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在巴黎
在巴黎坎布雷学院邻近的一条小胡同里,布鲁诺租下了一个房间,他度日维艰,阮囊羞涩,没有必要的家具什物,没有衣裳,特别是没有书籍。
布鲁诺留英期间,法国变化很大,国王的最后一个弟弟安茹公爵死亡, 再度激起群雄逐鹿,享利三世大权日益旁落,祈祷天主佑助,国王受到一大群主教和神父的包围。
西克斯特五世继任新教皇,这位外表温和体弱的人立即进行了血腥镇压,把同他有宿怨的贵族们送上了断头台。恫吓成了国策,西克斯特五世宣
称他采取一切手段把恶棍和不听命者消灭干净。小小不然便处以死刑,如果犯人逃走,就处罚他的亲属。他常说:“出清牢房,吊满绞架!”他声称如果他自身力量不足,天主将派遣天兵天将援助他。
天天有人被处死,在市场,在耕地中间,在大路两旁,在森林边沿,到处都有乌黑的首级悬在竿子上示众。
布鲁诺对西克斯特五世的政策十分愤懑。他会把意大利人怎么样?布鲁诺憎恨的心情全然不加掩饰,公开斥责西克斯特。
布鲁诺念念不忘在巴黎宣传诺拉哲学,证明消遥学派自然观的荒谬。为了打好基础,他出版了客观、详细地阐释亚里士多德观点的一部书——《亚里士多德以十五个形象出现的物理学》。
亚里士多德在《物理学家》和《论天空》两书中表述的见解,布鲁诺早就不同意,如今他在《关于自然及宇宙批驳逍遥学派一百二十题》中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布鲁诺强调他把宇宙看作是无限空间中的无限物质基质。宇宙不是被创造出来的,是永恒存在的。土星以外可见的星星其实也是太阳,围绕它们运转的行星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到。从那些遥远的星星也看不到反光天体的, 看不到地球,看不到水星,看不到木星,只看得见我们的太阳。
布鲁诺把这部著作送往大学,并决意展开一场辩论,不论环境多么恶劣, 他作为唤醒沉睡心灵的人,把自己的使命牢记心头。领导索尔邦大学的学界泰斗们没有同意举行辩论会。教授们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不让危险的思想传播,不合当局心意的书籍禁止出版,形迹可疑的人不得教书。
布鲁诺是图卢兹大学的教授,也曾以额外教授的身份在巴黎讲课,这两项只要占一项,便可以随意把自己的论文提交辩论,可大学却违反了规矩, 拒绝他动用合法的权利。他决定采取非常措施——请求国王干涉,享利处在伪君子和淫佚放荡之徒的包围中,却记起了曾经让他佩服过的那个诺拉人, 记起了自己充当学术保护人的使命。他恩准举行辩论会。《关于自然及宇宙一百二十题》加上了给国王的献词,终于印了出来。
一大群五光十色闹哄哄的人来听辩论。其中有大学生、教授、僧俗人等、达官显宦、朝臣。
自命不凡的诡辩家和反动分子处处对正确的见解嗤之以鼻。布鲁诺的学生安奈肯为他的论文进行答辩。慷慨激昂地阐述他老师的思想:“只有抛弃成见,才能看到真理,为了摆脱先人之见的束缚,必须认真掂量一切,既掂量你认为颠扑不破的,也掂量你觉得可疑的。不管真理如何挣脱理智和感情, 不管真理多么惧怕理智和感情的触摸,人们一定会看到真理。”
安奈肯说得很出色,但他的话常常被人打断,嚷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恶毒。但他坚持说下去,他深信诺拉人正确。
在一座高高的讲台上,站着讲得精神十分亢奋的安奈肯,稍稍过去一些, 布鲁诺站在一座比较小的讲台上,专心致志地听着。
“人的精神”安奈肯继续说,“以往被囚禁在极其湫(qiū)隘的牢狱里, 只能从门缝里看天空。但,自从认识到自身的强大之后,人的精神敢于飞向无限的宇宙。哲学家和数学家在疯狂中构想出来的天球垮了。感情和理智同时进行的研究使瞎子睁开了眼睛。宇宙无限和同一的学说使我们对自然有了真实的概念,如果人置身在月亮或其它哪一个天体上,他会在那里发现一整个世界,或者不如我们的世界,或者好得多,这无非是不可计量的浩瀚天空
中运动的无数世界之一。人的理智从此摆脱了荒诞不经的天球的束缚。” 这些话在我们现在听来是尽人皆知的真理,而且我们果真登上了月球来
观看宇宙和地球。可在当时,他们得到的是侮辱性的攻击。
他们竭力逗引布鲁诺焦躁起来,但乔丹诺按捺住了,只有在他的学生陷入窘境时他才参加辩论,安奈肯不费多大的劲便驳倒了对方的论据。这一来, 怒气再次爆发,人们不让他讲话,他的回答他们不满意!他们肆无忌惮地嚷嚷起来,在那里叫阵,四面八方响起了针对布鲁诺的辱骂声。举世首屈一指, 理该解决重大哲学问题的大学,竟然是这样举行学术辩论会的!
乔丹诺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怒吼声在他身后回荡,许多人从座位上跳起来,他还没有走出门口,便被疯狂的人群围住,学生在教授们的煽动下,拦住他的路。他们非要他收回对亚里士多德的诽谤不可!
布鲁诺好不容易才冲出了他们的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