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 陈琢
可,这个恼人的名字。
不知道老师哪根神经超常发挥,安排我和可同桌。两只老虎一个天下,哪还有一天的安宁。他凶,我比他还凶;他吵,我吵死他;他闹,我一脚蹬过去,往往把他和凳子一起踢倒。反正他拿不下脸来和我对打,大不了抓了课本扑天盖地地向我砸过来。而我只要抱住头就一点也不痛,我才不怕呢。因为老是吃亏,他不服气,就喊我“男 girl”聊以自慰。他喊一声,我瞪他一眼;他喊两声,我抓了课本就打过去。他再喊,就只敢在肚子里喊了。班里师兄弟们说我是“暴女”,我不置可否。
那天,他捧了只金色的纸鹤给我看。我细瞧它,精致漂亮而小巧玲珑,忍不住伸手去拿。不想可早有准备,捂了双手去护。我抢,他躲。纸鹤瞬间就香消玉陨,魂归九天了。望着那只美艳却已不成样子的纸鹤,我们都沉默了。“对不起,”我说,很诚恳地,“我再为你叠一只。”“叠一只?你会吗?”可指着我的鼻尖大吼,“贱!”我惊呆了,不争气的泪全涌了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不言不语不笑不闹冷如残雪。班里静了,反而有人不舒服,特地来问我:“‘暴女’,怎么不开心了?”“我姓陈名琢。”我剜他一眼。可仿佛很不自在,老是瞧我,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态,让人瞧了不忍。
我偷偷地向外班同学学叠纸鹤。还一个给他,我就什么都不欠他的了。
“给。”我捧了一样是金色却并不玲珑小巧的纸鹤给可。他怔了怔,马上又笑了起来,接过纸鹤说:“你终于肯和我讲话了。”我转过身去,什么也没有说。
“我的心,不后悔,折折叠叠是为了你;我的泪,流不尽,聚散在梦里夜里的负累。”第二天早晨刚踏进教室,我就听到可在唱这首很动听的歌。见我进来,不知谁“嘘”了一声,大家一起望着我。我沉着脸一步一步向我的座位走去。
“琢……”可站起来对我说,“那天,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又骂你。你那只纸鹤真漂亮。”我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将书包放在桌上,又拍拍它。可胀红了脸,紧咬着下唇。我猛拍他一下,笑开了花:“谁生你气呀?我逗你玩的,笨瓜!”
一抬头,发现教室的窗上,挂了一长串纸鹤,不多不少,六十个,和我们班人数相等。小师妹告诉我,那是班里师兄弟们的杰作,每人做一只送给我。做的时候,可特别关照:就照琢丫头的那个做,越臭越好,省得咱琢二姑娘(我排行老二)瞧出比她的好,气急败坏地把咱们一个个扔到楼底下去。说这话时,可也在场,我气不过,抬脚就跺了他一下,可紧抱着脚,歪歪扭扭乱撞,撞了个满堂大笑。
静下来时,我总要让可唱那首《千纸鹤》:“我的心,不后悔,折折叠叠都是为了你,我的泪……”听歌时,我也总要想起那玲珑的纸鹤,那后来才知道本就要送我的纸鹤。
往事如梦,恍恍若雾。而那盏路灯下面,照耀着我最珍贵、最真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