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实现理想周游列国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孔子

为求政治发展离开鲁国

公元前497年,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这本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孔子却不得不离开生养他的父母之邦,为了保持自己清高的人格,也为了寻求新的从政机会,孔子开始了为期十四年周游列国的生涯。

周游之前的形势是,齐景公君臣在夹谷会盟的时候看到了孔子的谋略和外交才干,深感孔子在鲁国做高官对齐国不利。犁弥向景公建议,先想办法阻挠孔子继续执政,这个办法如行不通,再采取送地的计策。

齐国挑选了八十个妙龄美女,给她们制作了许多华贵飘逸的服装,并训练她们演练“康乐”舞。又挑选了膘肥体壮的一百二十匹骏马,作为礼物,郑重其事地连同美女一起送到鲁国。

为了怕人议论,“三桓”没有马上举行接收仪式,先将美女和骏马在鲁都城南的高门安顿下来。

季桓子为避人耳目,打扮成普通百姓,差不多天天跑到高门观赏齐国美女的表演。受命前来赠送美女和骏马的齐国使者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对季桓子说:“大夫觉得这些礼物如何?可以举行赠交仪式了吧?”

季桓子连声称赞:“美极了!美极了!”接着压低声音诡秘地说:“等我将国君拉来观赏一番,再举行也不迟。”

第二天,季桓子入宫见鲁定公,请他出城在周围地区进行一年一度的例行视察。齐国送舞女骏马之事正传得满城风雨,鲁定公很想前去观赏一番,可又难以启齿。现在季桓子一请,鲁定公想何不借此机会去看看呢,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鲁定公与季桓子一起乘车直奔高门外。已经做好准备的齐国舞女在悦耳的音乐伴奏下正翩翩起舞,鲁定公目不转睛地看着,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时间的早晚,眼中只有舞女的倩影,耳中只听到美妙的旋律。

一连几天,鲁定公都不理朝政,连一些必办的政务也一概推掉,只沉溺于观赏美女。此事引得朝野议论纷纷。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心急如焚。子路明白,孔子继续留在官位上实在是难以有所作为了。

孔子尽管也知道事已不可为,但仍不愿意马上离开:鲁国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之邦,这里有自己的妻子儿女,刚刚开始的从政生涯也留下事业的辉煌,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应该继续努力去争取。然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孔子决定离开鲁国。

孔子和弟子们商量离开鲁国后的去处,子路建议到卫国去。孔子也认为卫国是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卫国与鲁国相邻,同为姬姓,算是兄弟之邦,平常两国的交往比较多,孔子的大名也早为卫国朝野所知晓。

孔子安排好家事,安顿好留下的弟子,便带领自愿随行的子路、子贡、颜回、冉有、宰予、高柴等学生走上了通向卫国国都帝丘,即现在河南濮阳的大路。

这时,正值夏历二月,春风已使田野披上绿装。渡过濮水,进入卫国国都的郊区,只见农田整齐,庄稼茂密,村庄点缀其间。孔子不由赞叹道:“这里的人口真稠密呀!”

驾车的冉有回过头来问道:“既然人口已经多了,还应该再做些什么事呢?”

孔子说:“使人民富裕起来。”

冉有又问:“富裕以后再做些什么事呢?”

孔子说:“教育他们。”

到达卫国国都后,先住在子路妻兄颜浊邹的家里。子路、颜仇由与卫灵公的宠臣弥子瑕取得联系,希望由他引见孔子拜会卫灵公。

几天后,卫灵公召见孔子,问:“你在鲁国做官时有多少俸禄?”

孔子回答说:“俸米六万斗。”

灵公十分痛快地说:“我也给你六万斗。”

跟随孔子的学生们见孔子有了安身之处,都很高兴。

子路尤其高兴,问孔子道:“卫国的君主若让你去治理国政,你首先干些什么?”

孔子略为思索了一下,说:“我以为首先要纠正名分。”

子路不客气地说:“老师未免太迂腐了,这有什么纠正的必要呢?”

孔子说:“君子对他所不知道的只有疑在心中。名分不正,道理也就讲不通;道理不通,事情也就办不成;事情办不成,国家的礼乐教化也就兴办不起来;礼乐教化兴办不起来,刑罚就不会得当;刑罚不得当,老百姓就会不知如何是好,连手脚都不晓得往何处摆了。所以君子用的名分,一定要有道理可以说得出来,讲出来的道理也一定要行得通。”

从此,孔子师生一行人在卫国安顿下来。但是卫灵公并没有给孔子安排具体职务,因而,孔子整天除了教学活动就是会会朋友。

不久,有人向卫灵公进谗言,说了孔子不少的坏话,卫灵公就派人监视孔子的行踪。正所谓事有凑巧,卫国已故大夫公叔文子是一个贤人,孔子来卫国前就知道他的大名。

孔子这次来到卫国,对不少人常常谈起公叔文子,并有意识地寻访他的嘉言懿行。谁知孔子的这种言行触犯了卫国的大忌。

公叔文子虽然以贤智闻名,但继承其大夫之位的儿子公叔戌却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物。他与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对立,密谋诛除南子党羽,事发而被驱逐出国都。他逃到自己的采邑蒲,即现在河南长垣,准备发动叛乱。这事发生在孔子到卫国不久。

孔子到卫国后,因住所被监视,使孔子难以忍受。孔子和学生们商量一番,担心继续留在这里会出事,便决定尽快离开。

拜神童项橐为师

孔子一生都虚心向学,他认为人各有长,谁都可以成为别人的老师。在中国著名国学启蒙读物《三字经》上曾经记载:“昔仲尼,师项橐。”讲的是孔子对神童项橐的才学赞叹不已,拜项橐为其老师的故事。

那还是在孔子率领众弟子周游列国的时候。有一天,孔子一行人正走在河南的地界上,只见这里林木茂盛,流水潺潺,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花香,伴随着林间阵阵鸟鸣,让人心旷神怡。

孔子不禁感叹:“天下竟有如此所在,好一处人间胜景啊!”

孔子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不知不觉来到了新洲道观河南面的旧街境内。就在他们走出街南不远的时候,车夫突然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车?”孔子问道。

“回夫子,前面有几个小孩,挡住了去路。”

“喂!小孩儿,你们看见车来,为何还不让道?”子贡忙跳下车,不怀好气地问道。

“为什么要让道?你们就不会绕道吗?”站在车前的孩子说。

听到子路与小孩发生了争执,孔子便走下车来。他看见路上有三个小孩。其中的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耍,而另一个小孩则一边独自玩耍,一边与弟子理论。孔子觉得奇怪,就走上前去问道:“你为什么在旁边站着,而不和大家一起玩呢?”

小孩很认真地回答:“激烈的打闹能害人的性命,拉拉扯扯的玩耍也会伤害人的身体;再退一步说,撕破了衣服,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不愿和他们玩,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说着,那小孩儿仍继续用泥土堆城堡,自己则坐在里面,好久不肯出来,也不给孔子他们让路。

孔子忍不住又问道:“你坐在里面,为什么不避让车子?”

“我只听说车子要绕城走,没有听说过城堡还要避车子的!”孩子说。

孔子非常惊讶,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竟如此能言善辩,于是赞叹地说道:“你这么小的年纪,懂得的事理真不少呀!我给你出一个问题,如果你答不出来,就给我们让道,好不好?”

“你出吧!”小孩毫无惧色。

“你听好了,”孔子问,“父母与夫妻孰亲?”

“夫妻亲。”小孩答道。

“不对,父母亲。没有父母哪有后代!”

“夫妻亲,没有夫妻,哪有父母!”

他们各执一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孔子说:“父母从小抚育儿女,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教育成人、传道授业,哪样不操心!父母当然亲。”

小孩理论起来头头是道:“夫妻也,恩恩爱爱,男耕女织,同眠共枕,相濡以沫,爱意绵长,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当然夫妻亲。”

孔子心想,“君子无所争”,便道:“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你赶紧让开道吧!”

小孩理直气壮地说:“请问先生,自古以来,是城应该让车,还是车应该让城?”

子路在一旁不耐烦地说:“你这算什么城池,只是小孩子们玩的游戏!”

“就是城池!”

僵持了一会儿,小孩自觉理亏,问道:“你们有什么要事吗?”

“周游列国,传道授业啊!”孔子说。

“传道授业就得有真本事和真才学,您都知道一些什么呀?”

孔子答道:“不是我夸口,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什么事我都略知一二。”说完,孔子边感慨,边向前走着。

这时,子路看见路边有一农夫正在锄地,子路便故意问道:“您在做什么?”

农夫答道:“锄地。”

“看你忙忙碌碌的,你手里的锄头每天能抬多少下?”子路问。

看见农夫一时答不出这个问题。那小孩从后面跑过来,答道:“我父亲年年锄地,当然知道手里的锄头每天抬多少下,先生出行乘车马,也一定知道马蹄每天抬多少下吧?”

子路顿时无言以对。孔子见这个小孩聪颖机敏,便说:“你这小孩才智过人,现在你我各出一道题,让对方来答,谁胜了谁就是老师,怎么样?”

小孩说:“不可以戏弄我。”

孔子说:“童叟无欺。”说完,孔子开始出题:“人生在世,常常看到日月星辰的光辉,土地里生长着五谷,才能养育众多的生灵。现在我问你,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上生长多少五谷啊?”

小孩答道:“天高不可丈量,地广不能尺度,一天一夜星辰,一年一茬五谷。”

稍一停顿,小孩问:“人之身体比地要小得多,眼睛上的眉毛比天要低得多。两道眉毛生长在眼睛上方,天天可以见到,人人也都知道,夫子知不知道两道眉毛有多少根?”

孔子没法回答,说道:“后生可畏呀!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才学,实在佩服啊!”

不料,小孩却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听人说,河里的鱼生下来,三天就会游泳;兔子生下来,三天就能在地里跑;马生下来,三天就可跟着母马行走,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有什么大小可言呢?”

孔子感叹道:“好啊,我现在才知道少年人实在是了不起呀!请问小儿大名,今年几岁了?”

“我叫项橐,七岁。”说完,小孩又开始独自玩了起来。

孔子对学生们说:“项橐七岁懂礼,他可以做我的老师啊!”

孔子刚说完,项橐就纵身跳入旁边的水塘中,孔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项橐浮出水面说:“沐浴后方可行礼,夫子也来沐浴吧!”

孔子说:“我没学过游泳,担心沉下去就浮不上来喽!”

项橐说:“不对,鸭子没有学过游泳,也能漂浮在水面上。”

孔子说:“鸭子是因为有毛,所以才不会沉入水底。”

项橐说:“葫芦没有毛,也能浮在水面,不下沉啊!”

孔子答:“葫芦是圆的,并且内部是空的,所以不会下沉。”

项橐不依不饶,说道:“钟是圆的并且内部也是空的,为什么下沉却不能浮在水面上?”

孔子没法回答了,只好不说话。

项橐沐浴完毕,孔子就设案行礼,拜项橐为老师。

后来,便有了“项橐三难孔夫子”、“昔仲尼,师项橐”的传说。“君子之约,童叟无欺”等词语也都是来源于这个故事。后人尊称孔子为孔圣人,这小项橐也因此被尊称为“圣公”。

路上遇见神童项橐,让孔子感慨万千。孔子一行人继续向前赶路。不料,刚走不远,车轱辘就被一截大树杈折断了。孔子只好让子路到前边的村庄去借一把斧子来修车。

子路快步赶到前面的村庄,见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屋内织布。子路恭敬地说:“烦劳大嫂,可否跟你借样东西?”

那女子没等子路把话说完,就转身走进里屋。子路正觉纳闷儿,心想,这女子真是不知礼节,没等人说完话就走开了。

没想到,女子很快从里屋走出来,说:“给你!”女子边说,边拿出了一把锃亮的斧子递给子路。

子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借用您的斧子?”

妇人微笑着说道:“你不是要借样‘东西’吗?‘东’是东方甲乙木,‘西’是西方庚辛金,‘金’就是铁的意思,斧柄是木做的,斧子是铁做的,你是要借斧子吧!”

子路暗自佩服这个妇女的聪慧。谢过妇女,子路就拿着斧子跑回停车处,将刚才借斧一事说给孔子听。

孔子听后,慨叹不已:“刚才道上遇见一个聪颖的孩童,现在又遇到一个聪敏妇女。楚国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从此,孔子与项橐在路途对问的事,被人们广为传播。后人为了纪念孔子,把当年孔子和项橐对问的地方称为磨嘴磐,把孔子绕道修车的地方称为回车埠。

每到春暖花开,孔子都会带上弟子们去郊外踏青,采撷鸟语花香,遍赏春日景观。这年春季,孔子照例出游,又经过了项橐所住的村庄。

一个孩子远远地看到了孔子从村边走过,就飞快地跑到项橐跟前报告说:“项橐,孔老夫子的马车来了!”

项橐一听,马上来了兴致。他赶紧命令三个小孩站在路中央。项橐说:“我们要通过‘小儿辨字辩日’与孔老夫子斗智!”

“这个办法太好了!这回,看孔夫子他怎么回答。”一个小孩应声附和道。

于是,三个孩子装作没看见别人似的,不停地在路边争论着。见两个小孩正在争论什么,孔子遂把马车停在了路上,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只听一个小孩说:“早晨时,刚出山的太阳又红又大;到了中午,太阳就变小了。所以,我认为早晨的太阳距离我们近!”

另一孩子不服气地说:“早晨的时候,刚出山的太阳不热,到了中午,就热得让人受不了。所以,我认为中午的太阳距离我们最近!”

项橐见孔子下车来到身边,就问孔子:“请教您一个问题,关于太阳离我们远近的问题,他们两个都争辩好久了,请您老人家给作个判断吧!”

“项橐,今天想用什么问题为难老夫啊?”孔子微笑地说。

“到底是早晨的太阳距离我们近,还是中午的太阳距离我们近呢?”

孔子略微沉思,说道:“根据目前的天体知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也说不清楚。我想,也许我们的后人能弄明白这一点的。”

项橐佩服地说:“怪不得您老人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间大事呢,原来您是个实实在在地对待学问的人啊!”

孔子面带笑容地对项橐说:“好啦!老夫也要考考你喽!”

接着,孔子与神童项橐一问一答开来。只见这一老一小站在路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孔子的弟子们听他们谈得如此热闹,也都走下车来,站在旁边观看。

神童项橐的思维异常敏捷,孔子问他的多数问题都难不倒他。当然,孔子也并没有出特别难的题目来为难他。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孔子的问题,他也有个别答不出来的时候。

孔子感慨地说:“好啊!年轻人必然超过前辈们,让人敬畏呀!”

随后孔子针对项橐言语之中流露出的傲气,极富耐心地加以引导,给他讲“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鼓励他虚心学习,将来必成大器。

项橐虚心地聆听孔子的教诲,当时就给孔子磕了头,感激地说:“项橐当拜孔爷爷为师!”

迫不得已几度奔波

公元前497年,孔子带着弟子们离开了卫国,他们只在卫国居住了十个月。孔子师生走得是如此仓促,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地收拾妥当,便匆匆上路了。

他自己乘坐一辆马车,弟子们则有的跟着他坐在车上,大多数却是步行上路的。当他们正要走出东门的时候,便和步行的一部分弟子失散了。

孔子的弟子子贡,当时还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他因为一时找不到老师,很是着急,逢人便问:“你看到我的老师了吗?”

于是,就有一人笑嘻嘻地告诉了他:“我看见东门有一个人,长得很体面,两腮像尧帝,脖子像有名的法官皋陶,肩膀像大政治家子产,腰以下又像蹚水的大禹,不过还短三寸就是了。样子很狼狈,像只丧家狗啊。”

子贡听了,也顾不得说话,他知道这一定是孔子了,便一路小跑着找到了东门。在那里,他们果然赶上了孔子。

孔子问他到哪里了,怎样才找来的呢?子贡便把刚才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孔子。

孔子听了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一个人的长相是不足为奇的。说我像只丧家狗,倒一点不错!一点不错!”

这时,郑国的青年贵族公良孺拜孔子为师,带着五辆车与孔子一同离开卫都。他劝孔子到陈国去,孔子别无去处,便答应了。

一行出了卫国国都帝丘,向西南方向行进。走到匡邑,即现在河南长垣时,孔子的学生颜刻无意之中说了一句话,惹出一场事端。

匡邑原是卫国的领地,后被陈国占领。公元前504年,鲁、郑两国交战,阳货随定公率师进攻郑国,攻克了匡邑。当时颜刻是鲁军的一名士兵,亲自参加了攻克匡邑的战斗。

这次颜刻随孔子出游,为孔子驾车。到匡邑时,他看到熟悉的城垣,想起当年的那场战斗,用马鞭指着一处城墙,大声对孔子及其他随行的弟子说:“我们当年进攻匡邑时,就是从这里打开缺口的!”

正巧,旁边的一个匡人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仔细观看站在车上向匡邑张望的孔子,吃惊地误以为是当年率鲁军攻破匡邑的阳货,于是跑到匡邑宰匡简子那里报告。

匡简子听说仇人送上门来,立即带领兵士追捕。孔子一再向他们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匡人虽然没有绝对把握认定孔子就是阳货,但坚决不肯放人,并且严密监视他们。

孔子及其弟子们在监禁中表现得十分坦然,特别是照常进行的教学活动,使匡人心中的疑团慢慢消除,再通过其他多种渠道进一步调查,知道眼前的这些人与阳货毫无关系,就把他们放了。

师徒决定到卫国边境休整一下再决定去向。谁知经过蒲邑时,又陷入另一场风波。原来这时被卫灵公驱逐到蒲邑的公叔戌发动了叛乱。他为了壮大声势,派人拦截孔子一行,强迫他们参加叛乱队伍。

孔子尽管对公叔戌的父亲十分尊重,但对公叔戌犯上作乱的行为却深恶痛绝,因而断然拒绝。公叔戌却继续纠缠。跟随孔子的公良孺气愤不过,率领自己的五乘之众同蒲人开战,子路和其他弟子也上阵助战。

由于公良孺和子路骁勇善战,其他人也合力拼杀,公叔戌一伙人知道孔子等难以制服,就要求谈判讲和,条件是只要孔子答应不回卫都帝丘,就放他们一行离开蒲地。孔子答应了。

此前在困于匡邑时,孔子的一个弟子通过卫大夫宁武子的疏通返回了卫国。弟子在卫国为孔子的返回进行了不少活动,消除了卫灵公及其夫人南子的怀疑,他们欢迎孔子一行重返卫国。

特别是孔子师徒在蒲邑同公叔戌叛乱分子战斗的消息,进一步打消了卫灵公对孔子的疑忌。因此,当孔子一行回到帝丘的时候,卫灵公亲自到城外迎接。

公叔戌据蒲邑反叛之事一直使卫灵公君臣忧虑不安,由于孔子刚从蒲地回来,灵公自然想听听他的意见。他问孔子可否出兵讨伐叛乱?

孔子立即给予肯定的回答。并告诉灵公,在蒲邑真正同国君作对的,只不过是公叔戌和他的几个亲信,其他人都是被胁迫的百姓,所以讨伐可以取得胜利。

卫灵公告诉孔子,他的多数臣子都不主张讨伐。因为蒲邑地处卫国西南边陲,是抵御晋、楚等国进犯的屏障。卫军前去讨伐,一场战斗必将使这座城堡遭到严重破坏,使国力消耗,徒然对他国有利。因此,尽管孔子的意见很有道理,卫灵公也一直没有派兵讨伐,只是将蒲邑监视起来,静观其变。

孔子回到卫国以后,住进卫国贤大夫遽伯玉家里,以便通过他进一步增加与卫灵公的接触,期望得到灵公的重用。又与卫灵公夫人南子的亲信弥子瑕建立了较密切的关系,希望通过他与南子见面。因为南子作为国君的夫人,对卫国的政治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但是,孔子希望在卫国出仕的愿望却一直没有实现。因为孔子的名气很大,并且在鲁国做过司寇和代理执政,让孔子在卫国做官,必须给他一个相当的职务,这在卫国的宗室大臣中恐怕难以通过。所以,卫灵公有时召见孔子,就一些问题向他请教,却始终没有给他具体职务。

孔子寂寞难耐,故意对别人说:“如果有人用我管理政事,一年就可以初见成效,三年便会有成就了。”

这话传到卫灵公那里,但卫灵公仍然没有让他做官,孔子十分失望。

一天,卫灵公邀他出游。卫灵公与南子同乘一车,由宦官雍渠做驭手,让孔子乘坐第二辆马车。卫灵公与南子在车上肆意逗乐,故意招摇,使孔子很难为情。

归来后,孔子满脸不高兴,气愤地对弟子们说:“今天的事情使我明白,很少有人能像追求美色那样追求美德呀!”他决定离开卫国。

这一年的十一月,晋国有权势的卿大夫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斗争。掌权的赵鞅率师进攻朝歌,即现在河南淇县,讨伐范氏和中行氏两家大夫。

战争激烈进行中,范氏、中行氏一边却祸起萧墙,他们在中牟,即今河南鹤壁西宰佛肸发动叛乱,归顺了卫国。佛肸很快向孔子发出了邀请,希望孔子到中牟协助他治理此地。孔子打算立即应邀前往,但子路觉得不妥,劝孔子不要去。孔子终究没有到中牟。

现在,孔子到晋国去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晋国是举足轻重的中原大国,与齐桓公齐名的晋文公曾经创造过辉煌的霸业。

孔子一直非常关心晋国的政局,眼看晋国国君大权旁落,韩、赵、魏、智伯、范氏、中行六卿争斗不已,心中十分焦急。

孔子希望到那里去,以自己的声望,特别是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正名”理论,调和晋君和六卿的关系,缓和六卿之间的矛盾,使晋国重新恢复秩序与稳定。凭着晋国作为中原大国的地位,孔子也许可以大有作为。

终于,孔子带领子贡等人踏上了赴晋国的旅程。早晨从帝丘出发,不到一天就到达黄河东岸。当孔子登上黄河大堤,俯视自西南流向东北的黄河。他感慨万端地说:“啊!逝去的一切就像这浩浩荡荡的河水呀!不舍昼夜地一直流淌。”

这时,从西岸渡过一船人,登岸时人群中一片喧哗。孔子连忙上前打探消息,得知晋国执政赵鞅杀害了晋国两位德高望重的贤人鸣犊和舜华。孔子惊呆了,两行老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最后,孔子掉转车头,沿来路返回。

由于孔子到晋国去的行动事先未征得卫灵公的同意,引起卫灵公的恼怒与不满,因为卫国已经参与了晋国六卿之间的斗争,而且支持的是范氏与中行氏,可孔子却倾向于他们的敌人赵氏。

因此,孔子返回帝丘时,卫灵公不仅没有前去欢迎,而且故意向孔子请教战争问题,以暗示卫国即将与晋国兵戎相见。孔子对卫灵公的态度也很不满。

一天,卫灵公与孔子谈话时,突然见到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正自南向北飞行。灵公中断与孔子的谈话,只仰视着大雁,直至大雁消失在天际,仿佛孔子根本不存在一样。

孔子看着老态龙钟的卫灵公,明白继续在卫国待下去实在没有必要了,就决心再次离开卫国。

公元前493年四月,灵公离开人世。他的孙子姬辄承袭了君位,他就是卫出公。此时,卫出公的父亲蒯聩在晋国的支持下,进入距帝丘仅四十里的戚邑,即现在河南濮阳北,扬言进入帝丘与儿子争夺君位。

孔子对这种违背礼制的举动深恶痛绝,为了不使自己卷入这场争斗,便带上弟子奔郑国而去。孔子一行离开卫国,南行经过以现在山东定陶为中心的曹国,到达以现在河南商丘为中心的宋国。

宋国是孔子祖先生活的地方,他青年时代曾到这里考察过殷礼,他夫人亓官氏的娘家也在这里,所以孔子对宋国有特殊的感情。

到宋国后,孔子希望受到热情的接待,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然而,当权的宋景公对孔子这位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名人却相当冷淡,连国君应有的礼贤下士的样子也没有装一装。

孔子虽然不满意,但对于血亲的认同感还是使他主动前去拜见宋景公。一见面,宋景公向孔子请教说:“我想使国家长久存在,我想得到众多都邑城镇,我想使百姓对我绝对信任,我想让士人忠心耿耿、竭尽全力为我服务,我想让圣人自动上门报效,我还想使官府得到治理,官员们都清正廉洁,要想实现这些愿望,应该怎么办呢?”

尽管这些愿望都是围绕着国君这个中心,但因事关国家大政方针,孔子还是回答说:“邻国互相亲善,和睦相处,国家自然会长存不衰;国君施惠百姓,臣民忠于国君,就会多得都邑城镇;不滥杀无辜,不姑息罪人,秉公执法,百姓就会对国君绝对信任;礼贤敬士,俸禄优厚,士人都会竭忠尽力;尊敬上天,善事鬼神,就会季节适宜,风调雨顺;崇尚道德,讲求礼仪,圣人就会自动上门报效;任贤使能,罢黜庸劣,官府就会得到治理,官员就会清正廉洁。”

然而,宋景公说:“你说得真好啊!可是,我却做不到。”

孔子只有摇头叹息。他明白了:他的祖先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国家,已经丧失了复兴的希望。

在宋国,更令孔子气愤的是司马桓魋的劳民伤财之举。此人是倡导“弭兵”运动的名臣向戌之孙、宋桓公的后裔。他当上宋国司马以后,骄横凶残,奢侈享乐,不可一世。不顾宋国国小民贫的现实,征调大批工匠,开山凿石,为他制作巨型石椁。由于工程艰巨,三年还没有完成,但工匠们却大都累倒了。

有一天,孔子来到施工现场,气愤地说:“与其让这样的人生前死后奢侈,还不如叫他死后早早烂掉!”

这话传到桓魋耳中,他认为孔子多管闲事,对自己的声誉不利,决定将他们师徒赶出宋国。

孔子一行居住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他的教学活动就在树下进行。桓魋为了赶走孔子,就派一帮人到这里捣乱。这天,正当孔子指导弟子在树下习礼时,桓魋指使的一伙人突然闯进院子,把孔子师徒赶到一边,然后把大树连根刨掉,并扬言要杀死孔子。

孔子与弟子们共同分析了形势,认为桓魋什么坏事都可能干得出来,为了安全,必须尽快离开。于是,师徒换上宋国百姓的服装,分成几个小组,秘密潜出宋国国都商丘。

经过数日跋涉,孔子到达新郑城郊。由于他们都是初次来到这里,不熟悉地理环境,事先又没有定下一个确切的会面地点,所以他们分散到达,各自围着城转,一面互相寻找,一面寻找孔子。终于在新郑东门外大家见面了。一行人又恢复了往日的乐观,他们从东门进入新郑。

郑国是春秋初期建立的诸侯国,在武公、庄公时期曾盛极一时,使中原的诸侯大国侧目而视。后来,国势逐渐衰落。由于处于四战之地,在五霸争雄的岁月里处境十分困难,只能在朝秦暮楚中艰难维持。

当时,郑国出了一个著名政治家子产,他的行政措施和个人品格一直受到孔子的赞扬。听到子产去世的消息,孔子曾难过地流下热泪。孔子对子产保护乡校的事迹大加赞赏。

乡校是国人聚会的场所,国人不时聚在那里议论朝政,对国君和执政的活动评头论足。这是国人从原始社会那里承袭下来的民主权利。子产上台执政后,没有毁掉乡校,而是虚心听取国人的议论,不断改进执政的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国人对子产的改革完全理解了,上下一片颂声。保存乡校,实际上是保留古老的民主议政形式。子产的高明、大度和作为执政者虚怀若谷的品格,使孔子由衷地敬佩和景仰。

孔子此次来到子产的国家,带着学生四处走访子产的遗迹。他在郑国停留的时间不太长,只是作为一般游历者,在郑国的土地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孔夫子推磨过桥

孔子五十多岁的时候,乘车去齐国游说。途中来到齐鲁两国的边界处,就被大箭山挡住去路。远远望去,山的西侧有一道极深的沟壑,沟壑的崖上探出一块大石来,形状酷似磨盘。磨盘上有上下两块磨,左右各放着两根石磨棍。

路边的人告诉孔子说,这石磨棍是进入齐国的唯一通路,凡经者必须推磨而过。否则,磨棍则强挡车马行人。

孔子乘坐的车辆来到沟壑前面,看见一个妇人正在推磨,眼看就要把连接两国的道路接通。

孔子问那妇人:“此乃桥乎?”

妇人答:“不错,是桥。”

孔子说:“劳驾,放我的车过去吧!”

妇人道:“可以放你过桥,但需要你亲自推磨。”

孔子只好下车推磨,但磨大棍粗,实在难以移动。不大一会儿就累得孔子气喘吁吁,汗水淋淋,筋疲力尽了。只好蹲在陷道里求妇人帮助。

妇人上前搀扶起孔子,笑着说:“你不是主张凡事能够推己及人吗?那么,请你不要再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为好。你若心悦诚服,我甘愿推磨与你开道。”

孔子听罢,频频点头,当即乘车过了桥。孔子回首拜谢妇人说:“多谢指教!”

从此,后人有了“孔子与磨盘桥”的传说。

孔子和弟子们继续往东南走,想到楚国去。

此时,正是酷暑时节,又赶上那地方大旱。这天,红日当空,没半点云彩。他们虽然动身早,却越走越热,前面又遇上了好几里的沙子路。头上太阳烤,脚下热沙烙,还没到中午,师徒们就像困在火炉里一样。他们一边吃力地行走一边擦汗,到达一条河边时,早已是气喘吁吁。

这是一条东西流向的河,上面架着一座拱桥。因为天旱,三个桥洞,一孔流水,两孔没水。孔子是一个吃得辛苦耐得劳累的人,也觉得挡不住这炎热。

他抬头望望,天上是火辣辣的太阳,低头看看,四面是白茫茫的沙滩,一切都像是热得凝固了,不见一只鸟飞,听不到一声蝉叫。只有没有流水的桥洞子底下,还有点阴凉。

孔子说道:“在这里歇一歇,过日中再走吧!”

弟子们奔到了桥洞子底下,有的坐着喘气,有的躺倒了,只有子路还站在那里。

孔子说道:“仲由呀,我也累乏啦,你到上面看着,要是有人过桥,叫他放轻点脚步,让大家好生地歇一会儿。”

子路答应着,几步就走上了桥头。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瘦脸尖嘴,眼看着就要走上了桥,子路忙说:“你慢慢地走,俺老师在下面歇着呢!”

那人是个螃蟹不忘横着爬的家伙,他瞅了子路一眼,见他旧衣旧裳,满面的风尘,立刻板起铁青的脸喝叫道:“你吃了河水,管得宽,大爷走路,自己有腿,用不着你来多言多语。”

说话间,那人还故意把脚步加重地往下跺,嘀嘀咕咕地过了桥。

子路大怒道:“你这没有人性的坏家伙,可恶到这种地步。”那人冷笑道:“我恶,可我还五个闺女五个儿哩!”

子路正要回他的话,听到孔子在下面叫道:“仲由呀,仲由呀!你下来。”

子路听到老师招呼,只得走了回去。

孔子问道:“刚才有人过桥啦?”

子路说:“是个狼心狗肺之徒,还夸自己有五个闺女五个儿呢!”

孔子说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犯不着去跟他计较。”

子路又回到了桥头上,过了一会儿,又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看看离得近啦,子路招呼道:“你轻轻地走,俺老师在下面歇着呢!”

那人是个一点就明的精灵人,他望着子路说道:“看样子师徒们是走远路的,这样酷热蒸人的天气,可得好好歇息歇息才是。”

好人难得,子路听了,心里欢喜,不禁问道:“你这样的好心为人,家里有几双儿女?”

那人笑嘻嘻地应道:“一儿一女。”说着,脱下了鞋,走过了桥。

孔子又在桥下喊道:“仲由呀,仲由呀!你下来。”

子路应声走了下去,孔子问道:“桥上有没有人过?”

子路说:“则才有个人怕惊扰了老师,他脱下了鞋子,慢慢地从桥上过去啦,可他只有一儿一女。”

孔子说:“有一儿一女好。”

子路回答完老师的问话,就又上到桥头看着。不多时候,又来了一个老汉。

子路说:“你轻点脚步走,俺老师在桥底下歇息呢!”老汉一听,转身就往桥下走。

子路很是奇怪,问道:“老人家,你不过桥了吗?”

老汉说:“我上岁数啦,脚步沉,还是从河里过吧!”说完,脱了鞋,又脱袜子。

子路看着,万分地感动,赶着上前问道:“老人家,你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家里儿女一定不少吧!”

老汉说:“我无儿无女孤身一个。”说着,慢慢地蹚水过河去了。

子路一直望着老汉走远,听到孔子叫,就又回到了桥底下。孔子问:“有人过河了吗?”

子路说:“一个老汉怕惊动你,脱了袜子和鞋,从水里过去的,可老人家却没儿没女。”

孔子点点头,说:“没儿没女好。”

子路听了,又是纳闷,又觉不平,说道:“老师,先头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有五个闺女、五个儿,你没加一句言论,而一个脱了鞋过桥的,你说他一儿一女好,也还通情达理,这老汉厚道待人,可男孩女孩却没有一个,这又从哪处说的好?”

孔子说:“看远不看近不行,看近不看远也不行。人一辈子路长,可路都在人的心上。啥样的父母,啥样儿女。他那样的恶,降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五个男孩、五个女孩。敬老得老,敬禾得宝,他那样蛮横歹毒,儿女也不会善待他。

“那有一儿一女的人,有其父必有其子,自然会从儿女那里得到好处。老汉虽说没儿没女,可什么土长什么苗,有好土,就不愁长不出好苗来。”

据说,第一个过桥的,五个儿子为盗,五个闺女为妓。第二个过桥的,一儿一女对他很是孝敬。第三个老汉没儿没女,可拾了个孩子养着,虽说不是亲生,可心地和行为很像老汉,对他这个养父是一好百好。

在桥下歇息后,师徒们又上路了。他们经过的是大片野地,一条荒路。子路赶车,车动铃铛响,惊起的只有草里的野兔。

他们越走人烟越少,到后来,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了。真是世路难行,师徒们人困马乏的,走到傍晚,还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渐渐黑下来,四野里漆黑一片。

子路为人正直,敢于说话,望着孔子说:“老师,跟着你游走四州,食无隔宿粮,它乐在何方?”

孔子说道:“要是大家都安乐,咱就不用游走了。”

子路说:“刚才你在桥下说,人一辈子路长,路在人心上,可是咱熬成了白发,解了多少民忧,正了多少民风?”

孔子低头沉思,好久没有说话。

子贡接着说:“说一千道一万,咱还得奔个宿处才是,总不能在这里跟虎狼做伴。”

正在犯愁之际,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老妈妈,尽管天黑,却看得清清楚楚,老妈妈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右手拿着一根棍子,左手提着一个竹篮,里面的柳枝鲜绿鲜绿的。

子贡欢喜地说:“咱跟她打听打听,前面有没有村庄。”

子路说:“我来问。”

孔子坐在车上,说道:“还是让会说话的赐去问吧!”

说话的工夫,老妈妈已经擦着车轮走过去了。子路赶上前几步,还是争着要问:“老妈妈,前头有没有可住宿的地方?”

老妈妈回头说道:“你是赶车的,顺着车辙走,不要问我。”

孔子听了,连忙下了车,整了整冠,理了理衣裳,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双手一拱,说道:“老人家,俺师徒们这多年来,春夏秋冬四季苦,现在又困在这荒坡野岭里,求您给指条明路,哪里才能有我们停留住下的地方?”

老妈妈笑呵呵地说道:“天下之大,何必求我。你说得对,路在人心上。有人有路,无人无路。世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有志者事竟成,无志者万事空,有脚就有路走,不用问别人了。”

说完,老妈妈转身不见了。

一阵清风吹过,天上薄云消散,说来也怪,就在这时,星月光里,出现了一条大道。师徒们喜出望外,踏上了路途,终于到了楚国。

虚心请教采桑娘

孔子周游列国,四处行教。这年夏天,孔子带着弟子子贡要途经陈国到卫国去。师徒两人一路上翻高山、绕曲水,晓行夜宿。

这天傍晚,师徒来到了临近陈国的一片桑林边上。此时,正值夕阳西下,碧绿的桑林披上了一层霞光,显得格外美丽。桑林里,有两个仙女般的姑娘在提篮采桑。

孔子面对这般景致,诗兴大发,随口吟道:

南枝窈窕北枝长,

采桑姑娘非常聪明,不等孔子吟完,便接口吟道:

夫子游陈必绝粮。

九曲明珠穿不过,

回来问我采桑娘。

孔子听了姑娘吟唱的诗句,未予理睬,两人便急着赶路了。

他们行至陈国边陲的一个小山村的村头上,刚停在一株大树底下想歇歇凉,却被当地的一个大夫发现了,接着就带兵把两人围住了,说是向孔子求教学问。

大夫拿出一颗九曲明珠,问孔子道:“要用丝线穿过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孔子看了一阵想不出办法。大夫便不让他们走,并不准村民送饭给他们吃。师徒两人只好忍饥夜宿在大树下。孔子面对冷月,坐立不安,忽然想起了采桑娘的诗句。

于是,孔子把子贡叫到身边说:“明天,你去问问采桑姑娘吧!”

子贡自言自语地说:“世人都向圣人请教学问,哪有圣人求教百姓的事。”

孔子听了,谆谆教导他说:“自己不懂的事,乐于向别人请教,才是聪明人呢!鱼取水,鸟依林。要知山中事,必须问打柴人。当地百姓采桑、缫丝、打线,整天和丝线打交道,解这道难题,兴许根本不犯难!你见到采桑姑娘,可要诚心诚意地请教啊!”

第二天,子贡来到桑林,搭眼一望,两个姑娘正说笑着采桑呢!于是,子贡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施礼道:“我是孔子的弟子端木赐,从鲁国远道而来,碰上一件为难事,特地向两位请教来了!”接着就把被困原因和昨晚上老师的教诲说了一番。

姑娘本想故意难为他一下,但见子贡文雅有礼,也就不好意思了。于是轻轻放下手中的篮子,问道:“孔老夫子既是鲁国人,怎么会到卫国去呢?”

子贡答道:“孔老夫子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能读上书,特地到卫国去讲学授业呢!”

采桑姑娘听后,被孔子乐于施教的精神感动了,面带愧色地说:“老夫子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能读上书,竟这般不辞辛苦,我们一定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姑娘高兴地告诉子贡说:“要想将丝线穿过九曲明珠,只要在丝线上涂些蜜,由蚂蚁衔着就会穿过去的。”

姑娘的主意很快给这师徒两人解了围。

对家乡怀有无尽的爱

公元前492年五月,孔子一行离开了郑国,直下东南,来到陈国的国都宛丘,即现在河南淮阳。他们先投奔司城贞子,通过他会见了陈湣公。

陈湣公对孔子的博学多闻惊异不已,欢迎孔子的到来,给予他很高的礼遇,让他住最好的馆舍,聘请他充当官府的文化顾问。希望孔子能帮助他改变国势衰落的局面。

孔子在陈国的生活比较安定、闲适,除了进行教学活动外,他更多地与弟子们一起到陈国名胜之地或郊野游览。

一天,有只鹰飞到陈国的宫里,坠地而死。“楛矢贯之,石砮,矢长尺有咫。”即用楛木做的箭杆,以石为箭镞,箭长有一尺八寸。

陈湣公派了个使臣问孔子:“这支箭这么奇怪,到底是谁制造的呢?”

孔子说:“这只鹰是从很远的地方飞来的,这种箭是东北肃慎人使用的。当年周武王来到商地,并进一步打通了与周边诸少数民族——九夷百蛮的联系,而且还让四方各民族交纳自己的特产作为贡品,使周民族所辖的各国君主记住这些周边少数民族的职业。”

孔子略微停顿,接着说:“于是,肃慎人以楛木石镞之箭作为贡品,长一尺八寸。周武王把肃慎人的箭给了自己的大女儿,并把她嫁给了虞胡公而封之于陈。为使陈国的后人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因此把肃慎人的箭分给了你们陈国。”

陈国君臣们听孔子说完这些,将信将疑,立即派人打开国库仔细查找。最后,果然找到了当年周武王赐予的长一尺八寸、楛木石镞的肃慎人之箭。陈国上下无不惊叹于孔子学问的渊博,想到自身数典忘祖,更是惭愧不已。

一天,孔子闲居无事,在屋内以弹琴自娱。弟子曾参、子贡坐在外厅,侧耳细听。一曲终了,只见曾参喃喃自语道:“咦!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老师的琴声里,怎么会流露出贪狠邪僻的情调呢?琴音中,趋利不仁的味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对曾参所说的话,子贡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没接曾参的话,而是站起身子,朝室内走去。

孔子见子贡进来,面有犯难进谏之色,便放下琴瑟,等他说话。子贡便将刚才曾参所说的话,如实禀告。孔子听完子贡的话,对曾参赞叹不已。他说道:“曾参真是天下一位大贤人呀!他已经通晓音律的奥秘了。”

接着,孔子继续对子贡解释事情的缘由。他说:“刚才,我正在几案边弹琴,有一只老鼠在室内走动,被一只猫发现了。那只猫便循着房梁,悄悄地向老鼠接近。然后,选好地点,眯缝着眼睛、躬曲着身子,等待时机,扑住老鼠。”

“那后来呢?”子贡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猫的如意算盘终究没有得逞。因当时那只猫的心态,反映在我的心里,我便很自然地通过琴瑟,将它表露出来。所以,曾参说我的琴音里,有贪狠邪僻的情调,是很恰当的。”

儒家经典《礼记·乐记篇》说:大凡音乐,都是产生于人的内心。人的情感动于衷,体现在外就是声音。声音的变化有文理,就成了音乐。所以,在太平治世,流行的音乐,通常都洋溢着安适与喜乐。它也反映此时的国家政治,处于清明祥和的状态。

在动荡的乱世,流行的音乐,往往会充满着怨恨与愤怒。它也反映此时的国家政治处于政令不畅、上下分离的境地。

而一个接近亡国的世道,它的流行音乐,会弥漫着哀伤与忧思。它说明此时的人民,已陷入难以自拔的困苦,只能靠回忆往事来慰藉自己。所以,声音之道,与政治之道是相通的。然而,陈国毕竟是一个日趋衰落的小国,孔子在政治上难有什么作为。

不久,从鲁国传来鲁国执政季桓子病死的消息。季桓子死后,季康子承袭爵位并成为鲁国的执政。他办完季桓子的丧事后,准备依照父亲的遗愿召回孔子。

可大夫公之鱼却不同意,他对季康子说:“以前,先君对孔子未能重用到底,为列国诸侯们耻笑。今天又起用孔子,如再不能重用到底,必然更为诸侯们耻笑。”

季康子问:“那么召谁任用为好呢?”

公之鱼说:“召冉求为好。”

季康子于是派出使者来到陈国,向孔子师徒传达了召回冉求并加以重用的意向。孔子虽然不在征召之列,但看到鲁国形势的变化,仍然兴高采烈。

冉求返回鲁国的那一天,孔子对弟子们说:“这次鲁国召冉求回去,不是小用,而是要大加重用啊!回去吧!故乡的学子们志大才疏,尽管有灿然篇章,却不知如何利用。”

子贡听出了孔子话中的思乡之情,在送冉求时对他说:“你知道老师对故乡有着多么强烈的思念之情,你这次回去,一旦受到重用,一定想办法让夫子回国。”

冉求回鲁国后,做了季氏的家臣。他一再向季康子进言,希望召回孔子,但由于公之鱼的影响,季康子仍没有发出召回孔子的命令。

孔子在陈国迟迟得不到召他回国的消息。这时,却传来楚昭王要聘请孔子去楚国,并打算以书社之地七百里封赏孔子的消息。

孔子正准备去楚国,楚昭王却生病了。他所率领的援陈抗吴的军队也停止了军事行动,准备后撤。这样一来,与楚国结盟的陈国立刻面临吴国更大的军事压力。于是孔子离开陈国,朝楚国奔去。

受困于陈蔡之间

孔子一行为躲避吴兵的袭扰,辗转迂回,浪费了不少时间,而仓促离陈时带的那点粮食很快用去大半,待他们发现离楚国还有相当远的路程的时候,已经陷入了饥饿的困境。

此时,蔡国人也得到孔子要去楚国的消息,他们认为孔子师徒一旦到达楚国,肯定对自己不利,于是派兵对孔子一行进行拦截。

在陈、蔡之间的广漠地域,方圆八百里,人烟稀少,几乎就是一片废墟。他们断绝了粮食,连着七天没生火做饭。熬的野菜汤里,也没有一粒米,弄得不少弟子无精打采,面有菜色。许多弟子都饥饿难耐,难以支撑。而此刻,孔子却依然弹琴,弦歌不止,聊作慰藉。

这时,弟子颜回在屋外择野菜,看见子路与子贡两人在一起嘀咕道:“先生两次被鲁国驱逐,在卫国也未能待下去,在宋国讲学,连背靠的大树都被人砍倒。到周地拜访,又受老子的数落。现在,又被人围困在陈、蔡之间。追杀先生的无罪,欺凌先生的无有禁止。先生倒好,依然在这里弦歌鼓琴,自得其乐。难道做君子的,就这样的没有羞耻心吗?”

颜回听到这里,无言以对。只好进到屋里,告诉孔子。孔子听后,推琴长叹道:“由、赐呀,难道你们真的是小人?召他们进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子路、子贡进屋。子路抱怨地对孔子说:“老师,我们行到这种田地,可以说是末路穷途了吧!”

孔子听到这里,厉声说道:“君子明于道谓之通,昧于道谓之穷。我们抱仁义之道,处在这少仁少义的乱世,遭受磨难,这是很正常的事,何穷之有?内省无愧于道,临难不失己德,大寒至,霜雪降,因此才会知道松柏之真强茂。过去,齐桓公因在莒国受辱,反而树立起王霸之志。晋文公在曹国受欺,因此产生称霸之心。越王在会稽遭受奇耻大辱,却使他更加坚定复国的志愿。这次,我们遭遇这般磨难,难道不是件很幸运的事吗?”

说完,孔子返身回到琴案,操琴而坐。子路闻后,也随之持兵器,昂然合拍而舞。子贡见此,愧然自叹道:“我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呀!”

所以,古代有道德的人,得意也乐,失意也乐,所乐非关得失。有道德怡养于内,外境的得失,不过如寒暑风雨之替换,无足扰乱自心。

在劳苦奔波、忍饥挨饿的途中,有的学生头痛、腹痛,甚至病倒在路上。处境已经相当不利了。孔子只得找了个临时栖身之所停下来让子路和子贡去寻找粮食。

子路和子贡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远远听到孔子那悠扬的琴声。其实,孔子当时跟其他人一样的疲劳饥饿。他只是想以自身之行,感染学生罢了。

子路首先沉不住气了,撇着嘴,问孔子道:“有道德有学问的人也遭难吗?”

孔子说:“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并非不遭难,但是能够遭了难也不动摇。没有道德没有学问的人一遇困难却会变节。”

但是弟子们越来越不安定了,孔子便把子路叫来问道:“古时候的一首诗歌上说道:

又不是老虎,

又不是犀牛,

徘徊在旷野,

是什么因由?

是不是我们讲的道理不对了?不然,我们何以会困在这里呢?”

子路说:“恐怕是我们的仁德不够,人们才不相传我们;恐怕是我们的智慧不够,人们才不能实行我们的主张吧!”

孔子叫着子路的名字说:“仲由啊,假如有仁德就会使人相信,为什么伯夷、叔齐会饿死呢?假如有智慧就可以行得通,为什么王子比干还会横遭剖心之祸呢?所以呀,有修养、有仁德的人决不会因为一时的穷困而改变气节。”

弟子们被他的话所打动。大家一面公推有外交才能的子贡出使楚国,要求楚国予以接应,一面共同动手,挖野菜,拾柴火,顽强地坚持下去。

师徒在陈、蔡之间的旷野支撑了七天。第八天上午,子贡带着满载食物和生活日用品的楚国车队回来了。这期间,孔子曾派子贡等人到郢都与楚国联系,希望能允许他们到郢都去,更希望楚惠王能够召见他们,但一切努力都没有成功。

在游历中深入学习

孔子放弃了在楚国从政的希望,他想,何不借此机会在这个陌生之地广泛游历一番,以深入了解这里的历史文化呢?

在楚国的三年里,孔子师徒的足迹遍布北起方城、南至汉水、东到新蔡、西至南阳的许多地方。

他和他的弟子们尽情地徜徉在汉北的青山碧水之间,在山林、河边、田间、道路、邑里,在他们经过的一切地方,与社会下层各色劳动者,如农夫、渔夫、隐士、牧童等有过广泛的接触,充分地了解了楚国的风土民情和深植于民间的楚国文化。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朐阳山下。师生们下了马车,子贡在前,孔子随后,子路、颜回等几个学生也都跟着开始登山。

孔子一鼓作气地攀到了山顶,向东一看,只见天连水,水连天,水天一色,一望无边,好壮阔的景色啊!就在孔子感叹如此盛景之时,天空中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继而电闪雷鸣。紧接着,狂风席卷着暴雨迎面扑了过来。子路大声叫道:“糟了糟了,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到哪儿躲雨呀?”

只见一个老渔民,左手提着渔网,右手拿着鱼叉,肩上背着鱼篓,腰间系着葫芦,走到他们面前说:“不要慌,跟我来!”

老渔民把孔子和他的学生们领进了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正面对着大海,是老渔民藏鱼落脚的地方。孔子觉得洞里有点儿闷热,便走到洞口,观看雨中的海景,看着看着,便诗兴大发,不由地吟诵起来:“风吹海水千层浪,雨打沙滩万点坑。”

老渔民听了这两句诗,忙道:“先生,你说得不对呀!”

孔子问:“怎么不对呢?”

老渔民说:“‘千层浪’、‘万点坑’,都不妥当。难道海水波浪滔滔只有千层,雨打沙滩不多不少正好万点?先生你数过吗?”

孔子用心倾听着老渔民的高见,急忙问道:“老兄弟,那你看我应该怎么改合适呢?”

老渔民说:“最好改成这样:‘风吹海水层层浪,雨打沙滩点点坑。’浪层层,坑点点,数也数不清,这才合乎情理。对不?”

孔子一听,心服口服,正想赞叹几句,不料子路在一旁发起火了。子路冲着老渔民便喊:“哎、哎,圣人作诗,你怎能乱改!”

闻听此言,老渔民也火了,厉声问道:“谁是圣人?”

子路指着孔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就是孔夫子、孔圣人!”

孔子连忙阻止道:“仲由,不可傲慢!不可无礼!”

老渔民拍着子路的肩膀说:“小伙子,圣人有圣人的见识,但也不见得事事都比别人高明啊!”

孔子把学生们召拢到一起,严肃地说:“我以前对你们讲过‘生而知之’,这话错啦!大家要记住: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说完,孔子顺口吟出小诗一首:“登山望沧海,茅塞豁然开,圣贤若有错,即改莫徘徊。”

从此以后,山里人就把朐阳山改名叫孔望山了。这个故事也是孔望山的由来。

有一次,马车坏了,孔子师徒停下来修车。约半个时辰左右,车子才修理好。

于是带着“惟楚有才,于斯为盛”的喟叹,孔子师徒一行继续往旧街的东南方向快速前行。约走了六里路,前边一条山谷河流挡住了去路。河流水深岸阔,不知津口在哪儿。

孔子一行踌躇在岸边,忽然看见河的上游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田间地头耕作。于是,叫子路去问渡口在哪里。

子路来到那两人的身旁,恭敬地拱手,问道:“先生,请问这条河流的渡口在何处?”

一农夫答非所问,反问道:“车上坐着的执辔的人是谁呀?”

“是孔丘。”

“是鲁国的孔丘吗?”

“是。”

“那么,他应该知道渡口在何处。”

另一农夫又问道:“你又是谁呢?”

“我是仲由。”

“是孔丘的徒弟?”

“是。”

农夫说:“你看,天下哪儿都是一样的动荡不安,谁可以改变它呢?你与其跟着这种避人之人四处奔波,不如跟着我们这种避世之人还更安逸自在。”

子路不仅未问到津口,反而还遭一番奚落、教训,沮丧地回告孔子。孔子听说后,怅然长叹。说道:“人是应该有社会责任的,怎么能够隐居山林,置天下的黎民苍生于不顾,而终日与鸟兽为伍呢?如果天下太平的话,那也用不着我孔丘四处奔波了。”

这两位在田间耕作的农夫便是当时有名的隐者长沮和桀溺。

人各有志,儒家一直主张入世,匡时济世,“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隐者认为天下大乱,已无可救药,只能自保。

因为孔子曾在此地使子路问津于长沮与桀溺,人们便将那条挡住孔子去路的河流称作孔子河。在河流的两旁,长沮、桀溺耕种过的那片呈梯形的田垄,一边被称为长沮冲,一边被称为桀溺畈。

根据史料记载,大约公元前164年至公元前122年间,邑人在孔子河旁挖掘出“孔子使子路问津处”石碑,淮南王刘安为纪其事,遂在当地建亭立碑,修孔子庙,以供人祭祀,并征召学士在庙内讲学著书。

石碑仍然存在,虽经年历月,字迹依旧清晰,明代进士、书院主持人萧继忠有诗说道:

雾暗秦碑涩,云生汉殿荒。

由此推断,问津碑为秦时所立。原碑不知毁于什么年代,现在仅存明朝人书写的同文碑一通:

一时风欺竹,

连江雨送秋。

鱼游浪影沉,

晒书佚事留。

长沮、桀溺虽然归隐山林,但并不是整天闭目塞听,他们知道:鲁哀公曾问过孔子:“鲁国之乱,源于季氏,大家都明白,然而,为何越明白越乱呢?”于是,他们请孔子指点“迷津”。

孔子答道:“因为你只是明白一国、一人,而不明白天下。”

可见孔子是知而不迷。长沮的话中隐语:孔子既知鲁之“迷津”,也必知楚之“迷津”,故不以渡口相告。

孔子一行只好找别人打听。他们来到渡口,见有一老翁在摆渡。子路说:“船夫,请将我们渡过河。”

“行,请驾好马车,都上船。”船夫用竹竿吃力地撑着,马儿在水中随着木船过河,马儿会游泳。船到河心,突然大风骤起,木船在波涛中颠簸摇晃,船儿忽高忽低,像一个醉汉似的立不稳,一船人都失去了重心。

整船人和马车经不住这种颠簸,伴着风吹浪涌,船一歪,就翻落到河中。孔子师徒等人都成了落汤鸡,掉入水中,衣服全湿透了。

人落水问题还不太严重,这时的南方还不冷。可惜了那些书,孔子喊道:“快救我那些书!”

孔子一生发奋好学,乐以忘忧,不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还是走到哪儿都携带着很多书。古时的书,其实都是一些竹简上刻或书写的篆字,东汉蔡伦发明造纸,北宋毕昇发明活字印刷都在其以后许多年。

在众人的一番折腾下,马车被推上了岸,书也被捞上来了。但是,那些书全被水浸湿了。孔子心中焦急,四处张望,欲找一个晒书之所。

还是颜回年轻,眼尖:“瞧!对岸有一座山丘。”

那座山有三百多米高,四面没有山,孤零零地挺立在那里,山的顶部平坦洁净,足有两亩见方。孔子皱着的眉头舒展了,这时正是秋高气爽,阳光直照山头,很适合晒书。

弟子们很快将被打湿的书搬到山顶,铺开晾晒起来。周边也没有什么人,子路、子贡、颜回也不顾斯文,脱掉长衫,拧干晾晒。

经历了刚才的一番折腾,孔子站在山顶,俯瞰潺潺流水,不禁仰天长叹道:“美哉水,洋洋乎!可惜的是这儿没有桥,此处要是有一座桥就好了,过往行人就不会如我等受涉水之苦了!”

随后,孔子师徒坐在两丈多长的长石上,稍事休息,以等书晒干。子路回想起近段的行程,种种不幸,不禁发起牢骚,口里念叨:“在宋国的一棵大树下习礼时,宋司马桓魋欲杀老师;在陈蔡被困七天,粒米未进,很多人都饿病了;上午在旧街让项橐毛孩戏弄,下午又人车落水,真是不幸,可谓‘风刀霜剑严相逼’。”

孔子宽解道:“天降大任于我等,实现周礼,天下归仁,任重而道远。忍饥挨饿,受苦受难,在所难免。我们必须坚忍弘毅,矢志不移,死而后已。”

孔子师徒当年晒书的山就在今问津书院的后边,山势平坦,有茂林修竹,被称之为晒书山。孔子当年坐过的那块长石被称为“坐石”,周边还有后来他们驻足讲学时供研墨行文之用的墨池、砚石。

墨池即离坐石不远处的小溪,溪边石黝如墨,故名墨池。临池石刻上刻有“墨池”两字,尽管年代久远,仍依稀可辨。池边一石,形如砚台,如天作之合。每遇天气变化,即有“墨水”浸出,池水久旱不涸。

楚国人大概因为受原始的楚文化和道家思想的影响与熏陶,崇尚自然,追求不受礼法约束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隐士特别多。

他们隐居山野、河畔、湖滨,种田、打猎、捕鱼,自食其力,自得其乐,与孔子积极奋发的入世精神格格不入。孔子与他们相遇,必然发生一些观念上的冲突。有一位姓陆名通字接舆的隐者,为了避世,假装疯狂。

一次,他远远看见孔子乘车走来,就故意唱着歌迎上去。走到孔子的车旁,他放慢脚步,款款地唱道:“凤鸟呀,凤鸟呀!为什么德行这样衰微了呢?过去的已经不能挽回,未来的还来得及追寻。算了吧,算了吧!现在的从政者太危险了。”

他所表述的观点,孔子当然不同意,就准备下车与他交谈。接舆却赶快走开,有意不与孔子交谈。他大概只想向孔子表明自己的观点,却无意与孔子进行辩论。

师徒在楚国北部地区依靠叶公的资助,过了三年平静的生活。这时,应鲁君之命出使吴国的子贡在完成使命后回到孔子身边,带来了故乡和亲人的许多消息。

孔子再也坐不住了,想马上赶回故国。可是,因为得不到鲁国执政季康子召他回去的命令,他还不便自行返国。孔子最后决定先回到卫国,等时机成熟后再就近返回鲁国。

公元前486年夏秋时节,孔子一行离开楚国,踏上返回卫国之路。他们先来到陈国的国都宛丘,看到的是经过楚国征伐后的一片衰败景象。孔子心情沉重,本打算稍事休息就北上,不料竟生了一场大病,数日昏迷不醒。

病情危急时,子路把弟子们当作家臣组织起来,准备筹办后事。幸好,孔子终于脱离了险境。

公元前485年春,孔子的身体逐渐康复,他在弟子们的簇拥下,离开陈国这多难的小邦,经过宋国西北部名叫仪的边邑,向卫国行进。几经辗转,终于到达卫国的都城帝丘。

此时,卫出公与他的父亲蒯聩争夺君位的矛盾仍未解决,孔子想到逝去的卫灵公,随卫灵公驰骋帝丘大街的尴尬情景,恍如昨日,心中充满感慨。他带着学生驾车走在帝丘街头,寻觅过去的足迹。

他们来到过去住过的馆舍,想看看昔日朝夕相处的馆舍主人。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馆舍主人的丧礼。孔子郑重其事地进去吊唁,当他看到那熟悉的主人如今静静地安卧在灵床上,不由得伤心地哭起来。

走出馆舍,孔子让子贡解下拉车的一匹马,作为丧仪送给馆舍。孔子受到了当政的卫出公和孔文子的礼遇,给予国家养贤之礼以示尊崇。不过,由于卫国君臣始终对孔子的理想持一种怀疑的态度,认为孔子无法迅速解决卫国面临的一系列急迫问题,因而对孔子采取一种尊而不用、礼而不重的态度。

第二年,从鲁国传来不少振奋人心的消息。

在鲁国,孔子弟子们个个表现不凡,这使季康子感到有必要迎回他们的老师。于是派出公华、公宾、公林等作为使臣,携带厚礼前来卫国,迎接孔子返回故国。

离开卫国重回故土

鲁国需要孔子回去,孔子更想回到鲁国。这两个条件一起具备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公元前484年,孔子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还是在陈国的时候,孔子就忍不住发表过回家的“自白”:

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党在古代是乡的意思,在这里就是指他的鲁国的弟子们。

回去吧!回去吧!这是孔子内心的真实道白。可见他是多么急切地盼望早日重归故里啊!孔子回家的愿望越来越迫切,他设想着回到老家以后,重新设坛授徒,教育自己的弟子。

他说他们是些有大志、有豪气又有见识、有文采的青年,只是现在还不成熟,还没有做事的经验与阅历,需要锻冶与指导。就犹如一块斐然成章的锦缎,还需要技艺高超的裁缝进行精心的裁剪,方能成为合体的衣裳。

年届七十的孔子,常常回想起自己人生的轨迹,那些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一遍遍地在他眼前掠过。

他知道,逝去的岁月里,哪一件高兴的事、畅意的事,无不与自己的学生有关。如果说是苦乐参半的话,而这一半的乐或曰幸福,不就是来自于自己的教学事业中吗?

在这漫长的流亡之路上,虽然总有弟子相随身边,孔子也始终没有离开自己教育的弟子。可是,这毕竟是小规模的,也只有十多个弟子,而且大部分是已经学有所成早可以出师的学生。

在鲁国,孔子却是有着自己的三千弟子啊,而且是三千忠诚而又青春勃发的弟子啊!那种滔滔不绝,那种吟咏歌唱,那种知识与实际相结合的纵横驰骋、海阔天空以及教学相长的心灵的解放与开拓,都是那样越来越强烈地让他深深地思念着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那里,还有他唯一的儿子伯鱼。他让家乡的人捎过信来,说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不过,伯鱼也让人带来了好的消息,说自己也可能要有自己的后代了。这些是多么的让他牵挂啊!只是跟了他一生却又没享几天福的妻子亓官氏,已经于上一年去世了。

也许,他们的夫妻生活过得并不和谐,甚至有着某种隔膜。亓官氏对于孔子,也许没有颜徵在对于叔梁纥的那种理解。

在鲁国最终不能见知见用的孔子,心中的孤独是难免的。而精神与思想上的不懈探寻,更让他的这种孤独在家庭之中难以得到理解与慰抚。这,也许是他流亡列国十四年的原因之一吧!

即使如此,孔子的心里,还是有着无限的悲伤,甚至会有点点的歉疚泛起。毕竟,一个女人是将自己的丈夫当作天的。可是十多年以来,她的天却不能为她遮风避雨,更不要说人之常情的夫妻生活了。是的,赶紧回去吧,回去了也好在她的墓前站站、想想,再陈述一些哀思。

孔子也看到,跟随自己的弟子们,越来越频繁地来往于卫鲁之间。他们或者在鲁出仕,或者处理一些事务,还有没有说出口的、也许是最为重要的,那就是要与自己的家人相见、相亲、相融。作为老师,自己却忽略了弟子们的这一面,他们是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啊!

还有,无法与弟子们述说明白的关于生命、关于人的生死的哲学与实际。身体与精神的问题,最近一两年来越来越多地萦绕在孔子的脑际。

头发白得越来越多,虽然思绪更加深长而高远了,但是精力的不济却让他时时感觉到,那个不出口的“死”字,其实是这样清楚地常来打扰了。而自己那个庞大的文献整理计划,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

陈、蔡绝粮之时师徒之间的那次对话与研讨,孔子还会一遍又一遍地回味与反思。颜回那既慷慨激昂又深思熟虑的论说,着实让老师高兴与欣慰。

“老师的学说博大到极点了,所以天下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容纳得下。虽然是这样,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推销推行自己的学说,不被天下接受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被接受,这样才更能显现出君子的本色!”

“一个人如果不研修、完善自己的学说,那才是自己的耻辱。至于已经下了大力气甚至是毕生精力研究的学说不能够被人所用,那只能是当权者的耻辱了。”

孔子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默诵着颜回的论说。

可是这十四年的碰壁,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它的全部内容包括这十四年之旅的大量细节,都在指向一个结论:自己的理想与主张,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天下,是无法行得通了。

他又想到了那个叫桀溺的隐士的话:“礼崩乐坏,战乱不止,争权夺利,世风日下,这已经像滔滔的洪水,成了时代的潮流,谁也没有力量去变革它了。”

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列国诸侯的权力包括他们不断变化的国土,哪一点不是从反叛周天子那里来的?而且,他们还在谋划着夺取更大的国土与更大的权力。可如今孔子却要让他们遵守周礼的秩序,施行仁政。天下归于天子,这无异于更大范围地与虎谋皮。再者,就是从孔子师徒的影响与力量来说,想让各诸侯国毫无顾忌地任用孔子,确实有着相当大的难度。

那时的诸侯国,多则数百万人口,少的不过几十万人口,而孔子的弟子就有卧虎藏龙达三千之众。如果放手重用孔子,以他们的能量与影响,恐怕担心政权被颠覆的国家不会只是一个两个。

碰壁是必然的,但是欣慰也是自然的。是这十四年的流亡生涯,让孔子从知天命走上耳顺并逼近随心所欲的高远的人生境界。

对于“学不厌、诲不倦”的孔了来说,这十四年的旅程,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学”与最有成效的“教”。十四年的周游时间与空间,是他们师徒们最好的学习过程与实践基地。他们的思想、精神、品格与政治理想,也在这种频繁的遭遇与多思、多问、多见、多识之中,得到了陶冶、提升与成熟。

这流亡之旅,不正是一种宣传、播种之旅吗?更多的国家,更多国家的君王、大臣及百姓们因此而认识了儒家的学说与思想。

在艰难之中,不断壮大的学生的队伍,证明着孔子,也鼓舞着孔子。自己虽然最终没能得到重用,甚至这一生都再也没有通过出仕而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了,但是随行的弟子如子路、子贡、高柴、宓不齐、冉有等人,却能够在不同的国家得到重用。这不仅是后继有人的可喜之事,同时也在间接地实现着孔子的部分政治主张。

由此可见,孔子的这次流亡在列国的影响是意义深远的。

鲁国,也没有忘记孔子。早在孔子在陈国发出“归与!”的自白之时,鲁国就有一个人想到了孔子。这个人就是曾与孔子“三月不违”,而后来又因为“隳三都”失败而与孔子分道扬镳的季桓子。

公元前492年,病重的季桓子觉得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在儿子季康子的陪同下在大街上乘车巡看。他要再看一遍鲁国的国都。

人之将死,其心也容,其言也善。病重的季桓子突然仰天长叹:“从前这个国家几乎就要兴旺起来,因为我得罪了孔子,让他在外流落了多年,也使国家失去了一次兴旺的机会。”

说罢,又转过头来对他的嗣子季康子说:“我或许就要死了。我死之后你一定会接掌鲁国辅佐国君的权力。在你辅佐国君之后,不要忘了把走了的孔子召回来啊!”

然而后来,由于公之鱼的阻碍,季康子只召回了冉有。但尽管如此,这也间接表达了鲁国对于孔子的和解与信任。

对于孔子终于返鲁,《史记·孔子世家》作了如下阐述:冉有为季氏统率军队,在郎地,即今山东省长清县,同齐军作战,并打败了齐国的军队。季康子对冉有说:“您的军事才能,是学来的呢,还是天生的呢?”

冉有回答说:“我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

季康子又问:“孔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冉有说:“使用他要符合名分,他的学说不论是传布到百姓中,还是对质于鬼神前,都是没有遗憾的。我虽然因为有军功而累计受封两万五千户,而老师对这些却毫不动心。”

季康子接着说:“我想召请他回来,你觉得可以吗?”

冉有说:“您想召请他回来,只要不让小人从中作梗就可以了。”

于是,季康子便派了公华、公宾、公林,带着贵重礼物到卫国去迎接孔子。从此后,孔子就回到了鲁国。

对于孔子离卫返鲁,司马迁虽似言之凿凿,但是总还有让人不尽信服的地方。

有两点足以让鲁国当政者季氏对孔子的态度发生变化。首先还是孔子的列国影响。孔子此前的出走流亡已经让鲁国“落了个被诸侯耻笑的结局”。

这样一个得到列国认可并有着崇高声望的孔子,却要离鲁流亡,长期以来已经对鲁国掌权者季氏形成了不小的压力。请孔子回来,可谓是亡羊补牢,可以立刻将这一压力减轻。还有,季氏通过任用孔子的学生如子贡、冉有等,已经获得了成功。

收到了重大的效果,这也坚定了季氏召请孔子回国的决心。他的回国,必然会在鲁国孔子的众多学生中产生良好的反应,也会相应地增强季氏在鲁国的实际势力,并在舆论上得到很大的益处。

于是,六十八岁的孔子,终于在公元前484年,结束流亡生涯,回到了久违的鲁国。孔子一行在回鲁国的路上,走走停停,这一天正休息在一个湖边。弟子们有的在准备做饭,有的在读些书,孔子则饶有兴致地弹起琴来。

自从有一年在齐国知道了音乐的快乐,孔子就用心于音乐,经常练习。这时,湖上有个渔夫见有人弹琴,便侧耳听了一会儿。随后,渔夫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叫过孔子的弟子来,问:“那个人是谁啊?”

子路说:“是夫子。”

“是做什么的呢?是某个国家的国君吗?是某个国家的佐臣吗?”

没等子路回答,子贡说:“老师不做官,他信奉忠信仁义,推行礼乐,讲究人伦,对上忠于国君,对下教化庶民,以利天下。这就是他所做的事情。”

渔夫就笑了,边走边说:“好是挺好的,但难免不受伤害;苦心劳力最终影响身体。”

子贡回来告诉了孔子,孔子就急忙去问,无非还是同样的问题:“我这么苦心的想做好事情,为什么反而这么多的挫折和不利?”

渔夫说:“我一听你的音乐,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同道中人了,所以也没什么特别多要告诉你的,只有这么个小故事:有个人害怕自己的影子和脚印,于是拼命地想逃开,可是没想到越跑脚印越多,走得太快影子也还跟在自己脚后面。自己觉得还是太晚、太慢,于是更努力地去做,最后力绝而死。其实他不知道,到个阴凉地儿里待一下,影子就没有了;如果停下来,脚印也就没有了,这个人是不是很愚蠢呢?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做得越多,错的越多;他们不认清这个形势,加强自身的修养,还以为是别人的错,这不是离道太远了吗?”渔夫说完就走了。

孔子听了渔夫一席话,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孔子从五十四岁离开鲁国,到六十八岁返回,整整周游了十四年,历经卫、宋、曹、郑、陈、楚等诸侯国。虽然做官从政、大展宏图的理想未能实现,但他却通过大量接触各国政要,广泛结交各类人士,深入了解了各诸侯国的政情民风,极大地丰富了自己的阅历,进一步增长了知识,完善和深化了自己的理论学说。

公元前484年九月,当孔子同他的弟子们一起渡过洙水,进入鲁国的土地时,孔子不由得站起来四处张望,映入眼帘的,尽是自己熟悉的风光。车一过洙水,鲁国都城的城楼就展现在眼前,孔子命令驭手加快速度,很快就跑完了最后的行程。

马车到达城门时,孔子看到鲁国国君的代表以及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大夫,还有自己的儿子孔鲤以及学生端木赐、冉求等一大群人正迎候在城门口。

返国后,朝中官员以及众多的故旧亲朋、昔日弟子,络绎不绝地前来探望。因为孔子年事已高,不宜担任具体官职,鲁国就给予他很高的待遇,并尊之为国老。

雄心不改潜心治学

孔子回鲁国后,立即受到国君的亲切召见。孔子向哀公叩头道:“孔丘拜见主公!”

“夫子平身,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鲁哀公给孔子赐坐。

孔子说:“丘离开鲁国十四年,思国念乡,现在回来,十分欣慰。”

鲁哀公说:“夫子博学多才,精通政事。请问,作为一国之君,为政之首要一条是什么?”

孔子说:“国君为政之要在于选臣。”

鲁哀公说:“为什么国君为政在于选臣呢?”

孔子说:“因为国君为政在于执掌国家全局、国家大事。国家全局的兴衰系于国家大事的办理成效。国家各方面的大事要靠各方面的大臣去办理,大臣选得好,国家就治理得好。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皆注重选用优秀的大臣,结果,都把国家治理得很好。所以,对于国君来说,选臣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鲁哀公说:“应选什么样的人做大臣呢?”

孔子说:“应选有仁德的贤才,即选那些诚心辅佐主公推行礼治、公正清廉而又能文能武的人。”

鲁哀公说:“不能选什么样的人当大臣?”

孔子说:“不能选庸者、贪者、伪善者、狂妄者做大臣,因为选用此类人无助于国家振兴,只能瓦解、败坏国家。”

鲁哀公说:“怎样做人民才会臣服?”

孔子说:“把正直的人提拔起来放在邪陋的人的上面,人民就臣服了;把邪陋的人提拔起来放在正直的人的上面,人民就不会服从了。”

鲁哀公说:“国君为政应注意什么?”

孔子说:“多储粮食,从严治军,加强军备。”

鲁哀公说:“夫子一向主张以礼治国、以仁德治国,今天为何又提出多储粮和军事问题?”

孔子说:“多储粮是为了备荒,也为了军需;从严治军是因为现在鲁国治军不严,疏于军训;加强军备,是因想称霸的列强时常有入侵鲁国、让鲁国称臣进贡的野心。这样做,对以礼治国、以仁德治国,能起到保证作用。”

鲁哀公说:“国君治国,最重要的是什么?”

孔子说:“对于国君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让百姓富裕了!因为民富则国强。”

鲁哀公说:“怎样使黎民富裕呢?”

孔子说:“轻徭薄赋、重农兴商。”

鲁哀公说:“作为国君,最大的禁忌是什么?”

孔子说:“国君最大的禁忌有四条:一忌背离周礼与仁政德治;二忌任用奸佞之臣;三忌重徭厚赋苛政;四忌骄奢淫逸之行为。若国君能做好这四个方面,才不愧为真正的明君圣主。”

鲁哀公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气,心想:好厉害的夫子啊!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不敢用你呀!你太尖刻了,你把我为政、处世、生活看得太清楚了!我若封你为上卿,你仍像当年对先君和季孙相国那样直言不讳,寡人还能抬起头来吗?

想着想着,哀公迅速转移话题说:“眼下,国家正需要‘有仁德’、‘能文能武’的年轻人,夫子门下精通‘六艺’者济济,请夫子为寡人写一份优秀年轻人才的《题名录》,这也是夫子教书育人、对江山社稷的贡献嘛!”哀公故意使用了“年轻”一词,意在将孔子排斥于“选臣”之外。

“写《题名录》是件大事,容丘细思之。”孔子说完,起身告辞。孔子知道自己不会被鲁君重用了。在回去的路上,他自言自语道:“仕途休矣!从此,我应把精力完全转移到教学和编书上来了。”

孔子返回曲阜的当天下午,由子路驾车,前往相府,拜访季孙肥相国。但是见面后的谈话让孔子大失所望,两人的政见根本不同。

于是,孔子对子路说:“看来,我也不再求仕了。从此,我可以专心传道授业和整理文献了。”

多年来,夫子身在外国心怀鲁国,教导弟子先后挫败进攻鲁国的吴、齐两国军队,保卫了鲁国安全,可谓功德无量。

在同一时期,孔子根据自己的从政经验和对政治以及社会生活的深入观察,提出了“中庸”、“正名”等著名理论,完善了对“君子人格”的阐述,标志着孔子学说的成熟。

回国后,当他发现与当政者政见不一致时,便开始潜心治学,由此开启了影响历史达数千年之久的儒学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