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咏叹调

尼涅尔·奥韦奇金是一位年过半百的母亲，她是一位身躯高大、肥硕的“苏联大婶”。她矫健异常，走起路来总是砸得脚下的大地咯咯有声。高昂着的头、高挺着的胸脯无不显示出她的自豪与满足。的确，她因生育了10个孩子而被当地政府授予“英雄母亲”的光荣称号，而她的十个儿女又偏偏都很出众，不仅一个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且都具有卓越的音乐天赋。他们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音乐作为自己的事业。从园艺学校毕业，在市园艺部门工作的长子瓦西里挑头成立了由他的兄弟德米特里、奥列格、亚历山大、伊戈尔以及两个上学的小兄弟米哈伊尔和谢尔曼组成的“七兄弟家庭爵士乐队”。由于家庭乐队组织形式新颖，表演的又是西方流行的爵士音乐，因此很受观众、特别是爵士音乐爱好者的欢迎。伊尔库茨克市政府专门聘请他们为市文化宫的固定演员。1986年，莫斯科举办艺术节，家庭乐队在开幕式上的精彩演出轰动了莫斯科。报纸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说家庭乐队犹如一股强劲的旋风，吹遍了整个莫斯科。“七兄弟家庭爵士乐队”从此名声大振，前来采访的记者络绎不绝。西伯利亚电视台还专门拍了一部纪录片，介绍这个乐队的情况。从那以后，“七兄弟家庭爵士乐队”常常在中央电视台的的音乐节目中献艺，他们别具一格的精彩表演风靡全国。

1987年2月，他们受有关部门的委派，到日本进行了一次友好访问。他们的出色演技在日本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载誉而归后，他们又受到当地崇拜者如痴如狂的欢迎。

面对新闻界及有关部门沸沸扬扬的赞扬与吹捧，他们开始昏昏然忘乎所以了。长期以来对西方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促使他们全家作出了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疯狂决定：劫机出国。这个决定也使他们走向了自我毁灭。

1988年2月下旬开始，这个在当地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开始陆续地将家中的家具运出去拍卖。邻居们都以为奥韦奇金要更换新家具呢。因为自从奥韦奇金太太的7个儿子在几年前组成家庭乐队以来，挣了不少钱，更换家具也属正常。然而，没有任何人能料到，他们正在为一起悲惨的劫机案奏着序曲。

3月8日，在奥韦奇金太太的率领下，闻名遐迩的“七兄弟家庭爵士乐队”浩浩荡荡地向伊尔库茨克机场进发。留在他们家门上的是这样一张纸条：“我们举家出门看朋友去了，三四天后再回来。”

岂料，错误的选择只会导致毁灭与死亡。他们举家此行永远也不再有归途……

1988年3月8日，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日子。无边的雪野在七彩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片晶莹洁白的童话般的世界。

在苏联西伯利亚重镇伊尔库茨克郊外的机场，奥韦奇金一家拿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乐器出现了。机场安全检查人员立刻认出了他们，“这不是我们的音乐家——家庭乐队吗？”他们喜出望外，热情地欢迎着。于是，不自觉地，检查人员那根警惕的弦放松了。当对奥韦奇金一家携带的物品进行X光透视检查时，检查人员发现低音大提琴体积太大，无法通过X光透视机进行透视检查，便提出将大提琴放进行李舱进行行李托运，但遭到奥韦奇金一家反对。他们说这把大提琴太珍贵．而且容易破碎，坚持要随身携带。出于对这个乐队的敬重和喜爱，检查人员放弃了原则，只是马马虎虎检查了一下提琴盒就放行了。

然而，就在这一把低音大提琴盒内藏有好几支被锯短了枪管的猎枪和一包炸药。

奥韦奇金一家如此顺利地登上了飞往列宁格勒的154民航客机。

上午8时零5分，154客机马达轰鸣，正缓缓向起飞跑道滑去。此时，飞机舱里的广播传出了空中小姐圆润甜美的声音：“亲爱的旅客们，今天是‘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我代表机组全体人员向女乘客们致以节日的问候，祝大家旅途愉快。”空中小姐的话音刚落，被金色的朝阳照射得熠熠发光的银灰色客机就腾空而起，开始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航行。

飞机起飞后，“英雄母亲”和她的儿女们表现得极为安静。他们每个人都紧紧抱着自己胀鼓鼓的行囊，矜持得不肯多说一句话。

下午2点53分，飞机在海拔11000米高空飞行，距终点只有近1小时的航程了。奥韦奇金一家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了蓄谋已久的劫机行动。

这时，奥韦奇金太太迅速浏览了一眼全舱，边拍打膝盖，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坐在后舱座位的长子瓦西里揿动了呼叫服务员的按钮。空姐塔玛拉·察尔卡姬款款来到他身旁，彬彬有礼地说：“我能帮你忙吗？”不料，瓦西里出其不意从兜中掏出一支短枪，对察尔卡姬恶狠狠地狂叫道：“飞机被劫持了！飞机被劫持了！”他一边叫喊，一边拿出一张纸条，命令察尔卡姬立即把它交给飞行员。具有多年航空生涯的察尔卡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吓了一跳，不过，望着纸条上几行大字：“我们要求：飞机必须改变航线，直飞伦敦，否则我们将炸掉飞机，与全体乘客同归于尽。从现在起决不允许飞行员降低飞行速度。”察尔卡姬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来不及多想，她转身奔向了驾驶室。

与此同时，奥韦奇金太太的另外3个儿子也拔出了短枪，对准了惊恐万状的乘客们：“不许乱说乱动，不准任何人使用厕所。”奥韦奇金太太俨然像个骄傲的指挥官一般发号施令。

“太太……您……您……是开……开玩笑吧？！”乘客里，有认识奥韦奇金家族的。一时被吓得发了懵，哆哆嗦嗦，不知所措地说。

“就算是吧，开个小小的玩笑。不过，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呆着别动。否则，我这些姑娘、小伙子们可不像我一样喜欢安静。”奥韦奇金太太站在机舱中最显眼的位置，盛气凌人地说道。

通过察尔卡姬传来的纸条，“飞机已被劫持”的消息传到了全体机组人员的耳中。驾驶员不敢怠慢，迅速把这一消息通知了地面控制站……

枪声击碎了出国梦。

鉴于劫机者人多势众，难以制服，为了避免重大伤亡，首席驾驶员库普里亚诺夫决定满足劫机者的要求，将飞机开往国外。地面指挥人员也赞成这一决定。

但是，当飞机接近列宁格勒时，机组人员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机上剩下不多的燃料只够飞到列宁格勒。

机长首先把这消息告诉了奥韦奇金一家，并解释说：机组和地面指挥都已同意他们的要求，但为了达到目的地，必须在列宁格勒加油。机长还保证任何外人都不会上机，加油后，飞机立即飞往伦敦或其他国家。

将信将疑的奥韦奇金太太听完解释后，无可奈何地命令孩子们提起精神，沉着应战。毫不含糊地，她的10个儿女们积极响应，个个睁大了双眼，更加严密地监视着每一个乘客的动静，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也更加准确地瞄准了每一个重要目标。

银燕般的飞机仍在蔚蓝的天空中翱翔着，蓝天白云从舷窗外掠过。然而，此刻，机舱里却没有一个人有闲情逸致观赏如此美妙的大自然风光。每个人所感到的只是那令人窒息的恐怖与不安。气氛紧张得似乎就要爆炸了……

处境相当危险的乘客们都默默祝愿飞机在列宁格勒平安降落。然而，他们哪里料到，地面指挥所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袭击劫机者，命令飞机在列宁格勒附近的一个军用机场降落。为了不使奥韦奇金一家疑心，便通知他们：飞机将在芬兰科特卡机场着陆。

在列宁格勒附近的卡累利阿区内一个军用机场上，此时已集结了一批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的任务是：飞机一降落，立即截断跑道，包围飞机！

在一片苍茫暮色中，飞机降落了。

当飞机的轮子还未接触跑道，透过飞机舷窗，劫机者便发现了从远处跑来的苏联士兵。顷刻间，恼怒和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

士兵迅速包围了飞机，紧接着开来一辆加油车。车上也载着身着戎装的士兵。站在远处跑道上的人打着手势指挥着士兵的行动。这一切都未能逃过奥韦奇金一家的眼睛：“孩子们，我们上当了！”奥韦奇金太太绝望地惊叫道。

意识到受骗的他们疯狂地叫嚣着起飞。空姐察尔卡姬被派去安慰这伙狂暴的劫机者，她镇静自若地对他们说：“不许开枪，否则飞机会爆炸。现在，飞机必须马上加油，希望你们配合。”但是，已丧失了理智的“家庭乐队”哪里还听得进劝解，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飞！必须重新起飞！

就这样，劫机者与机组之间开始了针锋相对地谈判。双方各执己见，谈判持续了近2小时，依旧未有结果。

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劫机事件，把身陷险境的乘客们解救出来，一支由5人组成的突击小队率先进入驾驶舱并冲进座舱。但狗急跳墙、红了眼的奥韦奇金全家丧心病狂地向驾驶舱展开了反攻。“英雄母亲”奥韦奇金太大如同一只发怒的母狮，也端起一支枪，疯狂地扫射。双方短兵相接展开激战。机舱内，枪声、碰撞声、哭嚎声连成一片。

在凶猛的火力下，突击队员们被迫撤了下来。穷凶极恶的劫机者旋即将枪口对准了无辜的乘客，扬言要杀死他们。这时，美丽的空姐察尔卡姬挺身而出，义愤填膺地谴责他们。罪恶的子弹射向了这位勇敢、正直的姑娘，随着一声清脆、刺耳的枪声，一朵青春的花儿凋谢了，察尔卡姬成为这次劫机惨案中的第一个受害者。

10分钟过后，第二批突击队员又冲了上来，他们先从地面朝座舱里开枪，有一名劫机者饮弹身亡。接着，突击队冲进了座舱同劫机者展开近战。这时，仓惶求生的乘客们纷纷试图通过救生小门逃出去。正当人们拥挤夺路时，飞机后部突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机舱内更加混乱不堪。

战斗仍在激烈地继续着，包围飞机的士兵越来越多。眼看大势已去，一身血污的“英雄母亲”使劲拉住身旁的一个儿子，大声说：“孩子，我们完了。快，打死我！掉过你的枪口，开枪吧，快，快……”那个儿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绝望地用力扣动了扳机。

经过一阵刀光剑影的血战，一场震动全苏的劫机案以劫机者的覆灭而告结束。

事后调查，这次劫机案所造成的伤亡很惨重，有3名乘客和一名空中小姐丧生，有20多名乘客和几名士兵在混战中受伤。至于驰名全苏的“奥韦奇金家庭”下场更为凄惨。据苏联《消息报》报道：“奥韦奇金兄弟们在绝望中打死了他们的母亲，然后他们当中有2人开枪自杀，一个被突击队员打死、一个在爆炸中身亡。另有一个混在乘客中逃出飞机，后来在机场的一辆汽车里被抓获。”更精确的数字表明：这个家庭共有5人在这次事件中丧生。

风靡全苏的“家庭乐队”在日益膨胀的虚荣心的驱使下，竟为自己奏起了自我毁灭的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