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在德国
布鲁诺匆匆离开巴黎,到了德国。奥格斯堡宗教和约签订后,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之间的战争终于结束,德国境内比较太平。
1586 年 7 月 25 日,马尔堡大学校长法学家彼得·尼吉迪奥把布鲁诺的名字登记入大学的名册。但禁止他讲授哲学课,他满腔愤怒地离开了马尔堡, 来到萨克森,路德教的大本营维滕贝格以它的大学名闻遐迩。
在维滕贝格,布鲁诺运气不错,他遇到了在伦敦相知颇深的阿尔伯里戈·詹蒂列教授,在他的帮助下,布鲁诺在大学安下身并获准讲授亚里士多德的《论工具》。
维滕贝格的偶像是路德,别人批评亚里士多德他们并不在意,布鲁诺利用这一点宣传自己的观点,他扩大了教学范围,从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和卢尔的艺术过渡到了哲学课。在数学和物理上花了很多工夫,阐扬哥白尼的学说。他的课堂里始终座无虚席,许多学生热烈地接受他的思想,每当他讲课,其它教室常常几乎为之一空。
布鲁诺在大学里处境尚好,所以没有必要去外面兼职。他可以把许多时间用于新著,他想用拉丁文写几部哲理长诗,用以阐发他的观点。
长诗《论无限大及无限多或宇宙及诸世界》,他还是在伦敦开的头,他并不是单纯用拉丁诗来表达他以往几部著作的内容,而是依据他本人研究哥白尼后得出的哲学见解和结论,他如今在天文学最新成就的基础上扩大了他的论据,除了抽象的论据外还补充了通过实验方法取得的事实。
在维滕贝格,人们对天文学的成就讨论很热烈。同卡塞尔天文台和乌拉尼堡的学者常有书信往来,布鲁诺对天文学家的工作甚感兴趣,他把布拉盖叫做天文学家之王。布鲁诺对围绕新星和新慧星问题展开的论战根了解。他十分欣喜,欧洲最著名的天文学家们的观测终于证实他关于宇宙的学说是正确的。
1572 年 11 月,在仙后星座中发现了一颗新的明亮的星。布拉盖的研究
证明此星离地球比月亮远得多。它在 16 个月内一直可以见到,然后消失不
见。布拉盖的一个助手在 1585 年秋再次发现了这颗新星。亚里士多德把月亮以上的部分,说成是永恒不朽的,而在“月下世界”中的一切则有变化和死亡。新星的发现证明在恒星范围内也不是一切都恒定不变,即使在恒星的范
围内,也往往有过去不知道的天体在出现和消失。
布鲁诺早在英国出版的对话录《论无限性、宇宙和诸世界》中,便批评了亚里士多德关于彗星的学说。亚里士多德把彗星和陨星算在“月世界”内, 否定了它们的宇宙起源的可能性。而布鲁诺,则把彗星当作天体,强调指出彗星不是绕地球运转,而是它们自己的运动。因此,彗星作为一种特殊的星, 向我们靠拢或离我们而去。它靠拢时,我们觉得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离去时,我们觉得它越来越小,越来越暗,如今利用新的事实,证实了他的推断,布拉盖观测 1577 年的彗星时,证明它是在“月下世界”的范围以外运动的。据布鲁诺看来,这个观测结果彻底推翻了亚里士多德认为彗星和陨星形成于大气层内上面几层的见解。
布鲁诺在这部长诗中,有一章是热烈颂扬哥白尼的。他回忆他在青年时代曾拥护各国许许多多学者主张的理论,回忆他如何对通行观点的正确产生了怀疑,借助于数学认清了哥白尼的论点的价值。
布鲁诺虽然是在谈宇宙的无限性,却屡屡回忆起诺拉的那个小村子,忆及乐土坎伯尼亚和童年时代。他亡命国外,始终眷恋着故土。在异域天空下度过的岁月,全仗对于美好的意大利的憧憬才得以排遣。
布鲁诺将他的部分讲义,收入两篇专题论文《论卢尔的组合灯》和《论向前运动和逻辑学家的猎灯》。这两篇论文发表于 1587 年,并附有一封致维滕贝格大学校长和校务会议的长信,他不想忘恩负义。人们被布鲁诺心胸的博爱精神及哲学家的使命感打动,接纳他为大学的成员,准许他私人教学及公开讲课。布鲁诺常常发表许多不仅为维滕贝格器重的哲学家们所否定而且千百年来几乎全世界都不接受的言论。当地人们的宽容令人惊异。他们并没有对他嗤之以鼻,并不咬牙切齿,并不瞎起哄,并不是以经院哲学家的恶毒辱骂他。他们表现了明智的态度,使学校自由充分显示了它的光辉。
布鲁诺一一提到教授们的名字,不吝溢美之词,对每个人都奉上悦耳的称呼、动听的恭维和高调的修饰语。
他利用一切机会唤醒沉睡的心灵。他以《论自然及宇宙一百二十题》为基础,着手写书。他扩充了那篇论文中的论据,薄薄的小册子变成了厚厚的一本书,他起了一个玄奥的书名:《坎布雷刍言》。
但是,维滕贝格的空气渐趋紧张,好勇斗狠的卡尔文教徒势力日盛,党派之争激烈之极,并且波及到了大学。原先善待布鲁诺的人失势了,卡尔文教徒容不得半点儿新思想。
1588 年 3 月 8 日,他向维滕贝格大学发表《告别演说》,极力颂扬了大学及博士、学生们,他谨向他们这些科学明灯、科学明星们表示感激之情。他来到布拉格,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匈牙利暨(jì)捷克的国王鲁道
尔夫二世,历来被认为是一个慷慨资助学者的人,他一半多时间住在布拉格。这个城市是欧洲最重要的文化中心之一。
为了挣些钱并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再版了《组合灯》,补充了一篇《概念的拈来》,对卢尔的“伟大的艺术”作了新的注释。
不久,他刊行了《驳当今数学家及哲学家一百六十题》,他责备数学家在哲学上依然囿于亚里士多德的观点,责备哲学家忽视数学。布鲁诺除了阐述他关于宇宙的主要哲学观念以外,还谈了他对几何的看法。他的数学观点的形成,尼古拉、库萨的理论起了决定性作用。尼古拉认为,无限大的三角形变成无限长的直线,无限大半径的圆也变为直线。
《一百六十题》献给了鲁道尔夫二世。布鲁诺再一次——多少次了!—
—反复强调在哲学上不能随声附和别人的见解,必须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真理。在哲学王国里,同偏见的暴政斗争是我们的责任。
鲁道尔夫接受了布鲁诺的这一礼物,对他优礼有加,赐给他三百塔勒(德国旧时银布,一塔勒值三马克),但如果布鲁诺研究的不是宇宙的理论而是炼金术,那皇帝会万般热烈地欢迎他。
1588 年底,布鲁诺离开布拉格。启程赴赫尔姆施泰特,他为儒略学院的
名声所动。这所大学,虽然才成立了 12 年,但已名噪一时。儒略是新教徒, 青年时代饱尝刚愎自用的父亲和天主教神父残暴的虐待,终生痛恨教廷分子的宗教。他创办大学时,特别注意自然科学,办学不慎重金,聘请了优秀的教授,开辟了大规模的植物园,为了研究解剖学建造了专用的房舍。神学家在这所学校里被置于微末的地位,这是一片出类拔萃的大学。1589 年 1 月 13 日,来自诺拉的意大利人布鲁诺的名字登上了儒略学院成员的名册。
教学之余,他写拉丁文长诗。写了《诗三重最小和广度》。他论述了三种意义上的最小:在物理上,最小的就是原子;在数学上,最小的是点;在形而上学上,最小的是单子。但他强调指出,自然界中并不存在三个最小, 而只有一个三重最小,一切都归结到此,最小是万物的基质,是不变不灭, 永恒存在的。
布鲁诺发展了宇宙构造的原子理论。他对德谟克利特和伊壁鸠鲁作了公正的评价,但不同意他们的太虚说。原子不是存在于太虚之中,它们靠物质以太结合在一起,要没有以太,一群原子形成不了任何东西。原子不是互相渗透,互相混和,而只是相切。使它们运动的不是什么外界的原动力,而是它们本身具有的生命力。以太中发生的结合和分离,既见于最小的物,也见于巨大的天体。
布鲁诺另一篇花了很多精力的长诗叫做《论单子、数和形》。把它作为他以往著作中阐发的思想的总结。
他嘲讽那些编制星占表的人,揶揄(yéyú)根据人诞生时分星座的位置来算命的做法。但是,他嘲笑滑头星相家的同时,并没有完全否定星占学。如果各种现象的普遍制约性是无可争议的自然法则,那么,各天体的相互影响扩展到多远呢?地球上的事件同其它行星的运动,同它们在无限的太空中的位置有何种联系?兴许在某些星占学书籍中也能汲取到有益的东西。
他对各种现象的相互影响一贯怀有兴趣,为什么铁能被磁石吸引?总之,各种东西的相互吸引力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为什么狮子听见公鸡的啼叫便会逃跑?为什么鲻(zī)鱼碰上船体便会叫船停止行驶?
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着的。每一个人和每一样东西都有生命本原,都有宇宙灵魂。魔法能找到宇宙灵魂和个体之间的这些联系。
布鲁诺阅读了许多谈魔法的著作,作了大量的摘录。他的文稿中有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材料,从精心观测尚未找到解释的自然现象所得的数据直到价值十分可贵的资料。
1591 年头几个月布鲁诺是在苏黎世度过的,他在那里给一批年轻人讲课,然后又去法兰克福,韦赫尔的印刷所正在排印他的著作《论单子、数和形》、《论无限大和无限多》以及《论形象、符号和思想的结合》。
一天他接到两封信,是一个叫乔万尼·莫契尼戈的人写来的。这个人是威尼斯最显贵的世家的子弟,信中不惜笔墨,处处表示对布鲁诺的钦佩。他
邀请布鲁诺到威尼斯当他的老师,答应为他创造一切条件进行研究,请他马上就来!
乔丹诺一直想念着意大利。他这个“太阳的儿子和宇宙的公民”尽管说过多少次,说哲学家的故乡是全世界,但他内心始终思恋着美好的那不勒斯的天空。偌大的世界,故乡却只有一个,也许威尼斯之行只是头一步,接着将是返回故土的幸福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