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每次到春节,十分惦念的是父亲,父亲的年岁大了, 头发已尽白,手脚也不如往日的利索,但是仍旧不断地寻事情作,挣钱养活

自己,还去照顾弟弟和妹妹的家庭,于子女并不丝毫有所求。

母亲是七月份去世的,那年春节探亲回家,之前因事先到北京,本来准备办完事后玩几天再回家的,后来听在北京的伯父说,父亲上个月曾到北京来过,脖子上不知怎么长了个瘤子,神态并不好云云,我立刻坐不住了,母亲去世时,我亲眼所见父亲的哀伤,我不能想象这半年父亲会以怎样的精神状态来过活,来面对漫漫的一个人的日子,便有些恨自己因何会先拐来北京。坐在火车上,都能听到自己的怦怦心跳。家到了,却怎么也不敢贸然地推开那扇门。是的,我对父亲的感情深到了血液之中,只有异常事发生时,才能非常强烈地感觉到。

之后的每一年春节,我都回家,或多或少地住一些日子。晚饭后,我们习惯于对坐在低桌前,嗑瓜子、喝水,说些家里的事,邻里的事,也会说些国家国际的事,水会喝很多,喝得通了,心便格外平和,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家长里短,都不再重要,只余这悠悠长长的闲话一直到夜深。相间的夜深是宁静的,宁静终仿佛能听到父子建那种特有的交融,这情形一直到后母进门。后母待父亲很好,自己这颗惦念的心也便松了一些,回家渐渐没有以往的勤了。

去年和前年因事没有在家过年,今年也只能在家呆三天,且不能过节。父亲是通达的,只叹了一口气,说本来准备了许多年货,一家人好好过一过节的。我无语,面对父亲日渐沧桑的目光,我实实的感到了自己的不孝。

临走,父亲送到村口,反复叮咛姐夫和弟弟一定要送上火车才可以回转。我沉默片刻,就挥一挥手,一致地走了。我分明看到父亲眼中的泪花,但我没有干再回头。我对家庭的感情一向极淡,以往离去总是洒洒脱脱的,不会有明显的不舍。但是这一次,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父亲那欲泪的面容。我对自己说明年,明年吧,明年一定好好陪一陪父亲。但是我又知道,我这是在遮掩自己,因为到明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而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首先要面对的是自己的惦念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