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中秋

孩童时的中秋节,已经忘记是怎么过的了,大致很热闹吧。父母置办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摆在案上,堆成塔形,先行祭拜天地。姊妹兄弟们围了转来转去,又含有交的,直到这些祭品都转进了肚,这才抹一摸嘴,溜到街上, 或游戏冲杀,或钻在人堆里,听爷爷辈的人讲古,说想当年如何如何。

对中秋节有明确的概念,已不知起于何时了,但84年的那一晚印在脑海了最为深刻。那时在葫芦岛上读书,同学中又一个老乡平素颇谈得来,那天喝了酒,说出去走走吧,就一块晃悠晃悠地到了海边。葫芦岛的秋天并不很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直聊到很晚,后来,酒意上涌,脚下站不定, 便索性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恰似两尸,有人路过一定会吓个半死吧。那一晚天色很好,夜空墨绿而透澈,月亮金黄黄的挂着,很圆很静,一阵风吹来,满耳朵是海涛的声响,两个人想起来就说两句话,没话了就闭目养神, 这样的一直躺了很久,大概东方也快发白了吧,这才站起来。两个人都有一些感慨,我问:“十年后,你说我们会怎样?”塔拍着身上的沙子,大咧咧说:“儿子不敢保证,老婆总会有一个的”,我说:“太没出息了吧”,两人大笑。时隔三年,我这位同学死于车祸,时隔十年,我仍孓然一身,悲哀是有一些的,伤感倒不必了。

前天,多年不见的一位老友来上海,临走时来电话说想叙叙旧,我说好啊。到举酒感叹时我的脑子里又浮出十年前的那个同学,于是问:“十年后,你说我们会怎样”。

他想了想,说:“很俗了吧”。我说我现在就俗不可耐,他拍拍我的手背,说别悲观。

我一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我我不是悲观,只是有些无奈而已。

突然想起,89年的中秋,那一年我想回家过生日,又怕秋忙劳动,于是左算右算,终于算得农忙已过。乃兴冲冲返乡,那知道刚进河北,触目一片金黄,正是农忙伊始,呜呼啊呀,想要转身,那里能够。那一年返回上海时,满掌已是血泡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