时间,贝多芬出门散步,小舒伯特总是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瞻仰他的仪表、风姿,并因此而心潮激荡。他为能生活在贝多芬的音乐时代而自豪,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写出像贝多芬那样感人肺腑、鼓舞人心的音乐啊!

神学校从不教作曲,舒伯特也无从系统地学习音乐理论,可他已开始像模像样地作曲了。他躲在宿舍里,有时就趴在烛光摇曳的床头,写下一首幻想曲,一首12个乐章的钢琴二重奏,一首序曲,两首弦乐四重奏和一首奏鸣曲。作曲的时候,他很少使用钢琴,他说,这会打断他的思路。有时候,他仅仅用手指敲打着书桌或床沿,仿佛在试弹一个片段,至于音响的效果,他已了然于心。舒伯特作曲速度很快,而且不费什么力气,作完之后,无需重新润色修饰。他的这种作曲方法,与贝多芬千锤百炼、追求至善至美的作曲很不相同。舒伯特的创作,完全凭激情和灵感自然的流露,他把自己的乐思记下来,却又每每符合音乐理论的要求。同学们都非常惊异,他随手写在五线谱纸上的,竟是一支支悦耳动听的歌曲。每天散步的时候,舒伯特总是和同学们离得远远的,低着头,背着手,手指不停地动着,好像在弹着钢琴。他的一张面孔,富于多变的表情,很少说话,但言必中的,而且在平静中有一种十足的幽默感。舒伯特在创作上完全靠自我奋斗,没有人教他作曲,他作了,而且他的作品立即被同学们竞相传抄,这表明他是一个天才。令人遗憾的是,在舒伯特的天才生涯中,缺少的正是这种必要的教育。

舒伯特酷爱写作,可他没有钱买五线谱纸,于是他就把旧纸、旧信封翻过来,画成谱纸练习创作。舒伯特十分欣赏自己这个小小的“发明”,经常高兴地向朋友们说:“有五线谱纸啦!”

到16岁时,舒伯特开始变声,因此,这个矮胖和蔼的小伙子,只有退出童声合唱团,离开神学校。那时,他报名服义务兵役,没有被录取。因为他贫血,身高不够,而且“瞎得像只蝙蝠”。他参加了3次应征体检,3次都被退了回来。“歌曲之王”当然不是一块打仗材料。音乐才是他惟一的事业,这是命中注定的!在后来,当他回顾自己所走的人生之路时,他说:“我把内心的感情全部献给了这个世界。”

舒伯特回到家中,父亲严厉地问他:“难道你就这样闲泡在家里吗?”要混饱肚子,总得有个工作,有个职业。第二年,舒伯特到父亲工作的学校担任助理教师,教孩子ABC。可他虽然身在学校,却满头脑充满了音乐创作的灵感。工作之余,他创作了《纺线女》、《野玫瑰》等,近200余首歌曲和五部交响曲。对教学工作,舒伯特毫无兴趣,每天下班回家,总是猛力地把校门“嘭”地关上。到后来,他觉得学校简直就是牢房,他再也呆不下去了。舒伯特终于离开了学校。从此,他成了自由自在的音乐家。

在舒伯特的一生中,最不可忽视的就是他最重视朋友之间的感情。友谊成了他生命中巨大的精神支柱。学生时代,一位叫斯科贝尔的青年也无私地帮助过他。斯科贝尔看过舒伯特的一些手稿,他深为舒伯特的作品而感动,当他得悉作曲家的生活困窘时,就去拜访了青年作曲家,便说:“来和我一块儿生活吧!我照顾你。”于是,舒伯特就跟斯科贝尔一同走了。舒伯特随心所欲地写作,年复一年地作曲,到25岁时,他的生活依然艰苦而贫困,斯科贝尔还要养活自己的兄弟,舒伯特不能长期依靠他生活。当然,还有其他许多朋友在共同帮助他。在他离开父亲的学校以后,朋友们就极力设法为他出版歌集,但他们无力去说服出版商,去出版一个无名小辈的作品。因此,舒伯特优美动听的作品,一直鲜为人知。

舒伯特的朋友不算多,但许多好朋友都崇拜他,大家亲热地喊他“胖子”,并乐意为他提供免费住宿的地方。他们都和舒伯特一样,对音乐艺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当然,舒伯特还有一个兴趣,就是喜爱咬着烟斗,不停地抽烟。当人们给舒伯特介绍一个新朋友时,他总是低声问道:“他会啥?”

为了解决生计问题,一个朋友介绍他认识了艾斯特哈基伯爵,伯爵请舒伯特担任子女的音乐教师。可是这个贵族家庭的成员,生性呆板,缺乏艺术热情和想像力,音乐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生活点缀。对这一点,舒伯特毫不留情地忠告伯爵:“别浪费时间了,你们家没有谁是玩钢琴的材料。”舒伯特辞去了音乐教师的职务,躲回自己的斗室,与他那堆放得乱七八糟的乐谱为伴,既不要为富人家的筵席伴奏,也不要听贵族之家无聊的闲谈。他咬着烟斗,沉湎在自己的幻想里,享受着“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自在惬意。

幸好,舒伯特一位同学的父亲有一间大屋子,他们经常在那儿举办舒伯特作品音乐会,并设法选印一首最好的歌,在音乐会上演唱,把歌纸卖给听众,以扩大影响。第一首印出的歌是《伊尔王》,由舒伯特的朋友演唱。这位朋友嗓子好,有戏剧性唱腔,唱罢之后,听众大为赞赏,当场就卖了100多张歌纸。这就为下次音乐会筹集了钱去印刷别的歌。就这样,靠朋友们的帮助,舒伯特一边卖歌纸,一边创作,来实践他的伟大的艺术理想。

舒伯特,19世纪文明世界的大作曲家,生活是贫困的,常常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一次,他饥饿难熬,虽然明知身无分文,却不由自主地进一家饭店。舒伯特举目张望,渴望能找到一个朋友,可是,非常失望。无奈之际,他发现一张桌子上有份报纸,上面登了一首小诗。舒伯特细读之后,便在餐桌的菜单上谱成歌曲,递交店主,求赐了一份可怜的土豆烤牛肉。据说,在舒伯特逝世30年后,这个曲谱手稿已传到法国巴黎,竟在一家拍卖行里以4万法郎的高价售出。这曲谱便是著名的《摇篮曲》。舒伯特虽然生活穷困潦倒,难得有收入,然而,当囊中有钱的时候,就帮助友人,从不吝啬。他往往挟了几首歌曲稿到出版商那里卖一点钱,就欣然归来,呼朋捎侣,同去听音乐会,或到饭店里饱饮一顿。

舒伯特是勤奋的天才作曲家。他常常手执歌德、海涅、莎士比亚等的诗作,在室内徘徊,突然伏案,在纸上疾书,几分钟就完成了一首名曲。因为自己没有钢琴,立刻挟了歌谱跑到附近的小学校借钢琴弹,歌唱给朋友们听。他晚上常常戴着眼镜就宿,一醒即起,伏案作曲,连盥洗、更衣都忘却。有时正与朋友说话,忽然乐思涌起,就一面说话,一面疾书。《听啊!云雀》15分钟作成。他只要通读一首诗,头脑中就流出很美丽的旋律。有的评论家说他的歌曲不是“作出来的”,是“流出来”的。虽然所有的作曲家都富有灵感,而舒伯特的灵感更为活泼自然。他的音乐简直像泉水似的从内心涌现出来,灵感突现时,他甚至来不及把它记下来。舒伯特从少年时代起,对歌曲创作就驾驭自如,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他创作的歌曲都源于灵感,而落笔之后,又极其自然,犹如出水芙蓉,不事雕饰。

在他贫困的生活里,舒伯特静静地以音乐来发泄那深切的哀愁。有一位朋友问他怎么能作出这么多歌曲,他回答说:“我是每日作曲的。一曲作完,一曲又开始。”所以,他18岁的时候,已经作了144首歌曲。乐曲像流水一般,源源不绝地从他的笔尖流出。今天,我们时常在音乐会上听到的富有强烈戏剧情绪的歌曲《魔王》,就是舒伯特18岁时用歌德的诗谱成的。那动人旋律,像镜子一样照出诗的姿态。泉水般的乐句,不停地流泻,到后来,连舒伯特自己都记不清写了多少作品。有一次,他把新作的歌曲送给一个朋友。过了两星期之后,又去访问他的朋友,听见这朋友正在唱这歌曲,舒伯特听了之后,似乎很感动,问他的朋友:“这歌曲很不坏呢!是谁作的?”舒伯特16岁以前的作品,大部分没有下落,当然无法计算。仅后来的15年,就作了600多首珍贵歌曲。其他还有交响曲、钢琴曲、歌剧,以及最著名的《未完成交响曲》等400多件作品。

舒伯特向出版界送去了歌曲《魔王》,却被退了回来。舒伯特就像那个发着高烧的孩子,命运之父骑在马上,他抱着舒伯特,在雾气雨点的夜色中奔驰……孩子说:“父亲,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那美丽迷人的歌唱吗?”父亲说:“孩子,不用担心,那是风吹树叶的声音。”而魔王却恶狠狠地说:“下来!下来!我就要把你抓过来!”出版界的门路堵死了。于是,几个热心的朋友,找人印了100本舒伯特歌曲集,很快就销售一空。维也纳的几个出版商表示愿意再版发行舒伯特歌曲集。他们糊弄这个不懂生意经的歌王,以300元左右的低价,买去了这些歌曲及插图的全部版权。舒伯特急于弄到一点钱,用来照顾肚皮,他完全忘了将来还可以抽版税的事。也许,他低估了自己的才华,他没有料到他的歌曲会掀起那么大的热潮。两年之后,他的出版商,仅仅靠一首歌曲——《流浪者》——的出版发行就牟利百万。而舒伯特依然戴着眼镜,清风两袖,人若饿鬼。舒伯特只能做一个无冕的歌王,一个挨饿受穷的歌王。对于这个年轻的歌王来说,凭音乐赚钱显然不是他的职业。

更有趣的是,在舒伯特一生中,他始终没有充分地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才华与力量究竟在哪里。他对于自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歌曲作者这一事实,只是抱着淡漠的态度。作曲在他是如此简单,一首歌曲挥手即写成,写完了他就把谱子扔到抽屉或布满灰尘的废纸篓里,是被朋友们拿去了,或是被扫帚清除了,舒伯特才不去理会哩。每当他聆听巴赫和亨德尔这类大作曲家的音乐时,他常常要扼腕叹息,往往激动得嘴巴要发紫发青。显然,舒伯特把音乐事业看得太重,而他对音乐又是如此虔诚,以至于他认为自己的歌曲,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舒伯特的抱负是创作歌剧。他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意大利歌剧作曲家罗西尼,因为罗西尼的音乐天才使自己名利双收。从前的大音乐家亨德尔和莫扎特,都曾在歌剧中取得过辉煌的成就。舒伯特跃跃欲试,决心借助歌剧的力量,刷新自己的经济和名望。这对一个湮没无闻的艺术家来说,舒伯特的强烈的表现欲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他在不停地创作,但他囊中无钱;虽然他写的作品优美绝伦,但无人问津。在这个纷嚷喧嚣的世界中,舒伯特始终生活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好像他不是生活在这个时代,好像他仅仅是个埋在灰尘中的古代音乐家。舒伯特不甘心,他要向世界释放他天才的能量。他要抓住一切机遇向这个世界证明他的存在!这就是舒伯特为何要像唐·吉诃德那样,不顾一切地冲向歌剧这架“大风车”的原因。

炎炎的夏日,舒伯特坐在闷热的斗室里,写呀,写呀。饿了,他就啃一块面包,喝一杯清水。有时,连水和面包都没有。不是因为没有钱,就是因为他不愿停下笔为肚皮服务。长时间的伏案,累得他腰不能直,双目肿痛。偏着头去看曲谱,弄得嘴巴都歪斜了!汗水不停地淌,稿纸也被濡湿了。可恨的是,蚊叮虫咬,灯泡的黄光像鬼火。房东要不着房租,就摔盆掼碗,撵他滚蛋!“舒伯特,你得挺住。”舒伯特在内心中告诫自己。他还用一张小纸条,抄上卢梭的一句格言:“重要的是行动!”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他一改自己漫无边际,喜爱幻想,兴笔写来的创作习惯。时光不再,得及时努力!

终于,舒伯特写了一部轻歌剧《双生兄弟》。这部歌剧只演了6场,观众和新闻界反应冷淡。批评家认为,歌剧里有些纯抒情的片段是十分优美的,但就整个来说,这部歌剧缺少舞台上所需要的戏剧性。舒伯特理想的额头上,碰了一个大包。但他不甘就此罢休,他还想向前冲刺。他又着手写了一部题材严肃的歌剧——《魔琴》。然而,反响更加冷淡。看来舒伯特的天才,在歌剧的胡同里,他的力气使错了地方。舒伯特失败了。他伤心,他失望,他连哭泣的眼泪都没有。于是,他又回到歌曲创作上,一首又一首歌曲,诉说他失望的情怀。舒伯特长歌当哭,他的朋友们聆听着,聆听着青年歌王的歌曲,既为他的命运悲哀,又为他的才华骄傲!

世界就像一个舞台,每个人都扮演了一个角色。可是,舒伯特,你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呢?为什么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舒伯特惆怅而苦闷,音乐已不能抒发尽他内心的愤懑,烟斗也无法把一腔的愁绪化作云烟。他贪起了杯口之物,而借酒浇愁愁更愁!巴伐利亚的啤酒把他醉倒在酒吧里,朋友们来找他,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打声招呼:“喂,你好。”就这样,把世间的一切都打发走了。他依然在作曲,不停地作曲,有酒就更能作曲。他无所用心地在那里写呀写呀,简直达到了“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境界。

1823年,26岁的舒伯特,染上了一种可怕的病症。从那以后,病痛的痛苦,把他扔到绝望的边缘,他开始有点自暴自弃了。他说:“一个人的健康再也不可以恢复了……他的种种美好的希望都已成为泡影。”一般音乐家都有丰富的恋爱史,而舒伯特的一生却没有什么恋爱记录。仿佛他是爱情世界的特例。若是有人问他恋爱的经过,他便指一块空地说:“在那儿,我的未婚妻就在那儿。”有一次,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爸爸打了他一记耳光,还把他赶出家门。他流浪到很远的地方,情绪沮丧极了。他在流浪的世界上孤独无依,他害怕极了。为了壮壮胆子,他就小声地哼起了自己作的歌曲。他唱着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尔后,他醒了,他睁大着眼睛,茫然地望着无边的夜色……

舒伯特过着单身生活,专心作曲,与世无争。心头的忧伤不能消减时,他便将这忧伤转化成一首首爱的歌曲。在他的周围集结着一批画家、诗人、音乐家、演员,全是些年轻的不拘小节的艺术家。舒伯特常和他们聚集在酒楼里,他独自埋头喝酒,任他们在一旁胡闹。更多的日子里,是他自个儿形影相吊,走到哪个朋友家,便寄居在哪个朋友家。当他生病无钱时,他就悄悄地躲到某个角落,或带着满脸的酒色,去找一家能够让他赊酒的酒吧,在那里,默默无声地消磨着他那宝贵光华的青春。就在这种心境中,他写下了《未完成交响曲》。这是以史诗的形式,抒写的一首爱情之歌;这是在他痛苦的土壤中,开出的一朵娇艳的花朵。舒伯特拟就了3个乐章的草稿,但他完成了两个乐章之后,在第三乐章,他只写了一两页总谱,大概是他没有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结尾,他就搁笔了。这部未完成的交响曲,正如舒伯特自身的生命那样,在青春的昙花吐蕾之后,便戛然终止了。这是一部给他带来不朽盛名的交响曲,但舒伯特就像在花园中漫不经心地采花人那样,他在自己才华横溢的枝头,摘下了这朵绝美的花儿,然后就随手把它扔在大千世界的路旁。在他去世40年后,人们才在阿尔卑斯山附近小村里,从舒伯特一个朋友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个19世纪最伟大的天才之一的舒伯特的《未完成交响曲》。舒伯特的天才,最终还是被世人承认了,但这种认可来得太晚了!世界,你疏忽了一个天才;舒伯特,你也太疏忽了你自己。

看来,这种疏忽已然铸就,谁也无力回天。数年之后,歌德出席了一次音乐会,听到了叙事歌曲《魔王》,大诗人第一次领悟到它的旋律的力量。他在鼓掌的时候,不禁热泪盈眶。可是,人们告诉他作曲者在两年前就已辞别了人世。在激动之余,在舒伯特的一个朋友的提醒下,这位举足轻重的文学泰斗,这才依稀地记起,是有一个叫舒伯特的青年人,没经任何名人的引荐,贸然给他寄了一张歌纸,上面印的就是《魔王》,而大诗人歌德当时只是随手将歌纸扔到废纸篓里!

舒伯特受够了人们的冷遇和白眼,他的脾气变坏了,他的性格也变得执拗了。从前那张和气的圆脸,也变得酒气熏人,整日挂着厌世与嘲讽的表情。贫穷,孤独,绝望,疯狂和虔诚,舒伯特还在作曲,舒伯特还在奉献,这就够了。只要一息尚存,他就像一条任性的河流,让才华在人世的沙漠或沼泽,歌唱着,并在荒凉的人间毫不迁就地消失。维也纳皇家歌剧有了一个空缺,舒伯特前去应试,当女高音歌手请他把歌谱改一下时,舒伯特面孔涨得通红,他大喊一声:“我一个音符也不改!”然后扬长而去。舒伯特的仰慕者和歌迷多了,朋友们请他举行个人作品音乐会,仅出售入场券,他也会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富翁。舒伯特同意了朋友们的请求,钱,当然是赚了一个巨额的数字。但舒伯特却说:“我才不在乎这一群乌合之众呢!”开音乐会无疑是增加收入的途径,但舒伯特不愿赚这笔钱。外界无法理喻他的怪癖,朋友们总是迎合他,舒伯特变得尖刻了。一次,几个音乐家请舒伯特为他们写几首歌曲。舒伯特却大声嚷道:“为你们这些半坛子音乐家作曲?休想!”

舒伯特对大自然是热爱的,没有偏见的大自然,最容易博得舒伯特的亲近。每当他感到头晕目眩时,只要在田野间散步,就能恢复身心健康。野外旅行更是他喜爱的事。1816年6月的一天,他写道:“几乎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在炎热夏季的傍晚,观赏绿色的原野更加令人赏心悦目的了。在朦胧的黄昏光线中,我的心中暖烘烘的,‘多美啊’,我沉浸在安静的快乐中。”当然,能和亲密的朋友们一起在户外步行旅游,能在一个酒店或好友的家中,边喝酒边唱歌,还为伙伴们创作一段即兴钢琴舞曲,那更是太惬意,太美妙了。因为穷困,舒伯特一生之中,远途的旅行仅有过3次。而在他的想像之中,他早已到星星上去旅行过,翱翔过。

舒伯特和贝多芬有许多类似的地方。他俩都是以热爱自然而闻名世界的音乐家。舒伯特的乐风有像贝多芬的地方,不过,他比贝多芬有更多抒情的、女性的情趣。所以又有“小贝多芬”、“女贝多芬”的别号。他们逝世相差一年,在同一时代呼吸着维也纳的空气,由于两人身份阶层不同,30年间未曾相见一面。贝多芬声名显赫,交游广阔,备受时人推崇;而舒伯特活动范围狭小,在社交界寂寂无闻。舒伯特仰慕贝多芬的大名,然而无从求见。又因为他秉性孤洁,不愿登门拜访贝多芬。所以,这两位乐风相似,伟大也相似的大师,在世间终于为社会等级的门槛所隔绝,没有见面之缘。直到后来,有一个出版商劝请舒伯特去访问贝多芬,呈送自己的作品,舒伯特当然不大情愿。因为仰慕贝多芬的艺术,再加上出版商的强请,有一天,他果真跟随这位出版商,挟了一册自己的60首歌曲,去拜访贝多芬。可是机缘不巧,贝多芬恰好不在家。于是舒伯特只得把带来的作品稿子留在桌子上,怅然返回。后来贝多芬得了病回来,一到家里就躺在床上。一天,病势偶减,他的朋友们想慰抚他的寂寞,拿桌上的一册书给他放在枕边,让他翻阅消遣。恰巧这册书就是舒伯特的作品,贝多芬看了作品,猛然叫到:“这里有神圣的闪光!是谁作的?”不久,贝多芬就闭目长逝了,怀着与舒伯特相识太晚之恨而走了。舒伯特得知这一消息,亲自为贝多芬送殡。不幸的是,贝多芬死后18个月,舒伯特就辞别了人世,终年31岁。舒伯特临终之前,在病床上向他的兄弟及友人提出一愿:“请给我葬在贝多芬的旁边!”死后,依照他的遗嘱,给他葬在离贝多芬不到三墓的地方。

舒伯特的全部遗产,只是一些破旧的衣物、床单,一些零散的乐谱原稿,另有2镑10先令。而他的墓碑上却赫然写着:“这里安眠着美好的财富和更美好的希望。”

一代歌王,饮恨而终。

现今,贝多芬和舒伯特两人的铜像,都巍然屹立在维也纳广场。

全世界都已知道,舒伯特是一个伟大的“歌曲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