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碧血黄花

在起义中英勇捐躯和被俘后从容就义的草命党人的遗骸,散落在各大街小巷,直到第四天,清朝官吏才通知慈善堂收殓尸体。各慈善堂接到通知后, 才派人把各处的烈士遗骸收殓到东门外省谘议局门前的空地上,共七十二具,依次排列了十几堆。断头折臂、血肉模糊,行人从这里经过,都不忍目睹。

几十具遗骸,埋葬在哪里?引起了争议。南海、番禹两县的知县(当时广州分属两县管辖),打算埋葬在臭岗。一位外国传教士听说后,十分不安。他认为各位志士都是为了改革自己国家的政治而牺牲的,皓皓侠骨怎么能同罪犯埋葬在一起呢?他自愿捐出一块净地埋葬烈士。这事被慈善堂的董事徐树棠知道后,觉得埋葬烈士用外国人购买的土地,是国家的耻辱,便婉言谢绝了教士的好意。

革命党人潘达微,在准备起义时虽然参加了一些工作,却始终没有暴露身份。他在危难之际,毅然冒险挺身而出,以《平民日报》记者的公开身份, 四处奔走,几经周折,终于说服了徐树棠。将他善堂的一块地段,位于沙河马路旁,毗邻三望岗,地名叫红花岗,青草白地,是一片净土。他还表示, 官殓、营葬各事可统统由广仁善堂办理。潘达微随即到红花岗观看,他认为地势虽说不尽雄巍,但在仓促危难之中能得到这么一块净土,已经不容易了。他当即就同徐树棠定了下来。

潘达微星夜找到收殓尸体的工人,嘱咐他们收殓遗骸。5 月 3 日,这一天广州城上空乌云密布,细雨霏霏。谘议局前的气氛更加显得阴冷。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一百多名收殓尸体的工人,来往于红花岗到谘议局的路上, 自上午 11 时至下午 4 时,历时 5 个小时,收殓才告完毕,潘达微跟随最后一具棺木,步行到红花岗。

潘达微安葬完烈士,本想隐而不宣,不料保皇党的《国事报》别有用心。首先披露了此事。潘见事情已经公诸于世,迫不得已,便在《平民日报》上以《谘议局前新鬼录,黄花岗上党人碑》为题,宣布收殓七十二烈士的始末。他把红花岗改为黄花岗。因为他认为“红花”二字比较软弱,不如“黄花” 一词雄浑优美,又含“秋菊傲霜”之意。从此,后人称广州“三·二九”起义为黄花岗起义,黄花岗便名垂青史。

不久,潘达微作了一副画,刊登在《时事画报》上,画面题句是:行人风雨亭前立,指点黄花是血花。他还画了一幅黄花岗的画,刊登在《平民画报》上,图的画面是:累累荒冢,背后是一片朝阳,景色悲壮。画面的一旁题句为:七十二坟青草遍,更无人表汉将军。这些都表达了潘达微对为革命而牺牲的同志的眷恋之情。

1912 年 1 月 1 日,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民主共和国在南京诞生。当人们欢庆胜利的时候,没有忘记曾经为之奋斗的革命先烈。5 月 15 日,(农历三月二十九日)黄花岗起义一周年,广州、南京、北京都举行了纪念活动。黄兴撰写挽联:

七十二健儿酣战春云湛碧血四百兆国子愁看秋雨湿黄花

此联以“碧血”和“黄花”并用,浑然一体,十分凝练。碧血赋性坚贞, 血化为碧,显示刚强气节;黄花专指菊花,傲霜风骨,象征着革命烈士的精

神。从此,“碧血黄花”便成为形容黄花岗的一个专有词。

1911 年 11 月,广州宣告独立,广东军政府着手准备为黄花七十二烈士修墓,后因讨袁的“二次革命”失败,建墓工作停顿。1917 年,孙中山在广州建立护法军政府,次年,驻防广州的滇军师长,方声洞烈士的哥哥方声涛, 再次倡议为烈士修墓。1919 年,在烈士殉难八周年的时候,七十二烈士墓初步修成。这年的秋天,墓地又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扩建。将原来平面正方形的墓顶,改建成立体梯形,在顶端增建了墓亭,亭内树立着墓碑,《七十二烈士之墓》为方声涛所书。墓亭的顶部是一座大钟,它隐寓着烈士们在起义中为辛亥革命奏起了雄壮的序曲,为苦难的中国人民敲响了民主、自由的钟声。

墓亭的后面是纪功坊。它是由孙中山和林森发起,海外华侨捐款修建的。著名的革命党人章太炎为纪功坊篆额:缔造民国七十二烈士纪功坊。坊墙正面镌刻着孙中山手书的“浩气长存”四个大字。纪功坊顶层上面,是一个用七十二块大小相等的长方形石头垒砌,底宽顶狭。两面成梯形的“献石堆”, 象征着巍然屹立的七十二位烈士。它的顶部是一座石雕的自由神像。

1924 年 2 月,广东大元帅府大本营发布布告,规定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及其周围共二百余亩土地,划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坟园”的范围。1935 年又建立了正门。从此,建筑雄伟、规模宏大的黄花岗烈士陵园基本建成。

1925 年 3 月,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作出决议,以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九日为黄花岗烈士殉难纪念日。

当年亲手安葬烈士的潘达微,对烈士追念不已,1925 年 9 月,在菊花盛开的季节,写下了《秋菊》诗:

一夜秋风起,黄花照眼明。莫愁霜露冷,好梦是凄清。

1927 年,烈士殉难二十六周年之际,他又题一首《黄菊红棉图》诗,其中有“吾粤两般千古事,黄花开后又红花”,寄托他对烈士的无限怀念。

年年黄花节,绵绵缅怀情。对为了祖国的独立富强而英勇献身的先烈, 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