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西藏的和平谈判

• 谈判伊始，李维汉首先说：“我们是一家人，大家要和和气气，在商量中把事情办好！”
• 在天安门城楼上，班禅庄重而又十分恭敬地向毛主席敬献哈达，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为毛主席祈祷祝福。
• 毛主席说：“好哇，办了一个大事，这是一个胜利，但还是第一步，下一步实现协议要靠我们的努力。”

在友好的气氛中和谈开始

1951年4月28日，中央宴请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周总理在讲话中欢迎代表团来京谈判，并指出谈判要依据和平解放西藏的十项条件进行，这是十条公约，大家要共同遵守。

宴会上，周总理指示参加和谈的中央方面的同志，一定要把西藏地方政府和谈代表和班禅方面人员的团结工作做好。李维汉就谈判的地点、方式、日期等问题，征求了阿沛·阿旺晋美的意见。

到了4月29日，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才开始第一次谈判，地点在北京军管会交际厅。

中央派出的全权代表有4名：首席全权代表李维汉，全权代表张经武、张国华、孙志远。

十八军军长张国华当时并没有到达北京，而是到了5月15日才匆匆赶来参加谈判。孙志远是西南军政委员会的秘书长，带着一副眼睛，给人的感觉很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让西藏代表团觉得很亲切。

西藏地方政府的代表有5名：首席全权代表阿沛·阿旺晋美，全权代表凯墨·索安旺堆、上丹旦达、土登列门、桑颇·登增顿珠。

此外，还有两位列席谈判的干部，这就是平措旺阶和乐于泓。乐于泓的身份是西藏工委宣传部长。担任翻译工作的是中央民委干部彭哲，由于他的青海口音较重，后来平措旺阶也帮助双方进行翻译。

第一次谈判是在一种极为融洽的气氛中开始的。双方代表互相验看了全权代表证明书后，并没有进行具体的谈判，只是中央方面的代表介绍了下面谈判过程的安排和步骤。

李维汉首先说：“我们是一家人，大家要和和气气，在商量中把事情办好！”

在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着中央政府关于和平谈判的十项条件，即西南局为进藏部队制定的“十项公约”，供西藏代表们参考。同时双方还研究了关于“五一”时请阿沛和班禅上天安门主席台的问题。

最后西藏代表团首席代表阿沛提出：黑河、新疆解放军均在推进，达赖能否留在西藏已成问题。希望解放军不再推进，他们将以代表团名义电告达赖，请他勿去印度。

对于西藏代表团的建议，中央代表团首席代表李维汉表示会把西藏代表的建议上报中央政府。

在友好的气氛里，和平谈判就开始了，相信在这种气氛里，和平谈判一定能取得成功。

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班禅和阿沛

和平谈判刚刚开始的时候，毛泽东决定接见班禅和阿沛，指示有关部门做出具体安排。但怎么接见，先见谁，后见谁，又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各方面的意见也不一致，让毛泽东有些为难了。

周恩来找双方人士交谈，也征求了一些在京的藏族同志的意见，最后，周恩来向党中央、毛泽东建议，当举国欢庆“五一”国际劳动节时，毛泽东可在天安门城楼上同时接见。这一建议得到批准，解决了敏感的先后问题。

1951年5月1日上午10时，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宋庆龄、张澜、李济深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热烈的欢呼声中登上城楼。

在城楼上众多的领导人和贵宾当中，班禅和阿沛特别引人注目。班禅穿了身桔黄色的缎子藏袍，显得庄重、潇洒。阿沛是噶厦政府的噶伦，领三品衔。他穿了身藏袍，头戴礼帽。

他俩的这身装束，在整个天安门城楼上十分显眼。当他们走向毛主席时，很多人投以友好而好奇的目光。班禅庄重而又十分恭敬地向毛主席敬献哈达，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为毛主席祈祷祝福。

阿沛也向毛主席敬献哈达。毛泽东高兴地接过哈达，举起来，轻轻挥动，满怀笑容地让周围的其他领导人看。

毛泽东高兴地向班禅表示感谢，又慈祥地对他说：“很久以来，中国的历史，西藏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过去清朝政府对各少数民族实行羁縻压迫的政策，这是反动的，不好的。但是，清朝政府和国民党政府，维护了我们国家的统一，使西藏没有被帝国主义霸占去。这一点还是应该肯定。”

毛泽东又亲切地对班禅说：“要搞好团结。国内各民族要团结，西藏内部也要团结。要与达赖喇嘛搞好团结。你可以给达赖喇嘛发电报，宣传共产党的政策，保护寺院，保护宗教信仰自由。”

毛泽东又对阿沛和班禅说：“你们要好好谈，有什么问题都摆在桌子上。可以争论，可以吵架，但不要分手，都是一家人。家里的事情要商量着办。要谈出团结，谈出进步来。”

毛泽东又对阿沛和班禅说：“祝你们谈判顺利，取得成功。祝你们在北京生活得愉快。”

这是毛泽东第一次会见西藏的领袖人物，虽然是礼节性的，但却具有重要的意义。

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和谈取得成功

1951年5月2日下午谈判继续进行。中央代表与西藏地方政府的代表为了寻找一个共同点，进行着热烈的讨论。

最后，西藏代表表示接受中央关于和谈的十项条件，但在解放军进驻西藏的问题上双方存在分歧。因为来京之前达赖喇嘛曾经警告过5人不能轻易向中央政府许诺，所以这个条款西藏代表不能接受。

看到西藏代表不能让步，李维汉当时就笑了笑说：“进军西藏是中央的既定方针，中央政府帮助少数民族解放，免受帝国主义侵略是理所当然的，西藏是我国西南国防的前哨阵地，更需要有强大的国防军驻守。”

西藏代表面面相觑，没有表达任何观点，谈判陷入了僵局，双方都无法在这个问题上作出让步。

中央代表团又耐心地告诉他们，巩固国防是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任务，希望西藏当局要消除顾虑，积极协助人民解放军进驻西藏。

在中央代表团的积极努力下，阿沛经过反复考虑，首先接受了中央人民政府代表的意见，他积极劝说其他代表也逐渐接受了这一意见。

5月7日，双方举行第三次会谈，双方代表确定了进军西藏、和平解放西藏的方针。随着彼此双方了解的深入，谈判的僵局渐渐被融化，中央代表重新将维持班禅的固有地位及职权这一问题提到议程上。

但西藏代表团却认为，现在的十世班禅未经合法的认选程序，未经金瓶掣签，是汉人选定的，他们不予承认。他们又说：西藏现有两位候选灵童，待和谈结束，局势稳定，把几位候选灵童都请到拉萨，按照惯例，占卜考核，金瓶掣签，最后请中央人民政府审核批准。

不过，中央代表认为，十世班禅是经当时的国民政府批准的，具有合法性，应该予以承认。如果否定已经认定的活佛，另选灵童，不利于西藏内部的团结与稳定。

这些问题经过长时间争论，一直得不到解决。这时，周恩来又同阿沛和其他代表深入交谈。周恩来带着坚定语气说道：“达赖和班禅是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大师的弟子，历代达赖和班禅的关系是很友好的。十三世达赖和九世班禅失和，是英帝国主义挑拨离间造成的，清朝政府和北洋政府实行错误的政策，也有一定的责任。因此，应该把一切仇恨集中到帝国主义身上，集中到腐败的清朝政府和北洋政府身上。我们自己不应该再纠缠过去的历史旧账。”

西藏代表团默默地看着周恩来，都没有说话，因为对于这些他们比周恩来更清楚，只是不知道达赖方面会不会同意，所以显得很犹豫。

周恩来笑了笑，接着说：“现在，新中国成立了，全国各族人民都要在毛主席和中央人民政府领导下，亲密地团结在一起，共同建设我们伟大的祖国。西藏民族内部也要加强团结，尤其要搞好达赖和班禅两大活佛的团结，这样才能有利于西藏民族的发展和进步。”在周恩来的耐心劝说下，并经过双方的共同努力，终于取得了一致意见。

后来，西藏代表终于承认了班禅的合法地位，这样就必须把这一条写进《协议》里，并法定化。西藏代表觉得要发电报向在亚东的达赖喇嘛请示。不久，西藏代表团接到达赖来电，表示完全同意把班禅问题列入协议。

在谈判中，关于在统一的大家庭里，西藏如何贯彻实施民族区域自治；如何实行社会制度的改革；如何尊重藏族人民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保护寺庙；如何将藏军逐步改编为人民解放军；怎样设立军政委员会和军区司令部等问题，开始时也分歧较大，并发生了激烈争论。而每到这种关键时刻，周恩来不但指示李维汉等中央代表要认真听取西藏方面的意见，充分考虑他们意见中的合理因素，而且亲自同阿沛等人进行交谈，以平等的态度进行友好协商。

周恩来对李维汉说：“我们这次同西藏方面的谈判，不同于当年同国民党代表的谈判，国共两党是两个对立的政党，代表着两个不同的阶级，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而这次与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的谈判，则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毛主席说，我们是一家人，家里的事要商量着办。我们一定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导，以诚待人，平等协商，充分尊重西藏朋友的意见，绝不能以势压人，强加于人。”

在中央代表团的积极努力和劝说下，更是在双方共同了解和尊重的基础上，和平谈判取得了成功，西藏代表团渐渐接受了中央所提出的条款，接下来就是签字仪式了。

十七条协议的签订

1951年5月23日，历史永远会记住这一天的。从此以后，备受压迫的西藏人民就要站起来了，那些企图分裂中国的外国势力，也不得不承认西藏属于中国。

5月23日下午4时许，在中南海怀仁堂举行了《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十七条协议）的签字仪式。

“十七条协议”由一个前言和十七项条文组成，具体条文如下：

一、西藏人民团结起来，把帝国主义侵略势力赶出西藏，西藏人民回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家庭中来。

二、西藏地方政府积极协助人民解放军进入西藏，巩固国防。

三、根据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的民族政策，在中央人民政府统一领导之下，西藏人民有实行民族区域自治的权利。

四、对于西藏的现行政治制度，中央不予变更。达赖喇嘛的固有地位及职权，中央亦不予变更。各级官员照常供职。

五、班禅额尔德尼的固有地位及职权，应予维持。

六、达赖喇嘛和班禅额尔德尼的固有地位及职权，系指十三世达赖喇嘛与九世班禅额尔德尼彼此和好相处时的地位及职权。

七、实行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规定的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尊重西藏人民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保护喇嘛寺庙。寺庙的收入，中央不予变更。

八、西藏军队逐步改编为人民解放军，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武装的一部分。

九、依据西藏的实际情况，逐步发展西藏民族的语言、文字和学校教育。

十、依据西藏的实际情况，逐步发展西藏的农牧工商业，改善人民生活。

十一、有关西藏的各项改革事宜，中央不加强迫。西藏地方政府应自动进行改革，人民提出改革要求时，得采取与西藏领导人员协商的方法解决之。

十二、过去亲帝国主义和亲国民党的官员，只要坚决脱离与帝国主义和国民党的关系，不进行破坏和反抗，仍可继续供职，不咎既往。

十三、进入西藏的人民解放军遵守上列各项政策，同时买卖公平，不妄取人民一针一线。

十四、中央人民政府统一处理西藏地区的一切涉外事宜，并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的基础上，与邻邦和平共处，建立和发展公平的通商贸易关系。

十五，为保证本协议之执行，中央人民政府在西藏设立军政委员会和军区司令部，除中央人民政府派去的人员外，尽量吸收西藏地方人员参加工作。参加军政委员会的西藏地方人员，将包括西藏地方政府及各地区、各主要寺庙的爱国分子，由中央人民政府指定的代表与有关各方面协商提出名单，报请中央人民政府任命。

十六、军政委员会、军区司令部及入藏人民解放军所需经费，由中央人民政府供给。西藏地方政府协助人民解放军购买和运输粮秣及其他日用品。

十七、本协议于签字盖章后立即生效。

中央人民政府全权代表：

首席代表：李维汉（签字、章）

代表：张经武（签字、章）

张国华（签字、章）

孙志远（签字、章）

西藏地方政府全权代表：

首席代表：阿沛·阿旺晋美（签字、章）

代表：凯墨·索南旺堆（签字、章）

土丹旦达（签字、章）

土登列门（签字、章）

桑颇·登增顿珠（签字、章）

协议签订的当天下午，毛泽东主席听取了参加和平谈判的中央人民政府代表关于协议签订情况的工作汇报。毛主席说：“好哇，办了一个大事，这是一个胜利，但还是第一步，下一步实现协议要靠我们的努力。”

毛主席向担负进军西藏和经营西藏任务的第十八军军长张国华询问了进藏部队的思想和生活情况。张国华如实地做了汇报。讲到有的人认为西藏荒凉，环境艰苦，不愿进藏时，毛主席说：回去告诉他们，进藏对个人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但对党和人民的事业好处很多，是好共产党员就要举手去。

毛泽东要求部队要马上进军拉萨，为全部实现协议而努力。张国华说现在进军拉萨的关键是修筑公路，并表示只要抓紧施工，一年即可修到拉萨。

毛泽东叮嘱张国华：“你们在西藏考虑任何问题，首先要想到民族和宗教这两件大事，一切工作必须慎重稳进。”后来“慎重稳进”就成为西藏工作长期的重要方针。

5月23日，《人民日报》用藏汉两种文字公布了协议全文，发表了社论，并报道了谈判经过。在广阔的中国大地上，人民群众纷纷走上街头，用各种方式庆祝西藏和平解放。之后，班禅大师也发表声明，表示拥护“十七条协议”。

后来，阿沛·阿旺晋美在回忆当年谈判的过程时说：“我们在平等协商的基础上认真、亲切地谈判。”“经过反复磋商，根据党解决国内民族问题的一贯方针和西藏的特殊情况，正确地解决了各项复杂的问题。”

时任僧官代表的土丹旦达后来在《西藏文史资料选辑》上撰文回忆道：

先是我们西藏代表接受了中央提出的十条，接着我们也提出了九条建议，中央也对正确的部分加以采纳和研究综合，并对不合理的部分进行了耐心的解释……我作为译仓派出的僧官，在谈判过程中对宗教信仰、寺庙收入等提的建议较多，中央大都采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