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 猫

吴天

星期天，妈妈把阿一锁在屋里，不准他跟小伙伴们去钓鱼，说是要考试了，得认真复习功课，争取拿第一名。爸爸出差去了，妈妈要去探望一个生病的同事。阿一倚在窗前，望着远方的云彩发愣，他知道云彩下是田野，还有一条小河，河里鱼儿可多啦！阿一的心飞向田野，飞进小河，与鱼儿一起在水藻间游来游去。

作业早做完了，阿一满腹委屈，这不是关小犯人吗？为什么非得考第一呢？星期天也不许出去玩一玩吗？偏要玩！可是，搭积木玩腻了，下跳棋没有伴，“躲猫猫”呢又出不去⋯⋯刹时，他看见了窗台上的大鱼缸。阳光照进鱼缸，附在水藻上的气泡像珍珠球一样闪闪烁烁。可美啦！金鱼们拖着扇子似的大尾巴，悠哉游哉地游动着。这全是名贵的品种，什么鹤顶红、水泡眼、长尾虎头、五彩燕尾⋯⋯咦，金鱼可不可以钓呢？

这个奇想令阿一激动万分。他赶紧拿来鱼竿，串上蚯蚓（昨天就掘好的）， 然后脱去鞋子，坐到桌子上，哈，开始钓鱼！用钩，嗨，不偏不歪，钩儿正好落进“鱼窝”（就是大鱼缸呀），高手！阿一把家里的一切全想象成了田野：衣架是树，柜子是山，吊灯是太阳，桌子是河岸，桌子前边自然就是小河喽⋯⋯他眼睛一眨不眨，像真的坐在火河边钓鱼那样紧紧盯着“鱼窝”。嘿，太有趣啦！不用浮漂，这里却能眼睁睁看着鱼儿咬钩哩！鱼儿们胆小极了，被落下的鱼钩吓得惊惶失惜，拼命往水藻里挤，想要拱破鱼缸逃命似的。

“胆小鬼！”阿一骂出一声。嘘——，他对着穿衣镜伸出一只手指，似乎是对镜子中的阿一说：“别出声，安静。”不一会儿，鱼缸恢复了平静， 金鱼们瞪着好奇的大眼，小心翼翼地接近蚯蚓，像是在猜测：咦，这香喷喷的是什么美食呀？一尾身躯墨黑、双眼圆鼓的“乌龙”，绕着蚯蚓游了几圈， 其余的金鱼像是看耍猴戏，一动不动地停在水中，叭叭咂嘴，好像嚼着泡泡糖。最后，“乌龙”盯着蚯蚓猛然张嘴冲过去，不料它并不咬钩，而是吐出一股水，将蚯蚓冲起老高⋯⋯“坏蛋！”阿一还没骂出口，奇迹出现了，就在蚯蚓下坠时，“乌龙”迎上前张口把蚯蚓吞进嘴里⋯⋯“哈哈！”阿一狂喜地大喊大叫。

阿一将“乌龙”扔进盛满了水的盒子（就是“鱼篓”呀），再串蚯蚓， 再甩钩。他感到快活极了，不知不觉吹响口哨，早忘了时间，忘了自己是被妈妈锁在屋里，忘了一切一切。妈妈能锁住阿一的身子，怎么能锁住阿一的心呢？阿一全神贯注地钓他的鱼。

不久，“鹤顶红”上钩了，“水泡眼”上钩了，“长尾虎头”上钩了⋯⋯ 别看金鱼们长得漂亮，大概是在鱼缸里关得太长久了，全成了傻瓜蛋。它们一点也不明白，鱼缸里的伙伴怎么一尾一尾不见了？怎么老有香喷喷的美食从天上掉下来？一尾鱼儿很快又围着刚投下来的蚯蚓打转，一点也不吸取教训。

当鱼缸里只剩下“五彩燕尾”时，没想到发生了一件稀罕的事情。这种事肯定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纪录——阿一钓到了一只猫！

这是钓起“五彩燕尾”的时候，鱼儿离地面约半米高，正扭动着身子挣扎。突然，从阳台上蹿来一团黑影，一跃而起，“五彩燕尾”就消失了⋯⋯

鱼线绷得笔直，鱼竿弯成了弓，哇，原来是一只大黑猫！大黑猫咬着鱼儿不肯松口，后腿直立着地，双爪在空中乱抓，决一死战的样子。阿一慌了神， 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他牢牢提紧鱼竿，双手全是汗。大黑猫一个劲往后缩， 绿眼炯炯，喉咙发出唬人的声音。好紧张哟！唬，唬！大黑猫那绿眼睛一闪一道绿光。“嘿！嗬哈！吓——！”阿一不由自主地叫喊，好像那些功夫片上的英雄。

太精彩了，太刺激了，太好玩了，太过瘾了！阿一兴奋得不行。嘣，鱼线被挣断了。大概是鱼钩刺痛了大黑猫的馋嘴巴，它惨叫一声，就地打个滚翻，带着金鱼、鱼钩和半截鱼线，蹿到阳台上，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啊， 这简直是“钓鱼奇遇”！只听说过钓鱼钓到水蛇、乌龟、破胶鞋、烂草绳什么的，谁听说过钓到猫呀？天下钓猫第一人，肯定是我，阿—！阿一又唱又蹦，载歌载舞，庆贺自己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不知什么时候，门开了，妈妈呆愣愣站在门口，一脸惊讶：“家里怎么这么乱？阿一，你这是干什么？”

“妈——妈！”阿一正想把这个愉快的星期天告诉妈妈，让妈妈分享快乐，可是看到妈妈一脸愠怒，顿时一怔，魂魄从“田野”回到家中，回到现实。他低下头，望着一双赤脚怯怯地说：“我⋯⋯钓鱼。”

“钓鱼？在家里钓什么鱼？” “我还钓到一只猫，真的！”

“钓⋯⋯猫？说什么傻话！你生病啦？”妈妈上前摸了摸阿一的额头， 看他是不是发高烧说胡话。这时，妈妈才看见桌子旁边的水盆里，那些名贵的金鱼翻着白肚皮，全浮到水面上，奄奄一息。妈妈一脸哭相：“小祖宗， 你怎么把金鱼弄成这样！”

“这些鱼都是我钓的。我还钓到一只猫，真的，一只大黑猫！”阿一振振有词地说，他心里只有那只大黑猫，只有这个快乐无比的星期天。哈，锁不住的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