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巴斯德与迪律伊
法国南方四季如春,风调雨顺,那里草木茂盛,鸟语花香,养蚕业格外发达,桑树随处可见,但近几年却因传染病导致大批蚕死亡。以养蚕为生的农民收入锐减,苦不堪言,人们用各种方法医治蚕瘟,但毫无结果,当时法国著名化学家巴斯德的老师仲马出生在养蚕区,他了解农民的痛苦,希望帮他们摆脱困境,于是要求巴斯德设法挽救养蚕业,可是巴斯德对蚕的知识一点都不了解,他向老师说明自己缺乏这方面的知识,恐怕很难胜任这项工作, 但仲马的看法恰恰相反,他对巴斯德说:“你对蚕一无所知,这很好。因为你在这方面不会有条条框框,你可以凭借自己的调查和研究,去认识蚕,并作出成绩来。”巴斯德被老师说服,接受了法国政府的委托,到南方去研究蚕病。
1865 年 6 月的一天,巴斯德来到阿维尼翁,叩响了法布尔家的大门,因为在阿维尼翁研究昆虫的只有法布尔,他想从法布尔这里了解一些昆虫知识。法布尔热情招待这位大名鼎鼎的科学家,二人的谈话立即集中在目前流行的蚕病上,巴斯德对法布尔说:“我从来没有见到这蚕茧,只晓得这个名称,我想看看蚕茧,你能给我几个吗?”法布尔马上答应了这个要求,碰巧他的房东是茧子商人,不一会儿,法布尔便从房东那里要来不少蚕茧交给巴斯德,巴斯德拿起一个反复摆弄,好奇地看着,又把它放在耳边摇摇,他便问法布尔:“里面有东西吗?”“哦,有啊。”“是什么东西?”“里面是蛹。”“蛹又是什么样子的?”“这是一种木乃伊似的东西。蚕先变成蛹, 蛹变成蛾,然后蛾再下卵。”“每个茧子里都有这样的东西吧?”“当然都有罗。蚕结茧子就是保护蛹的啊!”巴斯德弄明白这些初步问题,便把茧子放进口袋,准备回去进行深入研究。在临行前,他要求看看法布尔家的酒窖, 因为他正在搞用加温杀菌法改良酿酒的实验,然而他的要求却把法布尔难住了,他这个穷教师那来的私人酒窖呢?最后在巴斯德再三要求下,他只好指
着厨房角落的一个酒坛子说:“先生,这就是我的酒窖。”巴斯德惊讶极了, 他叹口气,告别了法布尔。
当时巴斯德着手攻克的蚕瘟难题已经存在 20 年了,法国及意大利的科学家都曾为此作过努力,但未见成效,巴斯德经过反复调查和实验,终于查明弧状细菌和微粒子的侵染是导致蚕瘟的根本原因,并且很快设计出解决的办法,法国的蚕丝工业获救了,养蚕地区又恢复了昔日的繁荣,巴斯德这一行动对法布尔影响很大,他说:“古时候的体育家是赤裸着身体上阵比赛的, 这位足智多谋的科学家与蚕瘟搏斗,也是匆匆忙忙地赤膊上阵的:他连最简单的昆虫知识都没有,却能把蚕从灾害中挽救出来,这使我大吃一惊。”“巴斯德这种高贵的精神鼓励了我,现在我向自己作出一个规定:我研究昆虫的本能,要采取向昆虫本身学习的方法,我要顽强地面对着我的对象,想尽方法让它讲出它的事情来。开头无所知倒是件好事。”
法布尔作为一名助教,工资微薄,为了维持全家人的正常开支,不得不把许多宝贵的时间用在替人补习功课上,为了摆脱困境,腾出更多的时间进行昆虫研究,他想发明一种廉价的染料,当时的红色染料都是从茜草中提炼出来的,成本很高,法布尔在实验中发现这种染料采用化学合成的方法也可以制取,不过那样一来,本地的茜草染料工业就得倒闭,工人就要饱尝失业之苦,所以他对此保守秘密,依旧着手改良茜草染料提炼方法的研究。
那是 1869 年的一天,法布尔正在实验室里忙碌,两手被染料涂得血红, 忽然有一位客人闯进门来,法布尔定睛一看,是两年前来学校视察过的文学督学迪律伊。这时,迪律伊已经荣升教育总长,他两年前视察公学时听过法布尔的课,法布尔生动活泼的教学方法给他留下很好的印象。这天他来阿维尼翁视察,特意抽空来看望法布尔,法布尔没有想到这位大人物能光顾他这间简陋的小实验室,他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对迪律伊说:“我只穿着衬衫, 两只手染得血红,非常抱歉!”迪律伊温和地说:“不必抱歉!我就是要在你工作的时候见见你。你在干什么?”法布尔简单说明他正在研究的项目, 并马上用茜草红染料作了一个小实验给迪律伊看,迪律伊表示很感兴趣,接着询问法布尔需要什么,法布尔回答:“总长先生,我不缺少什么!我什么都有。做些小实验,这些设备够用了。”迪律伊听了法布尔的回答十分惊异, 他环视那间破旧、简陋的实验室说道:“换了别人,准得要这样要那样的了。你真是个少有的人物。你说,什么都有,依我看:你这些设备是怪可怜的, 可以说你什么都没有。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吗?”面对迪律伊一再诚恳的询问,法布尔不好直接拒绝,便开了句玩笑:“总长先生,我极愿意接受一件东西。在您管辖的巴黎动物园里,如果那里的鳄鱼死了,请把鱼皮给我, 我将把它制成标本,挂在我的墙上。有了这个装饰品以后,我的实验室就像样了。”
迪律伊听了法布尔的话笑了,他还忙着去赶火车,便请法布尔陪他去火车站,二人边走边谈。来到车站,只见总督、县长、市长议员等一大群官员都来欢送这位总长,当他们看见法布尔这么个普通的穷老师与教育总长亲密交谈,不觉十分诧异,站在迪律伊身边的法布尔感觉尴尬,他已来不及逃走, 只好把一双染着红颜色的双手藏在背后。但是,迪律伊却把他的手从背后拉出来,并且对众人高声说:“我给你们看看这双手,这是一双值得骄傲的手, 这双手能作精巧的实验,它是一双永远不会使我忘记的好手!”过一会儿, 他又接着说:“这双手非但会写文章,而且还善于用放大镜和解剖刀,还熟
练于化学工作,你们好像知道本地有这么一双好手,我极乐意介绍给你们。” 迪律伊的宣传和表扬,使学术界对法布尔的研究刮目相看,不久,法布
尔收到迪律伊一封邀请他到巴黎去的信,法布尔担心倘若被调到巴黎教书, 会使他与野外的昆虫分开。所以婉言回绝,但迪律伊不肯罢休,又来信催促。法布尔只好动身奔赴巴黎,在迪律伊的办公室,法布尔受到热情招待,随后迪律伊将一份《箴言报》拿给他看,那上面刊登着法国政府已任命亨利·法布尔为勋级会会员的消息,这是用来奖励对国家有极大贡献者的最高荣誉。法布尔看到这则消息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感谢!”迪律伊笑着对法布尔说:“走过来,我是了解你的,作为你的保证人,我来给你授礼。在这里举行仪式,你一定觉得方便吧。”说着,便把一条红绶带别在法布尔的衣服上,并且按照礼节吻了法布尔的两颊,然后迪律伊又交给他一大包书和两千法郎的旅费,看到法布尔有推却之意,迪律伊便抢先一步说:“接受下来吧,否则我要生气啦。还有皇帝陛下要召见一些学者,明天你得跟我去晋见陛下!”法布尔听了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慌张,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迪律伊打断:“不必说但是!不必说但是!要不然我叫宪兵来请你。⋯⋯ 我已经把你研究小动物的事情禀告了皇帝,陛下要你去谈谈呢。明天,你坐我的马车一块儿进宫。”
第二天,法布尔来到皇宫,由一位侍从领进接见室,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科学界名流。法布尔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看一下周围的一切,拿破仑三世已经走了进来,教育总长逐个向皇帝介绍各位学者的姓名和他们的研究成果,皇帝向每人提了些问题,轮到法布尔时,皇帝询问了斑蝥(m1o)的变态。法布尔作了简单的回答,尽管谈话只有五分钟,他却觉得十分难挨,一般人把与皇帝交谈看作无上的荣耀,可法布尔却只想尽早离开,晋见结束后,法布尔又在法兰西学院举行了几次演讲。尽管来巴黎的时间很短,但繁华,喧闹的大都市生活已使他厌烦,他怀念鸟语花香的荒野,他渴望早点返回他的昆虫世界。当迪律伊表示想请法布尔担任宫廷教师负责教育王子之时,法布尔婉言推开了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禄,他说:“宫殿虽然比我的农舍富丽堂皇得多,但乡下的空气要比那里新鲜得多!我宁愿终身和昆虫为伴!”
迪律伊是法国教育的改革家,他提倡开办夜校,为工人、农民和商人补习文化知识,他还主张向妇女灌输科学知识,法布尔接受了他的委托,在圣马谢尔古教堂开设市民夜校和女子科学讲座,由他主讲物理和博物,每周各讲两次,在此期间,法布尔与在阿维尼翁购房定居的英国学者约翰·穆勒成为好友,二人经常在一起采集并研究植物。
法布尔虽然已经颇有名气,但仍被贫穷所困扰。他原来对自己研制成功的廉价茜草染料寄予厚望。但是正当他研制的染料开始试用时,德国人发明了化学合成的染料,这使法布尔的希望落空。更使他烦闷的是社会上开始浮动的一股反对他的情绪,当他演讲的时候,有人会跳出来公开诬蔑他是破坏社会秩序的危险分子,还有人讥讽他是“自学无师的怪物”,还有一些教徒反对让年轻妇女了解科学。认为如果让妇女了解植物的生殖作用,会使社会堕落。为此教会对提倡开设这种讲座的迪律伊大加攻击,并派人到参议院提出抗议,不久,迪律伊被恶势力轰下台,法布尔感到非常愤怒,他决定提出辞呈,就在这时,法布尔的房东也受人煽动,对法布尔下逐客令,当时法布尔一贫如洗,拿不出搬家的费用,万般无奈之中,他向远在英国开会的好友穆勒求助,这位慷慨的朋友立即给他汇来 3000 法郎,这个数目远远超过法布
尔的要求。就这样,法布尔一家七口离开阿维尼翁,来到奥朗治重新安家, 为了专心研究昆虫,法布尔提前退休,隐居在宁静的奥朗治的田野之间,开始了严谨的研究和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