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出游,《云》组诗的创作

一八四五年至一八四六年春季,裴多菲的思想正处于“淡淡的哀愁”的时期。这一阶段,他完成了激动人心的《云》组诗,共写了六十六首。这些短歌具有欧洲革命风暴来临前的时代的特征。裴多菲受到欧洲大陆上滚动着的革命浪潮的冲击,对于摧毁匈牙利封建制度的信心越来越坚定,勇气越来越足,似乎一种不可遏止的愤怒即将爆发了。

这一时期,正处于一八四八年欧洲革命的前夜。在匈牙利,异族侵略和国内的阶级压迫日益尖锐化。诗人在思想上的苦闷、彷徨、探索,向往法国革命而无法实现,对民族的前途感到一片朦胧和晦暗。裴多菲的思想几乎濒于“绝望”的边缘。他的这种思想,集中反映在他的《云》组诗中,而且在创作《云》组诗的后期,他写下《希望》的小诗。一九二五年,这首小诗被鲁迅引用在他的散文诗《野草》第七篇《希望》中,说明当时鲁迅的思想与裴多菲的思想相近似,并且受到裴多菲的良好的影响:

希望是什么?⋯⋯它是卖弄风情的娼妓。不管谁,她都同样地拥抱,

当你失去了最美丽的珍宝,青春, 那时候,她就把你抛掉,抛掉!

——《希望》

《云》组诗充分表现了裴多菲的悲观、矛盾、愤慨和痛苦追求的心情。那时诗人向往法国革命而在匈牙利无法实现,农民骚动屡遭失败,民族衰落, 前途暗淡,再加上他对爱德尔卡的爱情又遭受打击,使他的思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的浮云。他在写作《云》组诗的后期,即一八四七年七月十七日他从萨特马尔写给诗友盖雷尼·符利捷什的信中,写下这样富有深刻哲理的话:“绝望之为虚妄,正如希望相同”。鲁迅于一九二五年作《希望》篇时,曾有两处引用了裴多菲的这句话,意思是说,绝望的不真实、不存在, 正如希望的不真实、不存在是一样的。按照匈牙利文直译,可译成,“不管是希望还是绝望,都是骗人的。”

一八四五年或者稍后一段时期,尽管裴多菲的思想发展濒于“绝望”的边缘,但是他仍然没有停止同封建势力的斗争。感伤的诗他写过,锋芒毕露的政治诗更是他创作的主流。他写下《匈牙利的贵人》讽刺诗,同时也写下了《祖国颂》赞美先人丰功伟绩的颂诗。他指出“哪里有自由,哪里才有祖国!”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口号。

在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下,裴多菲在同旧制度斗争中感到势单力薄,对胜利感到渺茫,这说明诗人前期富于浪漫主义的幻想。当他接触到匈牙利的现实社会之后,必然会产生一种失望与感伤。这是一般革命者必然要经过的一个阶段。

一八四七年裴多菲在攻读欧洲哲学,特别是在他掌握了黑格尔左派的辩证法之后,开始运用辩证的观点分析“绝望”与“希望”的关系。裴多菲并不否定“绝望”,也正如他不能全盘肯定“希望”一样,在“绝望”中闪耀着希望的火花,在“希望”中同样潜伏着绝望的恶运。这是裴多菲思想向前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从一八四六年春夏之交开始,裴多菲的诗歌创作确定

以政治诗为主的新方向,号召奴隶奋起砸断铁锁链; 我梦见流血的日子,

它将世界全部毁灭, 在旧世界的废墟上, 建设起崭新的世界。

──《我梦见流血的日子》

一八四六年春季,裴多菲结束了他的短暂的 “淡谈的哀愁”,并以实际行动向革命迈进。他在布达佩斯组织起“十

人协会”和匈牙利第一个作家团体“青年匈牙利”,并且出版了宣传民主主义思想的刊物《生活景象》。“十人协会”和作家协会的建立,增强了裴多菲从事革命活动的力量。他的“孤独”与“绝望”情绪逐渐减轻了。

一八四七年七月,裴多菲从布达佩斯启程,开始他第二次长途旅行。同年十一月十一日返回布达佩斯,历时六个多月。这次旅行他完成了第二部重要散文作品《旅行书简》。全篇由二十封信组成。诗人此次出游的原因有四: 第一,应他的朋友盖雷尼·符利捷什的邀请,讨论关于民族诗歌的发展方向问题;第二,时处一八四八年革命前夜,他借机出游,以了解下层革命的力量;第三,他同森德莱·尤丽亚定于九月八日在托尔顿结婚,那种急切的心情,促使他早日启程;第四,他的战友阿兰尼·雅诺什邀请他到索伦塔作客, 并讨论关于创作人民诗歌的问题。裴多菲此次旅行的路线,有些是他在一八四五年出游时所经过的地方。他以书简体写下《旅行书简》的游记,每到一处歇脚,便发出一封。除了记载途中见闻之外,他借题发挥,抨击匈牙利文坛上的反动作家,并对欧洲著名大作家横发议论。例如他对歌德、狄更斯、大仲马等,曾经说了一些精辟的言论。他一再声明他不喜欢歌德,不喜欢《浮士德》和《少年维特之烦恼》;他称赞狄更斯小说揭露社会的深刻性,称许大仲马描写人物的真实。他的这些言论,虽然出于自己的爱好,却有他独特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