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教师生涯

19 岁的法布尔怀揣着他的毕业证书和对工作的满腔热诚来到卡庞特腊斯公学的附属小学走马上任。这所学校的条件比师范学校还差，教室里潮湿不堪，没有课桌，一块长木板的两头嵌在教室两面的墙壁里，那就算是为学生提供的长凳，讲台边上有一把破椅子和一块黑板。像大多数教师一样，法布尔吃住都在学校，当时小学教师的待遇很低，每年收入大约 700 法朗左右，法布尔挣的工资除去缴纳房租伙食费，所剩无几，但他并不在意生活的清苦，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教学工作中去。他所在班的学生年龄悬殊，文化程度参差不齐，而且调皮不守规矩，还喜欢捉弄老师。这样的 50 个学生凑在一个教室里，要教好他们真是很不容易。每次上课的时候，法布尔按照学生不同的

文化程度将他们分别对待，他让程度低的学生读初级课本，对于中等程度的学生便教他们执笔写字并且在练习本上默书。对那些文化程度较高的学生便教他们学习分数和几何。法布尔靠着一支粉笔和一张嘴，要维持课堂秩序，要设法使学生接受新知识。第一年工作结束时，法布尔感到非常疲倦，但他对工作的热情丝毫也没有因此而衰减，他决心做出成绩来。他首先做的第一步是改善学生们的学习条件，他想方设法搞来几张桌子。这样学生就不必把书本放在膝盖上，他们可以比较舒服地伏在书桌上写字了。由于学生人数的增加，法布尔所教的班第二年分成两个班。恰巧又新来一位助手，这样由他来管理年龄较小的孩子，法布尔则负责教授年长的学生。

法布尔在与学生打交道的过程中，逐渐摸索到了一点经验，他专心研究教学法。他懂得怎样在谈笑之间，向学生传授知识，对学生进行教育。他的功夫没有白费，他所教的学生进步很快。在他所教的课程中，大家最感兴趣的就是野外几何——即实习测量。学校里没有测量工具。法布尔便慷慨地用自己可怜的薪水购买标杆、木桩、水准仪、罗盘针等，并且自己动手做了一个三角架。经过一番努力，测量所需工具全部备齐了。

明媚的春天来到了，在 5 月的一个假日，法布尔带领学生来到空气清新、阳光灿烂的野外去测量。他们测量的是一片荒凉的平原。这里没有妨碍视线的荆棘灌木，更没有分散学生注意力的果树，法布尔派一个学生去树标杆，但那个学生没走几步就停住脚步弯腰去忙着什么。法布尔又派另一个学生去拾测针，那个学生却忘了带铁锤，只得用石头代替，法布尔派第三个学生去测角，而那个学生似乎没有听见，只顾蹲下身子用手指将泥土捏碎，并且舔着一根麦杆。这是怎么回事？法布尔诧异地走上前弄个明白，只见那里的砾石上有黑蜂做的巢，学生们打开了巢，用麦杆把里面的蜂蜜刮出来舔尝，法布尔也跟着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于是便把测量的事暂时搁在一旁，和学生一块去采蜜。

这种身子胖胖，翅膀黑紫的蜂叫作泥水匠蜂，它的巢就筑在香气浓郁的百里香花丛中的砾石上，法布尔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蜂。恰巧书店里正卖一本介绍昆虫的书，名叫《关于动物研究》，书中不仅对许多昆虫的习性有所介绍，而且还配有生动形象的插图。这本书的价格抵得上法布尔一个月的工资，但是，为了进行科学研究，法布尔咬咬牙，还是将书买下。他将书仔细地读了几遍，不仅了解了有关昆虫的多方面知识，而且第一次知道了雷奥米尔·于贝尔、迪富尔等博物学家的大名，这本书为法布尔展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为了获得更多的第一手资料，法布尔常常顶着烈日，在野外沿着高高的沙堤寻找昆虫，他发现那里是膜翅目昆虫的聚集地。这一发现对他日后专门研究膜翅目昆虫大有益处，后来，当他到阿维尼翁工作时，它经常专程来这里采集昆虫。

法布尔在研究昆虫的同时，对教学工作也是一丝不苟。他所教授的学生成绩都很好。一些学生毕业后准备投考技术学校或师范学校。对于那些无力升学的学生，法布尔为他们考虑的很周到，特意在讲课时增加一些就业所能用到的常识，以便使这些学生毕业后能尽快谋到职业。正像法布尔所说的那样：“我的学生有许多是从乡下来的，他们将来回去，也许种田，所以我非把土壤的成份，植物所含的养份教给他们不可。还有些人也许要当硝皮工人，当铸铁工人，当酿酒工人，当制皂工人，当鱼厂工人和别的什么工人，所以我必须教他们一些盐渍法、制皂技术、蒸馏法、硝皮方法、金属学等等。”

其中有些方面的知识法布尔也不熟悉，为了教学生，他往往先要自学。

卡庞特腊斯公学里有一间小小的实验室，里面只有一个容器、十多个烧瓶，几支玻璃试管和少得可怜的化学药品。即使是这样简单的设备，小学生也是不准迈进的。法布尔希望能借用这间实验室为学生们演示化学实验。他制定好计划去请示校长，校长对化学一窍不通，更不理解化学的重要性，任凭法布尔再三游说，校长就是无动于衷。无奈，法布尔只得换个说法，他告知校长：如果学校化学课上得好，一定能吸引更多的学生，寄宿生的数目也会随之增加。这一招立即见效，校长听说能引来更多的学生，为学校增加收入，便答应将实验室借给法布尔使用，允许他每周搞一次实验。

法布尔计划做的第一次实验是分解氧气。联想到在师范学校作学生时经历的那位老师那次失败的实验，他便周密地考虑实验时的每一个细节，他翻阅了大量书籍，预先设想了多种避免发生事故的方法，他还决定严禁学生们靠近实验桌。

实验的日子来临了，法布尔借了些必需的用品，他又选了一位学生作助手，那是一位走读生，他比平时提前两小时来到学校，帮助法布尔布置好一切。上课铃声响了，学生们走进教室，法布尔首先讲实验可能带来的危险，他将危险描述的特别严重，以至学生们都静坐在自己的长凳上，不敢随便走动。实验桌周围留出了比较充足的活动余地，法布尔除去偶尔让助手帮下忙，不允许别人走近他，以防止学生受伤。

实验开始了，学生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实验桌。不一会儿，玻璃瓶里冒起一串串汽泡，法布尔抑制住自己的兴奋，他拿来一支刚刚吹灭还有火星的蜡烛，插在一根铁丝上，然后把蜡烛伸进聚气瓶，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蜡烛重新燃烧，发出耀眼的亮光——这就是氧气发挥的作用。

学生被这个神奇的场面惊呆了，法布尔也激动得浑身发热，他没有想到第一次实验竟如此顺利，他对这意外的成功感到又惊又喜，学生们则因自己亲眼目睹了氧气的制取而感到万分幸运。他们将永远记住这个难忘的日子。法布尔也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有意义、最值得回味的一天。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首次实验便大获成功。这对法布尔是巨大的鼓舞，不久，法布尔又做了氢气实验，这次实验同样获得成功。

很快学校搞化学实验的情景便在社会上流传，许多人被它吸引，来到法布尔的班里学习。由于法布尔的努力，学校的声誉越来越高，校长对他的功绩也大加称赞。化学课终于列入了正式的教学大纲。

1844 年，法布尔与一位女教师结婚，当父亲再次走霉运时，他的孩子也降生了，法布尔既要养活自己的三口之家，又要关照父亲，他的负担加重了，为了生活，也为了使自己提高，法布尔暂时放弃了博物学，开始专攻数学和物理。他计划借助这两门学科使自己能够进入中学教师的行列。

法布尔在师范学校毕业时，数学成绩并不好，他不清楚怎样计算和证明球面，也不懂得代数。可是作了小学教师后，一个偶然的事件，却促使他钻研起数学。一天，一位与法布尔年纪相仿的青年来请法布尔教代数，以便报考土木工程系。在他心目中，法布尔知识渊博，他那里晓得法布尔对代数一窍不通，面对他的要求，法布尔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对那青年说：“好的，后天晚上你来，我们先开个头。”法布尔决定边学边教。他向一位同行借来一本厚厚的大书，聚精会神地学习。当那位求教的青年按时到达后，法布尔便将自己学会的知识讲给他听，这样，法布尔总是先学一步，自己弄懂一课，

然后再把它传授给学生，从此，他便迷上了数学。

法布尔隔壁的邻居是位退职军官，他正在准备考取数学学位，每天晚上，他都坐在桌前温习功课，法布尔便请他帮助，那位邻居痛快地答应了。于是，两个人便在一起钻研代数和解析几何，为应试作准备。15 个月之后，法布尔和退职军官结伴前往蒙彼利埃参加考试，结果双双取得数学学士学位，退职军官感到心满意足，法布尔却提出继续攻取数学硕士，那位退职军官对此没有信心，他对法布尔说：“这是个发疯的计划，会弄得人精疲力竭，一无所获的。”法布尔无法说服自己的同伴，只得独自奋斗，最终在蒙彼利埃取得了两个硕士学位，并获得物理和数学教授的证书。不久，法布尔给尼姆的教育局长写信，请求升任中学教师，经过一番周折之后，他被批准到科西嘉岛的中学教授物理和化学。为此，法国报纸还刊登法布尔就任新职的消息，表示欢迎他到科西嘉去工作，由此可见，当时法布尔在教育界已经小有名气了。

科西嘉岛四季长春，风光绮丽。这里有许多罕见的植物和动物，它们像磁石一样吸引了法布尔。在教课之余，他把时间都用在钻研数学和研究动植物方面了。法布尔称科西嘉岛是地中海漂亮的女儿，那深蓝色的海浪撞击着礁石，将精美的贝壳冲上海滩。那幽谷密林中有数不清奇花异草，所有这一切都使法布尔流连忘返，赞赏不已。1850 年 4 月他在给弟弟的信中写道：“远眺大海，水光接天；抬头仰望，山势高峻，街道洁白、华丽。桃金娘到处飘香，荆棘自由生长，满山满谷都是，近海渔帆历历可见。真是一幅绝妙的图画！”

不久，法布尔便结识了阿维尼翁著名的植物学家雷基恩。他在科西嘉岛上采集植物，制成标本后送给朋友。法布尔拜他为师，只要有空便陪他去寻找植物，从他那里，法布尔学到不少东西。他还将图卢兹著名教授摩根-唐东介绍给法布尔，可惜后来雷基恩到波尼法肖去考察不幸去逝，消息传来，法布尔为失去一位好老师而痛哭失声，他在给弟弟的信中说：“我看着这把植物，心里就沮丧得不得了，流着眼泪。”

雷基恩去世后的第二年，摩根-唐东来到科西嘉。为搞植物分类作准备。当他来到此地时，碰巧所有的旅馆房间都已被参加会议的省议会议员占用，法布尔便在自己家中给他安置临时床铺，并且热情款待他。二人从此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摩根-唐东在这里居住了两个星期。在此期间，他和法布尔足迹遍布岛上各处，他们不怕寒冷，穿着雨衣顶着风雨去攀登勒诺索山，在云雾镣绕的高山上采集正种和变种的植物。摩根-唐东比法布尔大 14 岁，又不习惯走山路，所以常常落在法布尔的后面，法布尔为这位博物学家采集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珍稀植物，例如鼠曲草、延命菊、石蕊和紫苑等。

摩根-唐东是一位文才出众的学者，他在研究博物学的同时，还善于写诗，他能用形象生动的语言来说明动植物的细节。他告诫法布尔：在研究完整的博物学的时候，还要重视论文的文体，他得知法布尔还在继续钻研数学，便对法布尔说：“放下你的数学吧，谁都不会对你的公式发生兴趣。研究动物和植物吧！如果你具有像我这样的热情，你将会发觉人们不会不乐意来听你的。”他的劝告使法布尔下决心抛弃数学，把全部精力用在动植物研究上面。在科西嘉逗留的最后几天，摩根-唐东还为法布尔做了解剖实验。他对法布尔说：“你专心收集贝类，这很好，但这还不够，尤其应该多向动物请教。我要教你怎样做实验。”说完，摩根-唐东便拿起缝纫剪刀和两根安了柄的缝衣针，在汤盆里解剖蜗牛。他边做解剖，边向法布尔讲解着蜗牛内部器官的

构造和作用，并随手画出各种器官的草图。这是法布尔有生以来第一次上解剖课，也是他专心钻研解剖的开端。从此，法布尔在箱架上养了许多专供解剖使用的小动物。他的解剖工具十分简单，一根细针便是解剖刀，一块石板便作为解剖盘。法布尔没有机会进大学，凭着个人坚韧不拔的毅力，他独自在科学的山峰上不断攀登。为了调查研究，他在旷野里四处奔跑，常常需要经过瘴气弥漫的沼泽。一次，他路过此地时被蚊子叮了一口，并染上恶性疟疾，法布尔不得不申请调回大陆工作，这样便来到阿维尼翁公学担任物理教师。

法布尔在阿维尼翁工作认真勤奋，他编的博物学讲义浅显易懂，他在讲课时常穿插一些生动有趣的小故事。这样既活跃了课堂气氛，又使学生容易接受，他所教授的学生成绩很好，他也赢得了学生们的尊敬。在当时的学校，几乎所有的教师都被学生起过绰号，只有法布尔是个例外。法布尔为人正直，不会阿谀奉承别人，对上流社会也竭力远避，他讨厌繁文褥节，憎恶虚伪，这样便招来一些同行的妒忌。他们看不起没有念过大学的法布尔，并给他起了个绰号“苍蝇”。法布尔在科西嘉时，年薪是一千八百法朗，回到大陆教书便减到一千六百法朗，尽管他工作努力，成绩显著，但却从未得到过升级加薪的优遇。对此，法布尔并不特别在意，不管周围人的态度如何，他仍然继续进行动物和植物的研究，为了方便实地考察，法布尔租住房屋时，总是寻找带有花园的住宅，他在阿维尼翁住了 30 多年，先后三次迁居，最后定居在染坊街。为了丰富自己的园地，法布尔专门从科西嘉岛上移植来多种珍稀植物，他还结识了著名的植物学家德拉古尔，他被法布尔拥有的植物所吸引，特意来参观法布尔的花园，共同的爱好使二人成为好朋友，他给予法布尔很大的安慰和帮助。

法布尔在中学任教 30 年，因为没有大学文凭，他一直是个助教，没有升迁的机会，他的工资比一个富豪之家的马车夫还要少。为了养家，他不得不在课外编写讲义，为了补习功课。但是不管多么忙碌，他总要抽出时间进行动植物研究而教师这一特殊的职业，也为他从事研究提供诸多方便，使他最终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