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

廉直的一生

韩非子,战国时期的思想家,出身于韩国一个没落贵族家庭。韩非自幼聪慧过人,曾拜师于当时的大学者荀子。韩非因为有口吃的毛病,讲话不利索,但他刻苦攻读,学得满腹学问,文章也写得条理清楚,分析深刻,很有说服力。他的同学李斯也是一个很有学问、很有才干的人,后来当了秦始皇的宰相。秦始皇灭掉六国,统一中国,李斯立了不小的功劳。但李斯却承认自己的才能赶不上韩非子。

当时的韩国是战国七雄中势力最弱小的,常受到其他几个大国的欺凌。韩非多次上书韩王,建议变法强兵,以期国家振兴图强,但昏庸的韩王哪里能听得进去。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国内的大臣却各怀私心,以致韩国日渐衰败。在自己的主张得不到重视的情况下,才学渊博、思维敏捷的韩非转而发奋著书立说,他总结了历史上的“得失之变”,约有10万余言,其著作经后人编在一处,称为《韩非子》。《韩非子》一书系统地阐述了韩非关于治国救世的主张,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文章为《五蠹》、《说难》、《孤愤》、《显学》、《定法》、《用人》、《内外储》等篇,韩非很善于用简明的寓言说明复杂的事物,比如,“滥竽充数”、“守株待兔”、“自相矛盾”、“唇亡齿寒”等一系列看似浅显,却发人深思、意味悠长的寓言故事,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经典,流传千古。

在韩非生前,其著作在当时各国就已经有流传的抄本,在秦国也有广泛的影响。有一天,秦王赢政(就是后来的秦始皇,当时还没有统一中国)读到韩非的著作,大为赞赏,说:“这真是一部好书,我若能和这位作者见一面,也不枉活一辈子了!”秦王嬴政当时还以为这部大作是一位古代学者所写。这时,旁边的李斯说:“这是我的同学韩非写的书。这个人还活着,想见到他不难,他现在就在韩国。”秦王一听,高兴极了,因为他急于见到韩非,便听从李斯的话,在公元前234年发兵攻打韩国,以索取韩非。韩王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派韩非出使秦国。秦王蠃政见到韩非后,两人的谈话很是投机,秦王赢政就想把韩非留在自己身边辅佐自己。

这使左右的大臣都有点不服气,特别是李斯对韩非更是嫉妒。因为他知道韩非很有才干,学问又好,万一秦王重用了韩非,至少自己的宰相做不成了。李斯就暗中联合其他大臣在秦王面前搬弄韩非的坏话,说韩非是韩国的贵族,终究是心向韩国的。秦国和韩国是敌对的国家,若重用了韩非,他会为韩国打算,不会真心为秦国效力,但又不能轻易放走他,让他到别国去,万一被人重用,和秦国捣起乱来,也是个麻烦,因此,不如找个借口把他杀了。

秦王觉得韩非毕竟是个难得的人才,杀掉他太可惜了,就让李斯先把韩非关进监狱。而同时,秦王自己却还在犹豫:用他?放他?还是杀他?秦王考虑了很久,还是想重新重用韩非,便下令将韩非释放出狱。但可惜的是,此时的韩非已经死了。原来李斯嫉妒韩非的才能超过自己,觉得如果将来韩非被秦王重用,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发展,不如趁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为妙。于是,李斯便在暗中派人威吓韩非,韩非虽不相信来人的说辞,却无法面见秦王,最后,韩非被迫在狱中自杀了。

韩非在异国他乡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没有辉煌的政治业绩,却留下了十余万言的政治理论、治国方略,后人编为《韩非子》。秦王实践韩非的理论,把他的法术势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扫天下,统一六国,建立了秦王朝。

法、术、势思想相结合

韩非是法家主要代表人物。他吸收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到的“势”,将法、术、势有机结合起来,融合成系统的法家思想,建立了一个以维护中央集权国家为目的、以加强君主专制为核心的法家思想体系。韩非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

“人性本恶”是韩非思想的基础。他继承和发展了荀子的性恶论,认为人生来就是自私自利的,在他看来,人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去做各种事,医生希望人人都生病,到他那去看病;做棺材的则希望人早死有更多的人买棺材。韩非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纯看成是利害关系。如韩非认为父母与子女、夫与妻、君与臣、君与民之间都存在利害关系,还认为人们都是在矛盾冲突中生活的,都在互相算计对方为自己谋利。人性恶是韩非法治思想产生的基础,法治也是他管理性恶之人的对策。

韩非比较了前期法家“法”、“术”、“势”的得失,总结了他们在政治实践中的经验教训,认为必须综合采用三者的长处,才能完成帝王之功。韩非认为,商鞅用“法”,明法令,设刑赏,以富国强兵。但韩非不满意商鞅重法而不用术,因为,国家富强的成果都被大臣转变为扩张私人势力的资本。申不害用“术”,但法令不统一,使奸臣有机可乘,以致申不害执政17年而无功。慎到用“势”,国君实行起来有治有乱,原因在于缺乏必要的“术”。因此,韩非在继承前人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主张法、术、势结合,以便“成帝王之业”。

韩非继承和发展了商鞅的法治理论。他认为法就是明文规定并公布的国家法律,是封建官吏依据统治人民、维系封建统治秩序的国法条规。在韩非看来,“法”是准绳,不能偏离,不能任意行事。他主张大力宣传“法”,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法”。法的主要内容是“赏”和“罚”,韩非称之为“二柄”,即君主实行统治的两个权柄。对于臣民,要“用奖赏来鼓励,用刑法来惩罚”。这和商鞅以赏为‘文’,以刑为‘武’,以‘文武’为之纲要的思想是一致。为了提高教育效果,他主张厚赏重罚。他强调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分等级,不讲情面,他说:“惩治过失不要放过大臣,奖赏做好事不能遗漏平民百姓。”韩非认为只有这样,赏罚严明,人民才会亲近法令,相信并依赖法令。

对于申不害的“术”,韩非也加以继承和发展,他说:“‘术’就是君主驾驭臣下的随机应变的秘密手段、诡计、权术。”在御臣之术上,韩非强调君主的思想要隐秘难测,否则,大臣会乘机济其私欲。君主的心思应深藏不露,让群臣看透了自己,就难以驾驭群臣,深藏若虚,群臣不知底细,就容易使他们驯服。不仅如此,君主也不可信任自己的妻子儿女。

他说:“如果太相信自己的儿子,奸臣们就会巴结自己的儿子,如果太信任自己的妻子,奸臣们就会巴结自己的妻子,为自己谋私利。”即使做太子的后妃,也希望君主早死,因为夫妻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恩爱则亲近,失爱则疏远,后妃担心自己不受宠,儿子当不成太子,所以后妃盼望君主早死,让儿子即位,自己做皇太后,以凌驾于他人之上。”由此韩非得出结论:“像妻儿那样亲近的人尚且不能信任,那么其他的就没有可信任的了。”这说明韩非对一切都可以持怀疑的态度。所以,他提醒君主应警惕自己死后都可以获利的人,防备自己憎恨的人,提防自己所爱的人,谨慎处事,占有绝对优势。

韩非“术”的主要内容是:一广设耳目,及时获得情报;二权势不可给别人用;三深藏不露;四把人当成坏蛋;五毁坏一切伦理价值;六厉行愚民政策;七罚须严峻,赏须审慎;八必要时不择手段。根据用“术”的原则,君主用人也要不循常规,孰疏孰亲,使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要做到“明主观人,不使人观己”。如果君主无“术”,就会受蒙蔽,不能知忠奸。韩非认为君主治国没有法,就要乱。有了法,没有术也不行,因为法是要通过臣下去执行,君主就要有一套驾驭和支配臣下去做事的手段,就要有术。他把法术治国提高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韩非把商鞅、申不害、慎到等人的“法”、“术”、“势”思想有机结合起来,为封建统治者提供了一套加强君主独裁专制的理论和手段。

韩非是我国较早在哲学意义上使用“矛盾”一词的人。他借用一个寓言故事来说明矛盾律的内容:“楚国有个卖长矛和盾牌的人,他夸自己的盾牌说:‘我的盾牌非常坚固,什么东西都刺不进去。’接着他又夸自己的长矛说:‘我的长矛锋利极了,什么东西都能刺穿。’旁边有人问他道:‘拿你的长矛刺你的盾牌怎么样呢?’于是,这位楚国卖长矛和盾牌的人被问得目瞪口呆,没话可答。”这个寓言故事得出的结论是:“攻不破的盾和攻无不陷的矛不能同时存在。”这即是现在常说的“矛盾”一词的来源。

韩非的法家思想,实际上成为了封建帝王当皇帝的教材。

不断变化的历史观

韩非讲过一个“守株待兔”的故事,说的是宋国有一农民,见一兔子触树而死,便把农具扔掉,守在树旁,想靠不劳而获生活,结果兔子再也没有得到,自己倒成了全国人的笑料。故事寥寥几十个字,哲理深刻,寓意丰富,至今为人所传诵。韩非用这个故事,形象地挖苦了守旧势力。

改革图治,变法图强,是韩非思想中的一大重要内容。他继承了商鞅“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的思想传统,提出了“不期修古,不法常可”的观点,主张“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韩非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用进化的历史观点分析了人类历史。他把人类历史分为上古、中古、近古,当今几个阶段,进而说明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把上古的构木为巢、钻燧取火用到夏后之世,必为鲧、禹所笑;如果把鲧、禹治水的一套用于殷周之世,必为商汤、周武王所笑;同样道理,如果有人赞美尧、舜、禹、汤,武那一套并想用于当今之世,也必为“新圣”所笑。韩非认为,那种想用老一套办法去治理当世之民的人都是“守株”之徒。

韩非的进化历史观在当时是进步的,方法虽然不尽科学,但他看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并用这种发展的观点去分析人类社会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当然,韩非并没有认识到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原因。在这个问题上,韩非还不可能跳出唯心主义的英雄史观的圈子。他认为,过去的历史是“圣人”所为,当今的历史也要“新圣”去创。

韩非的历史观,还有一点,在当时的条件下是难能可贵的,这就是他把社会的现象同经济的条件联系起来。他认为,古时大家的生活水平差不多,所以尧舜让天下并没什么了不起,但今天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以为子孙留下一大笔财富,所以就不愿辞去了。又说,古时“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于,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韩非说,闹饥荒的年头,幼弟饿了不给饭吃;丰收之年,陌生的过客到家也让吃饱,道理就在东西的多少上。韩非没有认识到阶级社会中的阶级关系,因此也不会用阶级的分析法,但他对经济与社会治乱的关系已有了某些朦胧的认识,并注意到人口增长与财富多寡的关系。韩非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提出“人口众而货财寡”会带来社会问题的思想家。

反对天命

韩非的哲学思想是他的法治思想的理论基础。他继承了苟子的唯物主义思想传统。

韩非反对天命思想,主张天道自然。他认为天是没有意志的,天地对谁都一样,无亲无疏。他将老子“道”的概念,加以唯物主义的解释,以取代唯心主义者所说的“天”的主宰地位。他认为程道”是万物发生发展的根源,“道”先天地而存在。有了“道”才有了万物,“天得之以高,地得之以藏,维斗得之以成其威,日月得之以恒其光”“宇内之物,恃之以成”。韩非同时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理”这个哲学概念,并论述了它与“道”的关系。他认为,“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同上)意思是说,“道”是自然界的总的根本规律,“理”是根据“道”来的。又说,“道者万物之所成也,理者成物之文也”。(同上)意思是说,“道”使万物得以成,“理”则把各种不同的事物区别开来。所以“理”在韩非看来,就是事物的特殊规律。

事物既然都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因此韩非认为,办事不能盲目,应该尊重客观规律。他所说的“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成”(同上),就是这个意思。正因他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他能非常正确地指出:“非天时,虽十尧不能冬生一穗”。韩非主张“谨修所事,待命于天(自然)”,同时也强调人的能动作用。他以世无自直之箭、自圜之木而世皆乘车射禽的现实,说明了能动的改造世界的意义。

韩非无神论思想,在当时也达到相当的高度。他认为,“用时日,事鬼神、信卜筮而好祭祀者”是要亡国的。韩非用历史的事实论证了自己的观点,他举例说,赵与燕打仗,双方都求神问卜,卜的结果都是“大吉”,但燕国打了败仗;又一次,赵又去打燕国,卜兆仍是“大吉”,但魏、秦乘机发兵,把赵打得大败,结果割地求和,国君不得意而死。由此可见,鬼神是靠不住的,是没有灵验的。韩非同时用越王勾践与吴主夫差战争的故事,明确地说明事在人为,卜筮鬼神决定不了战争的胜负。他指出,勾践信占卜而战败了,成了俘虏,返国之后,不信占卜,“明法亲民”,结果国家强盛起来,灭掉了吴国。

韩非还用魏国的战例揭露了当时流行的占星术。占星术认为国家行事要看星象。韩非指出,如果相信这一套,相信鬼神那就是最大的傻瓜。

但是,韩非并不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他接受了墨子的影响,承认鬼的存在,认为鬼的作用是同社会的治乱相联的。他指出,“人处疾则贵医,有祸则畏鬼”。老百姓心情舒畅,身体健壮,内无疾病,外无刑罚法诛之祸,就不信鬼神了。韩非这种“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的观点是可取的,但他又认为鬼并不是不“神”,不过是“神不伤人”罢了。他主张人与鬼的关系应该是互不相伤,人不伤鬼,鬼不伤人。

重视客观实效

韩非的认识论继承了先秦哲学中唯物主义的思想传统。他提出的反对“前识”和“因参验而审言辞”的观点,在中国哲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页。

韩非反对“前识”的观点。所谓“前识”,就是先验论。韩非认为,不根据客观存在,也不根据事物的客观规律办事,叫做“前识”。这种“前识”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韩非说,靠前识办事,是最愚蠢的。韩非主张“虚以静后”。所谓“虚以静后”,就是脑子里没有框子,而是通过观察事物得到认识。韩非这一论断是可取的,缺点是把科学的预断也否定了。

韩非认为,是非、真假的确定不是看你说的如何,而是看客观实效,因而提出了“循名实而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的著名论题。所谓“参验”,用通俗的话说,“参”就是比较研究,“验”就是用行动来检验。韩非指出,大家都在睡觉,无法知道谁是瞎子;都不说话,无法知道谁是哑巴,但如果让他们看一下东西,回答一下问题,谁是瞎子谁是哑巴就一清二楚了。所以在他的法治思想中始终贯穿着一个重要内容,这就是“听其言而求其当,任其身而责其功”。

韩非认为,一切言行,如果不以功用为目的,即使说得最好,做得最坚决,都是无用的。他认为,不经过“参验”而硬说是如何如何,是无知的表现;不能确定的东西而照着去做,是自欺欺人。韩非由此得出结论:法先王,言必尧舜者,不是无知就是骗人。因此他主张“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当然,韩非“参验”的最终标准并不是社会实践,而是以“法令”定是非。这样,他不免又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沼之中。

韩非思想中有不少辩证法的因素。他看到事物处在不断变化之中,指出“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后衰者,不可谓常”。他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矛盾”的概念。他所讲的矛与盾的故事,对人们分析问题、表达思想至今有着深刻的启发作用(当然,他所说的矛盾,还不是科学意义上的对立统一)。他指出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的,智有所不能立,力有所不能举,强有所不能胜,“世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时有满虚,事有利害,物有生死”。他认识到条件的重要性,阐述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的道理。他对局部与全部的关系,也有很好的分析,认为“为政”就象洗头一样,虽然掉一些头发,但为了长远的利益还是要洗。

综上可见,韩非的政治思想对中国封建的统一事业有过一定的积极影响,韩非的哲学思想含有朴素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因素,不愧为中国历史上的一大思想家。他的一些富有哲理的论述以及寓言故事,+是长青的,对于人们思考问题有着长久的启迪作用。但是也必须看到,他过分强调专制统治,倡导权术,鼓吹以威势镇压人民和箝制人的思想,不容其他学说存在的“不两立”思想等等,也为历代反动统治阶级玩弄权术、镇压异端和劳动人民提供了理论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