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面对 浮萍草

记得初上中专时,我还是一个羊角小丫头。所谓羊角,即指头上的俩“冲天辫”。我自大山深处来,自然免不了黄泥般的乡土气息。山里人都很穷,我所穿的一身土气的农家服和手工缝制的红布鞋,还是妈妈用积蓄多年的压箱布做的。

到校第一天,我攥着父母的血汗钱去报名,一路上接受了许多衣着时髦、装扮入时的同学们的“注目礼”,想是好奇又惊诧于我乡土装束的粗俗吧!我其实并不介意,仍蹦蹦跳跳地前去报了名。

报完名找到寝室,推开门,其他人员都已到齐:有的正在看书,有的在听录音机,还有个穿黑裙子的女孩正在洗头。见有人到来,她们轻轻瞥了我一眼,又各干其事。我径自走到床前整理床铺,弄好之后便躺在床上休息。

黑裙女孩洗完头,走到桌前。拿起一个不知名的玩意儿又摇又晃,挤出一大团白沫,然后涂在头上,拿着梳子对着镜子东梳西梳。

山里的孩子见的世面少,我那时别说用过摩丝,连听都没听说过,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同学,你抹的那玩意儿是啥东西呢?”

“摩丝。这都不知道么?”

我看着白沫,担心地问:“要是梳不掉,这样白乎乎的咋办呢?”

“土包子!”她们不约而同地扔过来冷冰冰的一句,又肆无忌惮地哄堂大笑。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样冲出了寝室,又是怎样跑入了一块大草坪。然后我就伏在草坪里,让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打湿我的脸,我的衣袖。那时我好恨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城里人?恨父母为什么没钱而不能把自己装扮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甜美的嗓音在唤我:“小妹,小妹!”那甜美的嗓音似有不可抗拒的魅力。我惊慌地抬起头来,却又立即低头拭泪水。这一刹那我看见了唤我的是一位貌美的姑娘。她坐轮椅上,很年轻,笑容很甜,适当的装扮给人一种亲切又典雅的感觉。只可惜左裤管空荡荡的,在微风中还轻轻地摇晃呢。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我踌躇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接着我就像对知心朋友一样倾出了我的故事。刚说完,却又后悔:要是她也嘲笑我咋办?

她用手捋了一下眼前的刘海,柔柔地接过话:“农村孩子与城市孩子相比,物质生活条件虽然差些,但那并不是重要的,一颗善良的心足以抵挡一切。对吗?其实,任何不幸,只要你敢于面对,就会发现一种潜在的美,不是吗?”然后我们互说再见就相别而去。

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在品味这句话。敢于面对,就会发现并获得一种潜在的美。是啊,农村娃虽然土气,虽然贫穷,却还拥有不逊他人的诚实品性善良心地,这不就胜过一切吗?何必为自己是农村孩子自卑,更何苦因他人嘲讽而掉泪呢?

从这以后,我开始以敢于面对的姿态了解中专生活。我一点也不自卑,更不为粗俗的装束而羞愧。在别人目光的“关照”下,我总是昂首挺胸地走过去,甚至还扯一下发皱的衣领。

我的学习因此很好,同学们不再嘲笑我的土气,而是愉快地与我玩耍,谈心,互相关心与帮助。

现在,我们已临近毕业了。我们同寝亲如手足。当然,我还在穿乡土服装与那双手工缝成的红布鞋。快乐就是这么一种不能刻意去追寻的感觉。就像垂钓一样,即使水清鱼稀,但只要你肯临溪静坐,波间的浮标就总会有被牵动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