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岭南大学的才子

1918 年秋,星海和母亲回到了祖国。带着林耀翔老师的推荐信,找到了岭南大学校长钟荣光。

钟校长看到星海功课门门皆优,而且多才多艺,会吹笛子弹琴,十分欣喜,安排星海先到华侨学校特别班补习国文、算术和书法等课程,又让黄苏英在岭南大学当洗衣工,母子二人住在校园对岸的一个茅草棚里。

岭南大学是美国教会在中国开办的学校,学生大部分是官宦富家的子弟,他们穿的是西装,吃的是西餐,平时交谈也用英语,洋化十足,质仆、刚毅的星海在这种腐化的环境里始终不卑不亢,保持着对人生、对艺术的执著追求。

中学期间,星海家贫,便半工半读。他兴趣广泛,喜欢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岭南大学有一个青年会,是多种活动的中心,分设经济、庶务、交际、童工等各部。1921 年至 1923 年星海担任了童工委办,每逢周末,星海与出身农家的同学都去附近的邻村教村童们游戏及唱歌,教农民和工人识字,也潜心搜集一些村子里的童谣、山歌。

那些纨绔子弟仗势欺人,故作清高,瞧不起贫苦的半工半读学生。一个绰号叫“猴仔”的南洋巨商的儿子,他为星海编了一个顺口溜:“半工半读两栖类,自告奋勇活受罪,为了一顿‘招牌饭’,跑断两条‘腊肠’腿。” “腊肠”是他们嘲讽星海,为他取的绰号。当时正处发育期的星海身体长得很快,使得刚穿上不久的裤子就变短变窄,两条裤管紧紧裹在肌肉结实的腿上,还真像“腊肠”。

好朋友们为星海抱不平,星海却若无其事,不与他们计较,依然我行我素,一如既往地参加各种公益活动。

星海对音乐有着无限的热爱和毅力,一进入充满浓郁音乐气氛的岭南大学,便如鱼得水。当时,学校的歌诗班,常常放配上了赞美诗的外国歌曲和著名音乐家的外国古曲音乐。它像一幅幅美丽的图画,一下子印入了星海的

脑海,又如一股甘美的泉水,灌进了星海的心田,开阔了星海的音乐视野。歌诗班的活动,常常能见到星海活跃的身影。

岭大的校管乐队是 20 年代中国最早的一个音乐组织,在华南享有很高声

誉。乐队有短笛、单簧管,中、小号等 30 多种乐器,并专门聘请了指挥,为爱好音乐的本科和附中学生训练辅导。星海升入附中不久,便以出众的吹箫技巧而加入了管乐队。他爱上了抒情柔和的单簧管,自己琢磨,摸索音阶, 废寝忌食的苦练,很快掌握了吹奏技巧。1922 年,应邀为岭大附小交际会表演单簧管独奏,受到热烈欢迎。此后,他的单簧管独奏成为岭大晚会的必演节目,星海也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南国箫手”。

当时学校里提琴多,星海便又抽空学提琴。常常在他的小屋里咿咿嗡嗡拉个不停。那全身心,忘我投入的情形吸引每位路过之人。深夜,为不影响同学,他装上弱音器练琴,那袅袅的琴声,像从石缝里挤出来的不屈的劲草, 拚命往外伸展,使四邻的同学,伴着悠扬的小夜曲进入美妙的梦乡。

星海多才多艺,还颇富美术才华。1923 年,他任《惺社诗刊》的美术主任,设计封面。他还喜欢研究书法,写了 7000 余字的《中国书学略谈》,刊登在《惺社诗刊》上。

这时,星海有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小画家司徒乔。司徒乔比星海大 2 岁,他俩都是工读生,又是同乡,两家母亲亲如姐妹,最关键的是他俩都酷爱艺术。那时,常常能见他俩结伴而行,一个在珠江边支上画夹画浮屋,一个在小山丘上鼓起腮帮吹奏竹箫、单簧管;或是司徒乔在屋中画画,星海则在一旁拉小提琴“陪伴”。

1924 年,星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岭南大学,他仍然钟爱音乐,依旧活跃于校业余管乐队和校银乐队。

1925 年,星海被聘为校银乐队指挥。此后,在开学典礼、交际会、联欢会、毕业典礼,迎来送往时,都能在高敞的礼拜堂,看到星海那高高的身子站在讲台前,双手强有力地、活跃地挥舞着指挥棒,那不同高低的音乐波浪伴随着他手中的指挥棒,有节奏地起伏。40 多人的乐队在他的训练下,节奏感、音乐感和表现力都颇有提高。

1926 年 7 月,北伐战争开始了,岭南大学上上下下都荡漾着一片春风, 星海更是异常兴奋,神采飞扬。他挤进游行的人群,随着队伍往前走。忽然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大吃一惊,转身一看,面前站立着一个英俊而魁伟的革命军人。这么面熟:“黄大哥,是您呀!”与自己的恩人不期而遇, 让星海喜出望外。

星海急切地把自己近几年的悲欢大事,扼要说了一遍。听到星海想在音乐上有长足进步时,黄大哥说:“你的想法很好,祖国确实需要大量的音乐人才。北大的音乐传习所,质量高,颇有名望,你不妨去试一试。若实现了理想,要多做些向民众普及音乐的工作。中国百废待兴,我们每个人都肩负着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会与你保持联系的。”

黄大哥追赶队伍去了。星海停立在原地,仿佛做了一个梦,又忽然醒悟, 觉得明白了什么,一个清晰的念头占据了脑海,那便是北上求学,积蓄力量, 报效祖国。

当晚星海便把遇到黄大哥和决定北上学音乐的事,告诉了母亲。尽管母亲舍不得与儿子远别,但为了儿子的前途,母亲仍积极支持星海的选择。

次日,星海卖掉了小提琴,买了车票,匆匆到校长室办理了退学和辞职

手续,告别了慈母,乘上了北去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