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的巅峰期

由于感情激动的缘故,钢琴缩编谱我完全弹不下去了。我喘不过气来,并且要痛哭出声。——柴可夫斯基

一部独特的交响曲

早在1882年巴拉基列夫建议柴可夫斯基以英国诗人拜伦的哲理诗剧《曼弗雷德交响曲》为题材写一部交响曲。

巴拉基列夫为柴可夫斯基拟了详细的写作提纲,并附上一个说明:“这个题材除深刻外,还是现实的,因为当今人类的病症正在于他们无法保护自己的理想。理想破灭了,心灵中留下的只有苦痛,没有满足。”

柴可夫斯基不喜欢巴拉基列夫写的提纲,他写信对巴拉基列夫说:“您的提纲令我感到束手无策,既然没有激发起幻想和激情,就不值得去动手写作。”不过柴可夫斯基表示愿意再读一遍《曼弗雷德交响曲》这本书。

拜伦的《曼弗雷德交响曲》表现的是19世纪欧洲文学的一个典型主题:才华出众的个人与和他敌对的世界相冲突的悲剧。书中的主人公曼弗雷德生长在山区大自然环境中,他孤独地生活,目睹阿尔卑斯山瑰丽的景色,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山峰之巅,虽然控制着周围的一切,但在伟大之中却感到孤寂和悲哀。他探究人生的意义、知识和价值,他苦苦思索而不得其结果地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曼弗雷德与鬼魂、神灵相通,而不与凡人往来。他认为世人都是卑微的,他鄙弃所有的人。他向神灵恳求忘却和死亡而不可得,于是下到阴间,向死去的恋人爱斯塔尔蒂苦苦呼唤,祈求她的原谅和帮助。这个他曾深恋的女子赐给了他死亡。曼弗雷德和地府的主宰阿尔曼进行了顽强的斗争,显示了他高傲不屈的品格,表现了强大的精神力量。

1884年冬,柴可夫斯基为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的排练去了圣彼得堡。这一次他又有机会与巴拉基列夫会面,他们进行了一次长谈,谈到了关于宗教和教堂音乐。巴拉基列夫的话对柴可夫斯基产生了影响。

19世纪80年代中期的柴可夫斯基的思想处于深刻的矛盾之中。面对沙皇政府对一切进步力量变本加厉进行残害的黑暗现实,他感到了压抑。个人理想与严酷命运之间的冲突常常使他感到困惑。与巴拉基列夫的谈话引起了他更多的思考。

由于要去看望患严重肺病生命垂危的学生柯代克,柴可夫斯基匆匆去了瑞士。他没有来得及按照巴拉基列夫的要求再次与其会面和谈话。柴可夫斯基给巴拉基列夫许下诺言,一定去书店买一本《曼弗雷德交响曲》认真阅读,无论如何他会努力实现巴拉基列夫让他以此为题材作曲的要求。

柴可夫斯基来到了瑞士达渥斯。《曼弗雷德交响曲》剧情的发生地阿尔卑斯山的风光使作曲家触景生情。柴可夫斯基日夜守护在生病的柯代克身边,百忙之中挤出时间阅读了拜伦的巨著《曼弗雷德交响曲》,他被这一悲剧故事深深感动。

曼弗雷德苦苦求索不得其结果所带来的绝望和痛苦,还有他在爱的失落和忏悔中所感受的哀伤引起了柴可夫斯基心灵上的震颤。此时巴拉基列夫的愿望已经成为柴可夫斯基本人的愿望,他立即开始了新的交响曲的创作。

柴可夫斯基已对未来的交响曲有了基本构思。他要在《曼弗雷德交响曲》中注入自己的感受。作曲家在巴拉基列夫给他的提纲的边页上写下了补充的标题:“绝望引起的剧痛”、“对罪恶的过去的记忆”、“地狱的强大力量”、“对死去的爱斯塔尔蒂的怀念”、“曼弗雷德的无穷悔恨”。

柴可夫斯基说:

曼弗雷德不是一个普通人。我觉得,拜伦以惊人的力量在他身上深刻体现了我们渴望认识现实中的种种难题而又不得其解的悲剧性。

《曼弗雷德交响曲》是柴可夫斯基的很独特的一部交响曲。他曾说,在创作这部乐曲时,他充当了为拜伦的原作画插图的角色。也就是说,这部交响曲在揭示标题时,采用了更具体化的音乐形象,带有图解性,而不像写其他交响曲那样概括性地揭示标题。

整个交响曲由4个乐章组成。柴可夫斯基作了详细的题解:

第一乐章:曼弗雷德在阿尔卑斯山中徘徊。他被生活中的种种难题困扰,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对罪恶往事的回忆使他不快活,他体验着心灵的阵痛。曼弗雷德了解魔法的奥秘,他威严地同地狱之魔交往。他梦寐以求的是忘却一切,而地狱之魔以及世界上的任何力量都不能使他如愿以偿。他想起了自己热爱过的已经死去了的恋人爱斯塔尔蒂,回忆咬噬着他的心,使他陷入无穷无尽的绝望之中。

第二乐章:水花四溅的瀑布中升起一道彩虹,阿尔卑斯山仙子向曼弗雷德飞来。

第三乐章:山民们的淳朴、贫穷、自由的生活。

第四乐章:阿尔曼的王国,地狱的群魔聚会狂欢。曼弗雷德出现在酒宴上,恋人爱斯塔尔蒂的阴魂向他召唤。最后得到宽恕,曼弗雷德死去。

柴可夫斯基笔下的曼弗雷德是一个具有强大精神力量的人,在承受复杂的情感冲突而引起的痛苦时,不是悲哀地呻吟,而是表现了要寻找出路,战胜痛苦的顽强意志。这是柴可夫斯基对拜伦的悲剧的独特的处理。体现曼弗雷德的音乐形象感人至深,使人久久不能忘怀。

表现爱斯塔尔蒂的音乐形象主题是温柔的、纯真的、哀伤的,每次这一主题的出现都表现着惊人的魅力。在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中,歌剧的女性形象、交响曲的抒情主题往往象征着作者所渴望而又无法在现实中获得的幸福和光明。

所有在生活中遭遇过不幸的人们对于难以补偿的遗憾都是束手无策的。他们的痛苦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然而在柴可夫斯基的音乐里得到了准确的表达。在爱斯塔尔蒂主题的优美旋律中,他们伤痕累累的心会得到些许安慰:他们因为爱,才痛苦,这痛苦是真诚的,又是珍贵的。

柴可夫斯基把《曼弗雷德交响曲》献给了巴拉基列夫。1885年9月,柴可夫斯基在给巴拉基列夫的信中说:

我满足了您的希望。《曼弗雷德交响曲》完成了……我可以说是毫不间断地为《曼弗雷德交响曲》工作了将近4个月。工作很辛苦,但是非常愉快。在我科学分析稍作努力开始投入工作以后,我醉心其间了……

我生平从来没有这样努力过,也从来没有因工作而如此疲惫。交响曲根据您的提纲写成,共4个乐章。但请您原谅,我没有能按照您指示的调式和转调,虽然也曾希望如此处理。交响曲用了B小调。

1886年3月1日,这部交响曲在莫斯科首次公开演出,同年在巴甫洛夫斯克、圣彼得堡、第比利斯和美国纽约演出,演出后都得到高度赞扬,《曼弗雷德交响曲》的成功标志着柴可夫斯基的创作达到了顶峰。

重新拿起指挥棒

1886年,莫斯科大剧院决定上演柴可夫斯基的歌剧《女靴》,由于乐队指挥阿尔塔尼患病,剧院想请柴可夫斯基亲自指挥歌剧的演出。接到剧院的邀请后,柴可夫斯基内心却犹豫不决。

一般情况下,大部分作曲家都可以指挥乐队演奏自己的乐曲,可柴可夫斯基却从来不碰指挥棒。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在他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痛苦的经历。

那是在1868年,莫斯科大剧院举行救灾义演,柴可夫斯基创作的一首乐曲也参加了演出。为了使演出获得好的结果,义演的总导演尼古拉·鲁宾斯坦建议柴可夫斯基亲自指挥乐队演奏自己创作的乐曲。

在排练时,柴可夫斯基指挥得很好。他的指挥挥洒自如,乐队在他的指挥下整齐有序地演奏,配合得很好。

“很好,柴可夫斯基,你指挥得很好。乐队在你的指挥下也排练得很好。”尼古拉·鲁宾斯坦对排练的效果相当满意,对柴可夫斯基的指挥也十分认可。

可到正式演出时,却出了大问题。虽然登台前柴可夫斯基丝毫不感到紧张,但一上台心神就十分错乱,当他高高地站在指挥席上时,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而可怕的幻觉,他觉得他的头马上就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了。为了保住脑袋,他只好右手拿着指挥棒,左手使劲支撑在下巴上,这奇怪的指挥姿势是演奏者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柴可夫斯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柴可夫斯基十分害怕,注意力完全不集中,他早已经把自己的作品忘得一干二净,摆在面前的总谱看不见了,指挥的手势和节拍错了,乐器的配合也指挥错了。幸好演奏者们对这些曲子已很熟悉,他们只好不再去注意柴可夫斯基打的什么拍子,只是暗暗发笑,并令人钦佩地把这些舞曲演奏到底。

这次指挥失败使柴可夫斯基十分沮丧,他心中十分懊恼。这对他原本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他却演砸了。同时,他也十分害怕,似乎他的神经又一次出了毛病。

“你是怎么搞的?在台上指挥像个木头人。”演出结束后尼古拉·鲁宾斯坦责备柴可夫斯基。

“我,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只是在台上突然间就不知所措了。”

“你呀,险些把我组织的义演搞砸了。排练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到正式演出就乱了套了?”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次可怕的指挥给柴可夫斯基一次沉重打击,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拿过指挥棒。

这次又接到指挥乐队的任务,晚上,柴可夫斯基在家里思索着。我应该不应该重拿指挥棒,担任歌剧《女靴》的指挥?如果拿起指挥棒,又出现18年前那可怕的一幕怎么办?可作曲家指挥自己的作品演出,能更好地显现出作品的魅力,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孩子”,只有作曲家自己才最熟悉作品,最了解作品。而我却一直没有再指挥乐队演过自己的作品,这是作曲家的大遗憾呢!难道我一辈子就这样遗憾下去吗?不,作为一个把音乐视为生命的作曲家,不应该有这样的遗憾。我要重新拿起指挥棒,重操指挥棒!

柴可夫斯基下定决心,重新拿起指挥棒。当他走到乐队面前,准备指挥他们排练时,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但乐队却向他热烈鼓起掌来。柴可夫斯基这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18年前的自己了,现在自己已经46岁,人到中年,而且在事业上也有了一定的成绩,得到大家认可了。

想到这儿,柴可夫斯基的信心增强了,他沉稳地将乐队扫视了一遍,然后举起指挥棒,音乐响了起来……

指挥乐队排练很成功,演奏家们都认为柴可夫斯基不但是个好的作曲家,也是个好的指挥家。但柴可夫斯基心里想,正式演出时会怎么样呢?

正式演出的一天来到了。大幕徐徐拉开,观众知道是柴可夫斯基亲自指挥的歌剧演出,他们热烈鼓掌,这更鼓励了柴可夫斯基的信心。他坚定地拿起指挥棒,镇定而潇洒地指挥起来。

演奏家们眼望着柴可夫斯基,随着他的指挥棒自如地演奏着手中的乐器。整个乐队配合得天衣无缝。在柴可夫斯基的指挥下,演出获得圆满成功。

回到家里后,柴可夫斯基给亲人写信,谈到了对这次演出的感受:

过去我没有感受过这种喜悦。它是那么强烈,那么不寻常,那么不可言状。如果重操指挥棒的尝试要我同自己作许多艰苦的斗争,如果这种尝试要免去我几年的生命,那我也绝不惋惜。

因为我体验到了无限的幸福和快乐。听众和演员在音乐会上多次向我表示热情的赞许,这个夜晚给我留下了最甜蜜的回忆。

柴可夫斯基又想到尼古拉·鲁宾斯坦。尊敬的朋友啊,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为我高兴的。我驱除了18年前那次失败的阴影,又重新拿起了指挥棒,而且指挥得很好,以后,我要自己指挥乐队演奏纪念你的那首三重奏乐曲,让你的在天之灵看到我挥舞指挥棒的身影,听到我怀念你的声音。

而评论界对柴可夫斯基的指挥艺术也给予很高的评价。他们认为柴可夫斯基展示了新的才能,他在这次演出上的表现,表明他是一位精通乐理、信心十足的指挥。他不仅精于向演奏者传达作者的旨意,而且善于激发演员与乐队的灵感。

从此以后,柴可夫斯基经常拿起指挥棒指挥乐队,演奏自己创作的乐曲,而且指挥得非常好。这使他的作品更加受到国内外听众的喜爱,也使他杰出音乐家的形象更加完美。

享誉全球的旅行演出

自从得到梅克夫人的经济资助和精神鼓励,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创作进入多产期,在10余年的时间里,他创作了几十首各种题材的乐曲,而且质量都很高,绝大多数都是精品。

这些乐曲不仅在俄国受到广泛好评,而且在世界上也流传开来,好评不断。柴可夫斯基的声誉越来越大,他已经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音乐家。

1887年12月,柴可夫斯基开始了为期3个月的西欧旅行演出。

1887年12月底,柴可夫斯基来到了柏林。柏林爱乐协会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宴会。在那里他见到了18年前他曾迷恋过的女歌唱家黛西莉·阿尔托。已过中年的阿尔托还像18年前那样光彩照人。他们亲热地攀谈起来,重叙昔日友情,感到很快慰。柴可夫斯基和柏林爱乐协会会长谈妥关于2月将在柏林举行音乐会的各项事宜之后,就动身去了莱比锡。

著名的格万豪斯音乐会使莱比锡成为德国重要的音乐中心。柴可夫斯基在莱比锡的东道主是布洛斯基,他与柴可夫斯基是老相识,当柴可夫斯基在莫斯科音乐学院任教时,他早就是教授一辈的人物。

布洛斯基1877年离开莫斯科后在基辅音乐协会工作几个月后长期旅居国外,他在莱比锡音乐学院受到普遍尊敬和爱戴。布洛斯基对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有深刻的了解,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就是布洛斯基第一次演奏的。

柴可夫斯基在布洛斯基家做客时,结识了两个很感兴趣的人物。一个是德国作曲家勃拉姆斯。他身材不高,很健壮,外表看上去很讨人喜欢。柴可夫斯基说“他的漂亮的、几乎是老年人一般的头,令人想起那性格温和、仪表出众的俄国老年神父的头”。

勃拉姆斯有一头长长的、稀疏的白发,灰色的、善良的眼睛,浓密的斑白胡须。勃拉姆斯很朴实,毫无傲慢气息,谈吐幽默,性格开朗,和他相处的几小时给柴可夫斯基留下了很愉快的回忆。

勃拉姆斯当时在德国很有声望,是能与贝多芬齐名的优秀音乐家。但在世界其他国家,如在俄国并不很知名。

柴可夫斯基在写给亲人的信中,这样写道:

在勃拉姆斯的音乐中有某种干巴的、冷漠的、模糊含混的因素使俄罗斯人的心难以接受……

听勃拉姆斯的音乐时,你会问自己:勃拉姆斯是深邃呢,还是故作深邃以掩盖其想象力极端贫乏,而这个问题从未能明确解决。听他的音乐时,怎么也不能对自己说,这种音乐完全没有意思。

勃拉姆斯的音乐的风格始终是高尚的,他像我们全体现代音乐作者一样,从来不追求表面效果,不企图用什么新奇夺目的配器手法使人惊讶;你也从来见不到他有平庸和模仿之处,一切都很严肃、很高尚,甚至显得别致,但在这一切当中没有主要的东西,没有美!

尽管柴可夫斯基不喜欢勃拉姆斯的音乐,但对勃拉姆斯个人却是很敬重的,认为他是“一位忠实、坚毅、富有活力的音乐家”,而且知道“他是一位十分高尚的人,任何一个有机会和他接触的人,都会对他怀有爱重之情”。

勃拉姆斯周围颇有一群信徒。柴可夫斯基正是在勃拉姆斯的圈子里和他接触的,包括布洛斯基和他的妻子、小女儿都是勃拉姆斯派。柴可夫斯基在他们中间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大家仍能友好相处,互相尊重。勃拉姆斯对柴可夫斯基很客气、友好。当然他自己能意识到柴可夫斯基并不是他的阵营中的人,因此,他们没有进一步的互相接近。

柴可夫斯基在布洛斯基家认识的另外一个人是挪威作曲家爱德华·格里格。他是个小个子的中年人,体质很弱,一头蓬松的淡蓝色鬈发,胡须稀松,生有一双特别吸引人的蓝眼睛,闪烁着天真幼稚的迷人目光。

爱德华·格里格一下子引起了柴可夫斯基的好感,他早就被格里格的音乐征服。柴可夫斯基对自己的朋友说:“格里格的音乐充满了动人的浪漫气息。挪威的大自然有壮伟之处也有清幽之处,它始终能触动北方人的心弦,而格里格的音乐就反映了这种大自然的美。在格里格的音乐中有某种与我们相近的、立刻在我们心中得到热切呼应的东西。”

柴可夫斯基尤其赞赏的是格里格音乐的朴实,觉得他的音乐亲切、易于了解,他认为,写这音乐的人是一心愿意用音响来表露一个诗意盎然的人所怀有的丰富感觉和情绪。

格里格当时已在世界知名,他的作品在许多国家的音乐会上经常演出,受到人们的喜爱。柴可夫斯基和格里格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友谊。1888年,柴可夫斯基曾将幻想序曲《哈姆雷特》题献给格里格。

格里格的夫人也参加了这次聚会。她的外貌与格里格有相似之处,也是小个子,体质弱,长得讨人喜欢。她是位优秀的歌手,同时又很博学,她熟悉俄罗斯文学。她善良、朴实、天真、宽厚,她和格里格是很好的一对。

布洛斯基还有一位客人,英国女作家史密斯小姐。她的作品一向以风格严谨著称。她在莱比锡已居住多年,也是勃拉姆斯的崇拜者。

柴可夫斯基与这一行人一起去参加格万豪斯音乐会。格万豪斯音乐会一向以卓越的第一流的交响乐队知名,以保守的古典流派著称。这种流派,除推崇海顿、莫扎特、贝多芬三位古典大师及同时代人以外,对当代在世界上已很有影响的瓦格纳、柏辽兹、李斯特等音乐家的作品都不接受。后来逐渐有所改变,开始允许一些现代的作品上演。柴可夫斯基的作品能列入格万豪斯音乐会的曲目,是柴可夫斯基很大的荣誉。

在格万豪斯音乐大厅,柴可夫斯基坐在供指挥专用的包厢里。在这里就座的还有莱比锡音乐界各方面的杰出人士。过来和柴可夫斯基打招呼的来宾络绎不绝,使他有点应接不暇。音乐会上演奏的曲目有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勃拉姆斯新近创作的小提琴、大提琴双重协奏曲,还有唱诗班无伴奏演唱的巴赫的一首赞美诗。格万豪斯大厅的音响设备是一流的,所有的演出都获得极佳的效果。

几天以后,在这里举行了柴可夫斯基的作品音乐会专场。柴可夫斯基指挥德国一流的乐队演奏自己的作品,他对德国乐队感到非常满意。演出获得了极大成功,到场的音乐家们都来向柴可夫斯基祝贺。音乐会结束后,格万豪斯乐园的指挥兼剧院经理为柴可夫斯基举行了晚宴,以表示对他的热烈欢迎和祝贺。

莱比锡的活动结束以后,柴可夫斯基来到德国汉堡。在这里举行了他的作品音乐会。他指挥演奏了《第一钢琴协奏曲》、《弦乐小夜曲》和《第三组曲》,演出赢得了观众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汉堡爱乐协会主席对柴可夫斯基的音乐给以热心的关注,非常欢迎他,对他抱有极大的好感,希望柴可夫斯基能来德国定居。过了不久,柴可夫斯基把自己的《第五交响曲》题献给了这位老音乐家。

1月底,柴可夫斯基返回柏林,在柏林举行了个人作品音乐会。音乐界的杰出人士都来参加他的演出排练。格里格和汉斯·封·布洛夫等人从莱比锡专程前来听他的排练。音乐会的演出曲目有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降B小调钢琴协奏曲》、《第一管弦乐组曲》中的第一乐章、《第一弦乐四重奏》中的《如歌的行板》、《1812年序曲》。音乐会进行中,观众的热情空前高涨。

柴可夫斯基在德国旅行演出期间,得到了来自祖国的消息说,亚历山大三世批准赐予他3000卢布的终身年金。

结束在德国的演出后,柴可夫斯基应邀赴布拉格指挥音乐会。在布拉格车站,人们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并用最高级别的宴会来招待他。柴可夫斯基在布拉格举行的两场音乐会盛况空前。他非常喜欢那些心地善良的热情的捷克人,同时他也很清楚,捷克人所表现的热情不仅是出于对他个人的尊敬和热爱,而且也是为了表示对俄罗斯的敬意。

作曲家安东尼·德沃夏克登门访问了柴可夫斯基,两位作曲家谈得很投机,德沃夏克把自己的《第二交响曲》的总谱赠送给了柴可夫斯基。在布拉格度过的快乐日子是柴可夫斯基永生难忘的,他乘着堆满鲜花的列车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布拉格。

柴可夫斯基旅行演出的下一站是巴黎。

柴可夫斯基的到来,轰动了巴黎。巴黎人热情、真诚地欢迎他。2月21日,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会在夏特莱剧院首场演出。这一天,天气和暖宜人,人们潮水般涌向剧院,大厅内座无虚席,在包厢坐着的有格里格,在场的还有古诺。

东道主著名指挥家科洛纳恭敬地将柴可夫斯基请上台。柴可夫斯基登上指挥台时,最初感到有点心慌,面色略显苍白。当他举起指挥棒,示意乐队开始演奏时,看到巴黎乐手们专注的神情,指挥家的神圣感立刻镇定了他刚才有点慌乱的神经。他已充满信心。他的指挥棒像在空中飞舞,《弦乐小夜曲》的柔美旋律迷住了在场的巴黎人的心。

对柴可夫斯基的指挥演出,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乐队不得不把《弦乐小夜曲》中的华尔兹舞曲重奏了一遍。柴可夫斯基在夏特莱剧院指挥演出了两场音乐会,每场都受到极其热烈的欢迎。他的卓越演出向法国公众显示了俄罗斯高超的音乐艺术。

在法国经销柴可夫斯基作品的费利克斯·马卡尔也举办了柴可夫斯基的作品音乐会。在这个音乐会之后,柴可夫斯基举办了俄罗斯作曲家作品音乐会,指挥演奏了格林卡、达尔戈梅斯基、谢洛夫、鲁宾斯坦、巴拉基列夫、里姆斯基·科萨柯夫、格拉祖诺夫、里亚多夫、阿巴斯基等俄国音乐家的作品。

这个举动是柴可夫斯基在动身来西欧以前与里姆斯基·科萨柯夫、里亚多夫、格拉祖诺夫预先策划好的。柴可夫斯基希望法国以及全世界都能了解和熟悉俄罗斯音乐的美,他愿意通过传播俄罗斯作曲家作品的方式为俄罗斯艺术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柴可夫斯基被淹没在巴黎的浪漫和热情里。在巴黎停留期间,他参加了不少的沙龙音乐会。在他的邀请人科洛纳举办的沙龙音乐会上,演奏了自己的作品。这次音乐会有许多音乐界知名人士参加,如古诺、马斯奈等。几乎每天都有人为欢迎柴可夫斯基设宴或举办音乐晚会,在巴黎的俄国使馆也为来自祖国的音乐使者举行了庆祝宴会。

离开巴黎后,柴可夫斯基来到伦敦。在伦敦皇家爱乐协会举办的音乐会上,柴可夫斯基指挥演奏了《弦乐小夜曲》和《第三组曲》中的《主题变奏曲》,听众热烈欢迎的程度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曾不得不谢幕3次。

绅士风度又内向的英国人很少表现如此的狂热。伦敦爱乐协会为他举行了宴会。柴可夫斯基的作曲和指挥都受到伦敦评论界的一致推崇。

3月末,柴可夫斯基结束了旅欧演出载誉而归。这次旅欧巡回演出历时近4个月。通过在欧洲数国的音乐活动,柴可夫斯基结识了许多音乐界的新朋友,进一步了解了访问国家的音乐,也向这些国家介绍了俄国音乐和自己的音乐,这对世界音乐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矛盾的《第五交响曲》

在柴可夫斯基出国旅行演出期间,他的仆人阿列克赛依照他的吩咐,已经把他的家从梅达诺沃搬进了克林郊外的伏罗洛夫斯克密林深处的一个安静的庄园。

这里杳无人迹,环境幽雅,“弥漫着古旧的气息”。穿过密林是一望无际的俄罗斯中部平原。这里的环境在他看来,比瑞士、法国、意大利的一切美妙景色都更使他喜欢。

新迁的住房比在梅达诺沃的房子稍微小点。他非常喜欢这个住所。他用了许多时间在花园里养了各种花草,经他精心修饰过的花园已显得一片生机勃勃。

在自己的家里,柴可夫斯基从事自己最喜爱的工作,那就是作曲,这是他最大的快乐。

他在给梅克夫人的信中说:

我从现在起要努力工作一番。我不仅要向别人证明,而且也要向自己证明……

如果我再活10年或者20年,这一天终会到来的,我怎样才能知道这样的时刻什么时候降临到我头上呢?

我不记得是否告诉过你,我决定要写一部交响乐。开始写的时候,似乎很不容易,但现在灵感已经来了……

就这样,在新的住所,柴可夫斯基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完成了E小调《第五交响曲》的草稿。

19世纪80年代后期,正值生命辉煌阶段的柴可夫斯基已经是享誉欧洲,甚至是世界知名的伟大音乐家,但他在内心深处却仍然经历着深刻的矛盾冲突。

国内政治生活的阴暗使他感到苦闷。他曾希望沙皇政府实行改良政策,他曾经对资产阶级自由派也抱有幻想,但是他失望了。社会生活和个人命运的悲剧性也许是不可改变的。

柴可夫斯基一直在苦苦寻找着他自己的人生真谛而不可得,他在日记中写道:

生命在流逝,并且逐渐走向终点,而我却百思不得其解,我在驱赶厄运,如果它出现,我就回避,我是这样生活的吗?我这样做对吗?是正确的吗?

实际上,柴可夫斯基既无法驱赶,也无法回避。而他对人生光明美好的渴望从来没有泯灭,对俄罗斯的未来也还抱有很大的希望。正是带着这些矛盾的心情,柴可夫斯基着手开始构思《第五交响曲》。

诚然,《第五交响曲》像《第四交响曲》一样,是带有自传性质的。不过,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艺术家,柴可夫斯基所描述的绝不仅仅是自己的生活经历。他要表达的是他那个时代人们的情感和想法,他所反映的是那个时代人的哀痛、欢乐和难解的彷徨。

《第五交响曲》最大的特色就是贯穿始终的“命运”主题。“命运”是个难以琢磨的念头,一种抑郁的自我意识,它起着全曲的主导作用。

如俄国一位音乐评论家伊·格列包夫所说:

在《第五交响曲》中,可以感到一种经常的愿望和追求。它是永不休止的,激动不安的。不过,它又是受束缚的,不自由的……敌人不是“命运”,敌人不是外在的环境,而是在自身之中,在自己的“我”里逐渐削减人的生活意志。

《第五交响曲》第一乐章开始时的“命运主题”,凄凉、哀伤,表现了一个人抑郁、悲愤的心境和对人生的悲哀思考。这个乐章中的第二主题则是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的抒情音调。作曲家是在暮春时节在伏罗洛夫斯克村创作这部交响曲的。

冰雪融化了,美丽如画的乡野,林木碧绿的小丘,明朗的月夜,盛开的铃兰……柴可夫斯基把大自然美景所焕发的充满诗意的抒情,真实地表现在乐曲之中。

第二乐章是柴可夫斯基的抒情杰作之一。它从多方面揭示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圣歌曲调的第一主题表现了主人公的苦思冥想,然后出现激动人心的明朗抒情的第二主题,让人感受到俄罗斯大自然的清新气息。

柴可夫斯基曾说过,他并不信奉什么宗教教义,但却崇尚宗教的神圣和虔诚。他认为神和大自然是可以融为一体的。

乐曲的开始被阴暗的影子笼罩着,然后出现了温暖、明朗的抒情主题。它和第一乐章的那个悲剧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光明和黑暗这两种力量反复发生矛盾。

在第二乐章结束时,优美动听的光明主题又回来了。作曲家坚信,无论损失多么惨重,对生活的信念一定要坚定,对美的向往永远不能停止。

第三乐章是用圆舞曲音乐写成。表面上感觉华丽,无忧无虑,但“命运”主题却深深隐藏其间,表现在舞会面具的掩盖下人们内心的焦虑。失望、害怕、恐惧的阴影时而破坏着欢乐的气氛。

第四乐章中“命运”主题庄严隆重地展开,犹如盛大的游行,时而斗志昂扬,时而悲伤哀怨。这是一个最矛盾、最不平衡的乐章,像是充满了不寻常的、不安的探索,虽然没有收获,但也还充满希望。反映了作曲家当时渴望寻求到一种可以把人们带领到幸福之路的积极力量,但却又屡次失败的心境。柴可夫斯基晚年所有的重大作品的构思中,都留下了这种深刻的内心矛盾的痕迹。

末乐章不再有生气勃勃的形象,但也没有消极向命运低头的音乐效果。用庄严的胜利的行进预告人类必须战胜命运,扫清一切阻挡前进的障碍。

最后,《第五交响曲》有一个坚毅的结局,表明柴可夫斯基仍在为创作积极的乐观主义的音乐而奋发努力着。

1888年10月,《第五交响曲》的总谱由柴可夫斯基的朋友尤根逊的出版社隆重出版。1888年11月5日在圣彼得堡爱乐协会的音乐会上,柴可夫斯基指挥了《第五交响曲》的首次公演。

11日在俄罗斯音乐协会的音乐会上,柴可夫斯基第二次指挥演奏。稍后,又在布拉格演出了《第五交响曲》。几次演出都受到听众的热情赞美。然而评论界的反应却是不一样的。

柴可夫斯基本人也开始对自己的这部新交响曲挑剔了起来。

11月底,当柴可夫斯基回到伏罗洛夫斯克的家中给梅克夫人写信说:

在我的新交响曲演奏之后,我已看出这部交响曲是不成功的……昨天晚上我又翻看了一下《第四交响曲》。《第四交响曲》比这部好很多。真的,这真是个令人伤心的,而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12月上旬,柴可夫斯基在莫斯科指挥演奏了《第五交响曲》,演出进行得很顺利。评论界也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柴可夫斯基本人对乐曲仍不是很满意,他还在孜孜不倦地修改着,直至自己满意为止。

第二次赴欧旅行演出

在《第五交响曲》完成没多久之后,柴可夫斯基根据莎士比亚的作品创作了幻想序曲《哈姆雷特》。他将这首乐曲题献给他喜爱的著名挪威作曲家格里格。

1888年11月17日,柴可夫斯基在圣彼得堡指挥演奏《第五交响曲》的同时,也指挥演奏了幻想序曲《哈姆雷特》。紧接着,为了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和《第五交响曲》的演出,柴可夫斯基去布拉格作了一次短暂访问。

1889年年初,柴可夫斯基迎来了他的第二次赴欧洲旅行演出。1888年年底他接到了许多来自国外的邀请函。对于这些邀请,他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盛情邀请,也觉得不应该拒绝。当时他在给朋友尤里娅·彼得洛夫娜的信中说:“我心里想到的不仅仅是我手下正在写的这几行乐谱,我心里还装着整个俄罗斯音乐!”

柴可夫斯基把向世界传播俄罗斯的音乐看成是自己的责任。美誉和荣耀对他自己毫无吸引力。依他的孤僻天性,他习惯于一个人埋头工作,不想与外界有任何往来。在生人面前他总是很害羞,这使他不能适应社交界热闹的生活。

出国访问演出虽然能够让他在全世界享有盛誉,也给俄国带来荣誉,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他必须牺牲时间、健康、金钱。

柴可夫斯基一生唯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作曲。动荡不定的旅行生活使他不得不停止自己的音乐创作。从青年时代就有的神经症状经常发作,疲于奔命的演出、访问和社会活动对他的体力消耗是极大的。

从经济上算,柴可夫斯基的付出也是大于得到的。要是没有政府3000卢布的津贴和梅克夫人的资助,他是无法支付旅行演出数目不小的费用的。但是,这一切已经不能成为他拒绝出访演出的理由了,现在的柴可夫斯基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1889年2月初,柴可夫斯基赴欧洲做第二次旅行演出。他先到了德国,在科隆、法兰克福、德累斯顿、柏林、莱比锡和汉堡都进行了成功的演出。

在柏林,他再次与阿尔托相见。阿尔托在自己的住所举行晚宴招待柴可夫斯基。作曲家在柏林逗留的几天,在他所到之处,都由阿尔托陪同。他们依然友好地相处,互相怀有美好的情感。

离开柏林的前一天,柴可夫斯基出席了德国音乐家卡尔·克林德沃斯为他举行的欢送晚宴。柴可夫斯基也邀请克林德沃斯去俄国参加下一次的俄罗斯音乐协会组织的音乐会。他同时还邀请了德沃夏克、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的《第五交响曲》在汉堡的演出得到了巨大的成功,这是使他最感欣慰的一件事。

柴可夫斯基从德国又去了巴黎和伦敦。在巴黎出席了几次音乐会的排练,观看了由科洛纳指挥排练的《第三组曲》中的《主题变奏曲》,欣赏了音乐会的演出。他还在巴黎歌剧院欣赏了古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拉罗的歌剧《伊斯国王》,他对演出非常认可。柴可夫斯基还在巴黎拜访了音乐家马斯奈,并邀请他赴莫斯科指挥音乐会。

柴可夫斯基在伦敦指挥演奏了《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和《第一管弦乐组曲》。在伦敦的几场音乐会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进一步提高了柴可夫斯基在英国的声望。

在欧洲旅行演出的日子里,柴可夫斯基几乎每一天都在想家,甚至从踏上异国土地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期待着归程。他心中有太多的牵挂了,因为那里有他的乐曲、他的排练,还有圣彼得堡、莫斯科许多待他处理的事情……

4月下旬,柴可夫斯基终于回到了俄罗斯。他先在第比利斯小住后,5月来到了圣彼得堡。这年7月是安东·鲁宾斯坦从事音乐事业50周年,柴可夫斯基当选为纪念活动筹备委员会委员。为了这一纪念活动,他创作了两首乐曲,一首是根据波隆斯基的词谱写的合唱曲《致安东·鲁宾斯坦》,另一首是《降A大调钢琴即兴曲》。

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9月30日再度在莫斯科上演,柴可夫斯基亲自指挥首场演出。这次演出,场面十分壮观。演员表演得也非常出色,他感到十分满意。在莫斯科暂住期间,柴可夫斯基拜访了契诃夫。契诃夫将短篇小说《忧郁的人们》献给了柴可夫斯基。

接下来,柴可夫斯基在莫斯科又指挥了两场音乐会后,匆匆忙忙赶到了圣彼得堡。他又为安东·鲁宾斯坦的纪念活动忙碌起来。12月1日,在庆祝安东·鲁宾斯坦从事音乐事业50周年圣彼得堡俄罗斯音乐协会举办的音乐会上,柴可夫斯基担任了指挥。

在纪念会的音乐演出会上,演奏的都是恩师安东·鲁宾斯坦的作品。指挥别人的作品比指挥自己的作品要费力得多,这个音乐会后,柴可夫斯基已经感到很疲倦了。

第二天,柴可夫斯基又做了一次更为艰难的指挥,在安东·鲁宾斯坦的另一个专场音乐会上指挥了由700人组成的合唱团的演唱。演唱的是以《圣经》为题材的清唱剧《通天塔》。

半个月的紧张繁忙使柴可夫斯基感到自己一直在像个陀螺似的,不停地转。这些都是他并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纯情妩媚的《睡美人》

《睡美人》讲述在18世纪,国王弗罗列斯坦的宫中原本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国王夫妇与他们的爱女奥罗拉公主幸福地在此生活着。而现在这里却是一片死寂:宽大的房间里没有一点活力,灰尘、蜘蛛网遍布了各个角落。奥罗拉沉睡在一张大床上,脸上带着僵硬了的笑容。

国王和王后躺在女儿的对面,哀伤与愧疚的心情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脸上。100年前,因为国王他们的疏忽得罪了凶恶的卡拉波斯魔女,魔女迁怒于善良的公主,故意让她在此沉睡……

最后,英俊的杰齐林王子来了。杰齐林兴奋地奔到公主床前,仔细地端详着奥罗拉美丽的脸庞。她是那么动人,杰齐林不禁俯下身子,深情地在公主的前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顿时,天地间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魔女的魔法被杰齐林王子解除了,公主奥罗拉眨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王宫又被灯火照得通亮,所有在场的人都苏醒过来了,他们热烈拥抱,欢呼雀跃,庆祝黑暗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英俊潇洒的杰齐林王子恭顺地走到国王和王后面前请求他们将漂亮公主嫁给他,奥罗拉的双亲欣然答应。在辉煌而温和的气氛中,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结合在一起……

法国作家培罗的童话《睡美人》面世以来一直是人们百读不厌的故事,这个光明战胜黑暗、爱情战胜邪恶的美丽故事一直激励着艺术家们,使他们产生一种创作冲动:他们喜欢把它搬上舞台,让观众从更直接的视听感受中来欣赏它。然而因为它太通俗了,人们对它是那样的熟悉,这便给改编工作带来了许多的麻烦与不便。

1829年4月,巴黎歌剧院上演过一部《睡美人》,就由于这种原因而未能经久地流传下来。

1890年,当沉睡了60年之久的《睡美人》终于在俄国芭蕾舞台上重新醒来时,人们无比地窃喜,这种窃喜绝不亚于杰齐林吻醒奥罗拉后整个王宫中群臣的兴奋。然而这一次使《睡美人》复活的不再是杰齐林那深情的一吻,而是俄国作曲家柴可夫斯基与“俄国芭蕾奠基人”马留斯·彼季帕的心血与功劳。

1877年,舞剧《天鹅湖》初演效果不是很好,柴可夫斯基将失败归咎于自己的音乐。尽管我们现在把它当作柴可夫斯基谦虚的美德来赞扬,而在当时却实实在在是他对于自己创作舞蹈音乐能力的一种怀疑与不认可。天生脆弱的柴可夫斯基不愿再次面对失败,他于是确信舞剧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失去了再次谱写芭蕾舞剧音乐的勇气和信心。

然而,俄罗斯马林斯基剧院博学多才的院长符谢沃洛吉斯基却没有忘记《天鹅湖》那迷人的主题。

1888年5月,他热情地邀请柴可夫斯基为自己选定的剧本作曲:“我已经将培罗的童话《睡美人》改成了舞剧台本,希望你能为它写芭蕾音乐……”

受到院长的盛情邀请,柴可夫斯基非常感动,而在他读完《睡美人》的剧本后,这种感动化为创作激情,他心里已经熄灭的写作芭蕾音乐的灵感又重新开始燃烧起来。

1888年第一次西欧旅行演出的成功,给柴可夫斯基带来了无比的喜悦,他快乐的心情以及此时的创作冲动使得他愉快地接受了《睡美人》的创作。

8月,柴可夫斯基给符谢沃洛吉斯基写信说:

你的剧本使我着迷,激起了我的创作热情,构思一个接着一个地在我脑中涌现,我想自己一定能写出你所期待的好音乐。

这时候的柴可夫斯基不是盲目的自信,1888年12月,他开始着手创作,仅仅过了不到3个月的时间,这部3幕芭蕾舞剧就已经全部草拟出来了。

尽管1889年整个春天,柴可夫斯基都在欧洲忙碌着参加巡演,但他却始终惦记着还未创作成功的《睡美人》。为了使《睡美人》能够在1890年年初的首演中如期举行,柴可夫斯基第二次西欧旅行演出一结束就连忙返回俄罗斯。他回到伏罗洛夫斯克自己的家中,愉快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睡美人》的创作中。

这时候,柴可夫斯基写信告诉梅克夫人:

我的舞剧很快即可全部完成,相信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作品。主题非常富有诗意,我正埋头工作,我的灵感一定要在音乐中反映出来。当然,配器可能难了些,但我预期乐队的演出效果一定会很出色。

尽管柴可夫斯基在谱写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烦,可是凭着他的灵气与博采众长,他还是很自如地应付了过去。

8月28日,柴可夫斯基终于完成了《睡美人》三幕的全部创作。

第一幕,童话中的国王弗罗列斯坦与王后正在为奥罗拉公主庆贺16岁的生日。来自各国的王子向美丽的公主求婚,在《花之圆舞曲》的伴奏下,公主翩翩起舞。客人中还有花神、物神等10多位仙女,唯独没有请魔神卡拉波斯。

卡拉波斯乘坐老鼠拉的车子闯入大厅,对美丽善良的公主发出了诅咒:公主在玩纺锤时被碰伤,昏睡100年。之后,没多久公主就不幸中了咒语,王宫所有人都随之沉睡。若干年后,王宫成了一座静寂的森林。

第二幕,100年后,年轻的王子杰齐林在紫丁香仙子的引导下,来到昔日王宫所在的森林,亲吻沉睡中的公主,表达自己对公主的无限爱慕之情。王子的吻解除了魔神卡拉波斯的魔咒,整个沉睡的王国瞬间都醒了过来。

第三幕,王子与公主举行热闹的婚礼。仙子们、童话中的人和动物纷纷登台表演舞蹈,婚礼成了狂欢节。最后,是新婚夫妇的双人舞及全体来宾热烈的玛祖卡舞。

在柴可夫斯基众多的作品中,《睡美人》是他非常喜爱的作品之一,这种喜爱不仅因为《睡美人》是他力求将戏剧性标题交响乐的写法运用到舞剧音乐创作中去的一种尝试,更因为《睡美人》的创作从剧本写作到音乐、编导是一个十分愉快的合作过程。

舞剧由杰出的俄罗斯舞剧编导马留斯·彼季帕主持上演,他细致地探究柴可夫斯基的构思,遵循他的意图。舞剧艺术的革新者彼季帕同舞剧旧观点进行斗争,他了解舞剧演出中的主导因素应该是作为人类感情表现手段的音乐,而舞蹈却是应该从属于音乐的。

柴可夫斯基力图用交响音乐的成就充实舞剧,他善于创造雄伟的音乐画面,这些都完全符合彼季帕的意愿。人们有理由相信,《睡美人》的演出将是舞台剧史上的转折点。

1890年1月15日,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正式上演了《睡美人》。亚历山大三世也出席观看了《睡美人》的盛大演出。《睡美人》的音乐极富交响乐特色,又有鲜明的舞蹈性。舞剧洋溢着节日欢庆的热闹气氛,场面辉煌华丽,非常吸引观众。

但是,当演出结束亚历山大三世接见柴可夫斯基时,这位自诩为“芭蕾保护者”的君主只不过毫无热情地说了声“很好”,就再也吐不出什么赞词来了。

这使得脆弱的柴可夫斯基的感情深受伤害,他在日记中写道:“沙皇陛下用非常轻慢的态度对待我,愿上帝保佑他吧!”

公演结束后评论家们的评论也并不都令柴可夫斯基满意,他们对《睡美人》褒贬不一。

一位尖刻的评论者说:“这不是芭蕾,而是关于一个魔鬼的故事。音乐的色调太深太重了。”

而另一位赞美者却说:“总谱里充满了美妙的旋律,音乐发出了银白色的柔和的光芒。顺着这优美的音乐波浪,人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幻想的仙女世界。”

柴可夫斯基的朋友拉罗什评论说,《睡美人》的上演是剧院的“一颗璀璨的珍珠”,而音乐是“柴可夫斯基创作中的一颗珍珠”。拉罗什指出,这部舞剧具有鲜明的民族属性,因此称之为“俄国味的法国童话”。

尽管评论家们的意见纷纭,莫衷一是,但《睡美人》却未因此再次沉睡过去,她一直活跃在世界芭蕾舞坛上,并一跃而为俄国芭蕾的一部经典著作。今天,在我们看来,不管怎么说,《睡美人》的首演都是一次巨大的成功。柴可夫斯基与编导大师的心血没有付诸东流。

悲壮凄美的《睡美人》醒了,并将永远不再睡去……

神秘诡异的《黑桃皇后》

创作《黑桃皇后》的主张,正像创作舞剧《睡美人》的主张一样,出于符谢沃洛吉斯基。他是位饱学之士,艺术的行家,柴可夫斯基作品的热烈拥护者。

《黑桃皇后》的主人公盖尔曼爱上了莉莎,她是一个很富有的伯爵夫人的孙女。尽管莉莎也爱着盖尔曼,但莉莎却不可能成为他这既无金钱又无权势的落魄人的妻子。爱情的痛苦加上人格受屈的羞辱在折磨着盖尔曼。他不甘心放弃自己的爱情幸福,更不能向富有的艾列茨基公爵这个莉莎所不爱的人让步。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使盖尔曼得知,伯爵夫人握有3张神秘的纸牌,只要掌握了这3张具有魔力的纸牌,就能在赌场上赢钱。盖尔曼朝思暮想,一心想要得到伯爵夫人心爱的秘密宝物。他想,只要得到了这3张纸牌的秘密,他就可以发财了,也可以和他心爱的莉莎一起躲离周围的人们了。

最初,这3张纸牌对于盖尔曼只是一种用以打通幸福之路的手段。可是后来他的心理逐渐发生了变化,金钱的诱惑征服了他。赌博的侥幸心理压倒了对爱情的渴望,他已接近疯狂。莉莎也已经意识到,她的情人要的不是她,而是纸牌的秘密,要的是金钱。

顿时,莉莎陷入了绝望。盖尔曼得到了这3张神秘的纸牌后,就把莉莎搁在了一边,急急跑向赌场,而当第三张牌赌输时,盖尔曼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早在几年以前,符谢沃洛吉斯基就曾建议柴可夫斯基根据《黑桃皇后》的题材写一部歌剧,但当时柴可夫斯基正热衷于写作《第五交响曲》、《睡美人》以及长期赴西欧旅行演出,而且柴可夫斯基本人并不喜欢普希金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所以《黑桃皇后》的创作就这样被搁浅着。

可是符谢沃洛吉斯基并未放弃在马林斯基剧院演出歌剧《黑桃皇后》的念头,并已经约请柴可夫斯基的弟弟莫代斯特写作脚本。而莫代斯特当时已经是相当有名的剧作家了,他的剧作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剧院上演都获得了很好的评价。

符谢沃洛吉斯基再次约请柴可夫斯基为歌剧《黑桃皇后》配乐。这时已经是1889年秋末,《睡美人》首次上演前不久。

柴可夫斯基阅读了脚本,认为剧本写得很到位,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普希金小说中令柴可夫斯基不喜爱之处在脚本中有了修改,这样的处理对柴可夫斯基来说,是他乐于接受这部歌剧创作的决定性因素。

在上演《睡美人》以及经常旅行演出后,柴可夫斯基感到非常的累,他渴望再度回到创作上来。

1890年1月,柴可夫斯基来到佛罗伦萨,沉湎于《黑桃皇后》的创作中。在谱曲的过程中,柴可夫斯基越写情绪越高,并像发连珠炮似的向莫代斯特提出一个个脚本修改的要求。在高涨的创作热情激励下,柴可夫斯基只用了44天便完成了对《黑桃皇后》的音乐创作。

柴可夫斯基的歌剧与普希金的小说大有区别。普希金的《黑桃皇后》中,金钱对盖尔曼来说是目的,而莉莎则是获取金钱的一种手段;而在柴可夫斯基的歌剧中,盖尔曼的目的是莉莎的爱情,赢钱意味着与心爱姑娘结婚的可能。

正是为了强调盖尔曼获得莉莎的爱情是如何不易,作曲家和脚本作者把莉莎从一个穷学生变成一个大家闺秀、伯爵夫人的孙女、公爵的未婚妻。

创作《黑桃皇后》的热情对柴可夫斯基来说是很少有过的。他说:“我兴奋地、忘我地写作,将我的全部心力放到这部作品上。”

从柴可夫斯基的许多言谈中可以看到他全身心地与他所创作的歌剧融汇在一起,和剧中人物共同思考和感受。

柴可夫斯基曾说过,当写伯爵夫人卧室一场时,他感到“恐惧和颤抖”,以致久久不能摆脱这一印象,而当写到盖尔曼之死一段时,他因为怜悯剧中人物而痛哭了。

柴可夫斯基承认说:

盖尔曼对我来说不仅是写某一段音乐的前提,而且始终是真正的、活生生的人,并且是我十分同情的人。

我以之前未曾有过的兴致写这部歌剧,生动地体验和感受歌剧中的事件,并希望我的创作的兴奋、激情和兴致能在富于同情心的听众的心中得到呼应。

从柴可夫斯基的这些自白中可以看出,《黑桃皇后》的思想和形象是怎样地使他激动,而他又是以怎样的激情创作这部优秀歌剧的。

柴可夫斯基在《黑桃皇后》里,像在他的许多作品中一样,展现了人们与黑暗邪恶势力作斗争的勇敢精神。在这部歌剧里,掌握3张扑克牌秘密的老伯爵夫人就是给盖尔曼带来厄运的邪恶势力,刻画邪恶势力的主题贯穿着整个歌剧。

托姆斯基的叙事歌叙述了老伯爵夫人年轻时就知道始终能赢钱的那3张牌的秘密,这个故事使盖尔曼产生了能借此发财的想法。在盖尔曼的意识中,对莉莎的爱情很快就和掌握3张牌的念头交织在一起,然后又在这纠缠不休的思想里挣扎着。

与盖尔曼和莉莎的爱情相联系的光明形象是黑暗形象的强烈比照,而黑暗形象是刻画盖尔曼注定灭亡的伏笔。爱情主题在不同场合下出现,表现得不尽相同。

在第二场中,当主人公感情充分揭示时,爱情主题听起来最为鲜明有力;在最后一场,当莉莎和盖尔曼已经死亡,继安灵合唱后,乐队中最后一次响起了爱情主题,仿佛是道出了作曲家深藏在内心的思想:爱比死强。

老伯爵夫人的形象在歌剧中具有巨大意义。一方面,她是个古怪的老妪,衰亡一代的代表者。她破坏了孙女的生活,对周围的人和仆人们颐指气使,对一切都不满意,怨言不断。她的生活是过去,她完全沉浸在对青年时代的回忆之中,并且只有在回忆中才能找到乐趣。

另一方面,老夫人的形象具有特殊的、邪恶的意念。老伯爵夫人和盖尔曼是两个对立面,在盖尔曼一边是生命和爱情,在老伯爵夫人一边是死亡和黑暗。

盖尔曼的初次出场引起听众的深刻同情和好感,他的咏叹调《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中充满悲哀和柔情。

在莉莎房中,盖尔曼向她倾诉爱慕之情,但老伯爵夫人出现了。盖尔曼遇到老伯爵夫人后就一心专注在那不祥的梦想上,那就是取得那3张牌的秘密。这个秘密吸引着他,又使他害怕,老伯爵夫人在盖尔曼看来成为死神的化身。

盖尔曼在舞会上受到朋友们的嘲笑,决心赴汤蹈火都要了解老伯爵夫人的秘密。他从莉莎处取到钥匙,闯入老妪的房间。老伯爵夫人卧房一场戏是歌剧中主要的一场戏,盖尔曼只有一个念头,除了想搞到老伯爵夫人的秘密外,其他什么都不存在了。

柴可夫斯基在最后几场戏里表明,在盖尔曼的意识中,理性的火花如何与疯狂作斗争。只有对莉莎的思念和爱才使他的理智没有彻底泯灭。

盖尔曼在赌场中一心想着搞到3张牌的秘密。在听了老伯爵夫人的幽灵所说的头两张牌获胜后,他得意地唱起了《我们的生活是什么》。

盖尔曼的这一独白是多么不像他的第一首咏叹调《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从夏花园的第一场到赌博的最后一场,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只是在死前的瞬间,盖尔曼才恢复意识,他在对莉莎的无限思念中死去。

柴可夫斯基在歌剧中创造了莉莎的动人形象,他赋予她的特征近似他在《叶甫根尼·奥涅金》中喜爱的角色,那就是塔姬雅娜的形象。同样的少女美、纯洁美貌、真挚感情,同样的性格力量。吸引她的是盖尔曼,而不是那漂亮的艾列茨基,她准备为可爱的盖尔曼牺牲一切,尽管他既不富裕又没有名声。她倾诉的咏叹调令人想起俄罗斯民歌。

柴可夫斯基对《黑桃皇后》十分满意,他说这部歌剧比所有以前的作品更令他喜爱:“由于感情激动的缘故,钢琴缩编谱我完全弹不下去了。我喘不过气来,并且要痛哭出声。”

柴可夫斯基还带着开玩笑的口吻给外甥达维道夫写信说:“我认为,全世界的历史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从开天辟地到《黑桃皇后》写成。第二个时期是从一个月以前写成《黑桃皇后》开始。”

这话出于柴可夫斯基这样一位谦逊而克己的作者口中不过是句玩笑,但《黑桃皇后》在音乐史上的作用却正是如此的。没有另外的歌剧作品具有同样的深度和悲剧性力量,这是其他任何人都没达到的高峰。

1890年12月19日,《黑桃皇后》在圣彼得堡作首次演出,立刻在观众中获得成功。演出给柴可夫斯基莫大的安慰,整个夜晚,艺术家和观众同样体验到一种在歌剧演出中难得的心满意足的感觉。两星期后歌剧搬上了基辅的舞台,当地观众的热情度甚至超过了圣彼得堡。

《黑桃皇后》无疑又一次将柴可夫斯基的创作推上了顶峰。

童稚诙谐的《胡桃夹子》

《胡桃夹子》的创作开始于1891年1月。当时,马林斯基剧院院长符谢沃洛吉斯基出面邀请柴可夫斯基为《胡桃夹子》谱曲。

这出舞剧是柴可夫斯基的老朋友彼季帕根据德国浪漫主义作家霍夫曼的童话《胡桃夹子和鼠王》,并参照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根据原著改编的剧本改编的。

起初,柴可夫斯基对这个题材并不太感兴趣。尽管1891年12月《黑桃皇后》在圣彼得堡首演大获成功,给了他一些安慰。而这时柴可夫斯基的经济上也出现了困难。

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

现在,我必须开始一种全新的、开销标准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不得不尽一切可能,在圣彼得堡谋求一项薪水较高的职业。这是非常丢脸的,对,是“丢脸”这个词。

也许正是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所以柴可夫斯基最后还是接受了这项委托。而且,随着工作的进展,他的创作热情变得越来越高。

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的创作是在十分繁忙与深深的痛苦中进行的。

1891年2月,他回到自己的乡间住宅便开始构思舞剧音乐,但同时又要准备应瓦尔特·戴姆洛斯克的邀请到美国做首次访问演出。尽管如此,在出发之前他还是完成了舞剧第一幕的音乐,并赶到圣彼得堡与彼季帕初步讨论了一下上演《胡桃夹子》的问题。

3月18日,柴可夫斯基动身去西欧。在柏林,他出席了《1812年序曲》的演出。

在巴黎,他指挥科隆音乐会全部演奏他的作品。这些演出的成功并未减轻他心情的痛苦,相反,当他得到他亲爱的妹妹亚历山德拉·达维多娃去世的不幸消息时,他心痛欲裂,想放弃旅行,立即返回俄国。

他想和给他母亲般慈爱的妹妹做最后的告别。他觉得妹妹身后有许多事需他安排。他心疼可怜的外甥鲍比克,怕他经受不住失去母亲的悲伤。

当时,柴可夫斯基真想取消美国之行,回去为妹妹送葬,但是又赔偿不起美国方面5000法郎的预付金,何况那样做也无济于事。困难的处境使柴可夫斯基“蒙受着精神上的极大痛苦”。

经过一番理智的考虑,他不得不决定继续旅行,他怀着忧郁的心情出海前往美国。之后,对弟弟莫代斯特说:“今天,我比昨天更加痛彻地体会到用音乐来描绘‘糖果仙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实际上柴可夫斯基从未停止过《胡桃夹子》的创作,在去柏林的途中,在里昂候船的时候,他都在精心写作。

在巴黎停留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由维克·马斯泰尔发明的新乐器——钢片琴,他决心用在《胡桃夹子》的配器中以增强音乐的梦幻效果。当柴可夫斯基于6月初回到俄罗斯,住在幽静安逸的乡间住宅后,立即继续《胡桃夹子》的创作,7月7日,新芭蕾音乐全部完成。

遗憾的是,《胡桃夹子》的总谱写作被另一件事耽误了。1891年9月,柴可夫斯基在完成《约兰塔》的草稿后,便开始交响乐诗《总督》的创作,11月18日,柴可夫斯基在莫斯科举行的音乐会上第一次指挥演出这部作品,有人令人不快地将《总督》与《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米尼的弗兰切斯卡》进行比较,脆弱的柴可夫斯基有些不满意了,于是第二天便将总谱毁掉了。

为了代替《总督》参加1892年3月在圣彼得堡的既定演出,柴可夫斯基不得不匆匆忙忙从《胡桃夹子》的音乐中抽出6首曲子以“组曲”的名义拿去演出。

在音乐会上,人们以惊人的掌声欢迎《胡桃夹子》组曲,全曲的6个乐章中,有5个乐章不得不再来一遍。但是由于这件事情,《胡桃夹子》的总谱直至1892年4月才完成。

1892年8月,彼季帕根据柴可夫斯基的总谱开始编舞,遗憾的是,彼季帕刚刚开始工作便突然病倒了。编导的担子不得不转移到彼季帕的助手列·伊凡诺夫的肩上,伊凡诺夫9月份开始工作,11月初才在柴可夫斯基的监督下投入排练。

1892年11月17日,柴可夫斯基的新作《胡桃夹子》终于在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上演。这是一部别出心裁的童话芭蕾剧。该剧由两个不同风格、不同情趣的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描写圣诞之夜,小姑娘克莱拉从亲友的手里得到许多礼物,其中一个是雕刻成王子形状的胡桃夹子。克莱拉非常喜欢这件礼物,可这个夹子却被淘气的哥哥弗里兹弄坏了,克莱拉非常伤心。

半夜克莱拉到客厅来看望受伤的胡桃夹子,她忽然发现胡桃夹子变成了一位英俊的王子,正率领士兵与老鼠王的部队进行战斗。开始克莱拉还有点惧怕,但很快便忘掉了害怕,举起拖鞋参加了战斗,使王子终于击败了老鼠王。王子为了感谢克莱拉的帮助,决定带她到糖果王国去游历。

舞剧的第二部分描述克莱拉到达糖果王国,受到女王的热烈欢迎和盛情款待。为了庆贺王子的胜利,宫中展现了一系列神奇、美妙的舞蹈。接着,在钢片琴梦幻般的“叮咚”声中,糖果仙子与骑士跳起了双人舞。最后克莱拉戴着女王赠送的王冠,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与王子一起离去。当克莱拉苏醒过来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她甜美的梦。

《胡桃夹子》创作的主题是用不寻常的寓意表现形式表现出来的。它展现了儿童想象中的高尚品德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它的浪漫、神奇的色彩给观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出席观看首场演出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在讲话中也“充满了赞扬的言辞”。

1892年11月17日《胡桃夹子》的首演虽然赢得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但评论家们却一致对它表示不欣赏。这使柴可夫斯基感到沮丧,他写信给朋友安纳道尔倾诉了自己的“怨恨心情”。

他说:

一个人活了很久,期待着某一重要事件,一旦时过境迁,他便马上感到一种冷漠,不喜欢任何工作。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是空忙一场,徒劳无益。

其实,公平地说,《胡桃夹子》失败的原因并不在音乐。一是因为扮演糖果仙子的意大利芭蕾明星其貌不扬,引不起俄国观众的兴趣;二是服装、布景的设计套用了法国洛可可风格,未能烘托出霍夫曼笔下的法国气氛,正如著名画家别努阿所指出的:“舞剧的调子未能描绘出霍夫曼笔下的幻想世界。”

《胡桃夹子》和它的音乐并没有因为这次失败而销声匿迹,相反,它却不胫而走,从俄国传入西方,逐渐成为票房价值最高的舞剧之一。它还以其灿烂辉煌的音乐和神奇瑰丽的色彩,与《天鹅湖》、《睡美人》一起,被世人称为“杰出的三大俄国芭蕾”。当然,这也是柴可夫斯基始料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