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夏日

又是星期日,而老柯的生活里是没有星期日的。

屋里闷热,尽管开着窗子开着门,却没有一丝风。这倒霉的夏天,连早晨和晚上也不见一丝凉爽,何况是下午一点。空气里充满了焦燥的气味,若有一点火星,恐怕连世界也要一起引爆了。

老柯懒懒的躺着。床头放着一张破写字台,桌上的烟缸里满是烟蒂,屋里稍有些淡淡的烟草味。老柯正对着太阳咪缝着眼睛,想不出要做什么,心情被这炽热的天气感染着,说不出的无聊和烦燥。还出车吗?这时候出去跑车怕是要中暑吧?现在还是这样躺着吧,冲个凉水澡?想是想了,只是没动。

开出租车五年了,老柯如今的“坐骑”已经升级到了“桑塔纳两千”。干这活儿就是个自在,自己当老板,不受这受那的约束。所以这炎热的午后, 老柯选择的是躺在床上。竹凉席铺着,却并不凉爽,仍一身一身出汗。

“咚咚⋯⋯”。有敲门声,老柯没动。

接着是钥匙扭动的声音,陶亮一阵风似的刮进来。老柯不太喜欢这个家伙,爱理不理的。大热的天,这小子还穿着长裤子,长衬衫,那一身刺青, 对一个出租车司机,可不算是个好招牌。

“老柯,弄个小妞给你爽一下。” “你他妈的少烦我!”

“别跟我装了,带来了,你看着办吧!”没等老柯回话,陶亮一闪身,随手把那女人推进屋,自顾自的走了。

老柯的眼前,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梳着马尾辫,头发黄黄的,皮肤有些黑。穿着工业区夜市里卖的那种廉价货,象遭了霜打的黄瓜叶子,耷拉着脑袋,贴着墙根站着。

凭经验老柯知道这是个工业区里的打工妹。那些女孩子从农村出来,大多是朴实的,少数在城市呆久了,渴望的东西多起来,便先去出售自己。老柯最恨这种女人,虽然自己蹲过大狱,也不是什么好“饼”,却仍然看不起他们。老柯觉得她们犯贱,张娜有时也犯贱,老柯想着这会张娜也许也象这丫头一样站在某个男人面前吧。

女孩局促不安,两只手扭着,绞在一起,低着头,看着脚尖,倒象老柯是个警察。

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呆了有两分钟,老柯觉得这事有点莫名其妙。伸了个懒腰,老柯起来走到女孩面前。

“你要多少钱?” “… … ”

“你他妈是哑吧?” “… … ”

老柯有点火了,装什么纯?

“脱吧,我没时间浪费感情。” 女孩没动。

老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女孩脸上竟满是惊吓的表情和纵横的泪,下嘴唇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几乎渗出血来。

“你耍我?搞得跟我强奸你似的,别他妈烦我,赶紧滚!”女孩被狠狠的推倒在地上。

“大哥,别赶我走,我要用钱,别赶我走⋯⋯”女孩压低了声音抽泣着, 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解连衣裙的扣子,把它从头上脱下来,只穿着小背心,小裤衩。那印着小花的布裤衩明显是家做的,洗得有点褪色,两只手交叉抱在胸前,怯怯的看着老柯,身体就象得了虐疾一样的抖。

简直莫名其妙!这算什么?我×你八辈祖宗,陶亮!

老柯抓住女孩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几乎都拎起来:“你要多少钱?”

“我⋯⋯我⋯⋯”女孩几乎说不出话,惊恐的看着老柯愤怒的脸。

老柯狠狠地把女孩掼到床上,回头把床边破桌子的三个抽屉都倒翻在地,抓出所有的钞票,团成一团塞到女孩手里,冲着她低低地:“快滚,别等我揍你!”

此刻,她傻愣愣的站着,连哭也忘记了。

“滚!”

女孩于是快快穿好了衣服,小心的绕到门旁:“我会还你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就兔子一般的跑了。妈的,真是见了活鬼!老柯躺回床上,不觉汗又出了一身,这下总算清静了,真他妈的!

夏天漫长的有些夸张。一大早陶亮就走了,老柯怪懒的,没动。躺在床上抽烟。

老柯,老柯,”陶亮在楼下大叫。老柯没出声,楼下不叫了。

老柯其实并不老。如果不出那件事,老柯可能职高毕业找个工厂工作, 这会也该找女朋友了。老柯不爱念书,那会儿读职高只是为了能找个活干。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老柯现在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为什么,反正是老柯用棍子打坏了那小子的腰,进去了三年。

老柯提前半年获得自由。书念不成了,就去找活干。不是看他有前科不用,就是干了一段就不干了,反正还是没活儿。家里老柯不爱呆。爹看着柯林就满心喜欢,柯林忙着考大学,自然是全家的中心。妈总是看到老柯就叹气,老柯烦透了。出来后,老柯就没再留过头发,因为光头也挨了不少骂, 后来就每天戴了个遮阳帽,这才耳根子清静。

老柯刚开出租那会儿,开发区的出租车都不打计价器,上车就十块钱。哥几个东拼西凑弄了台二手夏利,后来又都自己有了车。老柯就从家里搬出来,自己租了个房子。

陶亮那小子非要挤进来一起住,老柯没吭声,当年都是一起混的哥们儿, 没法说。

不过那天那事完了,老柯把陶亮骂了个半死。陶亮反笑个半死,说要是换了他就上了她,送上门的,管她是哭是笑呢,连边也没碰一下,白白送人家那么多钱,整个一大头。

老柯不喜欢女人,但找女人。老柯觉得女人是不能太亲近的,否则会太累赘,就象张娜。张娜是老柯的第一个女人。老还记得那是他自己刚出来住不久,那天早上张娜早早地跑来,老柯还没起床。在老柯惊愕的表情中,她几下脱光了衣服,钻进了老柯的被窝。老柯记得那次完事,她哭了半天,又笑了一阵,扔了一句“没劲”就走了。

张娜是老柯刚出来时候认识的。那会老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就张娜从不在乎老柯的态度,仍然找老柯。老柯那时就知道她有很多男人,但老柯不在乎,反正大家在一起开心,管她还和谁呢!谁知她这两年就认真起来,总是缠着老柯,一副老婆才有的架势,甚至管起他来,老柯一看见她就烦。前几天她来了,陶亮也在屋,张娜说起想结婚,老柯就问她要和谁结婚,张娜给了老柯一耳光,被陶亮给拉开了。老柯觉得挺没意思的。

昨晚经过一个大酒店门前,有个女人挺象她,看来又不想结婚了。

结婚,老柯想着想着,觉得好笑。这样挺好,自己过,有车开,有钱花, 他妈的想女人就出去拉一个,结婚有什么前途?自己这种人,结婚?谁给呀! “嘀嘀⋯⋯”传呼响了。

老柯看看,是陶亮的,叫他出去溜溜。看看时间9点多了,老柯捡起一件背心套上了,走出门去。

天依然燥热,街上走的人不多,出租车的生意好得很。老柯没打空调, 车窗都开着,车一跑起来,就有了风。在金浪娱乐城上了一男一女。那男的戴着眼镜,挺斯文的,那女的老柯认识,但他没吭声,她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看那男的硬要装成是一副斯文相,老柯觉得可笑。嫖了还要装得道貌岸然,老柯瞧不起这种人。

中午吃不下什么,老柯只喝了听可乐。一直干到晚上十一点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