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
经过了雨水一夜的冲刷,第二天,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一尘不染的世界,碧空如洗,上帝把天空着意用蓝色喷刷了一遍。丽日初升,树叶和草丛抖落了身上的水珠,大地也把水蒸汽抛开了。这是森林中难得的好天气,但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却不需要在森林中穿行。在庄森河的引导下,卡米断言,用不了20天就能到达乌班吉河流域。
这场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的交响音乐会一直到凌晨3点钟才散场。木筏在极力摆脱漩涡后,停靠在岸边避雨。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一颗中空的巨大的猴面包树。大家将所有怕湿的东西都搬了进去,然后相互紧贴着一直躲到天亮,他们又把东西搬上木筏。
“老天爷!这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呀!”约翰·科特向马克斯·于贝尔感慨地说。
卡米则在一旁正用剩下的野味作早饭。
经过了一番猛烈射击,必须把卡宾枪拆开擦拭一下,两个年轻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干着这项工作。
朗加见他们都在忙碌,自己也钻进芦苇和草丛中去找些鸟蛋之类的野味。
“我也有同感,约翰·科特,这场雨来得太及时了,”马克斯·于贝尔说,“这群可恶的东西可千万别再骚扰我们了!但不管怎样说,小心使得万年船。”
卡米和他们同样担心这些家伙去而复返。但目前的情况还算安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周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我到岸边看了看,一只猴子也没看到。”约翰·科特也说。
“但愿如此,”马克斯·于贝尔说,“如果把子弹浪费到抵抗猴子上可太不值得了!……那非把我们所有的子弹打光了不可……”
“如何想办法再搞些子弹呢?”约翰·科特说,“总不能异想天开能再遇到一个装着子弹的笼子吧……”
“嗨!”马克斯·于贝尔嚷道,“说出来谁会相信,一个善良的医生竟想和可恶的猴子交朋友!美丽的猴子乐园!……真要把猴子们如何交友、请客,如何说‘早上好’、‘晚上好’弄清楚,也非加尔纳教授或庄森医生莫属了!美国和德国既然有此等高人,我想法国肯定也不乏其人……”
“你是说法国?”
“是!如果我们到法兰西科学院或索邦大学中去。从那些研究各地方言土语的教授学者中找几个人……我看肯定能把加尔纳和庄森在刚果森林中的事业进行下去!”
“你说啥呀,马克斯·于贝尔?我们虽然已经不用担心加尔纳教授了,因为他已与猴子绝交了。但我们却还要为庄森医生的命运而担忧……”
“你怕他已经丧身于狒狒或猩猩的尖牙利爪之下了!……”
马克斯·于贝尔接口道:“经过昨日与它们一番会晤,我们都已看出了这些家伙的文明程度,而且我敢断定它们决不可能变成绅士!”
“看你说的,马克斯·于贝尔,这叫江山易改,猴性难移。”
“人又怎么样!……”马克斯·于贝尔笑道,“不管怎么说,不能把庄森医生的消息带回利伯维尔都终究是一种遗憾……”
“对,可你别忘了,我们能否走出这无边无际的森林还很难说……”
“肯定能……”
“那就借你吉言了!”
其实下面的航程已经容易多了,只要庄森河上没有大的急流和险滩,他们只管随波逐流就行了,但卡米一直对此还很担心。
早餐好了,卡米召唤大家开饭,朗加回来时带着几个鸭蛋,加上剩下的一些羚羊肉,中午以前是不用再打猎了。
“照我说,”约翰·科特说,“为了节省子弹,我们不妨尝尝猴子肉的味道……”
“呀!呸!”马克斯·于贝尔啐道。
“那东西太恶心了吧!”
“依你看,约翰·科特,莫非我们要尝一下大猩猩的排骨、长臂猿的里脊、狒狒的大腿……”
“也亏你想得出,不过当地土著人还真把烤猴肉当成美味呢!”
“你当我吃不下么?”约翰·科特说。
“你连人肉也吃得下!”马克斯·于贝尔叫道,“你不觉得这是骨肉相残……”
“你也是我的骨肉!马克斯……”
经过一番争论,最终还是放弃了这项被马克斯·于贝尔誉为“骨肉相残”的美食。也许是乌班吉大森林不想看到这副惨景,所以它为人类提供了充足的其他动物和鸟类来代替猿亚目的代表。
卡米觉得要让木筏冲出这些漩涡很不容易。
所有人共同努力,费了一个钟头才成功了。他们要准备一些树干,然后每人用力才能离开岸边。如果那些猴子趁木筏陷在漩涡里时来袭击他们的话,他们肯定不能幸免于难。
如果反抗,在众寡悬殊的人猴大战中,此时“智慧”的人类肯定会败在“本能”的4手动物“手”下。
人心齐,泰山移,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逃脱了险境,重新行驶在庄森河上。
天公作美,估计不会再有暴风雨发生了。
不过很快下了一阵太阳雨。雨后天气又闷热起来。现在连一丝风也没有,否则可以用风帆来加快木筏前进。
在向西南行驶的过程中,河逐渐变得开阔起来。而且也不再有高大的树木把枝条垂下河面了。现在就算那群4手动物再出现,也已经不具什么危险性了,只能慨叹“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不过现在两岸却没有猿声,只有那成群的水鸟如鸭子、大鸨、鹈鹕、翠鸟等,向人们展现出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
约翰·科特猎杀了几只水鸟,再加上朗加掏的鸟蛋,就会有一顿丰盛的午餐了。
他们为了赶时间,就没有像往日停下休息,这天上午一切顺利。
但下午却发生了意外。
4点钟左右,卡米要约翰·科特替他在船尾摇一会儿橹,他则走到了船头上。
马克斯·于贝尔觉得很奇怪,因为当时两岸并没看到任何险情,他诧异地问卡米:
“您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那是什么?”
卡米说着指向下游一急流处。
“又碰到漩涡了,”马克斯·于贝尔叫道,“呀!看起来漩涡更大!……留神呀,卡米!可别到时候掉进去……”
“不是漩涡。”卡米说。
“不是漩涡会是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河面上喷起一股10多法尺的水柱。
马克斯·于贝尔骇然叫道:
“真邪门了,这条小河难道也会有鲸鱼……”
“不是鲸鱼,……这是河马。”卡米纠正道。
随着一声大大的喘息声,人们看到有一颗巨大的头颅浮出水面,张大的口中露出坚固的牙齿。如果把这张大嘴当作屠宰场的一大块鲜肉的话,而那两只眼睛就是荷兰茅屋的天窗。许多想象力丰富的旅行家在他们的游记中就是这样比喻河马的。
其实,从好望角到北纬23度的这片广大地区的河流、沼泽和湖泊中,随处都可以见到河马的踪影,不过,有些极有见地的人假设,如果庄森河能流入地中海的话,人们就不会为遇到这种两栖动物而担心了,因为它们会向上尼罗河游去,而不会呆在这么高的纬度,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
虽然河马本性善良,但可千万别惹火了它。因为它一旦被激怒,就会变得异常凶猛。它会不顾一切地攻击猎手,愤怒地沿着河岸把他们撵得仓皇而逃;而对于船,它那两排牙齿可以将小船嚼烂,最客气的做法是把船一头拱翻。
现在,包括酷爱打猎的马克斯·于贝尔在内,木筏上所有的人都对这头两栖动物表现得很友好。但是,如果这河马主动攻击他们的话,凭它那2000公斤的体重,可轻易地把木筏撞翻,而且它那张大嘴足以咬断人的腿或胳膊……
卡米他们将如何应付呢?……
虽然水流得很快,但最好还是靠岸行驶,因为河马喜欢在水中游泳,而且它在水中的威胁更大,可以轻易地制造船毁人亡的事件。但到了岸上就不同了,它那小短腿拖着笨重的身躯会变得像猪那样慢而不是野猪那样快,而人则相对要灵活得多了。但若要让它把木筏弄坏呢?再重新造一只木筏多烦人啊!
“我们偷偷从它身边溜过去,”卡米提议,“大家都伏下身,尽量不要让它发现,更不要弄出声响,情况紧急时,大家就弃筏跳河。”
“到时你跟紧我,朗加。”马克斯·于贝尔嘱咐道。
大家都在木筏上趴好了。
木筏快速向前驶去,大家心里都在祈祷着这一刻河马能闭上眼睛打个盹。
木筏摇晃起来,说明已经航行在河马的领域中了。耳旁传来河马“轰隆隆”的喘息声,如同一头熟睡的猪。
大家屏住呼吸,漫长的几秒钟……这家伙会用大脑袋把木筏拱翻吗?它会将木筏压沉吗?……
又过了一会儿,喘息声逐渐变小了,木筏也不再摇晃了,几个人才慢慢放下心来。大家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后望,看到那只河马又沉到水下去了。其实,他们在经过时甚至都感到了它呼出的热气。
按理说,在刚刚和于尔克斯车队经历了与大象的搏斗后,这几个猎手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怕河马。但应该知道,他们在乌班吉河沼泽中虽然也多次捕杀过这种动物,但那时的条件对他们有利。而现在,可怜的他们不过是在一条简陋的木筏上,而且还要尽力去保护这条仅由几块木板捆扎成的木筏,所以,只有先忍气吞声怕它一次了。幸运的是,他们与这只庞然大物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傍晚,卡米发现左岸一条支流的入口处有几棵香蕉树,就把木筏停在了那里。的确,在香蕉那宽大的叶子遮护下过夜是最好的选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连小河中的水也像饮料一般沁人心脾。另外,沙滩上爬满了可以生吃或熟食的各种软体动物,树上长满了美味的香蕉。
“要是再能美美地睡上一大觉,”马克斯·于贝尔说,“那简直可以说是人间的仙境了……噢!真可惜,这里竟有这么多讨厌的蚊子,它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这下我们惨了,又没有蚊帐,明天肯定会伤痕累累!”
的确是这样,但幸亏朗加发明了一种方法,能把这群可恶的蚊子赶跑,否则,大家就只能承认马克斯·于贝尔“料事如神,言之有理”了。
这时,大家听到朗加在远处的小溪边大声叫喊。
卡米迅速奔向那里,朗加把河滩上那一堆堆的羊、鹿、牛等反刍动物留下的干粪指给他,这是它们在这儿饮水时留下的。
如果把这些干粪放到火上一烧,就会发出极其浓烈的烟雾,这样就可能把蚊子赶跑。当地土著往往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驱赶蚊子的,据说效果不错。
于是大家兴冲冲地把干粪堆到了树下,然后,把枯枝点燃,卡米先试着把几块干粪扔到火上,随着一大片极为呛人的浓烟,那些贪婪的蚊子也一下子不见了。
约翰·科特来看守篝火,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则轮流守卫。这一夜大家睡得都很安静,因此,第二天个个都很精神,于是,又沿着庄森河继续向前行驶。
非洲中部的天气是很多变的,有时晚上还是月朗星稀,而天亮后就会突然阴云密布。但一般这里下的都是毛毛细雨,但俗话说:“大雨不提防,小雨湿衣裳。”让人身上粘乎乎得极不舒服。
卡米在此又显示了他的聪明才智,因为当地这种香蕉树的叶子十分宽大,有时土著人会用这种叶子来搭设茅舍的屋顶。
几个人把几张大叶子用藤萝扎住叶柄,就如同一个天然的雨伞一般。然后把这把大伞竖到木筏上,这样就会避免饱受风雨的侵袭了。
这天上午,又有一大群猴子出现在河的右岸,叫嚣着向木筏发出挑衅,大家都意识到,最好莫过于好汉不吃眼前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看到左岸猴子少些,卡米就将木筏向左岸靠了靠。
约翰·科特注意到,其实两岸的猴子之间的交流是很少的,因为它们只能通过水面上少数几“座”由藤萝和树枝搭成的“桥”进行友好往来。而且这也要由强壮胆大的猴子来完成。
这天中午大家又没休息。下午时,约翰·科特击毙了一只躲在岸边芦苇丛中的羚羊。
木筏停下来,把那只羚羊拖到木筏上。
拐过一道河弯之后,庄森河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它折了一个90度的角而反向东南流去,那势必将把他们带入森林深处。而他们却是要向西南方向的大西洋沿岸去呀,但卡米却对这种东辕西辙不甚在意,因为他知道,只要庄森河是乌班吉河的支流就一定能将木筏带到法属刚果的边界,然后,从那儿更容易返回利伯维尔。但庄森河在这片独立的刚果中部要曲折穿行几百公里才能汇入乌班吉河呢?幸好下午卡米就凭借他的本能(而不是借助太阳)判断出,乌森河又在向西南流去。
下午6点半时,前面左岸处出现了一个小河弯,而小河弯正好被一棵与塞纳加尔森林中的鸡腰果树相仿的“卡耶·赛拉”树笼罩着,卡米用力一划,将木筏驶入了树冠之下停住。
空气中湿漉漉、雾蒙蒙的,不下场大雨是不会出太阳了。但不能据此就认为夜里会很冷。事实表明,温度计上的刻度为25~26摄氏度。大家很快在石块间燃起了篝火,又在上面架起木架烧烤羚羊肉,但这次却没有什么软体动物来助口味了。并且这里也没有令人垂涎三尺的香蕉。惟一与昨晚相似的是蚊子仍然来光顾他们了。他们幸好又找到了足够的干粪来驱赶。马克斯·于贝尔抱怨说,庄森河与约翰内斯堡河无一点共同之处,为什么要把名字起得这么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