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使陈赓的头发一下秃了许多。就这样,经过了两年的时间,陈赓终于从悲伤中挺了过来。

爱情又一次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时间是 1940 年五六月间,地点在山西武乡县潘龙镇。这是由抗大总校文艺工作团团长王智涛导演的一幕“巧遇”。

抗大总校文艺工作团的三位姑娘一早起来,唱着跳着,顺着山区土路, 朝潘龙镇走去。团长叫她们来取道具。在王智涛家里,她们看见了陈赓。他是养伤路过这里的。姑娘们早就听说陈赓许多传奇,围住他,叫他说些战斗故事。

“我有啥好讲的!”陈赓低头看看伤痛发作的腿,眉毛胡子柔情地皱了皱说:“会昌受伤的时候,我当时真想开枪自杀!”

三位姑娘一愣,她们听过不少首长做报告,像如此坦荡开朗的还是头一个。他不炫耀自己的功劳,却谈起了负伤后的思想斗争。

他朴实无华,谈吐豪爽,初次见面就给姑娘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她们天真无邪,直到抬着道具出门,也没领悟取“道具”的真正含意。

王智涛指指她们的背影,问陈赓:“你喜欢哪一个?” “好哇,你在给我做媒?”陈赓落落大方,用下巴点了点,毫不掩饰:

“中间那个。”

中间那个是傅涯。她 1918 年出生在浙江省上虞县。她大哥傅森在林伯渠影响下,早年参加了革命。1938 年初,傅森从西安写了一封信,动员妹妹去延安参加革命。同年 4 月,傅涯和弟弟伏希、妹妹余立,千里迢迢奔赴延安。

不久,陈赓和傅涯单独见面了。他对傅涯说:“我有许多男朋友,也有许多女朋友。你愿不愿做我的女朋友?”

她觉得他很文雅,没有庸俗习气和粗鲁作风。在那个年代,大家都认为姑娘必须泼辣、大胆,而且有意志——这就叫做有个性。而姑娘希望每个男人都有高尚的人格,都有真正的感情:真诚的、平等的、革命的爱情。傅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过有一条,”傅涯说道:“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别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

其实,在约会之前,傅涯考虑过,他有四种经历:上过军校,有知识有文化修养;在城市白区工作过,能不为酒色所迷;被捕过,立场不动摇;打起仗,不怕牺牲⋯⋯延安的姑娘不正追求这样的人吗?可她⋯⋯犹豫了。参加革命前,她有过一个“男朋友”。她已经去过几次信,可他只热衷于化学, 坚持要科学救国,不肯到延安来。傅涯想等他们的关系结束,再与陈赓交朋友。

想到这里,傅涯说:“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起码过 3 年!”

她这种语气使他感到有些难堪。他沉默了片刻,坦率地说:“我是说交个朋友。”

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但是共同的理想和事业使他们渐渐产生了真挚的感情。她对陈赓那朴实而又坦率的感情,出于自尊,又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他,完全尊重她独立自主的个性,甚至连句玩笑也不开。

傅涯仔仔细细考虑了 3 年。

陈赓也老老实实等了 3 年。

直到 1943 年 2 月,陈赓到山西涉县一二九师师部开会,师长刘伯承和政委邓小平腾出了司令部院内的一间西屋,他俩才在那里结了婚。婚礼上,傅涯清唱了一段苏联民歌。陈赓快活地说了不少笑话。总政治部主任罗瑞卿悄悄对她说:“你算找着一个好人。”

婚后第二天一大早,陈赓拉开房门,对问候他的战友大喊:“昨天我爬高山如履平地⋯⋯”羞得屋里的傅涯面红耳赤。

半年以后,他又成了玩笑大将军。

傅涯也习以为常。有一次她问他:“你老实讲,你是不是瞒了 3 岁?” 陈赓哈哈大笑:“兵不厌诈嘛。”

傅涯也笑了,戏谑地说:“你呀,老婆到手,本性暴露⋯⋯⋯

陈赓有记日记的习惯,每次分手,傅涯总把自己心爱的笔记本送给他一个,留作写日记用。每当部队轻装转移时,她宁可扔掉自己的被褥,也要把陈赓的日记带走。行军过河,装在马褡子里的日记本被水弄湿了,到驻地后, 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日记本一本本晒干,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保存好。

以后陈赓任太岳军区司令员,傅涯在十八集团军野战政治部工作。有一阵子傅涯紧闭着嘴唇,默不作声。陈赓诧异地问道:“怎么啦?”

傅涯笑了笑,说:“我还年轻,老住在这里⋯⋯”

他向她眼前跨了一步,又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使劲将她的双手紧贴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轻轻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从家乡到延安抗大, 是为革命而来。抗大培养出来的干部应该到第一线去。”

“你同意我走?”

“同意。可你别把我忘了,每天临睡前闭眼想我 5 分钟,我也想你 5 分钟。”

在陈赓的支持下,傅涯搬出了司令部的院子,住在附近双曲村农民家里, 从事农会工作,每隔七八天回来团聚一次。陈赓只要有空,总要到河边去接傅涯。遇到同志们问他:“司令员,干啥去?”他总乐呵呵地说:“接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