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福特功臣
如果你不是第一,你就得锐意创新。——艾柯卡
进公司选择营销
1946年8月,艾柯卡大学毕业后,当上了一名见习工程师,开始在福特汽车公司工作。
首先,他们要接受一系列的培训,受训者必须在各个生产环节实际操作一下。他们要走遍公司的每个部门,少则几天,多则一星期。这样,他们到训练工作结束时,对生产一辆汽车的每个过程就都很熟悉了。
公司尽量设法使他们有更多的实践机会。他们先是来到公司有名的红河厂,它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制造工厂。公司还拥有自己的煤矿和石灰矿,因此他们可以亲眼看到汽车生产的全过程——从铁矿开采、炼钢,直至制造出汽车来。
培训期间,他们所到之处包括冶炼、铸造、模具车间,以及检测跑道、锻造工厂和装配线等。不过他们去的地方也并不是都同造汽车直接有关。他们还花大量时间在采购部门工作,甚至到工厂的医院也待过一段时间。
要想了解汽车制造的整个工业流程,红河厂是世界上最理想的地方。它是福特公司的骄傲,经常有许多国家的代表团前来参观。日本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底特律是不感兴趣的,但最后也蜂拥而至,来红河厂朝圣。
艾柯卡终于看到了自己所学的书本知识在实际生产中的运用。他在利哈伊学习过冶金学,如今真的站在炉前进行实践了。在机床和冲模车间,他有机会亲手操纵过去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的机器,例如刨床、铣床和车床等。
他还在组装线的最后一个环节工作了4个星期,他的活儿是给卡车大梁上的电器线束安上一个螺母。这个活儿不难,就是有些单调乏味。
有一天,他的父母来看他。父亲对穿着工作服的儿子笑着说:“你上了17年学,现在你明白了没能在班里拿第一是什么后果了吧?”
监工对他们这些见习工程师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但是工人们对他们怀有疑虑和不满。起先,他们以为是他们佩戴的“见习工程师”徽章引起的。当他们为此抱怨而把徽章都换成“管理人员”的袖章后,事情却变得更糟了。
不久后,当艾柯卡了解了公司的背景后,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公司的创始人亨利·福特年事已高,公司正由他的几个亲信经营,其中突出的是以强硬态度出名的哈里·贝内特。
这时,工人和管理者之间的关系很坏,以至于他们这些戴着“管理人员”袖章的见习工程师也被卷了进去。许多工人认为,他们是受雇于哈里·贝内特,被派来监视他们的,哪里知道他们只是刚出大学校门的实习生而已。
虽然关系紧张,但他们还是尽量给自己寻找乐趣。他们这些来自50所大学的小伙子住在一起,经常一块儿喝啤酒,尽可能在工作之余享受生活。他们在整个培训过程中的管理还是比较宽松的,要是有人溜掉一两天,开车到芝加哥逛一趟,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实习时间过去一半以后,带队人和他们在一起召开了一个会。在公布了每个人下一步的去向后,那个带队人说:“嘿,艾柯卡,你是专攻机械设计、水力测量设计、自动变速装置的。你看,我们现在有一个自动变速装置研制小组,你去那里工作吧!”
艾柯卡到那个研制小组的时候,那里的5个人已经干了9个月了。但是艾柯卡对工程设计已经实在不感兴趣了。他到这里的第一天,被安排设计一个离合器上的弹簧片,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画图。他心里想:“我究竟在干些什么呢?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干这个?”
艾柯卡愿意继续留在福特公司,但不愿整天干设计工作。他很想搞营销,他认为这才是有意思的工作。他喜欢和人打交道,而不是机器。艾柯卡表现出的不满,让负责他们培训的上司有些不高兴了。因为他们是从工学院招聘来的专业技术人员,福特公司为培训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和费用,现在他居然丝毫不考虑公司的目的而想去搞营销。
但由于艾柯卡的坚持,并告诉他们在普林斯顿得到的硕士学位完全可以代替剩下阶段的培训。厂方妥协了,同意让他离开,但是去营销部门的工作得由他自己去与相关部门协商。他们说:“我们是愿意你留在福特的,但如果你决意要干营销这个行当,你就得自己跟他们联系。”
艾柯卡立即与在培训班认识的好朋友弗兰克·齐默尔曼联系。他是第一个被招聘进来参加培训的,也是结业最早的一个。和艾柯卡一样,他也决定不干工程技术,并且自己联系了一个在纽约区经销卡车的工作。当艾柯卡去东部看望他的时候,他们像大都市里的两个小顽童一样,跑着跳着去饭馆吃饭,逛夜总会,饱览曼哈顿清晨日出的美景。
“上帝啊!”艾柯卡激动地想,“我总算回到了这里。我来自东部,这里才是我真正的落脚点。”
当他来到福特公司纽约区销售办事处找经理时,他刚巧外出,艾柯卡只好去见两个副经理。他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学的都是跟工程设计有关的,而不是营销,除非给他们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他才有可能在此找到一份工作。
艾柯卡把从迪尔伯恩带来的一封推荐信交给其中的一个副经理。他伸出手来接过信件,却没有离开他正在看的报纸。事实上,在整个半小时里,他一直在读《华尔街日报》,没有抬过一次头。
另一个副经理态度也好不了多少。他先是朝艾柯卡脚上的鞋瞥了一眼,然后就开始打量艾柯卡,似乎很在意他的领带是否系直了。然后问了他几个问题。看得出来,听到他受过大学教育,并且在迪尔伯恩待过,他是不高兴的。
可能他认为,艾柯卡在这里工作会影响他的前程。很明显,他不准备雇用艾柯卡。他说:“先回去等几天吧,等我们的电话。”
这时,艾柯卡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就像一个演员在百老汇歌剧院试唱失败一样。
现在,艾柯卡的唯一希望是到另一个区的销售处再碰碰运气。所以,他又联系了离费城不远的宾夕法尼亚州切斯特区销售处的经理。这一回他运气好多了,这个区的经理乐意给他提供机会,雇用他在办公室做一般的文员工作。
在这里,艾柯卡的任务是同代理商沟通新车的推广和调配问题。这个工作不好做,常常使他感到紧张和不安。他每当拿起电话时,心里就发毛,因此在每次打电话前,他总是把要说的话练习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被人回绝。
有人认为,优秀的推销员是先天的而不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就目前的艾柯卡来看,似乎他没有这方面的任何天才。他的大多数同事都比他轻松,而且销售业绩都不错。
开始的一两年,他工作起来总是比较呆板,不够灵活,工作起来也很拘谨。后来他就着力总结过去的一些经验,工作开始有了改进。一旦把新资料拿到手以后,他就马上斟酌推敲应该如何把它们说明白,说得让对方爱听。渐渐地,对方听他介绍时不再很快挂电话了。
艾柯卡的推销生涯,就像当年在大学里一样,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开始变得顺利和出类拔萃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家用小汽车几乎停止了生产。
随着经济逐渐恢复正常,这种汽车供不应求,每辆新车都能按照经销商定的价格销售出去。许多汽车销售商还设法从顾客手里倒旧车,因为即使一辆用得很旧的汽车,一转手就能赚得一笔可观的钱。
虽然艾柯卡在销售处的地位并不高,但由于新汽车供不应求,他的工作也很有油水可捞。如果他想做手脚的话,很容易就能发大财。当时,偷偷摸摸的背后交易很多,雇员们把车调配给他们的朋友,从中得到礼物或受贿的勾当经常发生。
汽车经销商越来越富了。
市场上汽车根本没有固定的价格,漫天要价也照样成交。有些地区的雇员拿原则做交易参与牟取暴利的活动。这一切使艾柯卡这个离开学校没多久的、没有什么杂念的年轻人感到震惊。
最后,艾柯卡终于离开了守电话机那个普通文员的岗位,新的工作是作为零售和批发代表访问各处的经销商,并向他们提供销售的信息。他热爱这个工作,为之争分夺秒,到处奔忙。他终于真正地、完全地步入了社会。
艾柯卡每天心情愉快地开着崭新的汽车驶向各地,和几百个经销商共享他的最新信息,而他们都希望能通过艾柯卡的帮助成为百万富翁。
担任区销售经理
1949年,工作努力的艾柯卡当上了福特公司在宾夕法尼亚州威尔克斯巴里的一个销售区的经理,任务是同当地的18个销售代理商保持密切合作。
对他来说,这是他一生中一个很关键的阶段。
因为代理商是汽车经营业的关键,所以一旦他们同母公司建立了密切的工作关系,便可成为美国最理想的企业家。工厂生产出来的汽车都得靠他们卖出去和提供服务。
因为艾柯卡直接同代理商合作,所以懂得他们的重要性。后来,在他当上经理后,就尽量同他们搞好关系。他知道,如果想要把汽车生意做得好,公司必须和代理商密切合作,也就是说,公司必须同代理商的推销工作保持协调一致。
艾柯卡看到了大多数汽车公司当时存在的问题,他们很少认真倾听那些代理商、也就是公司最直接的顾客的意见,他们极少被公司奉为上宾。有时候他们提出的意见公司可能不爱听,但那是来自销售最前端的信息,是销售的第一手资料,那些信息有时会非常重要。
在切斯特的那些日子,艾柯卡获得了许多关于汽车零售方面的知识和经验,这些知识和经验主要是从威尔克斯巴里一位行销经理莫里·凯斯特那里学来的。莫里擅长于训练和激励那些经销人员。
莫里有一招是,每当汽车卖出去30天后,他就主动打电话问买主:“你的朋友们喜欢你买的车吗?”他的战略其实很简单。他觉得,如果你问买主本人是否喜欢,他很可能挑出一些毛病来;但是如果你问的是他的朋友认为他的车怎么样,那么,他很可能告诉你说,这辆车如何了不起。
即使他的朋友并不喜欢这辆车,他也不能承认,至少不会那么快承认。他心里还会觉得,他买这辆车是精明的。如果你够聪明和机智,你还可以乘机向这位主顾打听他朋友的姓名和电话,兴许他们想买一辆类似的车呢!
莫里说:“记住,任何人买了一样新东西,包括房子、汽车或是股票,开始的几个星期里他总是觉得好的,哪怕是买错了。”
莫里还是个讲故事大王。他的故事都是从他姐夫那里听来的。他姐夫是美国著名的喜剧大师亨尼·扬曼。
有一次,莫里把亨尼从纽约带到费城,让他在布罗德饭店举行的一次销售大会上作演讲。
在亨尼鼓动起群众的情绪后,艾柯卡就开始介绍新汽车。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亨尼的一句名言:“请带上我的妻子吧!”
艾柯卡学会了莫里的做法,习惯于给代理商们一些有用的提示,他常常告诉他们:商人必须能适应主顾,恰到好处地提一些对促进买卖有利的问题。
他说,如果一个主顾提出要买一辆红色敞篷车,那你卖给他就是了。但有许多主顾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买什么样的车,因此经销员就应该帮助他们挑选。某种程度上说,买一辆汽车与买一双鞋没有太大区别。如果你在鞋店当售货员,你得首先量量顾客的脚,再问问他需要的是运动鞋,还是正式场合穿的。买汽车也是如此。
他对代销商们说,你还应当搞清楚,他买车是做什么用的,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会用这辆车。你也可以算一下,多高的价格他买得起,这样你就心中有数了。
艾柯卡在切斯特工作期间,还受到另一位才能卓越人士的影响。除了他父亲以外,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对艾柯卡的一生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他就是福特公司东海岸经理查利·比彻姆。
和艾柯卡一样,他也是工程师出身,也和艾柯卡一样接受了工程技术人员所受的一系列培训,但后来转入了推销和市场工作。他是艾柯卡一生中关系最密切的良师益友。
查利是个热情、开朗的南方人,他个子高高的,脸上常带着可爱的笑容,特别富有感染力。他善于诱导和鼓动人,能叫你明知有风险也要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查利很多的时候都是慷慨大度的,但有时也很冷峻严厉。有一次,在东海岸地区的13个小区中,艾柯卡的区销售情况最坏。
查利看到他在汽车库前踱来踱去,就走了过来,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说:“为什么垂头丧气?”
“查利先生,在总共13个区里,这个月我们区的销售量排第13位。”艾柯卡回答。
“去他的,总有人要得最后一名的,何必如此烦恼。”说完查利就走开了。
当他快上车时,又回过头来对艾柯卡大声说:
“不过听着,可不要连续两个月都排在最后一名!”
他说话很风趣。有一次有人谈到派一些新招收来的经销人员去访问费城的一些汽车商,这些汽车商都是很难对付的。查利认为派这些年轻人去太不合适。他说:“这些年轻人正是春天的绿草,会被奶牛吃光的。”
他有时却直截了当。他常常说:“主要是赚钱,其他的少考虑。这是一条盈利制度,伙计,其余都是次要的。”
查利常常谈到外出办事要精明干练。这些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他对艾柯卡说:“艾柯卡,你要记住,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你的理智和判断力。这就是人区别于猴的地方。所以如果你不会辨别谎言和真话,那么就太糟糕了,因为不能辨别就不会成功。”
查利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会变成一个很粗暴的上司。但是如果你能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的话,查利就能容忍你的错误。
他对艾柯卡说:“要永远记住,人人都会犯错误的,问题是多数人不承认自己的错。他会设法把错误归罪于他的妻子、女佣人、孩子、狗甚至天气,但决不责怪他自己。所以,如果你做了错事,请不要找任何借口,先用一面镜子照照自己,然后来见我。”
艾柯卡后来说:“再也不可能碰上第二个像查利那样的人了。他在我的心目中有着特殊的位置——有时我想他的这一形象是他自己精心造就的。他不仅是我的良师,远远不止这些。他常折磨我,但是我爱他!”
当艾柯卡变得更有自信心和工作上更顺利的时候,查利派他去指导商人如何推销汽车。艾柯卡为此还写过一本题为《卡车推销员的雇用和训练》的小册子。毫无疑问,艾柯卡离开工程技术工作是一次正确的抉择。这里才是他有所作为的地方,而他尤其喜欢自己在这个行业中所处的位置。
艾柯卡在切斯特事业上的顺利和成功不全是他个人努力的结果。那是他有幸在适当的时候找到了适当的岗位。由于福特公司正处在改组阶段,个人就有了许多被提拔的机会。一旦机会来了,他就紧紧抓住不放。不久以后,查利又派他去更远的地方。
艾柯卡像巡回推销员一样,带着他这一行的工具,如幻灯放映机、海报和图表等,奔波于东海岸的各个城市之间。他常常在星期日夜间到城里,然后给福特公司在这个地区的汽车推销员上5天训练课。他整天谈的都是如何经销。像做别的任何事一样,只要下了功夫,就会掌握到你做的这项工作的要领。
由于工作需要,他必须经常打长途电话。那时候还没有直拨的电话,必须经过接线员。他们问艾柯卡的名字,他说姓“艾柯卡”。当然,他们不知道怎么拼写,写对它还得费一番劲。接着他们又问他教名,他告诉他们叫“李都”,接线员就大笑起来。后来,他想,“我要这个名干吗?”从此艾柯卡便开始对外称自己为“李”了。
在他第一次去南方以前,查利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李,你将要去我的家乡,我想劝你两点:一是你说话对于南方人来说速度太快,你应该说慢一些;第二,他们不喜欢你的名字。所以你可以对他们说,你有一个很有趣的教名‘艾柯卡’,你的姓是‘李’。南方人会喜欢这样的名字的。”
南方人果真喜欢这个名字。每次会议开始,艾柯卡就把这个姓介绍给大家。他完全消除了这些南方人的猜疑,他们忘了他是一个意大利人。很快,他们认为他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
艾柯卡坐火车到过南方的诺福克、夏洛特、亚特兰大和杰克逊维尔等地,工作很努力。南方所有的汽车商和推销员他都认识。他虽然也遇到过许多障碍和难以忍受的忌妒,但他感到很幸福。他曾经希望自己能成为汽车业中的一员,而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出妙计一举成名
艾柯卡在切斯特顺利地工作好几年后,遭到了一次意外的挫折。
20世纪50年代初期,发生了一次不算太严重的经济衰退,福特公司决定大量裁减职工。有1/3的经销人员被解雇了,其中包括艾柯卡的一些好朋友。他是幸运的,因为他只是降了职而并没有被解雇。但有一个时期,看到身边的人不断离开,他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他感到很痛苦。那时,他曾经起了去做饮食生意的念头。
但是,他对自己从事的工作一直有一个信念,就是遇到艰难险阻,也会坚持做下去。坚强的信念让他不再烦恼,他拼命工作,用双倍的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
他说:“生活中的挫折和失败在所难免,必须学会正确对待。否则,无休止地烦恼下去很可能早就被解雇了。”
至1953年,艾柯卡已当上了整个费城地区销售副经理。不管汽车商能不能把汽车推销出去,汽车还在一辆辆被不断地生产并运送出来,如果不想办法尽快卖掉,就会很快地遇到麻烦!
天有不测风云,甚至会是倾盆大雨。对艾柯卡来说,1956年是个多事之秋。
那一年,福特公司决定把宣传重点放在提高汽车的安全系数上,而不是汽车的性能及马力大小。公司实行了一系列的安全措施,包括改进仪表板的防震垫等。
公司给他们送来一部放映给汽车商看的影片。内容是,有位乘客的头部撞到仪表板上后,由于有新的防震垫,所以安然无恙。为了说明这一点,影片介绍说,这种防震垫很厚,如果一个鸡蛋从两层楼的高度落下来,鸡蛋将会从垫上弹起而不碎。
对此,艾柯卡想真正试一下。他不是让推销员通过看电影来了解防震垫的安全性,而是真的把一个鸡蛋从高空中扔到垫子上。在一次地区的推销会上,大约有1100人观看他的表演,希望证实公司这种新研制的防震垫的有效性。
他把防震垫铺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盒鸡蛋爬到旁边一个很高的梯子上。
他投出的第一个鸡蛋根本没有落到垫子上,而是跌碎在木头地板上,引起观众的哄堂大笑。在扔第二个鸡蛋时,他更小心了,可是替他扶着梯子的助手偏偏在这个时候晃了一下,结果鸡蛋砸到了底下人的肩膀,这时全场观众再次喝起倒彩来。
第三、第四个鸡蛋倒是落到了防震垫上,但是很不幸,鸡蛋都被摔坏了。最后的第五个鸡蛋达到了目的,观众们都站了起来,狂热地鼓掌,当然还有不少人同时在起哄。
他从那一天所发生的事得到了两点教训:一是不能在推销会上用鸡蛋作表演;二是不能在顾客面前说无准备的话,做无准备的事,这样才有利于推销产品。
那一天他的脸上有一些黏糊糊的鸡蛋液,那是他在尴尬的时候,手无意识地蹭上去的。而那一天发生的事,最后成了1956年汽车销售情况不佳的先兆。福特公司发动的提高安全系数运动是个大失败。这个运动虽然设想很好,大张旗鼓地推动了一番,但没有得到顾客的积极回应。
那一年,福特公司的各个地区的汽车销售情况都不好,而艾柯卡所在的地区是销售量最差的一个。在“鸡蛋事件”以后,艾柯卡想出了可行的计划,至少他认为如此。
他决定,任何客户如果买了一辆1956年型的福特新车,那么可以先付20%的价钱,其余的以后每月付56美元,3年付清。这样几乎任何人都能买得起。他希望这样做会促进他们区的汽车销路。他把这个办法叫作“56元换56型”。
“56元换56型”立竿见影,新汽车的资金不断回笼。仅仅3个月的时间里,费城地区的汽车销售量从全国最后一名一跃成为第一名!
在迪尔伯恩的福特公司福特部副总裁、将要成为肯尼迪政府国防部长的罗伯特·麦克纳马拉非常欣赏这项计划,他甚至把这个计划列入福特公司全国销售战略的一部分。他后来曾估计,这项计划使福特多销售了75000辆汽车。
艾柯卡就这样,10年艰辛,一日成名。突然间,他成了知名人士,甚至成为国家最高机构里议论的人物。10年来,步履维艰,如今有了转机,他的前景一下子变得光明和广阔了。作为对他的一种酬报,他被晋升为华盛顿特区的经理。
这个时候,还沉浸在兴奋中的艾柯卡喜上加喜,他结婚了。
他的新婚妻子玛丽·麦克利里是福特公司在切斯特一个装配工厂的招待员。8年前,在费城的斯特拉特福饭店举行的一次新车推介招待会上,他和玛丽相识。他们恋爱了好几年,但由于艾柯卡经常外出奔波,他们的婚期一再推迟。
1956午9月29日,他们终于确定准备在切斯特圣罗伯特街的哥特式教堂里举行婚礼。
到公司总部任职
为了在华盛顿物色一幢房子,艾柯卡和玛丽奔波了几个月。
他们刚买到房子后的一天,查利告诉艾柯卡说:“你得准备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工作了。”
艾柯卡吃惊地说:“你在开玩笑?!我下周将要结婚,刚刚买了所房子。”
查利说:“很抱歉,如果你想拿薪金的话,你的薪水支票是在迪尔伯恩。”
艾柯卡不仅必须告诉玛丽,他突然要调到底特律去工作,而且还必须告诉她关于蜜月的安排。在他们回到马里兰漂亮的家以后,他只能在那里和她待一个夜晚,接着马上就得出发!
查利这时已被提升,担任福特部全国轿车和卡车销售负责人,他带艾柯卡到迪尔伯恩任卡车营销部经理。过了不到一年,艾柯卡又被任命为轿车销售负责人,1960年3月,他同时兼任这两个重要职务。
在艾柯卡第一次会见他的新上司罗伯特·麦克纳马拉时,他们谈的却是铺地毯的事。艾柯卡虽然因提升到全国总部工作而很高兴,但还是为在华盛顿添置的新房而花费的那笔钱而不安。
麦克纳马拉安慰他说,公司将买下他的房子。但艾柯卡却在想,光是铺设地毯,他和玛丽就花了2000美元,这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于是他希望福特公司能付给他这笔钱,但麦克纳马拉不同意。
他对艾柯卡说:“我们只是买房子。但是你不要担心,我们在发放你奖金时将会考虑到你的地毯的事。”
这个主意听起来还不错,但当他回到办公室时,又产生了另一个念头。“这不行,”他想,“我甚至还不知道,如果没有地毯问题的话,我的奖金应该是多少,我怎能肯定他们把这些都考虑进去了呢?”
日后,它成了艾柯卡和麦克纳马拉谈笑的话题。在那个时候,艾柯卡考虑的不是威望和权力,而只是金钱。
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是一名空军文职军官,11年前就和他在空军的同事一起来到了福特公司。
他有着非凡的智力和灵敏的反应,艾柯卡说,那是他碰到过的最精明的人之一。他是智力的巨人,有着惊人的记事能力,因此学过的东西能记住不忘。麦克纳马拉不仅对现实了如指掌,而且还善于假设。如果你和他交谈,你会觉得他早已考虑过可以料想得到的各种办法和方案的具体细节。
当要进行很大一笔投资的时候,麦克纳马拉就要斟酌各种不同的方案可能造成的后果。和别人不一样,他的脑子里装有十多种不同的计划,而且能一一讲出所有的事实和数据,无须查看他的笔记。
他教导艾柯卡要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写下来,“这样你的效率才会高”。他常常教导艾柯卡,他对艾柯卡说:“你过去可以毫无计划地做你的推销工作,根本不用提前把什么写下来,但现在不同,我们做的都是大生意,有时甚至达到一亿美元。遇到这种情况,你晚上回家就要把你的想法都写在纸上,如果你写不出来,就说明你还没有真正想好怎样去完成这项工作。”
对艾柯卡来说,这是很宝贵的一课。从那以后,他一直遵循麦克纳马拉的教导,不管什么时候,他手下的人一有了新的主张,他都要他们写下来交给他,他不希望任何人单凭悦耳的声音或是个性魅力就想把主张口头推销给他。
麦克纳马拉是一个优秀的生意人,他理解消费者的心理。他坚信要多生产实用的汽车,才能满足人们的基本需要。他认为多数豪华高级汽车的生产要放在次要地位。生产这一类汽车也只是因为它们可以获得高额利润。麦克纳马拉十分精通经理的业务,他的作用对公司来说是举足轻重的。他坚持实行自己笃定的一套做法,尽管同意他观点的人不多。虽然他有当公司总裁的愿望,但他从没有指望能得到这个职务。
有一次他对艾柯卡说:“我当不了总裁的,因为我和亨利·福特并非处处看法一致。他对现实的评价是正确的,但对今后的预见并不见得都对。”
艾柯卡觉得麦克纳马拉一定会实现他的目标,因为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他始终为自己的信念进行不懈的斗争。
1959年麦克纳马拉终于使他的新车问世了。这种叫作“猎鹰牌”的汽车是美国最早生产的小型汽车,车价很便宜,因为造价本来就不高。单是头一年,销售量就十分惊人,共卖出41万辆,这种情况在汽车销售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
任福特部总经理
麦克纳马拉于1960年11月10日成为公司总裁,艾柯卡也在同一天继任麦克纳马拉的原职务——公司副总裁和福特部的总经理。他们两人晋升之日,正是约翰·肯尼迪当选总统之时。
几天之后,当肯尼迪着手组阁的时候,新当选总统的几位代表飞抵底特律会见麦克纳马拉。除了其他职务外还兼任哈佛商学院教授的麦克纳马拉被任命为财政部长,他没有接受这一任命。然而,肯尼迪对他仍然有着极好的印象。后来肯尼迪重新任命麦克纳马拉为国防部长,他同意了。
虽然“猎鹰”车很受欢迎,但它却没有带来福特公司所预期的盈利。这种价格不高的小车,利润很有限,而且可供挑选的式样不多。这就局限了它的市场份额。艾柯卡就任福特部总经理后,开始考虑要造一种既受欢迎又可以赚很多钱的汽车。在两年内,艾柯卡就把他的这个想法变为了现实。
在艾柯卡36岁时,他成了世界上第二大汽车公司最大一个部门的总经理。虽然如此,他实际上在这个业务遍布美国各地、光福特部就有上万人的大公司里并不十分有名。福特公司有一半职工不知道他是谁,而另一半人也许还不能正确地念出他的名字。
艾柯卡为自己的晋升而兴奋,但他也明白这使他处于一种微妙的境地。一方面,他突然得以主管福特公司最优秀的部门,亨利·福特也已经亲自把福特部总经理的桂冠戴在了他的头上;但另一方面,在他逐步晋升的同时,还有许多年龄比他大、经验比他多的人没有得到提拔。
其中有些人,对于艾柯卡的迅速获得成功心怀不满。另外,作为一个汽车制造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他还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成果,从这一点来说,人们就不能指着一辆汽车说:“看,这车是艾柯卡造的。”
艾柯卡一上任就非常明白,他必须有使众人心服口服的业绩,必须要推出一款新车。首先,他要必须弄清楚,要实现他的那个造新车的理想,什么是最先要解决的。
他是从福特公司在华尔街的股票想起来的。福特汽车公司在4年前就开始公开出售股票。现在,公司为大批股票持有者所拥有,这些股票持有者对公司的生产力以及公司的繁荣兴旺十分关切。像其他公司一样,福特公司每隔3个月向股票持有者作一次详尽的财经报告,他们通过报告来对公司进行监督。
既然公司股票持有人有一种一季一查的制度,为什么公司的管理人员不可以有呢?于是,艾柯卡便开始建立起一种新的、直至今天还在执行的管理制度:他定期向一些负有重要责任的部下提问,他也让他们以同样的方式向手下提问,并以此类推。
几个基本问题是:今后90天里你的目标是什么?你的计划是如何安排的?你工作的先后次序是什么?你希望取得什么样的成果?你打算怎样实现它们?
每隔3个月,每个经理要和其顶头上司坐在一起检查自己在过去3个月里的工作,并且制订出下阶段的目标。一旦上下都同意下阶段的计划,经理就用文字记下来,然后由上司在上面签字。
经验证明,把计划用文字写下来是实施它的第一步。口头讲时,你可以模棱两可,甚至是瞎说、言不由衷。但要把你的思想写在纸上就不一样了,你必须考虑一些具体的东西,如项目、步骤、实施方案等。这个时候你既骗不了自己,也难以骗别人。
一季一查制度听起来很简单,如果不考虑其效果的话,则会形如虚设。这种制度之所以有效,有几方面的原因:第一,它使人人有一种主人翁的心理,自己给自己规定目标;第二,它可以使人工作更具有成果,刺激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第三,它把下级的新主张传递给上级,做到了上下贯通,使下级的想法及时让上级知晓。
这种一季一查的做法,让上级明白了下级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他该如何面对当前的状况,迫使每个经理冷静下来考虑他们已经完成了什么,下一步准备完成什么以及如何来完成下一步计划等。艾柯卡没有看到过比这个办法更能够促使人想方设法去解决难题的了。
艾柯卡觉得,这种制度的另一种好处,特别对大公司来说,是可以防止人才的埋没。如果每个季度的工作都要受到上司的直接检查,还受到上司的上司们的间接检查,真正有能力的下属就不太容易被埋没。同样重要的是,干得差的人也难于蒙混过关。
最后一点,恐怕也是最为重要的,这种一季一查制度迫使经理同上司进行对话。这样,你就不需要建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保证他们之间的定期对话了。这就会成为上下级相互沟通的一座桥梁。
有些经理和他的上司即使关系不融洽,那他们每年也至少有4次一起坐下来讨论在今后几个月里要做些什么。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这种会议的,天长日久,他们就会逐渐相互了解,他们的工作关系也会随之得到改善。
一季一查的制度按照预定的设想顺利地进行着。艾柯卡对他们说:“这是我的管理办法。我会让你们见成效的。这并不是说,你们非得按我的办法做。如果你们有别的办法,可以取得同样的效果,我并不反对。”
艾柯卡还意识到一个问题,因为企业庞大,用什么办法让这么大的一个集体都保持行动一致,都能为一个目标去努力?艾柯卡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了启迪。
有一次,他与一个朋友,一个被人称作神通广大的足球教练文斯·隆巴迪共进晚餐。他问起隆巴迪成功的秘诀。艾柯卡对什么力量能促使一个足球队赢得冠军很感兴趣。那天晚上,艾柯卡发现隆巴迪跟他谈的不仅适合于足球领域,同样也适合于公司管理。
隆巴迪说:“你必须从教基本要领开始,让每个运动员都要懂得比赛规则和要领,懂得如何完成他这个位置上的任务。其次,你必须使他服从整体,这是纪律。比赛时全体队员一定要作为一个整体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场上乱跑。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容纳个人英雄主义者的地方。”
隆巴迪继续说:“有许多教练虽然有一批既懂得基本要领又守纪律的运动员,但还是不能在比赛中获胜。这就得要注意第三个要素了,如果要在比赛中配合成一个整体,就必须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每个运动员一定要为他的队友着想,他要对自己说,‘如果我不上前去对那个人加以阻止的话,我队友的腿也许会断的。为了能让球队获胜,我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
隆巴迪说:“平庸与伟大之间的区别就在于运动员互相之间的这种感情,许多人称它为球队精神。当运动员们具有这种精神时,你已经使你的球队立于不败之地了。”
“而且,”隆巴迪又说,“每当一个足球运动员外出踢球,他都必须用整个身心来踢球,从脚掌直至脑袋。当然,有些人踢球时只用脑袋,而有些人从不用脑袋。这就需要教练和其他队员帮他完善自己,如果你的球员都是既有智慧又有满腔热忱,那么你就会总是卫冕成功。”
接着,隆巴迪几乎有意识地说:“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你谈这些吗?你在办公司,但不管办球类俱乐部还是办公司,道理都一样。单凭一个人的力量难道能够造出一辆完整的汽车来吗?”
隆巴迪的话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的话当然是正确的。艾柯卡见过许多经理,尽管有聪明才智,但就是发挥不了作用。他们看起来似乎什么条件都具备,但就是在业绩上没有大的进步。他们不是懒汉,他们找到了好工作,工作也很努力,但却一事无成,因为他们总是不能像一个运转完善的机器那样同别人合作。
艾柯卡除了提醒自己时刻要注意这一点外,他总是提拔那些有能力、又懂得和别人和睦相处的人,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去把所有的人团结在一起。这一点为他在今后大展宏图、团队顺利运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除此之外,艾柯卡物色担任公司最高层经理人员的标准是工作勤奋。他们常常干得要比别人预料得多。他们总是为了达到新的目标而不断努力,还设法帮助周围的人做好工作。这就是这些人的特点。
在福特部任总经理时,是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时期。对他和同事们来说,这一阶段他们既满怀热情地辛勤工作,又充满了幻想。
在那些日子里,艾柯卡等不到天亮就起来工作;当夜幕降临,他还舍不得离开岗位。他的工作精神带动了他的团队,他们年轻而又自信,把自己看作是艺术家,新的汽车就是他们的艺术品,他们想设计出世界上前所未有的精彩杰作。
尽全力研制新车
1960年,因为一位年轻的总统上任,美国充满一派乐观气氛。
肯尼迪入主白宫,美国大陆吹起了一股清风,它带给人们一个无声的信息,似乎现在是什么事情都能实现的。肯尼迪与艾森豪威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区别可以用一个词来归纳,那就是“年轻”。
当艾柯卡正在为实现自己充满生气的理想开始奋斗的时候,他又有了其他任务。在“猎鹰牌”汽车获得显著成功后,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又批准开发另一种新车,一种准备在德国工厂生产的“红雀牌”小车。这种车计划在1962年秋开始推出,艾柯卡的任务之一就是监督“红雀牌”车的生产。
因为麦克纳马拉比较重视汽车的低耗油和基本运载能力,“红雀牌”被认为是用来同“伏尔加牌”竞争的。同“猎鹰牌”车一样,“红雀牌”车也具有车身小、结构简单和价格低的特点。这两种车都体现了麦克纳马拉一个深信不疑的思想:车只是运载工具,而不是玩具。
在福特部任职几个月后,艾柯卡去设在德国的工厂察看“红雀牌”车的进展。这是他第一次到欧洲,感到有些兴奋。但当他最后看到“红雀牌”车的时候,却没有让他更兴奋的感觉。
艾柯卡认为,“红雀牌”车采用V-4发动机和前轮驱动,也许在欧洲市场销路会很好;但是如果在美国,估计计划生产的那30万辆无论如何也卖不出去。“红雀牌”车还有车身小、不带行李箱等缺点。虽然这种车耗油少,但这一点当时还不是美国人首先要考虑的。而且车的式样也不新颖,看起来像是和之前的车由一个老年委员会设计的。
艾柯卡从德国回来,马上去了亨利·福特的办公室。艾柯卡告诉他:“不能在失败的‘埃德塞尔’车之后再次推出‘红雀牌’车,以免重蹈覆辙。决不能再生产一种不能吸引年轻客户的新车了。”
艾柯卡强调了年轻一代的购买力越来越强,而这种力量还没有被充分认识。艾柯卡深知,亨利这位自视为追求时尚的老板,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了解青年人的需求。
亨利看了艾柯卡一眼,说:“你和董事们讨论一下,听听他们什么意见。”
艾柯卡后来又去找公司其他高层管理人员和董事们讨论“红雀牌”车的前途问题。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整个公司的人都对“红雀牌”车没有主见。年龄大的人希望有一个类似艾柯卡这样大胆的年轻人能够出个主意。这样,如果停止“红雀牌”车的生产一旦成了严重错误的时候,他们谁也不需要为此承担直接的责任。虽然公司已经为“红雀牌”投入了3500万美元的资金,他依然坚持认为,这种车没有销路,我们应当放弃生产“红雀牌”的计划,避免更大的损失。
艾柯卡应当感到欣慰,因为除了负责国际经营部的主任约翰·巴加斯和主计官米勒,大家都接受了他的主张。虽然巴加斯是艾柯卡的好朋友,但他依然希望“红雀牌”能够生产出来,因为它是海外造的。米勒关心的是已经投入的资金。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铁算盘,他所看到的主要是,如果不生产,3500万美元将列入那个季度的损失。
“红雀牌”的结束使艾柯卡能致力于自己的计划了。他立即把福特部的一帮生气勃勃、富有创造力的年轻人召集在一起。他们约定,每星期在离办公地不到2000米的费尔兰因饭店聚餐一次。
他们决定在饭店会面是因为艾柯卡想避开一些耽误时间的争吵。因为,有些资格比较老的人总是找茬儿和他吵架,以发泄未能得到提升的怨气,有一些人甚至正盼着他们失败。
而艾柯卡找的这些人中有的虽然有才,却未必是公司里受欢迎的人。时间紧迫,艾柯卡没有工夫和精力耐心地开导这些老爷,所以只好先回避。更何况到目前,艾柯卡还没有能证明他是个称职的副总裁。
产品部经理唐·弗雷就是这个小集体中的关键人物,还有哈尔。其他成员包括搞销售工作的弗兰克·齐默尔曼,公共关系部经理、艾柯卡在福特工作期间的忠实朋友沃尔特·墨菲以及赛德·奥尔森。奥尔森是作家,曾为罗斯福总统撰写演讲稿,“民主思想武库”这个词就是他首创的。
这个小集体被他们自己称呼为“费尔兰委员会”。这些“委员们”朦胧地感觉到,在今后几年内,汽车市场的购买兴趣将发生很大变化,虽然他们无法确切地预测这种情况将在何时发生。
他们还了解到,通用汽车公司已将他们的“科维尔牌”廉价小汽车改装成热门的“蒙萨牌”汽车。改装只是加了一些华丽的附件,例如圆背座椅、变速杆以及一些漂亮的内部装饰。许多人正在考虑购买“蒙萨牌”汽车,这些顾客无疑代表了正在不断增长的汽车市场,而福特公司却拿不出一辆这样的新车来。
此时,福特公司公共关系部不断地收到群众来信,要求生产两辆“雷鸟牌”汽车。对此,他们感到非常惊讶,因为“雷鸟牌”汽车的销路并不好,3年内只卖出了53000辆。不过这些信件告诉他们,顾客的兴趣正在发生着变化。
福特的市场研究人员还证实,青年人将在今后10年的人口总数中占有较大的比例。比如说,人口的平均年龄正在迅速下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出生的几百万年轻人将对全国的汽车市场产生影响,成为购买的主力军。
市场研究人员还作了虽不怎么明确但十分有趣的说明。不仅年轻人的数量要比以往多,而且受到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也比以往要多很多。他们了解到,受过大学教育的人买车的比例远远高于没有受过大学教育的人。他们预计,大学生的数目到1970年将增一倍。
年龄大的人当中,汽车的购买力也同样在发生有趣的变化。顾客们不单是考虑车的实用价值,也要讲究豪华时尚。
艾柯卡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埃德塞尔牌”汽车寻找的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市场,而现在却有一个市场在寻求合适的汽车!一般情况下,底特律的做法是先造出一辆车来,然后设法向顾客推销。但现在艾柯卡所处的情况正相反,为一个需求量很大的新市场生产一种新车,一种人们期待已久的车。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后,在一次会议上,艾柯卡对大家说:“任何能够吸引这些年轻客户的车都必须具有以下几个主要特点:时髦的款式、出色的性能、低廉的价格。一辆新车同时具有这三个特点并不容易。但是我们要是做到了,车的销路一定很好。”
“费尔兰委员会”着手进一步准备关于他们计划要生产的那种汽车的具体要求。
这种车必须是小型的,但不能太小。对于设两个座位的汽车需求量虽有增加,但也只在10万辆左右,看来两个座位的车吸引力不会很大。因此,这种车必须能载4个乘客。
为了便于操作,车的重量要轻,限制在1.5吨以内。此外,它还应当价格便宜,他们计划连同所有附件在内不高于2500美元一辆。
谈到式样,艾柯卡脑子里已经有了一种。那是自从福特公司负责招工的麦考米克·古德哈特先生驾驶那种车到利哈伊校园以来,最令艾柯卡向往的一种。这种车和别的车不同的是它有一个很长的引擎罩和一个很短的后备箱。而长长的引擎罩给人以活力和气势。艾柯卡认为,这种样式肯定会受到人们欢迎的。
它既是跑车,但又不仅仅是跑车,它要与众不同。它是星期五晚上可以带你去乡村俱乐部、星期六去赛车场、星期日去教堂的那种车。
他们想要同时在几个方面吸引客户,一定要让尽可能多的人买,因为价格低廉,唯一出路是薄利多销以保证盈利。他们认为,明智的办法是生产一种基本车型,无须生产几种不同的式样,但有可供广泛选择的附件。这样,客户可以自由选择经济的或是豪华的,但同时它们都是舒适、便于操作的车。
但是问题是,他们能获得这样一笔资金吗?生产一种全新的汽车得投资3亿至4亿美元。要想获得通过,解决办法只有利用现有车型的部件,以降低生产成本。
艾柯卡想到“猎鹰牌”汽车的发动机、变速器和车轴都有现成的。如果加以利用,就不必从头做起。他们可以利用“猎鹰牌”的部件造这辆新车。这样,只花7500万美元就可以生产出一款新车。
1961年年底,艾柯卡和他的那个委员会已经有个盼望的目标了,那就是纽约世界博览会的到来。博览会定于1964年4月举行,他们觉得这是向客户推出新车的一个最为理想的时间。
但有一件事也许会让他们错过那个时刻,他们还没有一份新车的设计图样呢!在1962年前7个月里,设计人员至少设计了18种黏土模型,以供挑选。其中有几种模型是令人动心的,但还没有一种完全中意的。
1962年夏季,如果要参加世界博览会,那么他们必须在9月1日前对模型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时间迅速流逝。艾柯卡决定在设计人员中进行一次竞赛。
艾柯卡要求这些设计师准备好他们的模型,8月16日那一天接受总经理部的审查。他对他们提的要求是很高的,因为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设计出一辆汽车来。经过两个星期夜以继日的工作,到审查那一天,他们设计出了7个模型。
由福特设计室主任乔·奥罗斯的助理戴夫·阿什设计的模型被采纳了。因为这个模型像只豹,乔和戴夫就叫它“美洲豹”。这个模型为白色车身,红色车轮。“美洲豹”的后保险杠构成了一个小小的后尾,前部的护栅配上新式的设备,又漂亮又神气。
审查后,“美洲豹”模型立即被送到福特设计室进行研究。过了好长时间,他们终于得到关于模型可以被考虑的反馈。但这还不行,还不能真正变成一辆汽车,因为模型还需要在由公司的高级人员组成的设计委员会里通过。
不久就要成为公司新总裁的阿杰·米勒命令对艾柯卡他们这项计划进行研究。他对“美洲豹”的销售持乐观态度,但担心新车的成功会威胁公司的其他小汽车,特别是“猎鹰牌”汽车的利益。他指示进行研究,定出级别,“美洲豹”将销售86000辆。这个数目尚可,从研制模型开始所要花费的大量资金来看,它并不算高。
幸运的是,亨利·福特现在比较倾向于这个计划。同艾柯卡第一次把想法汇报给公司的高级管理委员会时亨利所持的态度相比,他现在已大有变化。
那一次,在艾柯卡的建议只讲到一半的时候,亨利突然站起来说了一声“我要走了”,就离开了办公室。
艾柯卡回到家里对玛丽说:“我的一项最称心的计划今天被人当头泼了冷水。亨利当着我的面退场了。”
艾柯卡真有点受不了。但就在第二天,他得知亨利头一天的突然离开同他的建议没有关系。亨利那天因为感觉不舒服,提早回家了。后来他因患单核白细胞增多而病休了6周。病好回来后,他对许多事情的态度都变得好得多,包括对艾柯卡的新车计划。
大家在给新车取名字上犯了难,总觉得“美洲豹”的名字还是有些不满意。
在广告代理商沃尔特·汤普森手下工作的约翰·康利是一个命名专家。过去他曾经给“雷鸟牌”和“猎鹰牌”命名。
这一次,艾柯卡派他到底特律公共图书馆收集从海豚到斑马各种动物的名字。约翰起了数千个名字,艾柯卡他们把那些名字压缩到6个:“野马”、“美洲豹”、“猎豹”、“斑马驹”和“美洲狮”。
“野马”终于成为新车的名字。奇妙的是“野马”并不是马的名字,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种神奇的战斗机的名字。按照广告代理商的说法,“野马”可以在辽阔的土地上驰骋奔腾,一定会取得巨大的成功。
决定采用“野马”这个名字后,人们又指出,车前作为车的标志的那匹马奔跑的方向错了,它不是像赛马场上的马那样逆时针跑,而是顺时针跑。
艾柯卡对他们说,“因为它是一匹野马,而不是驯服的赛马。不管它朝哪里跑,我敢肯定,它的方向是对的。”
车的外观问题解决了,现在需要决定车的内部装饰问题。艾柯卡认为,即使是经济车也要考虑华丽和实用,所以他们决定车内装有圆背座椅、塑料面装饰和地毯。
此外,这种车将是一种“自己动手”的车。如果客户有钱,可以另买附件和加大马力。如果顾客想要奢华而无力另买附件,他也会感到满意,因为这种车比以前同档次的车要豪华而不增加任何额外费用。
在车还没有生产出来前,艾柯卡他们就开始进行市场调查。在最后的一系列测试中,有一次特别受鼓舞。
他们在底特律地区邀请了50对夫妇参观样品展览。被邀请者的工资收入一般,而且每对夫妇都已经买了一辆中等大小的轿车。这意味着,买第二辆车对他们来说可能性不会太大。他们分批被带去看“野马”汽车的样车,并把他们对“野马”汽车的印象录了音。
艾柯卡发现,白领工人夫妇对“野马”汽车颇感兴趣,而蓝领工人夫妇则认为“野马”汽车太奢侈,是地位与声望的象征。让他们估计车的价格时,几乎每个人猜的数字都比车的实际定价至少高出1000美元。问他们愿不愿买,多数人都说不想买。他们有的说这种车太昂贵,有的嫌车小,也有的担心不好驾驶。
但是当艾柯卡把车的实际价格告诉他们时,奇迹发生了。他们中大多数人说:“是真的吗?那为什么不买?我要!”转眼之间,不买的各种借口统统烟消云散,反而提出了许多理由说明值得买。
有一位说:“如果我把车在道上一停,我左邻右舍都会以为我发了一笔横财。”另一位说:“它看上去不像是一辆普通的车,却可以用普通车的价格买到。”
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当“野马”汽车投入市场的时候,必须强调价格低廉这一优势。“野马”汽车最后的定价体现了他们原来规定不高于2500美元的精神。定型的车比原计划长出1.5英寸,加重了50千克,但是保持原价不变,售价为2368美元。
至1964年1月,距离“野马”汽车投放市场仅几个星期的时候,经济形势变得大为有利。他们事后获悉,1964年第一季度汽车销售量达到历史最高水平。而且,国会还准备削减所得税,人们可由自己支配的收入也在增加。
“野马牌”汽车销售旺
在4月17日展览会开幕之前,第一批“野马牌”汽车组装出来了。福特至少设法生产出8160辆,使公司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每个福特汽车商在4月17日那一天能够至少有一辆“野马牌”汽车在陈列室里与客户见面。
艾柯卡他们在宣传上下足了功夫。一些大学的校刊编辑们被请到迪尔伯恩,把“野马牌”汽车提供给他们使用几个星期。在距“野马牌”汽车参加正式展出还有4天的时候,100名报界人士乘坐由70辆“野马牌”汽车组成的车队参加了从纽约到迪尔伯恩的长途旅行。
长达1100千米的行驶完全证实了“野马牌”汽车性能的可靠。结果,新闻界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几百家报刊在显著的位置刊登了大量关于“野马牌”汽车的文章和照片。
4月17日,福特公司各地的汽车商都被客户团团围住。在芝加哥,有一位汽车商因为客户太多而不得已把他的汽车陈列室上了锁。匹兹堡的一个汽车商报告说,一大堆拥挤的人群使他无法把那辆“野马牌”车从洗车槽上放下来。
底特律的一位代理商说,许许多多的人开着跑车来看“野马牌”,那天他的停车场里像是在举行外国车集会似的。
在得克萨斯的加兰,一位福特汽车商遇上了15个客户争相出价买他橱窗里仅有的一辆“野马牌”汽车。结果开价最高的一位买到了这辆车。这位客户甚至坚持要在车里过夜,唯恐在银行转来他的支票以前别人买走这辆车。
在西雅图,一辆装着水泥的卡车从“野马牌”汽车的陈列室前经过,由于司机盯着“野马牌”汽车入了迷,卡车撞碎了陈列室的橱窗。
看来“野马牌”汽车的成功不可质疑。投放市场的第一个周末,就有400万人找公司的汽车商要求买车。公众对“野马牌”汽车如此热爱,让已有心理准备的艾柯卡也始料不及。
对于这样大的轰动,新闻界无疑起了重要的作用。由于沃尔特·墨菲在公共关系方面的不懈努力,“野马牌”汽车的照片同时上了《时代》和《新闻周刊》两家杂志的封面。对于一种新商品来说,这种宣传攻势是空前绝后的。
这两家杂志都预言这辆车会成功。而它们在“野马牌”汽车展出的那一周不失时机地宣传也反过来证明这两家杂志的预言是正确的,从而提高了杂志的声誉。艾柯卡相信,单是《时代》和《新闻周刊》,就帮助他们额外多销了10万辆车。
两家杂志的封面文章胜过两个巨大的商业广告。《时代》杂志告诉它的读者说:
艾柯卡绝不仅仅是生产出了一种新车而已。“野马牌”汽车有长长的引擎罩,短短的货舱,酷似美国的跑车迷们崇尚的欧洲赛车。
而且,艾柯卡还使车的性能更灵活,价格更合理,选择性更大。因此,“野马牌”汽车将吸引2/3的美国客户。它的价格压低到了2368美元,它的座位又可以容纳一个4口之家。看来,“野马牌”汽车必定成为一流跑车,不仅对跑车迷们富有魅力,对广大群众也同样富有魅力。
就连艾柯卡自己,也从来没有把它说得那么好。
汽车专业报纸也显示出不小的热情。《汽车生活》的一篇报道是这样开头的:“人们长久以来渴望买到的一种车现在生产出来了。”甚至平时对底特律不感兴趣的《消费者报》也说,“野马牌”汽车“虽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以那么快的速度生产出来,但你挑不出任何装配技术拙劣或工艺粗糙的毛病”。
此外,他们还紧锣密鼓地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一些其他宣传活动。他们在全国15个最热闹的机场和全国200家度假旅馆的门厅里都陈列了“野马牌”汽车。
仅仅几个星期以后,艾柯卡就感到有必要再开一家汽车厂。最早的设想是,“野马牌”汽车头一年可销出75000辆。但是计划不断增加,“野马牌”汽车还没投放市场,计划就到了20万辆。如果要生产更多的车,就必须说服公司高级经理们把加利福尼亚圣何塞的一家工厂改成生产“野马牌”汽车的专厂。
“野马牌”汽车供不应求,使福特公司很难搞清到底最多能推销多少辆。所以在“野马牌”汽车销售后的几个星期,弗兰克·齐默尔曼在俄亥俄州的代顿做了一个测试。这个地方是通用汽车公司的市场,它有几个厂设在代顿,人们称代顿为“通用汽车公司之城”。
结果是令人惊异的。“野马牌”占据了代顿城10%的市场。9月,福特公司开始动手把圣何塞工厂正式改成生产“野马牌”汽车的专厂。
福特公司年生产“野马牌”汽车的能力达到了36万辆。很快他们又把新泽西州梅特琴的一家工厂改成生产“野马牌”汽车。当然,改造这两个工厂花费了很多资金。但是福特公司必须这么做,因为在“猎鹰牌”汽车上他们已经吃了亏。当时,由于福特眼光短浅,致使工厂的生产能力无法满足市场需要。他们决心不能再次犯这样的错误。
买“野马牌”汽车的人数不断创纪录。配件正在迅速减少。客户买“野马牌”汽车像是伐木工进了瑞典供应开胃食品的餐馆一样急不可待。有80%以上的客户定购白壁轮胎,80%要车里有收音机,71%要8缸的发动机,50%要买自动换挡装置。几乎每辆已经售出的“野马牌”汽车中,都带有计速表和时钟。每辆售价不过2368美元的汽车,而卖出附件的价格每辆车平均达到了1000美元!
艾柯卡心中原来定了第一年的销售指标。“猎鹰牌”汽车在第一年的销售纪录是417174辆,“野马牌”只要打破这个纪录就行。他们的口号是:“到‘野马牌’汽车的诞生日4月17日卖41.7万辆‘野马牌’汽车”。
1965年4月16日深夜,加利福尼亚的一个年轻人买了一辆红色的有活动折篷的“野马牌”汽车。这是售出的第41万辆。这样,“野马牌”第一个年的销售量就创了新纪录。“野马牌”汽车仅第一年创造的净利润就达到了11亿美元。
“野马牌”汽车销售几个星期后,福特公司收到客户大量的表扬信。艾柯卡常常看客户来信,以往多数人写信给厂方都是因为车子有问题。而对于“野马牌”汽车,人们写信是为了表达他们的谢意和激情。艾柯卡收到唯一的一封表示不满意的信是抱怨“野马牌”汽车供不应求,要等好长时间才能买到。
在“野马牌”汽车投放市场的第四天,艾柯卡收到一封布鲁克林的客户来信,这是他最欣赏的来信之一。
信中说:“我对汽车并不内行,自从多数牌号的汽车达到饱和状态以后我就不在汽车行业工作了。而且纽约根本不是该买车的地方。
“有些养狗人让狗在车轮上撒尿;贫民窟的小孩盗走轮轴帽;由警察发停车条;鸽子在车上栖息等。街上也是乱七八糟,公共汽车挤你,出租车撞你,而室内停车还要押金。汽油费要高于其他城市30%,保险费高得令人咋舌。纽约的商业地区拥挤不堪,华尔街周围通行困难,要去新泽西更不可能。”
信的最后说:“而我一旦有了钱,就一定买辆‘野马牌’汽车。”
在对“野马牌”汽车买主进行的调查中,艾柯卡发现他们的平均年龄为31岁,但每6个人当中有一人是在45岁至54岁之间。这说明,买“野马牌”汽车不局限于年轻人。几乎2/3的买主都已婚,有一半以上的买主受过大学教育。
“野马牌”汽车推出不到一年,就出现了几百家“野马牌”汽车俱乐部,还有“野马牌”太阳镜、“野马牌”钥匙链、“野马牌”帽以及“野马牌”玩具,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甚至一家面包店的窗口写着:“我们的煎饼像‘野马牌’一样畅销。”
艾柯卡到欧洲旅行过54次。
有一次,当他乘坐公司的飞机飞越大西洋时,他睡着了。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飞机飞过大西洋上的冰山之路,也就是当年“泰坦尼克号”轮船沉没的地方。海上有一艘气象观测船对过往飞机发布天气预报。
福特公司的机组人员通过无线电询问气象船:“天气怎么样?”
船上的气象观测员回答说:“我站都站不稳。天气很恶劣,这里的浪得有五六米高。”
接着,机组人员在无线电里同他攀谈起来。这位气象观测员知道了他们是福特公司的人以后马上就说:“我买了一辆‘野马牌’汽车。艾柯卡在飞机上吗?”
这时候,一架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班机正在他们附近飞行,机上的驾驶员插进来说:“注意,这是艾柯卡乘坐的福特公司的飞机吗?我要同艾柯卡通话。”
接着,一架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也飞过来,参加了空中谈话。
这些都发生在艾柯卡睡着的那一会儿工夫。驾驶员走进机舱对艾柯卡说:“您有电话。一艘气象船和两架飞机同时要和你通话。”
艾柯卡回答说:“什么事那么神圣?现在是星期天的早晨。我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避开这种‘野马牌’狂热!”
豪车成了摇钱树
“野马牌”汽车的大获成功使艾柯卡不到一年就得到晋升。
1965年1月,艾柯卡出任公司的轿车和卡车系统副总经理,负责福特部和林肯—默库里部这两个部门的轿车和卡车的计划、生产和销售工作。
艾柯卡的新办公室就设在玻璃大楼,公司里的人把这座楼称作世界总部。他终于成了一个“大人物”,而同公司的其他几个高级官员一样,每天有机会和亨利·福特共进午餐。
在艾柯卡眼里,亨利·福特一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上司。他现在突然变得每天都要和他见面。他不仅是高级经理圈子中的一员,而且是后来居上者,一个负责“野马牌”生产的年轻人。
作为两个部门的副总经理,艾柯卡有许多新的任务和工作,特别是广告和宣传方面。但是亨利说得很清楚,他的主要任务是“把‘野马牌’汽车的成功带到林肯—默库里部来”。
多少年来,林肯—默库里部是福特公司的一个薄弱环节,成了公司其他部门的负担。这个部门创建于20世纪40年代,但是过了20年,它还不能自食其力,人们甚至议论纷纷要把这个部撤掉。
林肯—默库里部主要生产高档轿车。公司指望已经买了福特部轿车的客户最后会买“默库里牌”汽车或者“林肯牌”汽车。
希望归希望,实际上多数买了福特部汽车的顾客并没有再买林肯—默库里部的车。买得起高价汽车的客户中更多的是转向通用汽车公司的高级轿车。这样,我们实际上是为通用公司生产的豪华汽车揽来更多的买主。
艾柯卡对林肯—默库里部进行了一系列调查研究后,找到了问题所在。这里生产的车难以激起人们的兴趣。不是它们的质量不佳,而是缺少鲜明的特点。例如“彗星牌”汽车和“猎鹰牌”汽车很相似,只不过装饰得更漂亮一些,“默库里牌”汽车和福特部的产品相像,就是大一些罢了,缺乏自己的特色,这些都是林肯—默库里汽车的致命弱点。
多年来,林肯—默库里汽车的销路一直不佳。“林肯牌”汽车想与通用公司的“卡地拉牌”汽车竞争,但“卡地拉牌”汽车的销售量总是以大约5比1超过“林肯牌”汽车。“默库里牌”汽车也同样销路不佳,竞争不过通用汽车公司的类似轿车。至1965年林肯—默库里部实际上已经瘫痪,急需重整旗鼓。
人们把责任都推给汽车商,这往往是最容易的,但是很不公平。事实上,直至1965年还能继续生存的汽车商是很不错的,因为他们手里没有一流的好产品。他们现在士气低落,需要把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他们需要有一批新的地区销售经理,也需要玻璃大楼里有人真正关心他们的利益。
他们最迫切的是需要新产品。艾柯卡上任后,马上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在他的主持下,至1967年,林肯—默库里部准备推出两款新车。其中“美洲豹牌”汽车是一种豪华的跑车,意在吸引那些想购买比“野马牌”更豪华一些车型的顾客。“侯爵牌”汽车则既大又豪华,可同通用公司的“别克牌”和“奥尔兹牌”竞争。
问题是林肯—默库里部的主任加·劳克斯居然不愿意“侯爵牌”汽车带上默库里几个字。在他看来,“默库里牌”这个名字简直是死别之吻,无论是什么样的一辆好车,用了这个名字也会卖不出去。艾柯卡只好说服他,从“侯爵牌”汽车开始,要把林肯—默库里部的形象改变过来。
要引起人们对这两种新车的兴趣,很重要的一点是要让新车以戏剧性的方式同汽车商见面。八九年前,一年一度为底特律的新型号汽车举行与顾客首次见面日的时候,汽车商和观众都把它看作是一件大事。
在这一天到达以前,汽车商先把新汽车遮盖起来。年轻人往缝里张望,都想先睹为快。
过去福特公司每年都在拉斯维加斯安排一些由汽车商举行的大型展览会,现在早已不见了。那时每逢夏季,他们总要花几百万美元筹办一次大型展览会,借此机会宴请汽车商,展销新型汽车。在这样的展览会上,汽车从喷泉里喷出来,小姑娘从汽车里跳出来,其间还夹有许多烟幕弹、闪光灯等,使人目不暇接。
这种展览会胜过百老汇的表演,不过明星不是演员而是汽车。
20世纪60年代时,他们常常组织商人旅游,作为对他们的激励。不管商人们多么富有,有计划地组织他们到平时不容易去的地方去游览,总是受欢迎的。这些旅游往往很成功,许多商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为融洽,因此他们的士气更高、责任心更强了。
这些活动常常由艾柯卡做东。对他来说,旅游是同许多汽车商短期接触的大好机会,同时也是把工作和消遣结合起来的一种极妙的做法。
1966年9月,林肯—默库里计划为那些完成了一定销售任务的汽车商组织一次盛大的海上游览活动。他们以每天44000美元的价格租用了“独立号”轮船,从纽约开航前往加勒比海峡,准备在那里推出新车型。
第二天当红日喷薄而出时,全体代销商人都集中在船尾,到了预定的时间,几百个五彩缤纷、带有1967年“默库里牌、侯爵牌”汽车字样的气球飞向天空。艾柯卡和林肯—默库里部的新头头马特·麦克劳克林一起,把这辆全新风格“默库里牌、侯爵牌”汽车,展示给代销商们。
两天以后的傍晚,在圣托尔斯岛上,他们又展出了“美洲豹牌”。
一簇簇耀眼的火把照亮了海岸,一架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用过的登陆艇缓缓驶向岸边,舱门打开了,观众们屏住呼吸看着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的白色“美洲豹牌”汽车开上海岸。
车门打开了,歌唱家维克·达蒙走出来为大家表演。这一次为新产品举行的精彩推广活动,令人难忘。
过了这么多年,代销商们终于又见到了值得为之兴奋和激动的汽车,他们非常喜欢“美洲豹牌”。像“野马牌”汽车一样,“美洲豹牌”外表华丽,有一个长长的引擎盖和一个短短的后箱。
不出所料,“美洲豹牌”很快取得成功,成了林肯—默库里部显著的成绩。现在,一辆保存完好的1967年型“美洲豹牌”汽车已成了一种珍品。
在艾柯卡家中的资料室里,仍然保留着作为新车标志的“美洲豹牌”的一个压铸件。这是设计师们把它装在一个胡桃木盒子里送给他的,盒上的一个纸条写着:“不要犹豫不决。不要别的,就要‘美洲豹牌’这个名字。”这个请求他当时没有答应。但是几年以后艾柯卡还是在一辆新车上采用了“美洲豹牌”这个名字。
“美洲豹牌”成了成功的象征,以致宣传广告部建议以这个形象作为林肯—默库里部的标志。最后,它成为林肯—默库里部为自己创立新特色的十分重要的一步。不久,一个下方有“林肯—默库里”几个字的美洲豹形象就像福特公司的椭圆形和克莱斯勒公司的五星一样为人们所熟悉了。
艾柯卡认为,如果你想给一样东西闯牌子,你首先要让别人知道这种牌子的东西是谁生产的。就像哪里有麦克唐纳的名字,那里就可以买到汉堡包一样。
在没有美洲豹图案前,许多人从未听说过林肯—默库里,而现在几乎人人皆知了。
至于“侯爵牌”汽车,大家认为,销路好的关键是开起来顺当、轻快。在行驶方面,“侯爵牌”汽车的工程技术达到了新的水平,堪称世界上最平稳、舒适的小汽车。经过一次让顾客蒙着眼睛乘坐不同车型的测试,大家一致认为,它的平稳性要超过当前价格比它昂贵很多的其他汽车。
不久,广告部设计出了一些效果很好的广告。其中一个广告是,“侯爵牌”汽车中悬挂着一个盛满烈性酸的容器,容器的下方是一件价格昂贵的皮外套;另一个广告是,前座上放了一个唱机,正在放着唱片;第三个广告是,理发师正在汽车里给足球运动员巴特·斯塔尔剃胡子;在第四个广告里,汽车的后座放着一个盛着硝酸甘油的容器。为了显示这是真的,在这个广告结束的时候,他们炸毁了这辆汽车。
人们很快接受了“侯爵牌”汽车,因为它的确像广告中所说开起来既平稳又舒适。
“侯爵牌”和“美洲豹牌”汽车成功推向市场以后,默库里部的生产和销售情况好了起来。但是艾柯卡还是不满意,他想生产一种“林肯牌”新车,同通用公司销售很好的“卡地拉牌”汽车竞争。
有一次,艾柯卡在加拿大参加一个会议。一天晚上,他躺在旅馆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突然间,他有了一个主意,于是打电话给在美国的总设计师吉恩·博迪纳特说:“我想在‘雷鸟牌’汽车的前部装上‘劳斯莱斯牌’式样高级铁栅。”
当时,林肯—默库里部曾推出一种4门“雷鸟牌”汽车,但销售情况极差。艾柯卡计划利用“雷鸟牌”汽车的平台和发动机,甚至是顶盖,生产出一辆全新的车型,但要使它看起来不是“雷鸟牌”汽车的翻版。
在艾柯卡设想新车的时候,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件事。
20世纪30年代末期,福特公司生产过一种“马克牌”汽车。虽然这种车既豪华噪声又小,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对它感兴趣。至20世纪50年代中期,又生产出了“马克第二牌”。这两种车在美国都是一流的汽车,但很少人能买得起。
艾柯卡认为应该恢复生产“马克牌”汽车,制造一种在“雷鸟牌”汽车的基础上进行较大改造的“马克第三牌”。它要成为一种富有想象力的大型车,而且具有鲜明的特点。
1968年4月,他们成功生产出“马克第三牌”。第一年的销售量就超过了“卡地拉牌”汽车,实现了艾柯卡的夙愿。以后的5年里,“马克第三牌”显示出强大的号召力,部分原因是车的价格便宜,因为他们利用了很多原有的零件和图纸。
在“侯爵牌”、“美洲豹牌”、“马克第三牌”这几种汽车以前,林肯—默库里部实际上每生产一辆豪华车都要赔钱。他们每年只卖出18000辆“林肯牌”汽车,甚至补偿不了大笔固定费用。
有句老话说对了:大车厚利。他们每卖一辆“马克第三牌”就相当于过去卖出10辆“猎鹰牌”汽车,这种车的盈利达到令人惊叹的2000美元一辆。钱迅速地、源源不断地进来,最好的一年单是林肯部就盈利将近10亿美元,艾柯卡又一次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1971年,林肯—默库里部又生产了“马克第四牌”汽车。后来他们一直在生产“马克牌”系列汽车。“马克牌”系列汽车犹如通用汽车公司的“卡地拉牌”,成了福特公司的摇钱树。
任福特公司总裁
在林肯—默库里部生产“马克第四牌”车的时候,艾柯卡已经实现了他年轻时的愿望,出任福特公司的总裁、总经理,成为地位仅次于福特老板的第二号人物。
1970年12月10日,福特公司总部大厦在雪后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壮观和挺拔。温暖如春的会议室里,亨利·福特正在主持召开董事会议。
“董事会全体通过,任命李·艾柯卡先生为福特公司总裁。”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艾柯卡得到了一份了不起的圣诞礼物。他给玛丽打了电话,然后又告诉了在艾伦敦的父亲。他肯定这一天会是父亲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在这之前艾柯卡却因一件事差点儿从福特公司辞职。当时,通用汽车公司有一位声望颇高的副总经理西蒙·努森。努森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专修工程技术,44岁就当上了通用公司庞蒂亚克部的主任,因而成了该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个部门负责人,在底特律十分引人注目。
努森的父亲曾经是通用汽车公司的总经理,在他父亲退休时,努森期望他也能步父亲后尘担任这一职务,但通用汽车公司还是选择了别人。努森明白,他在通用汽车公司的前程已经到头了。
对通用公司赞不绝口的亨利认为,努森的脑袋里集中了闻名遐迩的通用汽车公司的全部智慧。因此,当他听说努森想要辞职的时候,立即联系了他。
一个星期后,亨利给了已经当了5年总经理的米勒一个副董事长的虚职,让努森接替了福特公司总经理的职务,年薪60万美元,和亨利一样。
努森上任是在1968年感恩节期间,艾柯卡正在和家人度假。亨利办公室给他打来电话,催他第二天回去。公司还专门派了一架飞机来接他。
在亨利看来,努森将给公司带来一笔财富,就是那些关于通用汽车公司的经验。他对艾柯卡说:“你看,你还是我的人。但你还年轻,很多方面还需要学习。”他明显地暗示,只要艾柯卡耐心等待,将来会得到巨大的补偿。
过了几天,董事会成员之一、华尔街传奇人物西德尼·温伯格给艾柯卡打来电话。温伯格是亨利多年的好朋友,对艾柯卡非常赞赏。
西德尼讲述了他听到了的一些传闻:通用公司对努森的离开暗地里很高兴。通用汽车公司的一位高级执行官甚至对温伯格说:“你们解决了我们一个老大难问题,真是谢天谢地,亨利要了他。”
西德尼对艾柯卡说:“如果努森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他的职务很快就会成为你的。”
艾柯卡并不十分相信这个位置很快就会轮到他。他正急于登上峰巅,尽管亨利和其他人安慰他,但努森的到来对艾柯卡来说还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让他气愤和失望到了极点。他很想当总经理,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因为他已经通过了公司的各种考验,而且每次都独占鳌头。
之后的几个星期,艾柯卡一直严肃地考虑辞职问题。克莱斯克拉夫特公司的总经理、毕业于利哈伊大学的赫伯·西格尔在这时曾邀请艾柯卡加盟。赫伯想把克莱斯克拉夫特公司扩大成为一个大型联合游乐企业。他很看重艾柯卡在福特公司做出的成绩。
赫伯说:“如果你在福特公司待下去,你得永远听凭亨利·福特的摆布,既然他可以蠢到不让你当总经理,就还有可能再一次伤害你。”
艾柯卡动心了。他甚至开始在纽约和康涅狄格找房子了。玛丽也愿意回东海岸去,她高兴地说:“我们至少又可以吃到海鲜了。”
最后,艾柯卡还是决定留在福特公司。他热爱汽车业,热爱福特公司。他简直不能想象在别处工作如何适应。在艾柯卡看来,亨利对他还是很不错的,他的未来至少看起来还是光明的。
努森的任命一公布,许多担任公司高级职务的人对通用汽车公司的人来当他们的上司感到很别扭。艾柯卡的心情尤其难以平静,因为他听说努森要把原来一个手下带来代替他的职务。
艾柯卡和他的同事们相信,通用汽车公司的一套管理制度在福特公司未必有效。但在亨利看来,只要努森在玻璃大楼里待着,福特公司就会像通用汽车公司那样获得成功。
亨利并未如愿。福特公司自有一定经营理念,那就是喜欢行动迅速,说干就干,而努森根本不适应。而且,行政管理也不是他的擅长。艾柯卡很快就看明白,通用汽车公司未提升努森当总经理不无道理。
努森一上任就开始增加“野马牌”汽车的重量,增大它的体积。努森本人极喜欢赛车,但他却不明白赛车运动的热潮已经过去了。他还着手对“雷鸟牌”汽车重新进行设计,把它弄得像一辆通用公司的“庞蒂亚克”,这完全是一个大灾难。
努森虽然身为公司总经理,但却没有什么影响力。他从通用公司带来的任何一个高层领导都不能帮助他实施他的计划。而福特公司的人,几乎没有对他忠心的,因此他没有任何基础。就这样,他觉得自己处在一种陌生的、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里,形单影只,孤掌难鸣。
另外,努森试图抛开福特公司原来的体系来管理福特。他疏远艾柯卡和公司的其他许多高层领导人员,并经常剥夺他们决策的权力。
福特和通用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公司。通用汽车公司向来慢条斯理,设有10多个委员会和层层叠叠的管理机构。相比之下福特公司更富有竞争气氛,能迅速做出决定,很少推诿扯皮,更体现了务实的企业家精神。
努森在通用公司这个慢条斯理、按部就班的环境里干得很欢,可是到了福特,他如同鱼儿离开了水一样,扑腾不开了。
努森只干了19个月。亨利也意识到,一个汽车公司的成功经验未必适合另一个汽车公司。
在福特公司,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注意,就是同这位老板的关系不能太密切。查利在几年前就劝告艾柯卡说:“离亨利远一点。记住,他的血是蓝的,而你的血跟普通人一样,是红的。”努森力图向亨利表示亲近,这就大错特错了。
对于这件事,艾柯卡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对努森的走他是高兴的,但同时又对他十分同情。艾柯卡不希望公司的任何一个总经理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那天晚上,艾柯卡和玛丽一直谈至深夜。
玛丽说:“对于这么一个老板,你为什么不辞职呢?”虽然艾柯卡又一次产生了动摇,但他又一次决定还是留下来。
努森被解雇那一天,公司上下兴高采烈,香槟酒喝掉不少。公共关系部里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亨利·福特一世曾经说过,历史是骗人的空话,今天努森就是历史。”这句话后来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
努森已经走了,但亨利仍不准备把总经理的职务给艾柯卡。他设立了一个由3人组成的总经理办公室,由艾柯卡牵头。艾柯卡负责福特公司的北美地区业务,罗伯特·史蒂文森任国际业务负责人,汉普森领导非汽车性业务。
但是,三驾马车没有维持多久。第二年,即1970年12月10日,艾柯卡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福特公司总裁。
在艾柯卡开始任总裁时,福特公司大约有43.2万名雇员,需付的工资总额达35亿美元。仅在北美地区,一年就要生产将近250万辆小汽车和75万辆卡车。供应海外的总数达到150万辆。1970年福特公司的销售总额达到149亿美元,盈利5.15亿美元。
5.15亿美元看着不少,但它只占总销售额的3.5%。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福特公司的利润从未低于5%。艾柯卡下决心要重新达到这个目标。
众所周知,要多盈利只有两个办法:或者多销售,或者少开支。艾柯卡对当时福特公司的销售量是比较认可的,通过对公司内部管理工作的仔细检查,他相信可以大大缩减开支。
新官上任三把火。艾柯卡做的第一件事是召集高级管理人员会议,讨论一项减少费用的计划。他把这项计划叫作“四个五千”,即在4个方面分别减少5000万美元的开支。这4个方面是:减少机器故障、防止产品复杂化、控制设计费用和革除陈旧的经营方法。
艾柯卡认为,如果他们能在3年内实现这个目标,利润增加2亿美元,在汽车的销售量一辆也不增加的情况下,总利润几乎增加了40%。
福特公司确实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例如,工厂每年都要花两周的时间为下一年生产新型号汽车做准备。在这段时间里,工厂不开工,机器和工人都闲着。
通过更有效的计算机程序的规划和更严格周密的时间表的制订,两周的交接期可以压缩到两天。当然这并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办到的,但是到了1974年,他们的工厂可以用一个周末的时间就做好交接工作。
能够节省费用的另一个方面是运输。货运费用只占总支出很小的一部分,不过对于每年5亿美元那样一笔巨额运输费用来说,即使节省的只是0.5%,那也有250万美元呀!
在这方面艾柯卡也做了仔细调查,他发现铁路是按货物的数量而不是货物的重量收费,而福特公司过去并没有在意。
于是,艾柯卡让人把车厢安排得更紧一些。为了使更多的汽车装上火车,他们设法把每辆待运汽车之间的安全距离减少5公分。后来艾柯卡又想冒一下险,通过空运来压缩仓库储存费。
艾柯卡还增设了一个“甩包袱”的项目。
在福特这个大公司里,有几十种业务或者亏损,或者盈利甚微。他始终认为,一家汽车公司的每一项业务的好坏都可以用盈利的多少来衡量。每家工厂的经理都知道,或者都应该知道,他的工厂是在为公司赚钱呢,还是生产出来的东西所花的费用比在外面买还要贵。
因此艾柯卡宣布,每个经理要在3年之内使他的部门盈利,否则就把他的部门出卖给别人。道理很简单,就像一家大百货商店的经理指着一个门市部说:“那里亏损太大,我们关了它。”
最大的亏损部分出在公司于1961年买进来的菲尔科器械和电子公司。买菲尔科公司是个大错,它每年亏损几百万美元,直至10年之后才开始盈利。许多高层经理人员当时都反对买这家公司,但是亨利坚持要买。在福特公司,只要亨利想要的,都必须弄来。
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他们一共放弃了大约20个亏损部门,其中一个是生产洗衣机的。至今艾柯卡还不知道洗衣机部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10年来它从没有为福特公司挣过一分钱,所以他们最终甩掉了这个包袱。
削减开支、减少亏损成了艾柯卡工作的一个新的领域。他原来主要关注销售和设计,但作为总经理,他首先要想方设法减少成本,增加利润。因此,艾柯卡赢得了那些过去常常对他持不信任态度的铁算盘们的尊敬。
作为总经理,艾柯卡现在承担着多种不同的责任,因此他必须学会不同的工作方法。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实际上他已经不具有生产“野马牌”汽车那个年月的精力了,那时候他晚饭只吃一个汉堡包,一直在办公室待到深夜。
过去,他在一两个星期内都腾不出时间来给人回电话。但是现在他觉得,保持头脑清醒,以一种健康的精神状态出现在大家面前更加重要。
现在他用了一个专门的司机,不再自己开车回家。他可以利用回家往返路上的时间看书和写信。他还保持过去的老规矩:除非离开本市外出了,周末的时间他都和家人同享天伦之乐。直至星期日的晚上他才打开公文包,在书房里看材料和计划下周的工作。星期一早晨,他赶紧回公司。他对手下的人要求很严,他发现,只有上司高效率才能促使下面也高效率。
在艾柯卡任福特公司总经理期间,常常有人对他说:“把全世界的钱都给我,我也不愿意当你那个总经理。”他无言以对。他喜欢这个职务的工作,尽管许多人认为爬得高摔得痛,最后会置于死地。但他从来不这样看。对他来说,这是最激动人心的挑战。
当上总经理后,他也确实有过遗憾。他作了多年的努力,终于攀上了峰巅。而一旦攀上了峰巅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赶得如此匆忙。他还只40多岁,他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有新的突破。
他喜欢总经理的权威,但作为一个人总是祸福皆有。一个星期五的早晨,他坐车去上班。收音机在播放节目,他似听非听地看着别的东西。突然一个播音员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广播的节目,播出了一份特别新闻公报:包括艾柯卡在内的一些高级企业领导人已经成为曼生“家族”刺杀的目标!
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来自与弗罗姆同屋住的桑德拉·古德。弗罗姆女士由于企图在萨克拉门托暗杀福特总统已被逮捕归案。
虽然这些也许不能构成什么实际的危险,但也确实让艾柯卡害怕了一些日子,他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担心家人的安全。
玻璃大楼的烦恼
艾柯卡认为总经理是这个世界最好的职位,他从不想抱怨太多。对于艾柯卡来说,如果亨利是帝王,他就是王储。毫无疑问亨利是喜欢他的。
有一次,艾柯卡设家宴招待亨利及夫人。亨利在艾柯卡的父母面前称赞他是如何了不起,并且说没有他就没有福特汽车公司,大家一直聊至深夜。有时,亨利还带艾柯卡去见他的好朋友。他确实认为艾柯卡是他的接班人,也以接班人来对待他。
那是玫瑰和美酒的时光,玻璃大楼里的高级经理人员都过着皇宫贵族般的日子。在某种程度上说来,甚至还要超过皇宫贵族,享受他们享受不到的东西。白领侍者24小时随叫随到,他们一起在专设的餐厅里用餐。
它不是普通的餐厅,而是全国最高级的餐厅之一。英国的多佛鱼每天都运来。不管在哪个季节,吃的都是最好的水果。还有特制的巧克力、奇异的鲜花——应有尽有。而这一切都由训练有素的白领侍者殷勤服务。
一些人议论起这些午餐到底要花公司多少钱。于是就进行了解。结果发现实际上每顿饭每人要花掉104美元!
在这个高级职员餐厅里,从特制牡蛎到烤松鸡,要什么有什么。连亨利都说,家里那个年薪为三四万美元的私人厨师,都做不出这样好的汉堡牛排来。
在艾柯卡当总经理之前,他很少和亨利直接接触。但现在他的办公室就在他的隔壁,他们经常见面,虽然只是在开会的时候。对亨利越熟悉越了解,越觉得亨利的固执、刚愎自用会给公司发展带来许多不利,艾柯卡担心公司的前途,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前途。
玻璃大楼是个皇宫,而亨利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只要他一迈进这座大楼,人们就会说:皇上驾到。经理们在大厅里徘徊着,希望能遇上一面。如果运气好,亨利先生可能会注意到他们,并打个招呼。但更多的时候是不屑一顾。
每当亨利步入会场,气氛就会骤变,因为他掌握着大家的生杀大权。他可以突然说“让他滚蛋”,他也经常这样做。如果不广开言路,福特公司再有前途的事业也会蒙上阴影。
亨利重视一些表面化的东西。他以衣帽取人。如果有人穿了件好衣服,再加上说话动听,亨利就会对他产生好印象。否则别想出人头地。
有一次,亨利命令艾柯卡解雇一位经理,根据他的判断,这位经理在搞同性恋。
艾柯卡对他说:“别犯傻了,这个小伙子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结婚,还有孩子。我们常在一起吃饭。”
亨利还是说:“不要他!他搞同性恋。”
“你能否说具体点?”艾柯卡说。
“你瞧他的牛仔裤,多紧。”
艾柯卡平静地说:“亨利,裤子紧又有何相干呢?”
亨利说:“他很古怪,女里女气。不要他。”
最后,艾柯卡不得不失去一个好朋友。他每时每刻都在痛恨这件事,但是当时除了开除他别无他法。武断专横不仅是亨利性格上的一大弱点,更可悲的是他自己信仰这种权术。
艾柯卡担任总经理后不久,亨利曾对他讲过他的管理哲学。他说:“谁在你的手下干活,不要让他过得太舒服,不要让他称心如意,不要让他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与此相反,要让他们因猜不透你而焦急不安,失去平衡的状态。”
亨利对有些事往往神经过敏。例如,凡事他都不愿意留下文字痕迹。艾柯卡和他合作将近8年,在艾柯卡保存的档案材料中从未留下过亨利的签名。亨利常常说,他从不保存任何文件,以免被人抓到把柄,所以他经常不断地烧毁文件和记录。
他对艾柯卡说:“这些东西有百弊而无一利。谁保存文件记录就是自找麻烦,如果被不该看的人看到,不是你个人就是公司倒霉。”
水门事件对他触动很大,此后他变得更为谨小慎微。他说:“看见了吗?我的话是对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有一次他来到艾柯卡办公室。当他看到艾柯卡的许多笔记本和卷宗时,他说:“你疯了?干吗要保存这些材料?到时你会倒大霉的!”
亨利遵循祖父的座右铭:“历史是骗人的空话。”他对此确信无疑。他采取的态度是:销毁一切可以销毁的东西,不留痕迹。
在艾柯卡任总经理期间,有一次亨利请著名的意大利摄影师卡什替他照相。和往常一样,卡什的照片拍得很好。亨利对此很满意,把签了字的相片赠给他的许多亲友。
有一天亨利的助手特德·梅克和艾柯卡正在欣赏这张照片。
“你觉得老板这张最近拍的照片怎么样?”特德问。
“照得很好。”艾柯卡说,“说真的,我手头还没有一张亨利的照片,你觉得我可以向他要一张吗?”
特德说:“当然可以。我把这张拿去让他签个字给你。”
过了几天,特德对艾柯卡说:“亨利先生不愿意当即签字,所以我把照片留给他了。”
后来艾柯卡又去见亨利,看到他桌上放着一张照片。他说:“这张照片真棒。”
亨利说:“谢谢。说实在的,这张照片是准备给你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在上面签字。”
此后石沉大诲,他再也没有提到过照片的事,艾柯卡也压根儿没有拿到这张照片。依亨利看来,在照片上签名送人似乎太亲密了一点,哪怕是自己的总经理。
看来亨利不想给艾柯卡和他之间的友谊留下任何具体和持久的纪念,尽管当时他们还是朋友。也许他已料到,迟早他对艾柯卡会化友为敌的,因此不能留下他们曾经友好相处的证据。
其实,艾柯卡和亨利合作的头几年,彼此之间就有分歧。但艾柯卡总是尽量克制自己。即使出现了大矛盾,他也总是大事化小。如果出现严重的分歧,艾柯卡肯定要把这些问题留待私下解决,等到亨利能够听得进申辩时为止。
作为一个总经理,艾柯卡不想把精力花费在无谓的争执和庸俗的人际交往上,他必须多考虑公司的大局。比如公司今后5年的目标是什么,公司要注意哪些重要趋势等。
1973年的阿拉伯和以色列的战争以及随后产生的石油危机说明了这一点。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小型化、耗油少、前轮驱动的汽车将是未来汽车的潮流。
只要看一看1974年的汽车销售量,就不难发现这一年底特律很不景气。通用汽车公司的汽车销售量减少了150万辆,福特公司减少了50万辆。市场上大多数小型汽车都是日本货,而这些小型车十分畅销。
通用汽车公司正以几十亿美元巨款生产小型车,克莱斯勒公司也正在花大笔钱生产耗油少的型号。
小型车像一块骨头卡住了亨利的喉咙。但艾柯卡还是坚持要生产小型的前轮驱动车,起码可以在欧洲销售。欧洲的油价高,道路也狭窄。
艾柯卡派产品计划师哈尔·斯普里奇到欧洲访问。他们只花了不到3年的时间就推出了一辆新型号汽车“菲斯特牌”。“菲斯特牌”是一种小型的前轮驱动汽车,有一个横向引擎。它造型美观,性能也不错,艾柯卡觉得它肯定会赢得客户的欢心。
但这种车型在征求意见时,遭到了包括欧洲部高级主管在内的一些人的反对,并背后说艾柯卡一定是神志不清了,这种车是卖不出去的,即使能卖出去,也赚不了钱。
但艾柯卡深信,这种车一定会有很好的市场反应。他与亨利据理力争。亨利想通了,最后同意拨款10亿美元生产“菲斯特牌”汽车。他做了一件好事。“菲斯特牌”汽车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它挽救了欧洲部,就像20世纪60年代“野马牌”汽车使福特部反败为胜一样。
在欧洲,不管亨利走到哪里,总是同皇室贵族在一起。他同他们谈笑风生或饮酒作乐,或闲逛玩耍。他喜欢欧洲非同一般,甚至经常说退休后到那里居住。
事实证明,“菲斯特牌”汽车的成功无疑是艾柯卡在福特公司的事业夭折的原因之一。因为在美国国内他取得的成绩对亨利不具威胁,但在欧洲,当人们在这块旧大陆的大厅里为艾柯卡喝彩时,亨利感到不安了。
与亨利产生矛盾
尽管亨利从未公开讲过,但实际上有些地方是不许别人涉及的禁区,欧洲是其中之一,再就是华尔街。
在1973年和1974年年初,虽然已发生石油危机,福特公司还是开始大笔赚钱了。为了沟通公司的发展情况,艾柯卡和一些高级管理人员到纽约会晤100来名主要银行家和股票分析家。
亨利总是对这种聚会持异议。他常说:“我不主张去推销股票。”但是几乎所有公共公司都要和金融界人士举行这类聚会,这是日常业务的一部分。
当亨利在那次会议上发言时,适逢醉了酒。他喋喋不休地谈起公司正在如何解决困难。会场上公司负责财政的伦迪朝艾柯卡这边靠过来说:“喂,李,你现在最好做一回恶人,替我们挽回面子,否则我们都成了白痴了。”
艾柯卡站起来发了言。也许这次发言就是他在福特公司末日的开端。
第二天上午亨利把他召去。亨利带着不高兴的表情说:“你对外界的人讲话太多了点。”他的意思是,艾柯卡同汽车商讲话是允许的,但要避开他的华尔街。否则,人们会以为艾柯卡在发号施令,而这又把他放在何处。
那一天预定在芝加哥和圣弗朗西斯科举行的一些类似的会议都取消了。亨利说:“我们再也不召开这种会议了,再也不要出去告诉别人我们准备做些什么。”
只要与产品有关,艾柯卡成了新闻人物亨利也不介意。在艾柯卡成了《纽约时报》杂志的封面人物的时候,亨利还往他在罗马下榻的旅馆发来一封电报,以示祝贺。但要是人们对艾柯卡的赞扬涉及他的势力范围,他就忍不住了,他觉得他的权威受到挑战。
福特汽车公司的股票早在1956年就已经公开上市了,但亨利从未真正接受这一变化。对待董事会更是爱答不理,不把董事会放在眼里而一直把它捏在手中随心所欲地摆布。
亨利采取这种态度,无疑是因为他和他的家族虽然在公司只占有10%的股份,但却享有40%的投票表决权,因此才有恃无恐。他对待政府的态度和对公司的态度差不了多少。
有一天他问艾柯卡:“你交所得税吗?”
艾柯卡回答说:“你在开玩笑吧?当然要交的!我可以随意支配我的收入,但那是在支付完50%的所得税之后。”
亨利却说:“我有点担心。今年我付了11000美元。我6年来一共只付了这么多。”
艾柯卡有些难以置信:“亨利,你怎么能逃税呢?”
他说:“此事由我的律师处理。”
艾柯卡对他说:“我并不反对利用政府所允许的一些漏洞,合理避税,但是我们公司里的人都付差不多和你一样多的所得税!难道你不认为你要付你应该付的数目吗?国防开支怎么办?那些陆军和空军开支从哪儿来?”
但是亨利不以为然,还向别人抱怨艾柯卡多事。
艾柯卡还知道有一件滥用飞机的事。有一次,公司从日本航空公司买来一架727喷气式飞机,亨利下令把它改装成豪华客机。律师们告诉亨利,不应该用公司的飞机去度假或到欧洲旅行,除非自己付费。但亨利口头同意后不久就又享用免费的服务坐飞机去欧洲旅游了。
那个时候,因为公司的业务关系艾柯卡常常乘坐这架727飞机定期到海外出差,这让亨利看着很是不爽,他不能容忍的是他想乘飞机时却被艾柯卡占用了。
一天,亨利突然给艾柯卡下达命令,要他以500万美元的价格把这架飞机卖给伊朗国王。
管理公司飞机的人大为吃惊,那些人说:“我们是不是起码要让对方出个价吧?”
亨利回答说:“不必了。我要让那架飞机今天就离开这里!”结果,公司在这桩买卖上丢了一大笔钱。
亨利努力使自己显得有教养而且举止像欧洲人。他懂得使自己具有吸引力,还懂得一些艺术和关于酒的知识。但这些都是伪装。3瓶酒下肚,他便原形毕露。他会在你的面前从善良绅士变成恶棍。
因此,艾柯卡的朋友查利和麦克纳马拉都曾警告他说:“离他远一些。他喝醉了酒,你会无缘无故招致麻烦。”
亨利的助理埃德·奥利里也有过类似忠告,他说:“你绝不会因为亏损10亿美元被解雇。但也许有一天亨利酒醉之后骂你一声意大利佬,你就同他争吵起来,他就会请你走人。注意听我说——有时会莫名其妙。所以要常常离他远一点,免得惹出是非。”
艾柯卡尽量这样做。但是亨利不仅仅是粗鲁而已。
在1974年讨论“机会均等计划”的一次经理部会议上,艾柯卡开始看透亨利的为人。在那次会上,每个部门按要求汇报雇用和提拔黑人的进展情况。这些汇报比较平庸,亨利生气了,他说:“你们这些人只停留在口头上!”
接着他很动感情地呼吁要多为黑人做点事。亨利还说,奖金的发放应当马上和这方面工作的好坏挂起钩来。他说:“这样,你们就可以甩掉那些蠢货,为黑人团体做些切实可行的事。”
他在会上的讲话是那么动人,使艾柯卡感动得流了眼泪。他心想:“或许他是对的。我们的工作可能确实做得不够。也许我行动迟缓。既然老板认为很有必要,我们应当加劲干。”
会开完以后,他们都上楼去经理饭厅吃午饭。同往常一样,艾柯卡还是和亨利坐一桌。一坐下来,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黑人来了。他说:“这些该死的黑鬼,在我房子前面的湖滨车道上开着车来来往往。我恨他们,也害怕他们。我想搬到瑞士去住,那里没有任何黑人。”
这是艾柯卡永生难忘的时刻之一,他没有想到刚才亨利还在讲那些感人的话,而一个小时后他又在大骂黑人了。这时艾柯卡才认识到亨利表里不一、指鹿为马的行径让他作呕。他是在替一个什么人干事啊!
种族偏见已经够让人恶心的了,艾柯卡在艾伦敦已经领教过。但学校里的小孩至少没有伪装自己。亨利除了偏见外,还是个伪君子、假善人。
在大庭广众之下,亨利装得像是世界上最宽大为怀的企业家,而在私下里,他却鄙视几乎所有人。至1975年为止,他还没有当着艾柯卡的面诽谤过公司里的意大利人。但过不了多久,他就弥补这个空白。
受到亨利的调查
1975年,亨利·福特开始极力排挤艾柯卡,开始了他那个想让艾柯卡走人的计划。
在这以前,至少看上去亨利一直是栽培艾柯卡的。但1975年,他开始患上了心绞疼。他看上去确实健康不佳。从这时开始,亨利可能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当生性多疑的亨利认为艾柯卡已经危及亨利家族的利益时,他决心要摆脱艾柯卡。但他又缺乏足够的勇气明目张胆地让艾柯卡滚蛋。另外,他自己也深深地懂得个中关系,错综复杂、十分棘手,弄不好会适得其反。于是,他开始用心计,决心羞辱艾柯卡,迫使他自己离开。
1975年初,艾柯卡去国外出差,参加了由美国《时代》杂志组织的一个企业领导人代表团到中东访问活动,在那里逗留了几个星期,以促进对以色列和中东世界的更好了解。
当艾柯卡2月3日回到美国时,他惊讶地发现,他的助手查默斯·高耶德正一脸不安地在纽约机场等着他。
“发生了什么事?”艾柯卡问。
“出了大事了。”查默斯说。
毋庸置疑,肯定是出事了。艾柯卡仔细地听查默斯介绍在他出国期间所发生的非常事件。就在几天前,也就是代表团在沙特阿拉伯同费萨尔国王会晤期间,亨利却突然召集高级经理们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
亨利十分担忧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形势,下令取消20亿美元的生产计划。在这个决定中,他简单粗暴地砍掉了许多对福特公司来说富有竞争力的产品,例如小轿车、前轮驱动技术等。
亨利一直等艾柯卡远赴国外时才匆匆召集这次会议,也是想趁此机会剥夺艾柯卡参与重大决策的权限和责任,而这破坏了艾柯卡一直致力于想要实现的宏大的发展计划。
亨利那一天的决定对公司造成的破坏是无可估量的。福特公司本应在1979年上市销售的两款小型前轮驱动小车直至1983年5月才投放市场。
几天以后,艾柯卡因流行性感冒病休在家,“非常遗憾”地跟上次出国时一样错过了一个重大的会议。亨利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削弱艾柯卡的影响力。
在那些日子里,艾柯卡的女秘书贝蒂·马丁也看出了大楼里有些不正常。她是一位很出色的女性。艾柯卡认为,如果不是亨利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她早该是副总经理了。
任何时候发生的可疑情况,都逃不脱贝蒂的眼睛。在男人们之间周旋,她是游刃有余的。
有一天她对艾柯卡说:“我刚刚了解到一个情况,您每次打电话在公司信用卡上记账时,马上会有一个记录送到亨利先生的办公室。”
一两个星期后她又告诉艾柯卡:“您的办公桌上总是很乱,所以有时我回家前替您收拾一下。每次我把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总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可是第二天早晨,所有的东西都被动过了。这样的事时有发生,我认为您有必要知道这个情况。我不以为清洁工在打扫卫生时会动您的东西。”
艾柯卡回家对玛丽说:“如今我很忧虑。”
贝蒂·马丁是个很严肃的妇女,她平素最恨无事生非的人。要是她认为情况不严重,是断然不会把这些事告诉艾柯卡的。大楼里一些微妙的事情发生,通常秘书们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1975年4月,福特公司宣布第一季度交税后亏损1100万美元。这就是说,福特公司已经连续两个季度出现亏损了。
亨利开始有点神经异常。7月11日,他的这种神经异常在公众面前暴露无遗。那一天他突然召集公司500位高级经理开会。对于这次不同寻常的集会有何目的,他事先对任何人一点也没有透露,包括对艾柯卡。
当每一位经理都被召到大礼堂以后,亨利开始讲话。他宣布:“我才是这艘船的船长。”他说,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把事情搞糟了。
对艾柯卡来说亨利指的是谁,他心知肚明。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集会,亨利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样子让参加会议的人员很吃惊。人们一走出礼堂后便开始打听:“嘿!公司出什么事儿啦?”
这次集会以后,大家都开始怀疑亨利是否已经失去了理智。每个人都很紧张,整个公司都像是冻结了,大家都不干活,人人忙于猜测亨利下一步会怎么样,自己应该站到哪一边。
尽管新闻界尚未抓到公司内部纷争的蛛丝马迹,但福特的代理商们已经嗅到了有些味道不对头。
1976年2月10日,福特部的代理商在拉斯维加斯开会。会议记录写着:
在福特汽车公司的领导层内部,似乎政治气氛太浓,并影响了领导人发挥有效的作用。在这个时候,亨利·福特二世有失众望,未能像汽车商们所期待的那样提供高质量的领导艺术。
汽车商们还对一些事表示了担忧:福特公司缺乏新产品,已经落到了跟着通用汽车公司后面跑的境地。
在艾柯卡同亨利的斗争过程中,汽车商们明确地站在艾柯卡一边。这反而越加是坏事,汽车商们每发表一个支持他的声明,亨利就多了一颗射向艾柯卡的子弹。
在福特汽车公司里并无民主可言。艾柯卡在群众中的威望足以使亨利深信,他是一个危险分子。然而所有这一切,比起那一年真正的大新闻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1975年初秋,亨利把保罗·伯格莫萨叫来,严厉盘问他关于同比尔·富加兹做生意的事。富加兹在纽约开有一家轿车和旅游公司,并负责安排福特公司汽车商的奖励活动。
过了不久,亨利又把艾柯卡叫了去。他对艾柯卡说:“我知道,富加兹是你的好朋友。不过我要对他进行一次全面的调查。”
“出了什么差错?”艾柯卡问。
“我认为他与黑手党有勾搭。”亨利说。
“这不可能。他的祖父在1870年就开始做旅游生意。另外,我同富加兹一起吃过饭,同他接触的都是一些正派的人。”
“这些我可不知道,”亨利说,“他开了一家大型豪华轿车公司。这种车和卡车往往都是和黑手党有关系的。”
“您在开玩笑吧,”艾柯卡说,“如果他卷进了黑手党,为什么他还会亏损那么多钱?”这一点理由也许站不住脚,于是他又举出一条,提请亨利回想一下:正是比尔·富加兹,设法让来纽约的罗马教皇坐“林肯牌”汽车,而不是坐“卡迪拉克”汽车。
但亨利态度强硬,根本不听艾柯卡的。另外,富加兹告诉艾柯卡,他办公室里的档案材料,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被取走了。他还肯定,他的电话都被录了音,但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当作罪证的东西。
很快,情况变得明朗了。所谓富加兹事件,只是一种烟幕,亨利要整的压根儿不是比尔·富加兹,而是艾柯卡。
从1975年8月开始的“调查”,大概是水门事件的启发吧,亨利甚至指定了前密执安高级法庭法官西奥多·索里为他的调查员。
这次调查开始发生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个福特公司汽车商会议上。负责这次会议财务开支的是福特公司在圣地亚哥推销处的负责人温德尔·科尔曼。他被传讯,被迅雷不及掩耳地审了一通。他对此极为愤怒,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送给了艾柯卡。
1975年12月3日,科尔曼被叫到总部去,从公司财务部去的两个人“接见”了他。他们起先劝告他要如实汇报情况,然后却对他说,这不是福特部要查账,而是总部要求查账。他们要他对此事保密,不得告诉公司任何人。
在接见中,首先核查福特公司汽车商在拉斯维加斯吃的几次饭的情况。他们问科尔曼,在梦幻饭店吃饭时有没有女人在场,特别强调有没有任何女人跟艾柯卡在一起。尔后,他们严厉批评科尔曼为什么那么慷慨地给女招待小费,盘问富加兹在不在场,官员中有没有人赌博,他有没有给钱支持他们去赌博,等等。
“这简直是政治迫害!”科尔曼生气地对艾柯卡说。
借口审核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的旅行开支,亨利实际上是对艾柯卡的工作和私生活都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审核”包括对55个人的“接见”,所涉及的人不仅有福特公司的官员,还有公司以外的人,诸如美国钢铁公司的人和公司的广告代理人。
尽管兴师动众、费尽心机,调查中没有找到任何有损于艾柯卡或是他手下人的材料。
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送到了富兰克林·墨菲手里。墨菲来看艾柯卡,对他说:“你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整个事情都过去了。”
艾柯卡怒不可遏:“在调查过程中,你们董事会里怎么没有一个被卷入的?”
“把它忘掉吧,”墨菲说,“你又不是不了解亨利。”
花了200万美元进行调查而一无所获,一个正常人早该说:“是啊,我检查了我手下的总经理和一批副总经理,他们清廉如洗。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因为他们经得起无情的调查。”但亨利绝对不会这么说。
在那些日子里,人们都不敢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要打电话得去别的楼里。虽然亨利去日本了,但他仍可通过现代化的高保真的电子仪器看到一切。大家都担心自己的办公室里有窃听器。
这些高级经理们当时所承受的压力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他们把办公室的窗帘放下,压低嗓门说话。跟艾柯卡一起到克莱斯勒公司以前,曾一度当过赫芝公司董事长的贝尔·比德威尔常常说,他甚至不敢在楼道里走路,走路时脚都发抖,唯恐“国王”一声大吼把自己吓死。
这就是1975年玻璃大楼里的政治气氛,这也是艾柯卡真想愤然离去的原因。
当这次调查结束时,朋友们对他说:“天哪,总算过去了。”
艾柯卡却说:“不,没有过去。亨利这次一无所获,被人看作是一个笨蛋。现在我与他的真正麻烦开始了!”
被福特公司解雇
虽然没有调查出什么问题,但亨利想摆脱艾柯卡的决心丝毫未变,他决意要把艾柯卡赶出福特公司。当他的调查未能达到此目的时,又在想其他的主意。
有人说,亨利手中有一张艾柯卡好友的名单,艾柯卡很快弄清楚这不仅仅是谣言。
接二连三有和他关系密切的人以各种理由被辞退。其中包括斯普里奇——他算得上底特律那些最富传奇式人物之一。人们对他的评价是:“他的血管里装的是汽油。”在推出几种新车,尤其是“野马牌”汽车和“菲斯特牌”汽车的过程中,他立下过汗马功劳,起过关键作用。
艾柯卡告诉亨利:“斯普里奇帮我们造出了‘野马牌’汽车,他使我们成了百万富翁。”
“你别胡诌了!”亨利打断艾柯卡的话,“我就是不喜欢他。你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斯普里奇被解雇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斯普里奇很自信,深信自己的才干足以使他在福特公司站稳脚跟,哪怕是老板不欣赏他。然而他忘了,他是置身于独裁专制之下。
艾柯卡对斯普里奇说:“这算不了什么。也许我应该和你一道离开,虽然我的地位比你高,我也同样在这里受气。说不定这是亨利帮了你忙。在一个更为民主的环境中,你的才干会得到更大的承认和奖赏。眼下很难相信,但有一天你回过头来看的时候,你会感谢亨利把你赶走的。”
斯普里奇被解雇不久,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总经理马上邀请他去赴午宴。1977年初,他便开始在克莱斯勒工作,在为该公司计划生产小型车辆的过程中,他立即扮演了主角。许多他在福特公司想做而未能做的事情,在那里都实现了。
1977年新年伊始,亨利宣战了。他让麦金西经营管理咨询公司来帮助重组最高层领导班子。当这一重组工程结束时,公司里的一位高级官员在艾柯卡办公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坚持下去吧,李。”当然这很不容易。
咨询公司经过了几个月的研究,耗资数百万美元,麦金西发表了建议书。这是一个所谓三驾马车的做法,即用3个行政执行官来取代历来的董事会主席和总裁两人领导制。
这种新安排从4月份开始正式生效。亨利当然还是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菲尔·考德威尔被任命为副主席。艾柯卡继续当总裁。
表面上3人各有分工,井水不犯河水。而实际上,它的关键性改变——这次重组班子的理由,已由亨利发放的一个备忘录写得一清二楚。这个备忘录专门声称:“当主席不在的情况下,副主席就是首席行政执行官。”换言之,亨利在3人中为第一位,菲尔·考德威尔成了第二号人物。
宣布考德威尔为第二号人物,使艾柯卡和亨利的斗争走向公开化。在这以前,一直采取的是迂回战术,现在亨利的胆子更大了。这次重组班子实际上是用一种遮遮掩掩的、偷梁换柱能被社会接受而不致白热化的办法夺走了艾柯卡的权。
尽管艾柯卡怒火中烧,在公开场合他还是维护这个新班子。他对所有在手下工作的人说,这个新机构完美无缺。
不出所料,这个三驾马车的办公室没有维持多久。1978年6月,新班子建立仅14个月,亨利又搞出了新花样。这个班子不再是3个人,而改成4个人了。新安插进来的是亨利的弟弟克莱·福特。
这样,艾柯卡在这个班子里被推到第四位了。他现在有事不是向亨利报告,而得向菲尔·考德威尔报告,因为他的职位比艾柯卡高。
艾柯卡发现这段时期他的权力就像切香肠一样,过几天就会被切掉一段。但艾柯卡说,他不会去捡回失去的部分。
4天以后,亨利会见了9个董事会成员,告诉他们说他准备解雇艾柯卡。这一回董事会出来干预了,他们说:“不,亨利,你这样做是错误的。冷静下来吧,我们准备跟李谈谈。我们会把事情办妥的,你去向他道个歉。”
亨利很不高兴,他对富兰克林·墨菲说:“我今天失去了董事会。”
第二天,亨利来到了艾柯卡的办公室。这是8年来他第三次来艾柯卡办公室。他对艾柯卡说:“我们重归于好吧!”
艾柯卡与亨利之间的假平静维持了一个月。1978年7月12日晚上,像以往每次董事会召开的前夕一样,亨利与外部的董事们共进晚餐。他再次宣布准备解雇艾柯卡。
这一次他指责说,艾柯卡在他背后组织小集团反对他。
亨利再次遭到了一些董事的反对。他们纷纷指出艾柯卡对公司的忠诚以及他在公司的价值。他们要求亨利重新把艾柯卡放到公司第二号领导人的位置上。
这下亨利恼怒了,他脸色铁青。他怎能容忍别人回嘴!他大声嚷嚷:“有他就没有我!我给你们20分钟去作决定!”说完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
亨利无法间接地赶艾柯卡走,只有调整手段,直接动手了。
就在那天晚上,艾柯卡接到汽车工业的商业性周报《汽车新闻》的发行人凯恩·克莱恩的一个电话。“这事是真的吗?”他在电话里问。
“这事”所指,是不言自明的。克莱恩是亨利儿子的好朋友。艾柯卡猜想,一定是亨利指使儿子给克莱恩透露个消息,好让他通过报界知道自己已被解雇。
对于艾柯卡来讲,这是亨利的故伎重演。亨利希望解雇艾柯卡的消息通过第三者传给艾柯卡,而他自己却躲在幕后操纵。这就保证了“国王”不因亲自干肮脏的勾当而弄脏了自己的手。
第二天早晨艾柯卡照常去上班。办公室里一切如故,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午饭时分,他甚至怀疑凯恩·克莱恩电话里说的事不可靠。但是不到15时,亨利的秘书通知他,说亨利让他去。
“看来真是如此。”艾柯卡心想。
当艾柯卡走进亨利的办公室时,发现他和他的兄弟比尔正坐在一张大理石会谈桌旁,面带不自然的表情。他们俩都神情紧张,艾柯卡倒是十分轻松。艾柯卡已有思想准备,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这次会见只不过是履行一下正式手续罢了。
当艾柯卡在桌旁坐下时,亨利支支吾吾,语无伦次。他从来没有直接解雇过任何人,他不知道话题该如何起头。
冷场了半天,亨利说:“有时候,我不得不照我自己的方式行事。我决定重新组织本公司。这是你最不乐意的,但你非得接受不可。我们一直合作得很好。”艾柯卡以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
亨利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离开这儿。对本公司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在整整45分钟的会见过程中,亨利自始至终未用“解雇”这个词。
“这都是为什么?”艾柯卡问。
亨利说不出任何理由。“这是我个人的事,是我对公司新的设想和安排。”他说,“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事情就是这样。”
然而艾柯卡坚持要他说明白。艾柯卡强迫他说出解雇的理由,因为艾柯卡相信他说不出像样的理由。最后,亨利只是耸了耸肩膀说:“得了,责任不在你。有时候就是不喜欢某个人,这是我的怪癖。”
艾柯卡手里只剩下一张牌了。他转向比尔说:“比尔是什么态度?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的主意已经定了。”亨利说。此时比尔低着头默不做声。
艾柯卡有点失望,但并不奇怪,血要比水浓,比尔是这个家族的一分子。
此刻,艾柯卡想到了养老金和公司应该给他的补偿。于是说:“我有一些权益,我不希望在这方面还会引起争论。”
亨利说:“这好办,我们可以安排一下。”双方同意,艾柯卡的离职从1978年10月15日,艾柯卡54岁生日那天生效。如果他离职的日子早于这一天,将蒙受许多损失。
直至此刻,他们的谈话一直是很平静的。然后艾柯卡把话题抢了过来。他列举了为福特公司所做的大量工作。艾柯卡提醒亨利注意,这两年是公司历史上成绩最佳的两年。艾柯卡严正地指出,亨利应该知道自己抛弃了什么。
当快讲完时,艾柯卡提高了嗓门:“请看着我!”在这以前,亨利的眼光一直未与他相遇。艾柯卡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了,因此声音越来越大:
“我告诉你,你将坐失良机!今年我们赚了18亿美元,加上去年一共是35亿美元,连续两年的好势头。但是,亨利,请你记住我的话,你永远也不会再有一年赚18亿美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压根儿不懂得我们是怎么把钱挣来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亨利是个花天酒地的花钱老手,他从来不知道钱是怎么得来的。他只是坐在他的象牙塔里惊奇地叫喊:“天哪!我们在赚钱!”他成天坐在那儿滥用权势,他哪里知道如何使公司这部大机器正常运转。
这次会晤快结束时,比尔倒是情真意切地劝亨利改变主意,不要让艾柯卡走。但这无足轻重,也为时太晚了。当离开亨利办公室的时候,比尔脸上挂满了泪花。他不停地说:“这是不该发生的事。他太绝情了。”
接着,他对艾柯卡说:“你真冷静。你跟我们干了32年,他竟无缘无故地赶你走。你为他竭尽全力,在他一生中还没有一个人像你那样对待他。然而令我惊奇的是,他竟如此无动于衷。”
“谢谢你,比尔。”艾柯卡说,“然而我已经死了,你和他还活着。”
艾柯卡回到自己办公室后。电话一个接一个,有朋友打来的,也有同事打来的,询问他是否真的被解雇了。很显然,关于艾柯卡被解雇的风声早已传出。这天下班前,亨利向高级行政官员们下达了一则含糊其辞的备忘录。备忘录只寥寥几字:“有事请向菲尔·考德威尔汇报,立即生效。”
那天下午离开办公室后,艾柯卡觉得如释重负。“感谢上帝,可以让我清静一点了。”他自言自语地坐进了车里,他们刚刚完成了历史上最好的6个月的计划。
回到家里,艾柯卡接到了小女儿丽娅的一个电话。她当时在网球训练营,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她从广播里听到父亲被解雇的消息,哭泣不已。
每当艾柯卡事后回忆起这可怕的一周时,首先闪现的是丽娅在电话里的哭声。艾柯卡恨亨利如此绝情解雇了他;他更恨解雇他的方式。在全世界知道这件事之前,不容他坐下来跟孩子们说一声。
丽娅不单是悲伤。她在悲伤中还带有怨恨,恨父亲被解雇之前为什么不事先跟她打个招呼。她根本不相信父亲事先会一点也不知道。
“您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她责问艾柯卡,“您是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呀!您总是知道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的。”
“这一回真的不知道,亲爱的。”艾柯卡告诉她。
在整整一个星期里,丽娅度日如年。有些年轻人幸灾乐祸。是么,总经理的女儿,处处有优越感,最后受到惩罚了吧!
人们说爬得越高摔得越痛,艾柯卡那个星期就是那样。他有生第一次尝到被人赶走是什么滋味,还是在总裁的位置上。
一被福特公司解雇,艾柯卡这个人就似乎在世界上已不存在。“野马之父”一类的词语顷刻之间销声匿迹。那些在他手下工作的人,他的同事和朋友们,都怕见到他。昨天,他是一个英雄;今天,他像是麻风病患者,人们不顾一切地躲着他。
每个人都清楚,亨利正准备掀起一个排除艾柯卡支持者的大浪潮。不管是谁,如果不与他彻底断绝关系,都有被解雇的危险。
艾柯卡的父亲经常对他说,一个人在他临终时有5个真正的朋友,他就算是生得伟大了。艾柯卡此刻体味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艾柯卡感叹不已:你可以几十年如一日与人为友;你可以与他同享欢乐,分担忧愁;当他有难时你可以保护他。遗憾的是,当你自己时运不济时,他却溜之乎也,从此杳无音信。这就是人生!
艾柯卡的自尊心极大地受到了伤害。虽然有时偶尔也会接到某个人的电话:“让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吧!我对于所发生的事简直不可思议。”但是他在公司里的大多数朋友遗弃了他。让他深深地明白,职场中的友谊是不存在的,那里只是一个平台,人们争食的平台。在艾柯卡一生中,这件事伤透了他的心。
艾柯卡的被解雇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著名电视评论员沃尔特·克朗凯特在CBS晚间新闻节目中详细报道了这件事,评论说:“这简直像是在读关于汽车行业的一部惊奇的小说。”
《汽车新闻》有篇社论,说得艾柯卡心里美滋滋的。社论在提到他年薪100万美元的收入后指出:“从任何标准来看,他的每一个铜板都是受之无愧的。”社论没有直接批评亨利,却说:“本行业中最佳的球员,如今成了一个自由人。”
一些社论撰稿人和专栏作家甚至觉得这件事实在莫名其妙,叫人难以相信。杰克·埃根在《华盛顿邮报》的财经版上撰文说,这样的事居然能发生,不禁使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像福特汽车公司这样偌大的一个企业,它的经营怎么可能会同一块世袭领地一样由一个人说了算?”
一位专栏作家说:“此事想起来真有点毛骨悚然。福特公司在美国如此之大,它可以影响每一个人。看来,这家公司是在一个蛮横无理的人控制之下的,此人不对任何人负责任,天马行空,为所欲为。”
辛迪加专栏作家尼古拉斯·冯·霍夫曼则写得更为淋漓尽致。他把亨利叫作“60岁的更年期少年”。他的文章结尾说:“如果世界上像艾柯卡这样的人职业都没有保障,还谈得上你我之辈?”
解雇之后的伤痛
福特公司的汽车商一听到艾柯卡被解雇的消息后便群起而攻之。新泽西州伯根费尔德的汽车商埃德·马拉尼尤感愤怒。他是拥有1200名成员的福特公司汽车商联盟主席。
马拉尼其实早已估计到艾柯卡遇到了麻烦。他曾给亨利和全体董事们写信,替他说话。但亨利回信要他少管闲事。
有一次艾柯卡路过亨利办公室门口,听到亨利在电话里大声嚷嚷:“艾柯卡去找了马拉尼这浑蛋,让他写了封信。”艾柯卡当然没有这样做。
在艾柯卡被解雇以后,马拉尼发起了呼吁他重新工作和要求任命一名汽车商为董事会董事的运动。马拉尼计算了一下,汽车商们一共有将近100亿美元的投资,而艾柯卡则是这笔投资的最好保护人。后来到了夏天,马拉尼真的采取行动要组织拥有股票的汽车商进行抗议活动,但是这项计划失败了。
尽管马拉尼为使艾柯卡恢复工作所作的努力没有成功,但看得出来,公司担心由于艾柯卡的离开而使汽车商队伍产生动摇。他被解雇后的第二天,亨利向公司在全国各地的汽车商发了一封信,保证他们的权益不会被忽视。
亨利在信中说:“本公司有一支强大的、富有经验的经营管理队伍。领导北美汽车业务的头头都是一些你们熟识的、富有才干的经理。他们深知你们以及零售市场的需要。”要是果真这样,这封信也就没有写的必要了。
艾柯卡收到过许多汽车商的来信和电话,表示对他的支持。他们的关怀和好意给了他力量。报纸上经常说他“苛求”、“固执”或“无情”,如果艾柯卡真是这样一个人的话,商人们也不会站在他一边了。
艾柯卡和汽车商们虽然有分歧,但他公平地对待他们。当亨利到处游山玩水、花天酒地的时候,是艾柯卡在保护着他们的权益。他还帮助过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成为百万富翁。
那时,亨利派比尔·福特和董事会成员卡特·伯吉斯处理艾柯卡的赔偿金问题。艾柯卡提出他应得的数目,但始终得不到同意。卡特·伯吉斯和福特的首席顾问亨利·诺尔蒂口口声声说什么“他们很想公平对待,但由于考虑到股东们的利益,不能在艾柯卡的赔偿金上开个先例”,等等。
为了反击亨利的卑鄙,艾柯卡请最优秀的律师爱德华·威廉替他辩护。最后,艾柯卡得到的是他应得数目的75%。
艾柯卡也收到许多普通员工给他的支持信,这些信都是手写的,然后邮递过来的,以免被那个“皇帝”发现。还有一些职业介绍人给艾柯卡来信或者来电话,热心地帮他找工作。
所幸的是,正当他盛怒之时,刚好有个新工作在等着他,不然他也许会处于无尽的烦恼之中而不可自拔。
艾柯卡被解雇以后,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就是他可以邀请埃斯蒂斯夫妇来家里吃饭了。皮特·埃斯蒂斯是通用汽车公司的总经理,他的家和艾柯卡家只相隔两三个门。多年来艾柯卡和埃斯蒂斯虽然很熟悉,但从来不公开交往。
只要他在福特公司做事,他和埃斯蒂斯都保持一种默契,以遵守一种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如果福特公司的人和通用公司的人在一起打乒乓球或高尔夫球,人们就会认为他们不是在联合操纵价格,就是在阴谋推翻国家的自由企业制度。
通用公司的经理们尤其小心翼翼,因为这家公司常常面临被打破垄断的危险。因此,这些在三大汽车公司里掌握一定权力的人相互之间连个招呼都很少打。
这个改变使玛丽也很高兴,因为她很喜欢埃斯蒂斯的夫人康尼。现在她们不必偷偷地会面了。
艾柯卡被解雇不久,一家底特律的报纸载文说:
根据福特的家庭发言人的说法,艾柯卡之所以被解雇是因为他缺少“礼貌”、过分“激进”,并且说这个在宾夕法尼亚的艾伦敦出生的意大利移民之子与格罗斯角的时尚格格不入。
这是恶意中伤,但艾柯卡并不奇怪。因为对于福特家族来说,他一直就是个外人。不要说他,就是福特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对福特家族来说也是个外人,这个家族里的人都戏谑地称她为“比萨饼皇后”。
如果了解亨利对意大利人的偏见,那么他对于艾柯卡的那些说法就是意料之中的了。过去几年来他还认为艾柯卡是黑手党人。肯定《教父》这部电影足以使他相信所有的意大利人都与犯罪组织有关联。
那些不透露真实姓名的文章在报上发表以后,艾柯卡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要是亨利知道了电话的内容,那他真的会毛骨悚然了。
那位意大利口音的人打电话到艾柯卡家说:“如果报上刊登的东西属实的话,我们要对那个一无是处的浑蛋采取行动。他毁了你一家的名声。我告诉你一个电话号码,只要你招呼一声,我们就打断他的四肢。这样我们会觉得舒畅一些,你也一定会有同样的感觉。”
“不,谢谢。”艾柯卡说,“我不喜欢这种做法。如果你们真的这样做了,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愉快。如果有一天我需要豁出来干了,我会自己打断他的腿的。”
在1975年对艾柯卡进行审查期间,亨利始终怀疑他同黑手党有联系,虽然艾柯卡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黑手党。但是,这次亨利的预言似乎应验了,因为给艾柯卡打来电话的人,可能真的是能够让亨利吓破胆的黑手党人。
不是艾柯卡愿意忍受侮辱而不报复,亨利害过许多人,但是艾柯卡不想把报复付诸暴力。
艾柯卡惊魂不定地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开始思考和亨利之间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一个不管是公司的总经理还是给公司看大门的人,被解雇总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你会立即开始反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艾柯卡从未有过当福特公司董事长的幻想。这一点他早就想通了,只要他待在福特公司,他明白公司的那个位置永远得由福特家族的成员担任,这一点他能接受。直至1975年,艾柯卡对他所处的位置一直是满意的。
解雇艾柯卡是因为他构成了对亨利的威胁。亨利由于几次在极不愉快的气氛中解雇公司第二把手而声名狼藉。在亨利看来,这是领主在镇压农民的叛逆。
其实只要回顾一下那些前任被解雇的历史,艾柯卡就该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查利常说:“这家伙是个无赖,你要随时准备好对付窘境。”
另外就是亨利的健康状况不佳。亨利想,如果他一命呜呼,艾柯卡就会操纵福特家族并接管公司。亨利曾对《幸福》杂志社记者说:“自从1976年得了心绞痛以后,我突然发现我不会长久于世。我想:‘如果我死了,福特公司会成个什么样子呢?’我最后决定,不能让艾柯卡接替我的董事长职务。”
福特家族是美国仅有的几个家族王朝之一。对任何一个王朝来说,第一个本能就是自卫。任何事情,无论好事、坏事或无关紧要的事,只要可能影响这个家族的利益就会在家族首脑的心目中成为大问题。
亨利从来不隐瞒让他的儿子埃德塞尔继任他职务的意愿,而他认为艾柯卡是障碍。艾柯卡的一个朋友说得好:“你没有受到第一个埃德塞尔·菲亚斯科的伤害,但逃不脱第二个。”
被解雇后艾柯卡只见到过亨利一次。那是4年半以后,他和玛丽受邀请参加《新闻周刊》为庆祝创刊50周年举行的晚会。这种晚会在全国好几个城市都举行了,底特律的庆祝晚会刚好在复兴中心的舞厅里举行。
艾柯卡和玛丽跟底特律的首席新闻广播员比尔·邦兹坐在一起。玛丽和比尔正在谈话的时候,艾柯卡看到亨利和他的妻子走了进来。
艾柯卡下意识“唉”一声,玛丽也转过身来。艾柯卡最怕遇到这种场面。虽然他平日心平气和,但他不知道要是喝了几盅酒以后见到亨利会不会冲上去揍他一顿,艾柯卡曾多次想到过这种情景。
他们的视线碰到了一起,艾柯卡向他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时候亨利会有3种可能的做法。
第一种是点点头,打声招呼,随即消失在人群中,这样做可以不失身份。第二种选择是走过来说几句话,也许互相握握手。这是一种体面的做法,似乎对亨利估计过高了一点。第三种做法可能是会扭头就走。他果然这样做了。亨利拉着他妻子,匆匆走了。这就是艾柯卡最后一次和亨利的相遇。
1978年7月13日以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亨利给艾柯卡,特别是给他的家庭留下许多伤痛,因为伤痛太深,所以难于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