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躺在床上,小小的屋里,昏暗的灯光。她很想把灯关掉,好好睡。身上有些热,也许是发烧。上海冬季的雨天,总会让她感觉异常寒冷,甚至胜于北方的冰雪隆冬。敏的身体是娇弱的,被呵护惯了的女子易生病。如果有人爱着,病中的女子大多更加惹人怜爱。

可是,那个曾经百般呵护她的男人,已经在拥着另一个女人。敏失落了爱,却仍然病了,病在异乡的小屋里,孤独,委屈。

如果不离开原来的城市,这会儿,也许妈妈会守在她的床边,捧着一碗热姜汤。敏从小就熟悉了妈妈煮的那股姜汤味,很冲嗓子的辣气,敏通常是在妈妈略带严肃的表情里,喝下去。这会儿,她突然很想念妈妈了。可是, 如果妈妈在,她能忍受她的泪眼吗?

妈妈不能理解刚刚结婚一年的敏,为什么会离婚。在妈妈的泪光和叹息里,敏原本要流的泪变得不知去向,她决定远远的离开。

她胡乱想着,迟疑着要不要起床去熄掉那盏让她无法睡去的灯,昏黄的灯光,容易使她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脱身。

门响了,两个年轻人很响的笑着进来,是芝芝和她的男朋友。于是,敏的世界里,不能睡去的理由,变得多了起来。

芝芝是和敏合租的房子,芝芝的男友,经常住在这里过夜,敏听到了那个男孩的声音,放肆,带些涎皮涎脸。不由的,敏想起了早晨那一幕,男孩在卫生间里,却没有关门,敏睡眼朦胧的进了卫生间,然后惊叫着跑出来。背后是芝芝的笑声和男孩莫名其妙的脸。

敏实在不想和芝芝同住,可是,上海的房子租金足以让敏的三分之二工资拿去填屋。

她终于还是选择了与芝芝合租。

随着很响的关门声,两人嘻笑着进了隔壁房间。两居室的小屋子,并不

很隔音。芝芝的笑声很快变成婉转娇啼,暧昧轻浮的气息,渐渐从另一个房间飘至敏的周围,渐渐包住敏的身体,让她无法睡去。

敏实在太困了,略有些阴冷的房间,屋外渐渐黑下来的傍晚时分,屋里昏黄的灯光,都让她想睡!她只是想睡。

敏知道,睡去,就没有烦恼,没有妈妈的泪眼,也不会再想他。

可是,隔壁的声音似乎并不理解敏的心情,男女欢爱的声响,不断冲击敏的耳膜,让她无法安睡。

敏张了张嘴,很想叫一声,让芝芝可以安静下来。可是,她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敏很累。不想起身。可是,她知道,这样的一个傍晚,如果想睡,只有她选择离开。

黑下来的屋里,灯光显得亮了些。敏感觉到有泪滑过耳畔,原来,她哭了。

终于,敏还是爬起来,头有些昏。她尽量快的穿好了衣服,拿了皮包, 裹了件风衣走出门去。

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敏的心里,就只一个字在轻轻的唤着:睡!

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敏很羡慕他们。他们都是赶着回家吧?这个傍晚时分,大家,都要回家了。而她,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能安静的睡一下。头很昏,敏的眼前,有一部公用电话。她拿起听筒,这样的时刻,她能

拔的,也只是这个手机号了。

电话被接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哪位?”敏的眼圈一热,泪就掉下来,呜咽着一句:“是我。”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吃惊的问了一句:“敏?”敏不再回答,哭了。

“你不要哭,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男人急切的声音。敏放下了电话,站在风里等着他来。

他是敏的上司,注视敏的目光里,有很多复杂的内容。敏平日里是回避他的。可是,这样的一个傍晚,敏别无选择,她只想有个疼她的男人,在她身边,可以让她安心的睡。

很快的,车子开过来,男人拉着昏昏沉沉的敏进了车后座。

敏无力的歪在他的身畔。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把手探进敏的衣襟,敏想推开他的手,昏昏沉沉的没有力气。在接触的瞬间,男人突然感觉到敏周身的灼烧。

他皱了皱眉,贴了贴女人的脸:“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

敏轻轻握住了他并不带太多好意的手,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说了一句: “不要,请让我睡⋯⋯”

上海的冬天,没有冰雪,可是,雨带着更多的寒意,无法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