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笛

北董

如果是夏天，那么——

农家小院的篱笆墙，是编织美的骨架。眉豆，绕一串串翠绿；

牵牛，绽一朵朵嫣红；

多情的燕儿，栖一个二个呢喃的音符⋯⋯

但那不是夏天。凛冽的风，正从寒国奔袭而来，硕大而很快破碎的雪朵， 纷纷然从天庭降落。待贫血的太阳挣出来，抚着篱笆墙那一支支秫秸秆，篱笆墙上挂满了寂寞。

在这样暗哑了色彩的篱笆墙边，一个男孩在哭泣。

他是个流浪儿，来自城市，他是一颗不幸的种子，父亲以莫须有的罪名失去自由，而母亲却扬长而去。

孩子，别哭，奶奶抱你听风笛。

白发农家婆收留了他。白发农家婆也是孤人。

枯瘦的手牵着孱弱的男孩，在篱笆墙上寻找风笛。“奶奶，风笛在哪儿？”

“别急，咱们找。”

如谛听蝈蝈，如谛听蟋蟀，一老一少踏雪举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是半筒形的叶柄，在秫秸秆上残存着，西风的弹奏使它如蜂儿做着翼振。

呜呜咿咿，吟吟哦哦，竟也娓娓抑扬。孩子，这是你的风笛！枯瘦的手，终于点定了一根秫秸。

风笛突然高鸣，白发人打个哆嗦。男孩艰难地笑了，日牙儿灿灿。 “奶奶，我也找到一支！”

他那通红的手指也点住了一支风笛。

奶奶欣慰地笑了，风把她的散发描在同样通红的秃牙床上。

他们就这样，在他们贫穷而富有的篱笆墙上寻找着朴素的欢乐，风笛， 一支，又一支。

不久，男孩发现，那一支支风笛的歌是绝不相同的，有的是辚辚马车， 有的是悠悠白云，有的是淙淙山泉，有的是翩翩舞蝶⋯⋯

男孩向白发奶奶讲述如此的“浑话”，奶奶听不懂，却也点头。

男孩给每一支风笛取名，系上各式各样的标志：红线，绿线，草茎，瓜蔓⋯⋯

也许是一度春秋，也许是两度春秋，男孩回到父亲身边，父亲获得了公正。

许多年过去了。男孩长大了，指挥着一个庞大的乐队。面对管弦乐飞翔的辉煌，男孩永远没有忘记那一道篱笆墙，他最驰神最驰神、几回总是含着泪指挥的那首曲子，就是他自己创作的《风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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