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见证
在北京的军事博物馆里,展列着一辆前苏联的 T—62 坦克。这辆坦克不仅铭刻着那个血与火的年代,也记载着中国军人血洒边关,保卫祖国领土的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记载着侵略者的罪恶行径。
那是 1969 年 3 月东北乌苏里江冰封雪锁,春寒料峭。在乌苏里江一个不到一平方公里的珍宝岛上,更是冰刀雪剑,风雪茫茫。3 月 2 日那场中国边防军为保卫神圣的领土不被玷污,与苏联边防军进行激战的硝烟还未散尽, 连日来苏方又出动坦克装甲车强登珍宝岛,还不断出动武装直升机,对珍宝岛及中国江岸纵深地带进行侦察骚扰。
种种迹象表明:苏军将有更大军事行动。
果然,15 日早晨,苏联边防军首先开枪,子弹带着死亡的呼啸,飞向在珍宝岛上正常巡逻的我边防军战士。几名战士倒下了,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中国边防军奋起反击,战斗迅速全面展开。
苏军兵分三路,在坦克装甲车的引导下,越过冻河,向珍宝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猛烈进攻。爆炸的火球,形成一团团气浪。硝烟在弥漫,大地在颤抖。
我边防战士英勇地抗击着侵略者。几次打退了正面进攻的敌人,但侧后突上来的敌人在坦克装甲车的掩护下仍然向前推进着。反坦克手们把火箭筒、无后座力炮集中起来,向冲在前面的敌坦克射击。然而,炮弹打在坦克上不是滑向一边,就是冒起一股白烟,根本钻不透坦克的装甲,坦克毫无阻挡地继续向前冲。反坦克手们惊呆了。
这种 T—62 型坦克,炮塔低矮,表面光滑,装甲坚硬,是 60 年代苏军较为先进的主战坦克,而我军当时的反坦克手雷、40 火箭筒和无后座力炮无法将其击毁。
苏军 T—62 坦克更加猖狂,行进中哗哗扫射的机枪把我军阵地罩进了火网。中国边防军的处境立刻险恶起来眼看着防线将被突破⋯⋯。
突然,冰面上传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跑在最前面的那辆 T—62 坦克, 在浓烟的包裹下不会动了。
原来,它压响了我军埋在冰面上的反坦克地雷,炸断的履带哗哗地脱落下来,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向前冲的坦克,这会儿,像一只失去生命的“乌龟壳”瘫在了冰面上。其余坦克见状,急忙退了回去,失去坦克依托的苏军士兵也纷纷逃回了对岸。
英勇的边防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祖国的神圣领土。
3 月 16 日上午 8 点,苏军直升飞机打着白旗在空中盘旋,地上牵引车往回拉着一辆辆被击毁的装甲车。然而,那辆被防坦克地雷炸毁的坦克,仍然瘫痪在中国内河的冰面上。
这天下午,负责警戒的 5 连连长罗先陆从远处看着那辆被炸毁的坦克, 心想:“老毛子造的这玩意儿是结实,炮弹都打不穿。”他对身边的战士说: “咱们过去看看。”便带着几个战士向坦克爬了过去。他们先是围着坦克转了几圈,然后进去看了看,发现了一本坦克说明书,上面的俄文谁也看不明白。罗先陆对 1 班长说:“快把副指导员叫来,他学过俄文。”
副指导员朱占坤看后,说:“这是苏联 1968 年制造的 T—62 坦克。”
这份说明书火速送到了前线总指挥部。
不久,接到通知,指挥部命令 5 连和 1 连负责把坦克从江面上拉回来。与此同时,苏军也在千方百计地想把那辆坦克拖回去,因为他们明白,
那辆坦克若落入中国人手中,许多新的军事技术将被中方掌握,坦克本身也就成了永远抹不去的侵略罪证。
于是,在冰封的江面展开了一场拉、炸坦克的争夺战。
入夜,珍宝岛周围一片寂静。一队裹着白披风、身带黄色炸药的苏联士兵,偷偷地爬过江面,爬上坦克。他们把炸药集中起来,塞进坦克坐舱里, 装好雷管,刚想接上导线,突然,一串串炮弹划破夜空,在江面上爆炸了。这是中方的警戒炮。
担任警戒的 1 连副连长庄方云,抓过一挺机枪向苏军扫去。苏联士兵扔掉的炸药和导线,像受惊的耗子,仓皇地往回逃跑。“轰”的一声,一名苏军踏响了地雷。连长任祥林大喊一声,带领 1 排战士就往前冲。冲出不到 200 米,又是“轰”的一声,任祥林也踏响了地雷,身负重伤,倒在雪地里。原来,苏军为了防止中国边防军将坦克弄走,在白天拉死尸时偷偷布下了地雷。
“坚决把苏联的 T—62 坦克拖过来!”前线指挥部下定决心,迅速制订出拖坦克方案。
两台大绞盘调来了。
每当夜色降临,l、5 连的官兵们便冒着零下近 30 度的气温和刺骨的寒风,开始在江边作业。他们轮班挥锹抡镐,刨开坚硬的冻土。官兵们每一镐刨下去有时只凿出一个小白点。一会功夫,汗水就湿透了棉衣,许多人手上磨出了血泡。一滴滴汗水融化了一层层坚硬的黑土地⋯⋯。8 个直径 1.8 米、深 2. 5 米的土坑挖出来了。与此同时,另一部分官兵从距此 7 里外的山里,
伐来 8 根直径 80 余厘米、长 6 米多的榆树。经过几个夜晚的奋战,绞盘被牢固地安装在江岸边上。
为了能把钢丝绳挂在 T—62 坦克上,必须打通江岸通向珍宝岛的道路。这一夜工兵科长孙征民带着十几名排雷能手,在夜色掩护下,摸黑赶到雷区, 排除苏军布下的地雷。
夜的纬幔,遮住了群山,遮住了村落,也遮住了人们的双眼,但却无法遮住苏联的红外夜视仪。中国边防军的排雷行动,被苏军发现了。“哒哒哒” 机枪子弹扫过来,孙征民和战士们急忙趴在雪地上,用雪将自己的身子埋住。虽然已经排除了百余颗地雷,但是这样速度,得两天以后,才能打通上珍宝岛的路。指挥部在焦急地期待着,孙征民的心更是火烧火燎。待恢复了平静, 孙征民压低嗓门命令继续排雷。十几分钟过去了,突然间,枪声又起。密集的子弹将战士小孙的腰部打穿,他痛得痉挛不止,不由自主地翻滚在雪地上。孙征民急忙爬过来,想帮助小孙,就在这时,小孙压上一颗地雷,随着一声巨响,孙征民和小孙的身躯被炸得飞起来。两个年轻的生命,带着山一样的信念,永远的消失了。战士们任凭热泪淌满脸,把悲痛压在心底,踏着烈士们的鲜血继续战斗着⋯⋯。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战士们把两条 350 多米长的钢绳固定在 T—62 坦克上,这一边,60 多名官兵推动着两个绞盘开始慢慢地转动。钢绳与坦克碰撞摩擦发出的金属响,被苏军察觉,立即打来阵阵炮弹。火光映红了江面, 又有 8 名战士被弹片击伤。一夜努力,坦克只移动了 10 米。
天一放亮,苏军决心拼死一搏。他们把大炮一齐对向江中坦克,猛烈的
爆炸声浪惊闻百余里。坚厚的乌苏里江冰面,再也经不住连续的炮击,开始大片大片的开裂,钢绳被炸断,T—62 坦克沉入了江底。
时间进入了 4 月。冰冻的黑土地再也经受不住阵阵春风的吹拂,一天比一天暖和的阳光使乌苏里江岸的冰雪开始融化。指挥部从大连海军基地调来增援的潜水员赶到了。1 连和 5 连又重新开始了拖坦克的作业。
这天上午 10 点多钟,罗先陆带领全连抬着钢丝绳来到江边。罗先陆带领
1 排把钢丝绳放开约 50 米时,苏军又开始打炮。
片刻,随着天空一阵呼啸声,一排炮弹落在了钢丝绳周围。一阵翻滚的气浪过后,罗先陆只觉得左脚跟一阵疼痛,用手一摸,满手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罗先陆大骂一声:“狗日的老毛子,把我的脚后跟给炸掉了。”
罗先陆和 5 名受伤的战士被担架队抬走后,5 连在戴祥云代理连长的指挥下,冒着苏军不时射来的炮弹继续作业。在 4 米多深的水下,潜水员把挂钩又一次挂在了坦克上。岸上绞盘又开始转动,沉重的坦克在江底的泥沙中缓慢地向岸边移动,30 厘米、50 厘米、1 米⋯⋯
作业十分艰难,进度十分缓慢。有人提议用拖拉机代替人力。指挥部采纳了这一建议。没多久,三台斯大林 100 型拖拉机开进了岸边丛林。
为了防止苏军用炮火袭击,又从驻地调来了 10 多台农用拖拉机在周围的农田里来会忙碌着。
经过奋战,终于将弹痕累累的 T—62 坦克,拉到了离江岸 7 公里多地的无名高地。
在无名高地经过一番打扫和清洗,4 月 28 日又将坦克拉到了五林洞。团里为了表彰 5 连和 l 连在拖拉坦克中的功绩,在五林洞召开了庆功大会。
5 月上旬,T—62 坦克先后被运送到牡丹江、哈尔滨、沈阳等兵工厂,对炸坏的炮管、履带、顶盖及一些部件修复后,运送到北京军事博物馆。
炮声沉寂,冰雪消融。
冬去春又来。29 年过去了,苏 T—62 坦克已成为人们追忆那个不幸年代的影子。但愿这血与火凝成的年代,像乌苏里江奔流的江水永远不回返,让山花烂漫的春天紧紧拥抱着乌苏里江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