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鲁莽”这头怪物搏斗

秦牧

小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鲁莽”这个毛病？要是没有，那好极了！ 至于我，却是常有这个毛病的。

我现在是个老头儿，但是几十年前，我也曾经当过脸蛋像个大苹果的小朋友呢！我回头一看，一个人从小到大，要克服多少天生的弱点，才能够成长呀！我们要克服愚昧、任性、自私、懒惰、胆小、鲁莽等许许多多毛病， 才能够长大成人，以至成为一个对人民有用的人。

如果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不能逐渐克服这些毛病，他不但很难长成一个有用的人，甚至在半路上就会夭折了。

你不相信吗？这可是真的。

其他的事情我暂且不说，这里，我就先来谈谈“鲁莽”吧！这个毛病是许许多多的小朋友都有的。

一个小朋友在横过公路的时候，刚巧有一辆汽车风驰电掣而来。他惊慌了，就急步狂奔。本来他已经越过公路了，但是由于他跑得飞快，加上一阵大风吹来，他的草帽就被刮掉，在路面上滚动。假如他等汽车驶过，再去拾回那顶草帽就好了，但是他太鲁莽啦，想也 没有细想，又回头到公路中心拾帽。汽车司机没有想到这一着，闪避不及，结果，这个小孩子就给汽车轧死了。

一个台湾少年到动物园去，看到老虎正在铁笼旁睡觉，他一时好奇，没有考虑什么后果，就伸一只脚到笼子里踩老虎，心想，老虎惊醒翻身的时候， 他只要赶快把脚抽出来就行了。正在他踩老虎踩得开心的当儿，老虎突然一翻身就咬住他的脚。他是自恃敏捷的，但是老虎比他要敏捷得多，结果，他就遭殃了。他疼痛难忍，拼命想把脚拖出来，老虎则拼命想把他的脚拖进笼子里。在这场争持中，鲜血洒满了笼旁。等到大批的人闻声赶到，想尽办法， 用大水喉朝着老虎喷射水柱的时期，老虎才松了口，但是少年的脚已经被咬致残了。

还有呢，有的小朋友到河边去游泳，不知河水深浅，就冒冒失失游到远处，结果，到了水深的地方，自己气力不支，就淹毙了。

有的小朋友，在天热的时候，爬上阳台的栏杆乘凉，在微风吹拂下，他觉得怪舒服的，不知不觉就打起瞌睡来了。结果，一不小心，就从阳台上倒栽下来，摔死了。

⋯⋯

像这一类由于鲁莽带来的儿童悲剧，各地是经常发生的。那些被大人管教得好的，自己肯动脑筋的，能及早克服自己毛病的，才能够比较顺利地成长起来。

少年儿童时代的我，也是一个鲁莽的孩子，我没有糊里糊涂死去，真是万幸。长大以后，我看到许多鲁莽孩子横死的事情，常常不禁捏一把冷汗。

我小的时候，由于顽皮、鲁莽，闹的乱子着实不少。

我在家里，模仿齐天大圣或者舞台上的什么英雄好汉舞弄棍棒，却没有注意桌子、茶几上有什么花樽，天花板下有盏电灯，结果，一不小心，就把花樽打烂了，或者把灯泡打碎了。到头来，免不了招来大人的一顿责骂，有

时，还捱了几下鞭子。

有一次，家里买来了一只大鳖，我偷偷逗着那只鳖玩，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竟糊里糊涂萌发了一个观念：“它是不敢咬我的！”我用手指不断去撩拨那只鳖的嘴巴，突然，它神速地伸长脖子，一下子就咬住我的手指。我拼命地甩，鳖却悬在空中，并不掉下来，痛得我嗷嗷大叫，好一会儿，才算把它甩掉，但指端鲜血，已经涔涔直淌了。

有一次，我随父亲上街，在要过马路的时候，不待绿灯亮起，我就狂奔而过，汽车差一点才没有把我撞倒。当我冲过马路，得意洋洋地等候父亲的时候，父亲在绿灯亮起之后，才慢慢走过来。他怒不可遏，当街就挥舞手杖打了我一顿。路人围观如墙，有人说：“这么野的孩子，非着实教训教训不可！”

一直到我念中学的时候，我也还没有改掉鲁莽这个老毛病。有一次，我搭乘公共汽车，车还没有停定，我就学习某些大人的样子，从车上跳下来（那时的公共汽车，是没有电动的铁栅门的），结果，踉踉跄跄，倒在路面滚了几滚，幸好没有大伤，但衣服上的钮扣已经掉了三颗。

⋯⋯

像这类事情，在我小时候是经常发生的。就是到了现在，我也仍然有时要吃鲁莽带来的亏，不过，比起小时候来，毕竟克服不少了。

我克服鲁莽的办法是心头不断叨念着：“你要注意呀，你是鲁莽的，鲁莽是要吃亏、有时甚至要赔上性命的。”“要思前想后才好呢！做任何一件事，都要细细思量，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

这样，渐渐地，我才算比较学得聪明一点了。

小朋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鲁莽的毛病？如果没有，你是幸福了！你真是神仙豪杰了。如果有，那就以我为鉴吧！以许多因鲁莽而闯了大祸，甚至赔了性命的少年儿童的悲剧为鉴吧！和“鲁莽”这头怪物搏斗吧，从小就应该进行这种努力。要知道，一个人要克服自己的缺点，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