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罗瑞卿写道:

1965 年 12 月,林贼因我们坚守主席和党的阵地,拒绝上他们的贼船, 竟以突然袭击的卑劣而又奸险的手段对我们横加诬陷,百般折磨,对待我们甚于对敌,致我腿残身病。某些方面,治平所吃的苦头比我还多还大。

罗瑞卿出事对郝治平的打击同样是摧毁性的。她没有人可以商量,也没有一个人能听她倾诉。她不仅要把这一切独自默默地承担起来,还要设法去

1966 年 12 月的一天,红卫兵分别从医院和家里把罗瑞卿和郝治平劫走, 在工人体育馆召开了批判所谓罗瑞卿篡军反党集团大会。此时,罗瑞卿的腿已摔断。造反派便惨无人道地用筐把他连抬带拖地弄上台。

在会场上,有人照相拍电影。郝治平低着头。红卫兵揪住她的头发逼使她抬起头来,她就是不抬头,正在争持间,忽然听到身旁的罗瑞卿对她说: “把头抬起来,让他们照!”郝治平受到了鼓舞,心想:“我又没有罪,怕什么?”于是便抬起头来。

会后,罗瑞卿被送往一个警卫部队“监护”起来。随后,便是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直到 1967 年 3 月底。罗瑞卿和郝治平只有在这些批斗会上才有见面的机会。1968 年 2 月,郝治平也被投进了监狱。

“九·一三”事件发生后,罗瑞卿和郝治平的待遇有所改善。1974 年 1 月 5 日,郝治平出狱。8 月,她到医院去看望罗瑞卿。医院怕罗瑞卿夫妇过分激动,已预备了氧气,准备急救。但郝治平虽然很激动,表现得却很坚强。到了这时她才知道,由于林彪一伙的故意拖延,使罗瑞卿的腿伤迟迟得不到治疗,直到 1969 年因左小腿已无法保存才不得不做了截肢手术,并被摘掉了股骨头。她抚摸着罗瑞卿的残肢说:“少一条腿没有关系。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可以为党工作。”

1975 年,罗瑞卿被任命为军委顾问,1977 年 8 月,中共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罗瑞卿当选为中央委员,并被任命为中央军委常委、军委秘书长。他全身心地投入了拨乱反正的工作。

罗瑞卿一恢复工作便进入了不分上班下班、没有白天黑夜的状态。桌上的文件卷宗堆积如山,办公室内电话铃声不断,来访的客人一批接着一批。他以巨大的热情投入了工作。他豪迈地对一些老战友说:“别看我现在腿不行了,真要打起仗来,给我一辆吉普车,我还能打几个冲锋!”为了处理排得满满的事务,他经常是废寝忘食,午睡,往往是假肢不取下就那么和衣打一会盹儿。由于行动不便,他甚至尽量少喝水,以便尽可能节省上厕所的时间。罗瑞卿不愿意麻烦别人,心中特别渴望能走下轮椅,扔掉手杖,大干一场。

1977 年,组织上请了两位西德专家给罗瑞卿安装一个重量更轻、质量更好的假腿。这两位医生告诉他,可以安装人造股骨,以改善左腿功能。罗瑞卿怦然心动,决心把腿治好。

1978 年 3 月,郝治平在体检时,发现肺部有一个阴影。连续观察,它长得很快。3 月 13 日,她第二次动手术,切除了一叶肺,并证实是原乳腺癌转移到肺部。罗瑞卿得知郝治平的病情后,心情沉重地对孩子们说:“我不能就这个样子。我要出国治腿。今后我不能再要你们的妈妈照顾我。我要治好腿,照顾她,让她过得愉快轻松一些。”

7 月 15 日,经中共中央批准,罗瑞卿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治腿。在西去的飞机上,郝治平坐在背对飞行方向的椅子上,坐在对面的罗瑞卿知道郝治平有晕车、晕机的毛病,便要同她换座位,郝治平说:“算了,一会儿就到了,我能坚持。”罗瑞卿摇摇头,然后艰难地扶着桌子走到郝治平这边来, 硬是让郝治平坐到对面去。

郝治平看着对面而坐的,已是白发苍苍的罗瑞卿,不由得想起一件件往事。她想起了新婚之夜那一碗鸡汤,想起了反“扫荡”中他盖在孩子木筐上的那块油布⋯⋯她想,在革命斗争中他意志如钢,可对待家人,又是柔情似水啊!

  1. 月下旬,罗瑞卿住进了医院。8 月 1 日,手术前一天,郝治平带了一束鲜花,在张彤大使陪同下坐了两个半小时的汽车去医院看望罗瑞卿,同他在

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服了睡前的药,明天就作手术。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说完,他微笑着,摆着手,目送着她出门。这就是罗瑞卿留给郝治平的最后的影像。

  1. 月 2 日,当郝治平赶到医院时,罗瑞卿已经进了手术室。中午,从手术室传来消息:手术成功。守候在手术室外的她激动得掩面痛哭。但因怕感染,医院未让她看望他。傍晚,又传来消息,他已苏醒过来,还用英语对给他动手术的医生道了谢谢和晚安。

看来一切顺利。经劝说,郝治平回旅馆休息。她刚躺下,听到了不祥的电话声,接着便有人敲门。等她赶到医院,罗瑞卿因突然心肌梗塞已与世长辞了,时间是凌晨 2 时 40 分,北京时间是上午 9 时 40 分。

⋯⋯

郝治平又一次从极度悲痛中挺了过来,她永远忘不了罗瑞卿远行之前对她的微笑,这是她心目中永远珍藏的春天。

——许光达与邹靖华

许光达(1908~1969)湖南长沙人。1925 年加入中国共青团,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26 年入黄埔军校学习。1927 年在国民革命军第四军任见习排长,同年在宁都加入南昌起义部队,任排长、代理连长。土地革命战争时期, 任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参谋长,第十七师政治委员、师长,红三军第八师二十二团团长、八师师长,红三军第二十五团团长。1932 年赴苏联,先后入国际列宁主义学院和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1937 年回国。抗日战争时期,任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训练部部长、教育长,第三分校校长,中央军委参谋部部长兼延安卫戍区司令员,中央情报部一室主任,晋绥军区第二军分区司令员,八路军一二○师独立第二旅旅长。解放战争时期,任晋绥军区第三纵队司令员,第一野战军二兵团军长,第二兵团司令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司令员兼坦克学校校长和装甲兵学院院长,国防部副部长。1955 年被授予大将军衔。是第一、二、三届国防委员去委员,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

1938 年 10 月 14 日,邹靖华在延安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是一个

不寻常的日子。10 年前的 1928 年阴历 8 月 20 日,许光达与邹靖华结了婚。

新婚燕尔,刚过 10 天,由于叛徒出卖,许光达被迫离开了心爱的妻子。谁曾料到,这对夫妻一别就是 10 年。10 年生死两茫茫!历尽千辛万苦的他们, 却传奇般地在革命圣地意外相逢了!动人的故事在延安一时传为美谈。

在这喜上加喜的日子里,许光达和邹靖华都很激动。妻子脸上泛着红晕。丈夫握住妻子的手,高兴他说:“10 年了,我们硬是走到一条路上来了!” 身经百战的将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诗兴勃发,连夜写下了一首诗,送给妻子作永久的纪念:

我俩的结婚整整已经有了 10 年,

然而相聚的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月零 21 天。不知流过了多少的伤心泪,

也曾受尽了艰苦与辛酸,

丝毫也不能摧毁我们铁的心愿。 在生命的途上还会遇着狂风巨涛, 像从前一样的冲破,

我们永远的骄傲自豪!

——在结婚后 10 周年日写给我的泽以留后念

华 1938.10.14 延安

邹靖华有些颤抖的双手接过诗稿,把它紧紧地贴在胸前,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激动的泪花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10 年来,丈夫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她则是在期望和绝望的苦痛中熬过来的。那一幕幕往事又浮现在眼前⋯⋯新婚之夜。亲友们都已散去,新房里就剩下了新郎和新娘。忙碌了一天

的新郎,这才走到了新娘的身边。他伸手欲把新娘头上的盖头揭开,又有点胆怯,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揭开了。那对火红的蜡烛明晃晃的,照得满屋通红, 此时好像也有些害羞似的,若明若暗。新郎心里怦怦直跳,偷偷看着新娘。新娘满脸飞红,更加楚楚动人。

他们的婚姻原本是包办的;但他们又是自幼相识,有着较深的感情基础的。

户农民家庭。小名叫五伢子。9 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家贫上下起学,许德华经常站在学堂的窗下偷听老师讲课。教书先生邹希鲁,原是清朝末年的举人,看上了这个勤奋好学的放牛娃,免费收为学生。11 岁那年,他考上了长沙县立第一小学高小部。13 岁时,考入长沙师范。邹希鲁老师也受聘到长沙师范教国文。在此期间,许德华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

1922 年春,邹希鲁托人到许家,向许德华的父亲提亲,要把 9 岁的女儿

桃妹子许给 14 岁的五伢儿。许子贵一向敬佩邹希鲁,当然是满口答应。桃妹子,名叫邹经泽,后改名邹靖华,是邹希鲁的次女。邹希鲁长年游学在外, 顾不上家。那年长沙一带久旱无雨,禾苗枯死,眼看生活无着,邹希鲁的大哥一狠心上吊死了。叔公逼着邹希鲁的妻子卖掉桃妹子和小女儿杏妹子。邹妻走投无路,悲愤上吊自尽。邹家连遭不幸,只得早点为桃妹子找婆家,他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许德华。许德华当时还小,对婚姻之事似懂非懂, 谨遵父命就是了。

邹家在长沙东乡金家湾。桃妹子对许德华并不陌生。她记得前年春天, 父亲带她去他教书的学校看人家开运动会。

来到一个沙坑旁,她看到两根铁柱架着一根细竹杆,有几个手握大竹杆的男生在试着从上面跳过去。父亲告诉他,那叫“撑杆跳高”。

突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横杆上一跃而过,像只燕子一样轻松。父亲欣喜地告诉桃妹子说,刚才从眼前掠过的小伙子叫许德华,是个勤奋好学、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可那时桃妹子根本不会知道,父亲已有意选这个小伙子做女婿。

其实,邹老先生早就对许德华有了好印象。他喜欢这个孩子聪明上进, 刻苦好学的劲头儿,又觉得他出身农家,为人忠厚诚实,安守本分,女儿将来嫁过去也放心。

1925 年 5 月,许德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6 月,他参加长沙群众声援“五卅”运动的示威游行,头上受了伤,鲜血顺着面颊流下。他急忙躲避警察的追捕,闯进一家院子,意外遇见了桃妹子,又惊又喜。原来这是桃妹子的姐姐家。1926 年春,许德华被黄埔军校录取。到校不久,他特意给桃妹子寄去一张照片。

1926 年底,武汉国民政府成立了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许德华所在的黄埔军校第五期学员迁来武汉,并入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1927 年 7 月,许德华武汉军校毕业,赴职之前,匆匆忙忙回家探亲。

许德华来到邹希鲁家门前,轻轻地叩了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位十四五岁的妹子。她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军官, 身材修长,脸膛黑里透红,浓眉大眼,透着智慧和聪明。她认出来了,喊了一声“五哥”!

许德华也认出了这正是自己思念的桃妹子,只是比一年前相比长高了。桃妹子把德华让进屋,冲着书房喊道:“爹爹!德华哥回来了!”

桃妹子给德华倒了一杯茶,就忙着烧饭去了。邹希鲁与许德华拉着家常, 相互询问着别后的情况。饭后,邹希鲁因学校有事出去了。两个年轻人坐到了一起,诉说着心中的思念。

在桃妹子眼里,德华已经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了。他体格魁梧,身材健壮, 军校生活的锻炼,使他文静的气质又增加一层刚勇的色彩。桃妹子强按心中的喜悦,把一年多的情况尽数倾吐出来。

谈着谈着,桃妹子突然问道:“德华哥!你说农民运动糟得很,还是好得很?”

这一问题使德华很兴奋,他对桃妹子刮目相看了。他多么希望桃妹子能

桃妹子暴露共产党员的身份,他的公开身份是黄埔生。

许德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认为,农民运动好得很!”桃妹子会心地笑了。

他俩倾心谈着。渐渐地,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了⋯⋯

1927 年 9 月,三河坝战斗中,许德华负了伤,被安排在茂之前村的一个老乡家养伤。房东孙大妈尽心照顾,孙大妈的女儿翠花更是无微不至。翠花19 岁,是赤卫队员,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气,更多的是飒爽的英姿。翠花看中了他,孙大妈喜欢上了许德华,想让德华留下成个家。许德华望着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妈妈,心里想:“大妈,我不能留下来给您当女婿,苦命的桃妹子在等着我,革命事业在呼唤着我。”许德华伤口初愈,即告别大妈和翠花, 寻找党组织去了。

许德华徒步到了潮州,乘火车到汕头,又乘船到上海,没有找到党组织。又辗转到了安徽寿县,和党取得了联系,并担任了安徽国民党三十三军学兵团的教育副官。这个学兵团实际上是由一批南昌起义下来的共产党员控制着,反蒋反封建的革命气氛很浓。1928 年 6 月,许德华等共产党人不慎而暴露身份,逃出了寿县学兵团。党派许德华和另外 6 名同志去西北军做兵运工作。途中,许德华请了假,顺便回家探望。

许德华赶到家的那天正是中秋佳节,真是月圆人亦圆,全家人高兴非常。第二天,父亲许子贵拿出了邹希鲁的一封信。这时,邹希鲁已经去清河县当县长。临走前,给许子贵这封信,说如果德华回来,就为他们完婚。

说实话,许德华心里惦念桃妹子,但结婚之事还没想过,主要是因为自己四处奔波,行踪不定,留着桃妹子守空房,反而不好。许子贵却想用结婚来拴住儿子,选定了阴历 8 月 20 日,为他们成婚了。

新婚之夜,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许德华说:“桃妹子,我是个穷光蛋,你嫁给我,可要吃苦啊⋯⋯” “不要这样说,我会种田,也会绣花,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许德华故作神秘地问:“你知道郭亮吗?”

桃妹子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丈夫。郭亮是共产党的大头目,被国民党杀了,头就挂在长沙城的城门口。为这事,爹爹在家里大骂国民党凶残。丈夫问郭亮干什么?

许德华又问:“报纸上说共产党人都是青面獠牙,杀人放火,你相信吗?” “这可是瞎说!姨父就是共产党,爹爹的学生中也有好多人是共产党,

全是些好人。”说到这儿,桃妹子像品出点什么,问丈夫:“你是哪个党的?” “我哪个党也不参加,我就是黄埔生。”许德华戏谑地反问:“你喜欢

哪个党?”

桃妹子小声地说:“共产党。” “好!那我就争取当个共产党。”许德华用试探的目光看着妻子。桃妹子点点头。

两颗充满青春活力的心贴得更近了。德华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脸上挂满幸福的笑容。桃妹子也尽情享受着新婚的甜蜜和丈夫的体贴,只怪时间过得太快。

这是结婚后第 10 天。两人正要就寝,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许德华开门一看,见桃妹子的继母手打灯笼站在门外,还没进门,就喘吁吁地说:“快,五伢子你快躲一躲!”

德华赶忙扶岳母进屋坐下,递上一杯水,并不惊慌地问:“娘,出什么事儿了?”

岳母告诉他,傍晚收到一个亲戚从长沙送来的信,说是汉口来了电报,

德华心里有底了,一定是汉口那边知道了自己是共产党员,才发来缉电。那位在长沙警备队当差的亲戚在他结婚时来过,颇为敬佩黄埔出身的许德华。这次多亏他来报信,否则⋯⋯

桃妹子震惊了,急切地问德华:“你当真是共产党?” 许德华点点头。

“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桃妹子已顾不上为自己着想,此一别前途渺茫,何日才能重逢?自己依靠谁呢?她还为丈夫担心,德华在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许德华用手帕擦去妻子的泪水,安慰说:“桃妹子,多保重,我会回来的!”

“德华,放心走吧!我等着你!”桃妹子再也说不下去了。

许德华顾不上与家人一一告别,立刻出了家门。桃妹子把丈夫一直送到浏阳河边,送上了一只小木船,久久伫立在河边,眺望着远去的亲人,泣不成声!

这匆匆一别就是 10 年!

许德华逃出了湖南。他估计,定是一起去西北军的那 6 个人中的一个在武汉被捕,出卖了同志。西北军已去不得,许德华再次与党失去联系,暂时找到了清河县岳父那儿。后又逃到北平,病倒在旅店。在旅店老板的女儿帮助下,找到了地下党的廖运周同志。经廖运周介绍,1929 年 3 月,许德华来到江苏无锡,在国民党独立旅警卫营第一连第三排当排长。

在无锡,许德华与党接上了关系,同警卫营的另外两名中共党员编为一个党小组,在独立旅里开展兵运工作。

1929 年 9 月,许德华被派往上海周恩来主持的中央军事政治训练班学习。在学习班学习约一个月,许德华被分派到湘鄂西苏区从事军事工作。离开上海时,他改名许光达,取意不懈地奋斗,必达光明的彼岸。

1930 年春节,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在监利县汪家桥成立,许光达任参谋长。1930 年 7 月,红二军团在公安县正式成立,贺龙任总指挥,许光达在红六军十七师任师长。从此,他跟随贺龙开始了湘鄂西苏区的战斗生活。

1931 年 8 月的一次战斗中,许光达胸部负伤。由于伤势太重,苏区医院条件太差,很久未能痊愈。第二年,组织上决定把他转送上海医治。许光达在上海养病期间想给桃妹子写信,又怕暴露身份,给家人带来麻烦。于是, 他想出个办法。信是这样写的:

德华兄:

安徽寿县一别,你说回家成亲,婚后即归。至今两年有余,不见音信。是爱妻扯你的后腿?还是自己激流勇退?

望来信告之。顺致福安!

廖运周

收信人地址是:长沙县东乡苦竹园,收信人是许子贵。

再说桃妹子。自许光达从家里逃走后,警备司令部三天两头到许家坐堂要人。他们要么把许子贵一家拉到街上示众,百般凌辱;要么敲诈勒索一番, 搞得许家鸡犬不宁。桃妹子不止一次梦见大夫被敌人抓住砍了头,一次次从恶梦中惊醒,泪水滴湿了枕头。直到邹希鲁被罢官回到长沙,告诉她许德华已到了北平,桃妹子才感到一丝宽慰。

后来,桃妹子到一家袜厂去做工。她白天上工,晚上还要伺候老板娘。

华离婚。桃妹子回绝了,老板就给桃妹子挂上“共产婆”的牌子,每天让她站在工厂门口,只要下班的工人从她身边走过,老板便指着她说:“谁要是通共产党,这就是榜样!”

由于长期过度劳累,桃妹子身心受到摧残,累得经常咳嗽、吐血,有一次竟晕倒在织机旁。医生说她得了“痨病”。她怕爹爹难过没有告诉他,自己默默地忍受着疾病的折磨,等待着丈夫归来。

一天,桃妹子突然在报上看到许德华的名字登在了被杀的“共产分子” 名单中。她惊呆了,丈夫的死讯摧毁了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她用裤带把自己吊在树上,幸好邹希鲁把她救了下来。

那是 1932 年 4 月的一天,许子贵突然收到许光达从上海寄回家的怪信。信的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许子贵把信交给了邹希鲁。邹希鲁看完信,觉得此信大有文章,来信人可能知道许德华的下落,是投石问路之计。因而,他建议尽快给这个廖运周回信,问问德华的下落。桃妹子立即代表全家写了回信:

运周:

来信收悉。感谢你的挂念。其实,德华自 1928 年秋离家,一直未归。他现在生在何万?死在何处?望来信告之。

又及:他的妻子桃妹子现在工厂做工,苦得很,一心在等他。全家人一如既住,恕不赘述。

盼望回信。

许子贵

许光达顺利地接到这封信,长期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立即给家里写回信,说自己在上海做事,一切都好,并邮来 200 块银元。这是他在上海节衣缩食,把组织给的医疗费和生活费节省下来的钱,寄托了许光达对亲人的眷恋之情。信中,许光达还嘱咐桃妹子读点书,才能明白做人的道理。

许光达的第二封信到了桃妹子手中,她双手抱着信紧贴胸前,高兴得哭起来,丈夫还活着!许子贵、邹希鲁老泪纵横,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不久,桃妹子就进中学补习课程,后来又考上了长沙师范。她试图给丈

夫写信,可寄去的信如石沉大海。

她哪能知晓,许光达发走信的当天,被推到了处置室,医生要为他做手术。由于叛徒出卖,供出这家医院是我党秘密联络点,组织上将许光达迅速转移。后又因许光达的伤在上海无法治疗,组织上把他送到了苏联医治。

桃妹子没有收到许光达从上海寄来的回信,却收到了丈夫从苏联写来的信。全家人正担着心,这下又乐开了。许光达知道妻子不懂俄文,为了与妻子通信,在信中附上了 10 张小纸条,纸条上用俄文写着他在苏联的地址。桃妹子急忙寄上了第一封信。很快,10 张小纸条全用光了,始终不见回信。事实上,许光达一封也没收到。这是由于当时的国民党政府同苏联的关系恶化, 双方关了边界,不再通邮。人各一方,他们又陷在无尽的思念、忧虑之中。

许光达伤愈后,留在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七七”事变后,许光达回到延安,历任抗日军政大学教育长、延安卫戍司令员等职。许光达以他黄埔军校和苏联东方大学的资历,当时在延安的地位以及潇洒倜傥的儒将风度, 自然引起许多姑娘的爱慕。抗大是人才集中的地方,漂亮能干的姑娘又多。况且,许光达又与妻子多年失去联络、生死不明,有人劝他再娶,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始终惦念着妻子,打听妻子的情况,他真诚地期待着、盼望着,甚至在呼喊:“桃妹子,你在哪里呢?”

力。她理解了丈夫所从事的事业的意义所在,甚至为丈夫而感到自豪。抗战爆发了。举国上下,群情激昂,抗日活动风起云涌。桃妹子也跃跃欲试。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父亲的老友徐特立先生。现在国共合作了,徐老先生来长沙公干,顺便来探望分别多年的老友。徐老早年做过毛泽东的先生, 在湖南教育界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见邹希鲁让这么个二十四五岁的知识女性在家赋闲,竟批评起他了。他问桃妹子:“想不想去上大学?”“想呀。什么学校?”“抗日军政大学。怎么样?”桃妹子想,这个大学又能学习, 又能抗日,我愿意去。于是,她很高兴地答应了。

“不过,”徐老先生故意要试试她的决心,说:“这地方可很远,在大西北的延安,生活也很艰苦,你敢去吗?”

延安?那可是共产党的地方。去那儿,我不也就成了共产党了?对,我也要走光达的路,说不定光达也在延安呢。就冲这,我一定要去。

想到这里,她坚定他说:“我不怕远,我敢去!”

要走了。桃妹子想想这些年的苦难生活,恨不得马上就走。可又一想, 自己所以有今天,不也是那些生活的磨难使自己成熟起来的吗?她又有点留恋了。

桃妹子和父亲商量,把原来用的学名邹经泽改为邹靖华,意为靖忠报效中华。从此,她一直用这个名字。

第二天,邹靖华回到了萝卜冲许家,把去延安的打算告诉了许子贵。许子贵是个明白人,虽然舍不得邹靖华走,但这个年月,媳妇去当红军,他也就同意了。

邹靖华回到长沙,会见许光达的妹妹桂妹子,约好了一起去延安。她们一起来到了长沙八路军办事处,拿了徐特立写的介绍信,按照预定的行程上路了。

她们来到了武汉,在寻找八路军办事处的途中,遇见了国民党的侦缉队的盘问。邹靖华身边带着当年许光达从黄埔军校寄给她的那张照片,身着军装,挎着战刀。她十分珍惜这张照片,这次去延安又带在了身上。可是,沿途搜查甚严,带在身边不方便。于是,她们来到了长江边。靖华拿出照片, 看了又看,最后忍痛撕了,心里充满了惆怅。

她们来到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找到林伯渠同志。林伯渠与邹希鲁也是故交,热情接待了她们。邹靖华想,林伯渠认识的人多,于是向他打听许光达的下落。林老认识许光达又同情邹靖华,只是林老心细,先打了一个电报到延安告诉许光达,邹靖华要去延安。因为,当时有些人参加革命后解除了父母包办的婚姻,而另组家庭。林老想,许光达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呢?

许光达接到电报后,又惊又喜。和妻子失去了 6 年的联系,她不但顽强地活着,居然还要来延安参加革命,这真是喜从天降。他立即给林伯渠拍了回电,欢迎邹靖华到延安。可惜邹靖华没收到电报就驱车来延安了。

几天后,她们到了延安。远道奔波,十分疲劳,她们正想痛痛快快睡一觉的时候,一位小战士来到了她们的住处。

“谁叫邹靖华?” “谁找我?” “我们教育长。” “你们教育长是谁?” “许光达!”

一位高大的军人走了进来。借着微弱的麻油灯,邹靖华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思念多年的丈夫!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许光达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无声的泪滴落下来。

的流水声在静谧的夜间响动,那是许光达和邹靖华说不尽的心里话,诉不完的相思情。

第二天,许光达领着妻子应邀到毛泽东家作客。一见面,毛泽东就握住了邹靖华的手,高兴他说:“祝贺你们夫妻团圆!欢迎你到抗大来念书!”邹靖华是第一次见到毛泽东,但却久闻大名。父亲邹希鲁曾是毛泽东在

长沙师范读书时的国文老师,徐特立伯伯来家时常和爸爸谈到他。毛泽东向邹靖华打听长沙的情况,也打听了他的老师邹希鲁和其他老师的情况。最后, 送给邹靖华几本马列主义的小册子,风趣地对邹靖华说:“光达是信马列的, 你可不要信佛哟!”

邹靖华和小姑桂妹子被分配到抗大四队女生二队学习,开始了革命的生涯。转眼之间,邹靖华来延安两个多月了。10 月 14 日,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又迎来了她与光达结婚 10 周年纪念日。如今,她终于从昔日的苦痛中熬过来了,见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亲人,见到了宝塔山,见到了延河水, 见到了飘扬的红旗,开始了崭新的革命生活。

10 月的西北风哟,凉飕飕;10 月的黄土坡哟,金灿灿。陕北的 10 月, 正是收获的季节。

夜深了,邹靖华精心收藏起丈夫的诗稿,带着幸福的微笑进入了梦乡⋯⋯ 许光达和邹靖华在延安一共生活了 4 年。1939 年 5 月,邹靖华生了一个

男孩,取名延滨,意为诞生在延水河畔。1941 年又有了一个女儿,取名玲玲。1942 年,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也是最艰苦的年代。经许光达一再请求,

中央军委批准他到对敌斗争激烈的晋西北,任晋绥军区第二分区司令、兼独立第二旅旅长。他们把延滨留在延安,带走了吃奶的玲玲。

进入二分区地界时,到处是劫后惨状,他们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到达保德县境时,才在老乡家讨到吃的,许光达夫妇不满周岁的女儿玲玲饿坏了, 吃得过多,当晚得了急性肠炎,医生拿不出治这病的药,建议派人护送玲玲回延安。许光达不同意,他刚从延安来,哪能立即又回去呢。他让医生用土方草药给玲玲治病,玲玲泻了一夜,许光达夫妇心疼地守候了一夜,第二天玲玲就停止了呼吸。邹靖华悲痛得昏了过去,许光达紧紧抱着女儿,跌坐在凳子上。他亲自给女儿找了一处长眠的地方⋯⋯

1946 年,许光达被任命为纵队司令员,并奉中央军委之命,西渡黄河, 参加保卫陕北、保卫党中央的战斗。

1948 年 2 月,许光达指挥围攻宜川的战斗。在战前侦察时,敌人的一发炮弹落在了许光达附近,弹片嵌在他的后背上。当时,许光达全神贯注地忙于战前准备工作,竟没发现自己受了伤。回到驻地,觉得背上隐隐作痛,才发现那个弹片。邹靖华要扶许光达到卫生所去包扎。许光达说:“不必了, 大战展开之前,指挥官负伤,这对部队情绪有影响。”

邹靖华要拔出嵌在许光达肉里的弹片,但又怕许光达疼,始终不敢下手。许光达安慰她说:“当年关云长刮骨疗毒,不哼一声,我这点伤算得了

什么?”许光达如数家珍,把身上一块块伤痕介绍给妻子。听着听着,邹靖华哭了起来。

“瞧你,像个孩子似的。我身上的伤不算多,闵洪友才是冠军呢!干革命嘛,流血负伤是家常便饭。我和那些牺牲的战友们比是幸运的,想起他们我心里就难过,为了完成烈士们未竟的事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警卫员蓝德明正好进来,他帮许光达拔出了弹片。许光达严肃地对小蓝和邹靖华说:“你们谁也不准乱讲,透露出去,按动摇军心论处!”

1950 年 5 月 14 日,许光达乘飞机离开兰州,到北京接受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任命。

达夫妇踏进了新的共同奋斗的天地中。

为了我军的装甲兵建设,许光达呕心沥血。他经常亲自查阅许多原版的俄文资料,召开各种会议反复讨论,反复研究,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常常是邹靖华把饭菜送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他也顾不上吃。邹靖华劝他注意休息,他却摊开双手,表示难以从命。有时回到家里,许光达也迟迟不睡, 坐在办公桌前工作。看见丈夫日见疲惫,邹靖华真心疼啊。本想解放了,能让丈夫轻闲一下,他却更累了。邹靖华尽量帮丈夫做些事,以减轻他的劳累。

不久,装甲兵机关党总支成立,邹靖华任总支书记。这样,邹靖华可以有更多的条件和时间来帮助许光达分忧了。

装甲兵机关的人员来自不同的单位,思想问题比较复杂。有些同志认为自己是“土包子”,搞技术不行,要求回步兵去;有些人虽然愿意来装甲兵, 但接触到技术问题有畏难情绪;也有人闹地位、闹名利。因此,做好思想工作是当务之急。经过邹靖华和党总支同志的努力,很快稳定了机关干部队伍的思想。

许光达一再强调:“没有技术就没有装甲部队。”他号召机关人员每人都要学会一种驾驶技术,或是坦克、或是汽车,至少要学会开摩托车。邹靖华连自行车都不会骑,但她响应许光达的号召,鼓起勇气学骑摩托车。有一次,摩托车翻车,把她摔得鼻青脸肿。回到家,许光达心疼地劝她注意安全, 邹靖华笑着说:“你司令员有令,我拼死拼活也要执行啊!我不能扯你后腿。”

邹靖华体贴丈夫,支持丈夫的工作,许光达也非常关心、尊敬自己的妻子。

邹靖华身体瘦弱、多病,许光达尽量地照顾妻子。装甲兵机关每周有一两次电影,每次看电影许光达都要搀着夫人的胳膊,一同走向座位。熟悉他们的人,经常能看到许光达搀扶着老伴的身影。有一次,许光达正在书房里工作,儿子延滨走了进来,脸上泛着红晕坐到爸爸的身旁:“我找了个女朋友,拿不定主意,请爸爸帮我参谋参谋。”许光达笑笑:“你先和妈妈去商量商量,妈妈同意,我就没意见。记住,内事不决问妈妈,在咱们家里,真正的一家之主是妈妈,而不是爸爸”许光达还叮咛他:“延滨,别忘了,明天是妈妈的生日,又是星期天,咱们上午陪妈妈去故宫,回来为妈妈做生日, 怎么样?”“是!”延滨顽皮地给爸爸敬了个军札。在许光达参加的重大的礼仪场合中,夫人经常可以陪同前往。但邹靖华却不愿参加这种活动,因为她出身清贫,解放前得过肺病,身体受到严重摧残,参加革命后又随丈夫南征北战,艰苦的生活使她未老先衰,与那些又年轻又漂亮,在闪光灯前彬彬有礼、光彩照人的夫人相比,自然有些逊色。但许光达每次都硬拉她去参加活动,他说:“国家的威仪,不仅仅表现在外表上,而主要是看一个国家的国魂、士气、民风和人民的精神面貌。在这方面,你是可以把那些外国武官的夫人比下去的。‘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是做人的起码道德,也反映了社会主义的崭新的道德风尚。何况你我是患难多年的夫妻。”

许光达与邹靖华之间的感情,不仅经历了战争年代艰难困苦的考验,也经受住了和平环境的考验。全国解放后,他们身居高位仍然互相督促、互相帮助,在荣誉和名利面前始终以党和人民的事业为重。

建国初期,有几天,许光达突然变得沉闷,不说也不笑。他对妻子说: “靖华,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中央和军委决定授予我大将军衔。可我受之有愧,好多资历比我深,贡献比我大,当过我的直接领导的同志,却授予上将军衔,相比之下,我的是高了些,心里很不安。”许光达说得很真诚, “我已上书中央军委和毛主席,要求降为上将。可是,被驳了回来。主席讲, 这是经过集体讨论定的,是全面衡量的,照顾到方方面面,就这么定了。我

的指示办。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你帮我拿拿主意吧。” “你看这样好不好?军衔降不下来,要求降低行政级别行不行?这样,

不就同别的大将有所区别了吗?”

许光达为之一振,连声说:“好,好主意,我马上给中央军委打报告, 要求行政级降一级。”他感激地握住妻子的手,“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真乃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靖华也。”

许光达要求降级的报告被军委批准了。他的行政级定为五级,这就是我国十员大将中,其他九员大将都是行政四级,惟独许光达是行政五级的原因。

20 年过去了。这期间,我们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光达和邹靖华为党和人民勤奋地工作着。

然而,“文革”的厄运来临了。许光达,这位忠诚的共产党员,卓越的军事将领,也成了祸国殃民的奸臣们篡党夺权的障碍,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1967 年 8 月 14 日,许光达被捕了。临出门时,许光达对邹靖华说:“靖

华,看来你得有个准备,可能还要再过一次 10 年那样的生活。”

那是多么不堪回首的 10 年啊!邹靖华感到惊愕,我们吃了那么多苦,浴血奋战,才换来了今天,可为什么革命的功臣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敌人?

许光达见妻子默不作声,又说:“你还记得我写给你的那首诗吗?你我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今天也同样不会在任何艰难面前低头!”

邹靖华望着丈夫那刚毅的面孔,两眼噙着泪花,使劲地点着头。

许光达走了,严刑拷打,轮番批斗,残酷折磨,许光达的健康状况恶化, 心脏病经常发作。他带着对妻子的无限眷念,对林彪集团的无比痛恨,含冤而去。

1969 年 6 月 3 日,专案组通知许延滨,许光达 8 点半死去。他的确去世了,他死在了厕所的马桶上。一颗耀眼闪光的将星陨落了!

在许光达的遗物中,有一本《毛泽东选集》,扉页上有许光达写的一首诗:

身经百战驱虎豹, 万苦艰辛胆未寒。只为人民谋解放, 粉身碎骨也心甘!

这就是人民的大将军的豪迈胸怀,惊天地,泣鬼神,光昭日月。

6 月 26 日,《解放军报》只刊登了许光达病逝的消息。邹靖华手捧报纸, 没有眼泪,她心里有的只是恨。“文革”动乱,她也受株连,被戴上高帽子, 挂上“许光达的臭老婆”的牌子游过街。

她更记得造反派抄出了她珍藏了 30 年的“情诗”,责骂她:“老没正经的,头发都快白了,还写情书。”

当造反派发现,这诗写于 30 年前时,觉得丢了丑,硬强词夺理说:“不管怎么说,你保管这份情书就是思想糜烂,精神颓废。革命者应该是心里只装着‘革命’二字,不能有任何杂念。”并且责令邹靖华,必须与许光达划清界限。

邹靖华嘲笑道,“我们结婚都 40 年了,彼此的心都早已凝结在一起了, 这界线能划得清吗?”

是的,许光达和邹靖华在革命的大熔炉里早已合为一体,彼此的心早已凝结在一起了。这是谁也无法分开的。昔日的“情诗”是革命者爱情的结晶, 又在以后的生涯中,鼓舞他们献身革命。

自己所献身的事业奋斗不止的力量源泉,10 年,又是 10 年,直至永远。

——陈赓与他的妻子

陈赓(1903~1961)湖南省湘乡县人。1922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 年入黄埔军校第一期学习。毕业后留校任副队长、连长。参加了平定商团叛乱和讨伐陈炯明的东征。1926 年赴苏联学习,次年回国参加南昌起义,任营长。后赴上海在中共中央机关做情报工作。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中国工农红军四方面军第十二师团长、师长,红军步兵学校校长,红军干部团团长, 陕甘支队第十三大队队长,红一军团第一师师长。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旅长,太岳军区太岳纵队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任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四纵队司令员,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西南军区副司令员兼云南军区司令员,云南省人民政府主席,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院长兼政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兼国防科委副主任,国防部副部长。1955 年被授予大将军衔。是第一、二届国防委员会委员,中国共产党第七届候补中央委员, 第八届中央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