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日俄亚洲争霸权
1 两霸齐宣战
从决定对俄国开战的前十多天起,明治天皇茶不思,饭不想,饭量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
德大寺侍从长也患了感冒,半个多月没来上班,终于并发为肺炎。天皇为了慰问他,下赐了红葡萄酒三瓶。
桂太郎首相也得了感冒,暂且休息。
正是寒冬季节,国家面临大事,大家的身心都负着重载,个个都像力尽神疲。
2 月 4 日,召开御前会议。天皇的气色不佳,一整天粒米未沾。傍晚时分,决定了要开战。天皇睦仁进了常殿,对着侍臣们说:
“这次的决定,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是,事情演变到了这一步, 我无可奈何呀。”
侍臣们面面相觑,只有诚惶诚恐的份儿。这时,天皇就像说给自己听一样,低声道:
“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打败,我也不知道向皇祖皇宗的御灵如何道歉才是。再则,在三千万国民面前,朕将以何种面目相对?”
说着,睦仁流出泪来。眼泪扑簌簌地落到胸前。
以刚毅果断而自豪的明治天皇,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侍臣们无言以对,只感到每人头上的责任之重大。 这阵子,天皇的诗作,有如下一首:
前途将如何,思之心欲碎。旭日已临窗,犹自不成寐。
2 月 5 日,明治天皇向俄国政府发出最后通碟。同时,向陆军海军下达了如下敕语:
朕以东亚之和平,为衷心之欣幸。以故就有关清国及朝鲜两国之时局问题,朕命政府自去年以来即与俄国进行交涉。然而不得不确认,俄国政府已无顾念东亚和平之诚意。盖清,朝两国领土之保全,与我日本之独立自卫有密切关系。于兹朕命朕之政府,停止与俄国交涉,决定为我独立自卫,采取自由之行动。朕信赖卿等之忠诚勇武,期待卿等达其目的,以保全帝国之光荣。
对此,俄国皇帝尼古拉二世也发出诏敕,对日本宣战。时当俄历 1
月 27 日。其文为:
君临汝等之上的朕尼古拉二世,遍告朕之忠实臣民:
朕轸念为了保持和平,为巩固远东之安宁,已竭尽全力。本此宗旨,朕表示同意按日本政府之提议,改订两国间关于朝鲜问题现存之协约⋯⋯日本政府声称,此次外交关系之断绝,即意味军事行动之开始。
乃向其鱼雷艇下达突然袭击停于旅顺口要塞外泊地朕之舰队。朕接远东太守之报告,当即下令以兵力接受日本之挑战。朕于兹宣示此一决心之际,一信上帝之保
佑,二信忠良之臣民,决心与朕一起,保卫祖国。朕为勇敢之陆海军祈祷神助。
朕即位之第九年,耶稣诞辰 1704 年 1 月 27 日
于圣彼得堡
这位尼古拉二世,就是十年前访日时,在大津被警官津田三藏用刀砍了的俄国皇太子。如今,他却作为皇帝向日本宣战。
日俄争霸的战争终于打响了。明治天皇提心吊胆,夜不安寝。据典侍高仓寿子谈,当时的情况,“就是让天皇躺下,他也不能轻易入睡。留神听着,他就是微微咳嗽时,也用被子捂着嘴,不让声音外泄。清晨, 问他是否晚上没有睡好,天皇还必定会说:不,我睡得很好。这是为了不让人们为他担心。”
在决定日俄开战的那天晚上,男爵金子坚太郎接到伊藤博文的传唤。
金子是一位法律学者,曾在美国哈佛大学学了七年的法律。伊藤起草宪法时,他曾当过助手。
突然接到伊藤传唤的事,并不新鲜。金子若无其事地进了伊藤的书斋。
伊藤正抱着胳膊坐在桌旁的安乐椅子上,脸朝下,在深思着什么。金子进来,他也好像没有发觉。
“刚才接到您的电话,有何吩咐?”
没有回音。金子默默地站了两三分钟之后,又问了一遍: “您找我有什么事?”
这回伊藤才发觉似的说:“你先坐下。”
伊藤对金子说:“听说你与美国的罗斯福总统相交甚厚?” “是的,是好朋友。阁下。”
“亲密到什么程度?” “是哈佛大学的同学。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以‘你小子’与‘俺’
相称的关系。” “此外还有朋友吗?”
“是的,我十岁时飘洋过海去美国,从小学到大学,是在那边度过的,有很多朋友。”
“是吗?既然如此,诚恳地对你有一事相求——可是你吃过饭了吗?”
“是的,我在家吃过饭来的。” “我还没吃呢,咱们边吃边聊吧。”
伊藤把家人叫来,让给上饭。端上来一看,只有一碗清汤,生鱼片, 一碗炖品和白粥那么简单的饭菜。伊藤往粥里撒了一小撮盐,边吃边说道:
“今天在御前会议上,决定了同俄国开战。” “啊?真的吗?阁下。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是啊,是了不得的事。日本处于生死的边沿,靠独立没法打。幸
而英国和美国对日本怀有好意。如果这两个国家支持我们,或许能够打下去的。”
“在这种情况下,想托付给你的,就是马上到美国去。去运动以罗斯福为首的政界有力人物,让他们把美国舆论导向对日本有利的方面去。还有,看准机会,交涉一下,请美国出面斡旋和平⋯⋯”
“那么重大的任务,我难以胜任。”金子固辞说。伊藤说:
“是吗?你是因为成功的希望不大,才不愿接受的吧?” “是这样的,阁下。” “说实在的,现在没有一个人敢说能战胜。即使如此,这场战争也
是非打不可了。就是不打仗,日本也是和战败是一回事⋯⋯” 伊藤博文的话还在继续:
“多半你也是认为此次工作太困难,成功的希望不大,觉得失败了无法交差,脸上无光,才推辞的吧。这次战争,已无所谓成功与不成功了。大家都豁出去了。倘若我们的陆军全部从满洲败退下来,海军的舰船全被击沉在日本海,我尽管是一名老朽,也决心混杂于士卒之间,扛起步枪。只要还有一口气,就阻击俄军,不让它一兵一卒登陆。我们的心里,栗然地等待着,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惨事。在会战中,会丢掉多少生命,也许是上次日清战争时的几倍几十倍!把上次战争创伤还没有痊愈的国民,再一次赶上战场,是没有比这更违心的事了。但如不断然铤而走险,日本就会灭亡。在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中,有时需要用活人的身躯来筑起堡垒,用肉体当炮弹,来抵御才行。⋯⋯”
伊藤的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是对金子的一种“爱国主义”教育。
他接着说: “下面就谈你的事情。正因为使命重大,如果想到完不成时的不光
彩没脸面,也许推辞掉更明智。但现在已不是考虑个人名誉和责任的时候了。需要你把你身上的知识,朋友关系及其他一切能力都提供出来, 来解救国家的大难。你在美国有很多朋友,这就是贵重的财富。你把这些都抛出来,来为国家尽力,不行吗?”
金子被伊藤的话所打动,但因事情过于重大,仍提出让他考虑一个晚上再回复。
金子想了很多。美国与俄国很久以前就有很深的交往,而与日本的交往历史还很短。靠自己的绵薄之力,很难挤进去。金子在第二天去访伊藤,仍然提出不去。但伊藤不准,金子也只好答应。
数日之后,金子正在叶山的别墅里休息,忽然皇后来访,赐言要他为国家而努力。金子很受感动,发誓以死一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