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季的思念 木木

那天早晨,天空飘着零零星星的小雨。

早读铃已经响了很久,教室里仍是沸沸扬扬一片,我坐在座位上慢慢翻弄着英语书。

忽然,教室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抹紫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原来是玲。她手中托着一件紫色的雨衣,那雨衣上滚动着晶亮的雨珠。她微微理了理贴在额前的一绺湿发,清亮的面庞带着浅浅的动人的微笑,她轻快地奔到自己的座位上,裙裾的一角飘了起来。

我望着玲,出了一会儿神,心底涌出一种既眩惑又感动的情绪,只是为什么眩惑,为什么感动,我并不清楚。可能是玲那双被紫色雨衣衬得如梦如幻的眸子,可能是那抹盈盈的笑容,也可能是她从教室外带进来的一片雨意与诗意。总之,以前我不曾有过这样的感情。低下头,我居然感到脸发起烫来。

再次看了看玲,她已经在埋头认真地看书,微微翘起的嘴角仍然带着恬静的笑容。

那段日子里,距高考还剩三个月,升学的重荷压得每个人透不过气来。老师每天会讲上一百遍“坚持就是胜利”,然后抛下状如小山的习题。尽管这样,大家依然喜欢在课间或晚息前的一个小时休息时间里,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谈论这样那样的趣闻,校园里的空气永远是活跃的。

玲有时也加入到这样热情的谈论场合中,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听别人讲。玲常常站在窗边,看看天边堆积的云彩,那个时候,她的表情非常肃穆,仿佛在凝望自己渺小可知的未来。每次看到玲那种专注的神情,我都会莫名其妙地自惭形秽起来,玲的世界距离我实在太遥远!

时间在一天天流逝,渐渐地,我变得比以前更加努力学习了,也不再跟同学嘻哈打笑地混日子,篮球场上少了我的身影。更多的时候,我都是伏在课桌前演算令人头痛的习题,同学们都戏谑般的打趣我:“高原要考大学啦?这么爱学习!”

“岂止考大学!他是想考状元嘛!”大家一阵哄笑,我也跟着笑,心里却充实而快乐。

那天中午,我在教室里自习,玲坐在我的前面,也在安静地看书。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洒在玲的头发和肩上,我忽然有了一阵莫名的冲动,撕下一张作业纸,笨拙地给玲写了一封信……那封信在我的裤兜里躺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在走廊上,我看到玲恰好朝我走来。于是,我迎了过去。玲像往常一样微笑着,一脸的单纯与宁静,嘴里哼着一支可爱的歌儿。我忽然发觉自己是个愚蠢的破坏者,欲搅乱那一波平静的湖水。终于,玲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而那封信也在我掌心中捏成了一个团。

高考已迫在眉睫,我反而没有了想象中的那份紧张。志愿填过了,该背的该看的该复习的都已做完,只等那三天的来临。

一个周末,在家里看书看累了,我忽发闲情逸致,便溜到屋外去散步。我走进一个小书店,猛然看到玲正站在书柜前翻弄书本,仓促中我想退出去,但是玲已经看见了我。

“嗨!高原!你怎么也在这儿?”她清脆地喊道。

我站住了,在喉咙口滴咕了一句自己也听不清楚的话。

于是,她和我一道走出书店,路上我们都很沉默,我努力找话题:“你志愿填的什么?”

“师范学校。”

“唔?你喜欢教书?”我惊异地问。“我就不喜欢成天同粉笔灰打交道。”我再补充一句。

“哦,那有什么关系。教育永远是人类最本职的工作。”她坦然地笑了。“你呢?你填的什么?”

“我——我想学机械。”我搔了搔脑袋,样子肯定有点傻。

她点了点头,感慨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时间真快,转眼大家就得分开了。”她凝视着我,目光中包含着鼓励,也包含着祝福。

我忽然想到一首诗的几句:“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玲,我将永远珍藏着你的光亮。

“黑色七月”已成为过去。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班上所有同学都聚在一起狂欢,相互留言,送照片,留通讯地址,然后大家一起纵情地唱着青春的歌。有个平日很羞涩的小个子男生独唱了一支《大约在冬季》,最后居然哭了起来,于是所有的人眼睛都噙了泪……

那个晚上过去后,高中的一切都划上了句号。暑假的时候,我又独自一人回了一趟校园。空荡荡的校园内只有几个小孩子在教室楼前跳橡皮筋,忽然,我又看到玲那熟悉的身影,她正专注地看着那些跳橡皮筋的小孩。我失去了上去同她打招呼的勇气,环顾这青春校园,许许多多镜头又在我眼前浮现出来:玲拿着一件紫色雨衣走进教室;我写的那封冒着傻气的信;最后一晚小个子男生含泪唱的一首《大约在冬季》!但高中毕竟已过去了,走过的路,将永远留在身后,剩下的只是美丽的回忆与思念。

我再次看了看玲,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加入到那些小孩子当中,口中念着稚气的儿歌,灵活地在橡皮筋上跳来跳去,短发飘飞着,夕阳将她的面颊染成酡红。

我深吸了口气,带着玲惯有的那种宁静的笑容走出校门,我想起高考那天,班主任在考场外郑重对我们说:“请记住,这里是你们新的起点!”我的心像鼓得饱满的风帆,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着新的起点。我不由得吹起轻快的口哨。

远方,夕阳已沉到地平线上,天边重叠着玫瑰色的云霞。

当止不止不好,但想像丰富非常重要。两位作家,两种认定方式,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