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发展的发展

我们不能不再一次地谈论发展。人离不开发展，社会离不开发展，民族离不开发展，这个世界离不开发展。盼望发展，这是人类走向未来的原动力。这种动力的重要性，我们甚至可以追溯到发展这个字眼。它最初源自胚胎学， 代表一种自然而然又不可抗拒的演变过程。一个胚胎的出现，就意味着一个过程的开始，一个生命的出现。发展是规律，不可抗拒的规律。经济学在某个关键的时刻，竟然从繁琐复杂的各种演算及表格中，借用了一个与生命休戚相关的字眼——发展，这是极富有诗意并且耐人寻味的。二战结束以后， 随着经济规模的扩大、竞争的加剧以及科技对经济日益重要的影响，发展便成了经济增长的代名词。本世纪 50 年代到 70 年代，联合国第一个发展十年规划，要求发展中国家以牺牲农业为代价，重点发展工业。这个计划的后果令人难堪而失望，不少发展中国家不但没有发展的增长，反而获得了负发展。人们不得不开始议论：在经济增长与发展之间，能不能简单地划上一个等号？

显然，发展这个字眼的最初的来源，便决定了它充满生命因素的丰富与复杂，它代表着人类活动的全部动因以及走向，它使人在地球上显得高大， 睥睨千古，渺视万物，在千万种生物之中独一无二地灵智四射。地球不会忘记。人类不会忘记。在发展中国家苦干贫困而无法发展、甚至在饥饿与疾病的死亡线上挣扎时，这个世界的发达国家在追逐经济增长的道路上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为了使经济高速增长得以维持的一个结果是霸权主义的出现， 是对本不属于本国的世界资源的占有和掠夺，是大量排放二氧化碳、往海里倒垃圾，是环境的急剧污染，并使全球陷入资源匾乏的共同困境。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人类中有识之士的反思才显得沉重，并涉及到了生产模式、消费方式等一系列带有根本性的问题。美国的学者也这样呼吁：就在我们对世界的资源贪得无厌随意挥霍的时候，世界其它地方的人们却在挨饿，如果我们真要致力于防止我们的星球变成一个巨大的工业排污道，我们就必须自愿地从现在开始限制我们的财富，我们必须表示，我们愿为人类做出重大牺牲。美国学者的这番话还远远不能说便是美国的声音、西方大国的声音。但总算有了另外一种声音了。始于 70 年代人类发展道路的反思，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世界观尚难定论，然而它对人类行为和传统思维方式的冲击却不容置疑。人类不得不面对资源与环境的现实。人类不得不调正人与自然的关系。《寂静的春天》的问世，是在一个似乎是寻常的春天里，或者竟是普普通通的家庭餐桌上发现的生态学新纪元。1972 年，联合国召开了人类环境会议，发表了《环境宣言》。接下来是罗马俱乐部一系列研究著作的发表： 1972 年：《人类处在转折点上》、《增长的极限》。1976 年：《重建国际秩序》。1977 年：《超越浪费的时代》。1978 年：《人类的目标》。1980 年：《能源倒过来计数》、《第三世界，世界的四分之三》。1981 年：《未来一百页》。在这期间，还有《只有一个地球》、《生存的蓝图》、《我们共同的未来》等一批著作摆到了联合国秘书长以及各国政府首脑的案头。这是 20 世纪进入 70 年代以来开始的一种崭新的思想的萌生，并且迅速发展成为巨大的冲击波，人们开始把审视自己的行为作为这一思想的重要环节，可持续发展战略应运而生。可持续发展是指：既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求构成威胁的发展。这个战略的最可宝贵处，是不容置辩地涵盖了后代人的利益。“零增长”的悲观结论是不可取的，这意味着人类的完

全无所作为。可持续发展则是在考虑到了人口、资源、环境等综合因素的情况下，提出的唯一合理的发展战略。这是 20 世纪人类良知的体现。这也是本世纪献给即将到来的下一个世纪，以及未来岁月的丰厚礼物。它具有充分的现实性，又有足够的预见性。这首先使我们想起人类在发展过程中的种种奢侈与浪费，乃至惨无人道的掠夺、建设性破坏，这种状况如果继续下去， 我们的后人将无米可食、无柴可烧、无水可喝。我们要对后人负责。我们要替未来着想。我们今天生息的地球，并不是祖宗传下来的，而是借用我们子孙后代的。这一可持续发展战略真正形成共识，是在本世纪九十年代，或者说就是今天，此时此刻。1992 年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鲜明地指出了环境与发展的关系，这是 20 世纪最后岁月中人类对于地球对于未来的美好而又庄严的承诺。地球听见了。未来听见了。地球说，发展的发展是好的。未来说，关心子孙的人有福了。并不是所有的承诺都会兑现的。这个世界已经富裕的不会轻易与他人共享财富，贫困的又总是把富裕当作发展的目标。只有使可持续发展战略不仅仅停留在会议上，文件上，而是成为政府行为、公众意识，我们才可以大声地宣告：可持续发展的未来是美好的未来！中国在里约环境与发展会议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迈出了兑现庄严承诺的第一步。

《中国 21 世纪议程》的制定，是以国家和政府的形式，把可持续发展战略正式纳入国民经济的计划之中。外国朋友说：这是中国以自己行动树立的人类文明史上的里程碑，它将载入史册。这是个牵一发而动千钧的世界。人类已经相互靠得很近了，我们共有的生存空间永远不会再扩大了。

我们共有的未来，谁也无法逃避责任。我们要么共享可持续发展的果实， 要么一起经受天灾人祸。蓝天上污染的空气是流动的。海洋里流动的垃圾是无国界的。关于发展的发展必定深入人心。我们要发展，只有发展才能走出贫困；只有一定速度的发展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又以包含未来的坦荡胸怀面对人口、环境、资源等一系的问题与艰难。在《中国 21 世纪议程》中有着为后代为中华民族未来繁荣昌盛的一系列构想。我们或可庆幸：我们终将摆脱长期困扰中国的急功近利的阴影。在议程第 6 章“教育与可持续发展能力建设中”提出：“在小学《自然》课程，中学《地理》课程中纳入资源、生态、环境和可持续发展内容；在高等学校普遍开设《环境与发展》课程，设立与可持续发展密切相关的研究生专业，如环境学等，将可持续发展贯穿于从初等到高等的整个教育过程中。”这一明白无误的宣示及行动，尽管只是《中国 21 世纪议程》中一个项目的一点，却可以看见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决心，可持续发展战略将出现在中国的教科书中，通过神圣的殿堂的传播，成为 21 世纪真正的主人的信念。21 世纪，那是孩子们的世纪啊！由是观之，可持续发展战略是流动的，它将不断完善，如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