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农艺师——李文慧

自小儿，他就在田野里跑，闻惯了土地里的清香味儿。他知道，这清香味来自那沉沉的绿色。他曾和小伙伴们一起，到草甸子上去寻找那象征幸福的马兰花；他曾把葵花的叶子当做遮阳帽，走过骄阳似火的夏日⋯⋯

绿色的梦，黑色的土地，点燃了庄稼人一个个红火的日子。这是诗。

黑土地上更多的是苦涩的故事。

养育李文慧的久青村，坐落在黑龙江大庆市龙凤乡，并不是个富裕的地方。村子四周有不少荒草甸子，多是盐碱地。这儿那儿，星星点点闪着盐花白。

贫穷的父老乡亲并不缺少彩色的梦。改革开放，商品经济，呼啦啦，村里搭起不少蔬菜塑料大棚。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东北风刮得新搭起不久的塑料大棚呼啦呼啦直响。从大棚查看苗情回来的文慧娘，脸色铁青，进门不是好声儿地直喊：

“不好了！”

“啥事儿？” “咱那大棚里的黄瓜苗儿，全都遭瘟似地，叶黄了，耷拉了头⋯⋯” 文慧爹忽地冲出屋门，直奔大棚。小文慧磕磕绊绊，紧跟着。

前几天还青葱碧绿的黄瓜苗，这是得的啥病？

祖祖辈辈种大田，这侍弄冬菜的窍儿，不知道，更没招儿。

爹在该上学念书的时候正赶上“十年动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 连字还没认全呢，就下地里干活儿了。文化太浅，不懂科学，面对一片萎黄的黄瓜秧苗束手无策。到头来只好忍痛把那一棵棵病秧苗全都拔掉。

是求亲告友，筹来的这 1000 多块钱哪！爹哭了，娘哭了，文慧也跟着哭了。

小小的他，刚及书店的柜台高，就去买蔬菜栽培的书。他想，书是好老师，书里有答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小小的他，靠查字典帮着，硬是读完了《蔬菜栽培》、《北方家庭园艺》⋯⋯ “爹、娘，咱的黄瓜得的是黄霉病。得在种子里早拌药。”

300 多平方米的大棚里，又种下了新的希望。每天放学后，文慧都到大棚里观察、记录。看着一天天茁壮的绿色希望，爹娘黝黑的脸上开始浮起浅浅的笑容⋯⋯

久青学校有个孙老师，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一把二胡，能把你心里都拉得悠悠儿地颤。还会开拖拉机，木工电工的手艺也都会。文慧挺服孙老师， 遇到啥解不开的疙瘩都愿意找孙老师说说。

孙老师说，农家孩子还是得学点实打实的本事，以后用得着。他在学校里办起十个小组，有小养殖、小种植、小木工⋯⋯他见文慧挺钻蔬菜栽培， 就任命他当种植小组组长。这一下，文慧如鱼得水。他们搞起了自己的试验田。一到课外活动，小组的人就到试验田里集合。他们把黄瓜秧和茭瓜根嫁接在一起，把南瓜苗和黄瓜秧嫁接在一起，并每天认真地写观察日记。还栽啊，种啊，引进新品种啊，忙得不亦乐乎。

文慧家里种的菜，每年都创收 1.8 万元左右。

光自家富还不行，得和父老乡亲们一块富，那才叫真富。 文慧读完了十几本蔬菜种植的书，还记了 5 万多字的笔记。书店里的阿姨都认识他了，有好书就给他留着。

农村实用科技培训班，他也去听。一帮大人中夹着一个戴红领巾的少年， 挺惹眼。结业考试，考第一的竟是他。

周六下午，他给种植小组的同学们讲课。什么砂箱移苗、纸筒填黑土， 什么大棚天热放风、天晴阳光照射，什么小苗密度、湿度大小、温度高低， 他讲得津津有味，头头是道。

他又在自家房前建了一个微型大棚，不足 4 平方米。试种了黄瓜、菜花、蒜苗、茄子、丝瓜。小田试验，大田推广。对各种常见病、多发病，基本能手到病除。乡亲们谁家要种什么菜去找他问，菜得了病也找他配药，生产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找他去看一看。文慧是有问必答，不叫也到。

渐渐地，他竟成了这一带种田的小权威。

有个高爷爷，挺倔。“种了一辈子地了，啥科学不科学，用不着那么神乎。”可他家大棚菜的收入就是不行。

文慧他们的种植小组对高爷爷等六户人家实行重点帮助。一茬菜下来， 高爷爷的收入比前三年合起来的还多。科学技术像神话里的神灯，照亮了人们的眼睛，照亮了一切，点石成金！并且，在这一小片土地上，丰收的喜悦是通过文慧这一群少年的手换来的。

现如今，文慧已是龙凤二中的学生了。

他的小木箱里，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1992 年大庆市“十佳”少年、黑龙江省“十佳”少年的证书。“戴红领巾的农艺师”的故事，曾广为流传。

可是他却要辍学了。

区委书记几次关心此事，关照文慧不要辍学。

文慧现在面对着一个破碎的家庭：母亲离开了家远走他乡。梦中醒来， 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少言寡语早出晚归。屋内显得空空荡荡。放学归来，陪伴文慧的，只有他养的三只鸽子：黑凤儿、短鼻梁和长嘴儿⋯⋯

十几岁，还过不惯没娘的日子。

母亲也回来过，让他跟她走。文慧已学会为早出晚归的父亲做饭，收拾院子、屋子、喂鸡⋯⋯他对娘说：“我爹没人照顾，太可怜。”

离不开忠厚老实的父亲，对母亲的思念，也像虫儿一样咬着他的心。 家里活儿太重。他常常写作业写到深夜，第二天一早又跑很远的路去上

学。

“爹，我不念了。”

没有文化给爹造成的痛苦，已经一层又添一层。爹听见这话，眼瞪得溜圆。

有文化才能有出息。半途而废，也要面对无数个平淡、艰苦的日子。对人生，少年的心，还不大懂。才刚刚开始懂。

学校离家远，骑车要走好久。有点零钱，他还是愿买蔬菜种植方面的书。他每天早晨都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奔驰在上学的路上。

他又被评为全国“十佳”少年。

蓝天，红日，碧绿的大草甸子。还有那喷着清香味儿的黑土地。一切都显得那么充满生机。

还未完全逝去的创痛虽然令人心酸，可终究敌不过新的憧憬那么更加迷人。

文慧，黑土地上的少年，说一定要考上大学，用知识和智慧让这片土地永远永远都只开满鲜花，永远永远都只结甜美的果实。

少年文慧，祝福你！真愿你好梦成真。

医治一切病痛最好的，最宝贵的药品，就是劳动。[奥斯特洛夫斯基]

青年同志们必须记住，想要连跑带跳地把过去的一切文化遗产都记住， 那是办不到的，这需要坚定的顽强牲和艰苦的劳动。

[奥斯特洛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