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为新中国建设鞠躬尽瘁
新中国建立后,年过古稀的陈嘉庚又投身国家的政治生活,为社会主义祖国的建设和发展贡献光和热。为此他决定回国定居。
1950 年 2 月,陈嘉庚返回新加坡,向华侨群众宣讲介绍了他在新中国南北各地的观感,报告了中国的新气象,解答了华侨对新中国政策的疑问,表达了他对中国前途的自豪与自信。他把这些观感,汇集成《新中国观感集》一书在新加坡出版,发行 60 万册,成为海外人士了解新中国的宝贵资料。与此同时,他将自己在新加坡的事务料理完毕,自己的全部款项汇回国内。5 月,在海外漂泊了半个多世纪的陈嘉庚叶落归根,回到祖国,定居集美。
陈嘉庚回国后,继续担任国家重要职务。除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和华侨事务委员会委员外,还当选过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席、第一、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和常委会委员,中华归国华侨联合会主席。他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凡有重要会议,他都亲自出席,总是带着他通过亲自考察和实地调查得出的提案和建议,为国家重大决策,贡献自己的才智。他关心国家前途, 拥护社会主义事业。从土地改革、镇压反革命、社会主义改造到工业化建设, 他都予以支持,并提出许多有益的建议。
陈嘉庚素来痛恨尸位素餐的官僚作风,因而他自己担任重要社会职务后,总是不辞辛苦地履行职责。他不顾年事已高,经常争取时间到各地旅行考察,风尘仆仆,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城市、乡村、工厂、学校。他重访了1940 年回国时到过的西安、延安、兰州、贵州,又走访遥远的边陲——新疆和海南岛。他对祖国进步、人民生活改善感到高兴。看到好经验,对人民有利的做法,就立即建议推广;看到不好的现象,则提出批评。在新疆独山子石油矿区,他看到新建的职工宿舍结构简单但设备齐全,实用又节约,当晚就不顾疲劳搜集资料,亲自给周总理写信,建议作为城市住房建筑的参考。他对长春地质学院在原皇宫基础上盖地质宫很有意见,批评是“全国最高额造价”,“既不美观,又不实用,实在是浪费的典型。”他将考察见闻写信报告给毛主席、周总理,直言不讳地附上自己的提案建议。据他的友人回忆, 1957 年一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期间,国内已出现“左”的倾向,而陈嘉庚在怀仁堂讲台上痛斥官僚主义弊端“懈怠傲慢,⋯⋯虽清白不贪污,亦难免误国病民,例如高高在上,凡事皆向下面推诿,绝不自己动手,甚至连执笔签名亦假手他人。⋯⋯发生文件多未经亲阅,甚至自己尚不知情,所以弄权舞弊,轻率错误诸端,皆缘此发生。又如坐在办公厅内,足不出户,外间实际情形,属下工作情况,毫无所知。”这番言论,在今天看来也是痛快淋漓, 切中时弊。这正是他的性格,对于国家大政方针和涉外事务,只要有不同意见,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嘉庚的晚年,一面为国事奔忙,一面为改变家乡经济落后的面貌,发展家乡教育呕心沥血。福建省境内多山,交通不便,解放前一寸铁路也没有。解放后海峡两岸军事对峙,海上通路也被阻断,使福建经济深受影响。1950 年,陈嘉庚带着福建人民的渴望,在政协一届二次会议上提出了修建福建铁路的提案,获得通过。这条铁路 1954 年开工兴建。陈嘉庚欣喜异常,对铁路的修建,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当时铁路部门提出了三条选线方案,福建省领导到集美与陈嘉庚磋商,向他介绍了各线的地形、地质、矿产、气候、水文、植被、人口、政区、经济的概况和三个方案的优缺点,陈嘉庚选中了中线,后来鹰谭到厦门的铁路,就是按这个方案修建的。他又建议填建杏林—
—集美海堤,可以缩短铁路里程;可以围杏林湾为水产养殖场,能够养淡、垦田三万亩;还可以在上头修水库蓄水,灌溉农田、增加厦门供水,是个一举多得的方案。但是遭到苏联专家的反对。陈嘉庚针对苏联专家的意见,进行了周密的调查,作出详细分析,写报告给周总理,据理力争。经反复讨论, 陈嘉庚认真负责的建议终于得到大家的认同和中央的批准,铁路按照陈嘉庚的方案修建,1956 年建成通车,结束了福建没有铁路的历史,对福建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福建的教育,渗透了陈嘉庚毕生的心血。定居集美后,他不肯安享晚年, 依旧为扩充和发展集美学校和厦门大学投入大量精力。解放后,人民政府考虑到集美学校的悠久历史和海内外声誉,希望陈嘉庚维持私立的名义,由政府给予部分补助。陈嘉庚不想给国家增添负担,便应承下来。他想方设法向海外亲友筹措经费,使集美学校很快就得到恢复和迅速发展。从 1950 年到
1955 年,陈嘉庚拨给集美学校 353 余万元,国家补助 200 余万元,在他的主持和监督下,集美新建了大批校舍和公共设施,扩充了图书馆、科学馆、医院,增设了电影俱乐部,拥有幼儿园、小学、中学、水产航海学校、财经学校、华侨学生补习学校等 6 所学校,在校学生 5000 多人,差不多是解放前学
生人数最多时(1931 年)的两倍。1955 年 12 月,陈嘉庚把集美学校董事会改组为集美学校委员会。从 1956 年 1 月开始,除幼儿园、小学及公共机关外, 各校由人民政府全面负责。学校虽然改为公办,陈嘉庚依然牵挂着集美,亲自计划校舍的扩建。一位 80 多岁的老人,不避风雨寒暑,扶着手杖,每天到工地去巡视、督促、指挥,专心致志,从来不知疲倦。就这样,数十座大楼拔地而起,构成了一片雄伟壮丽、民族风格鲜明的建筑群,为厦门增添了一处著名景观。学校的规模也在继续扩大,到 1960 年,在校生达到了 11600 多人。
厦门大学新校舍也是陈嘉庚亲自筹集经费,设计监督建设的。他曾俯瞰厦大校址,设想建设一片美丽的校园,“我要完成这个大业,我完成不了, 有我的儿女,有我海外的亲友,更重要的还有我们强大的新中国。”当 31 座傍山面海的厦大新建筑建成后,陈嘉庚深情地谈起了他的理想:“台湾统一后,将有万吨十万吨的外国和本国的轮船从东海进入厦门,让他们一开进厦门港就看到新建的厦门大学,⋯⋯看到新中国的新气象。那巨大的客轮中将载来许多来厦门大学、集美学校学习的华侨子女。”他为厦大的校舍建设操劳,也关心着厦大的办学方向。厦门大学确定“面向东南亚华侨,面向海洋”发展;成立南洋研究所,开展华侨问题和历史以及南洋各国情况的研究; 成立海洋研究所,为经济建设、海洋交通事业、海洋科学和教学服务;设置东南亚经济和历史、海洋生物、物理、化学以及印尼语等专业;招收华侨学生;设置海外华侨函授部,都征求过陈嘉庚的意见,并得到他的同意和支持。
陈嘉庚办教育,旨在为国家培养人才、振兴经济,对此他十分认真。从他关心航海教育上可见一斑。1951 年,集美增设了水产商船专科,1953 年并入大连海运学院。陈嘉庚认为福建地处海疆,需要大量航海专业人才,集美航专有一定基础,应该发挥作用,不应并掉。尽管如此,陈嘉庚仍然希望合并后,学校能够发展提高。1955 年,他前往大连视察,发现该院实习设备不够充实,冗负严重未能革除,他对此作了严肃批评,并向有关部门建议及时整顿。有关部门接受了他的意见,1958 年开始独立开办集美航校。
终其一生,陈嘉庚创办或资助过的学校超过百所,他花在文化教育上的钱,按照黄金价格计算,约合 80 年代初人民币一亿五千万元。但他自己的生活,一直十分简朴。他在集美故里,原有一栋二层小楼,抗战期间被日机炸毁。回集美定居后,他主持修建了集美学村、厦门大学等许多华美的大厦, 却没有给自己的旧居添上一砖一瓦,一直住在集美学校董事会的一间小屋内。1955 年,集美镇政府重修了他的旧居并借作办公用房,1958 年后归还, 他才搬回,住在楼上一个小套间里。他的居室陈设十分简单,一张旧床,一张写字桌,两个沙发。其中一个一边扶手是平面的,是托人特意从上海旧货店买来的,因为他有腰腿病,不能长久伏桌写字,需要坐在沙发上书写。此外,还有一口装水的小瓷缸,一个普通的洗脸盆,两只年月已久的旧皮箱和几把凳子。他的衣服被褥除两三套较好的外出当作礼服用外,都是穿用多年, 处处补丁。他的早餐是一杯牛奶、两个鸡蛋,午餐、晚餐都是番薯稀饭,佐以青菜、豆类、腐乳、小鱼小虾等。他待客也是这几样东西,至多添上几样蚝煎、炒米粉和芋头等家乡风味。在闽南等地考察时,他都自备咸粥、年糕等简单的饭食,不要当地单位破费招待。他常说,“在事业上用钱,该花的千百万元也要花,不该花的,一分钱也不能浪费。”他担任公职,政府给他定的工资是三级,每月 390 元,加上地区补贴共 539.80 元,他把自己的伙食
费定为 15 元,把节省的钱都用作建校费用。对于晚辈要求严格,教导他们“要以国家利益为重,不要单纯看重钱。我的钱是学校的钱,是国家的财富,我的钱不能留给子孙后代。”
1958 年,一向身体健康的陈嘉庚发现自己患了鳞状上皮癌,1961 年又得
了脑溢血。重病中,陈嘉庚向友人交待了后事。他把在国内银行的存款 334
万多元,捐 50 万元作华侨博物馆的建筑费,另 50 万元作集美社福利基金,
剩余的 234 万元全部用于集美校舍建设。一分钱也没留给子孙。他最后留下遗言:“人总要死,死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国家前途。中国有两派,旧的一派是国民党,这一派很坏;新的是共产党,她领导全国人民,建设社会主义。人都有一死,早死晚死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国家。国民党过去做尽坏事,他们逃到台湾去了,那些人一生自私自利,假公济私,现在还在捣乱。我们应尽早解放台湾,台湾必须归中国。”他念念不忘集美学校,嘱咐集美学校一定要继续办下去。
1961 年 8 月 12 日,陈嘉庚在北京病逝,享年 88 岁。他逝世后,中国共产党和政府,给予他崇高的评价和礼遇,将他的灵柩送回故乡,安息在集美。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他的爱国精神却永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