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早逝

为进入天国而奋斗固然是崇高的,但是活在这凡世也美妙无比。那就让我们做人吧!——莫扎特

供职维也纳宫廷

莫扎特欢天喜地地到宫廷剧院报到,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虽然填补了格鲁克留下的空缺,但薪金却不及格鲁克的1/2。约瑟夫二世给莫扎特的年薪仅仅是800个弗罗林。

当然,格鲁克作为一个杰出的作曲家,他在音乐史上的地位不能低估,可是用他来压低天才作曲家莫扎特,这就显得太不公平了。

按理说,莫扎特那么强的自尊心,他本该拒绝接受的。可他又不爱装腔作势,因为他心里确实渴望得到一个宫廷职位。毕竟,他很少尝到实现自己愿望的甜蜜滋味。

莫扎特虽然委屈接受了这个职务,但他被任命后的处境也是令他难堪的:他实际上被扔在了一边,无人理睬!

维也纳皇帝约瑟夫只花了那么低的代价就把他弄到了手,所以很快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除了几首假面舞会的舞曲以外,他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创作音乐的聘请,境况和以前相差无几。

莫扎特先是迷惑不解,继而感到受了屈辱,但他始终没能找出真正的原因。他那点可怜的薪金付房租都很勉强,而且还是一个季度才发一次。

他又觉得拿了钱只写德国舞曲和小步舞曲太没意思,于是在领了几次菲薄的薪金之后便提笔在一张纸上写道:“按劳取酬则太多,量才取酬则太少。”他把这张纸和薪金的收据封在一起,寄回了宫廷。

在担任这一宫廷职务期间,莫扎特创作了一些优秀乐曲,但这些作品全都是由私人音乐会聘请他谱写的。

莫扎特觉得,照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变为一个渺小无能的宫廷里的食客,只在名义上隶属于一个欧洲最伟大的君主,实际上却逐渐失去自己的本色。

但他还是没有拂袖而去。他始终坚定不移地热爱着他的皇帝和他的家乡德国南部地区。尽管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他的皇帝和他的家乡给他带来的全是不利因素,他仍然热爱着他们。这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不过,当莫扎特在领了那很少的薪金以后,他才开始意识到,要还清那一大堆债务是太难太难了。

事实上,在他第一次领的薪金刚花完时,他就看清了:这点钱连今后的生活问题都解决不了,更不用说偿还现存的债务了。

而且,他的第一个女儿刚出世不久。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是一个药罐子,莫扎特只好每天不停地为她请医生、买药,简直忙碌得要崩溃了。于是他坐了下来,细细盘算了一下,终于他决定了,向他周围的朋友借钱。他逐个把所有的朋友和熟人都考虑了一遍。乐师们是一点儿余钱都不会有的;向贵族开口借钱又不合适。

当时,莫扎特已经是一个民间组织共济会的会员。在共济会中,有各行各业的人参加,当然也有不少是富裕的商人,能不能向他们求援呢?

莫扎特发现米夏埃尔·普赫堡是一个对音乐有着浓厚兴趣的商人,由于他的爱好,所以也成了莫扎特的好朋友。他会不会慷慨解囊呢?在无可奈何之时,莫扎特只好以写信方式投石问路。他在信中写道:

尊敬的共济会弟兄,亲爱的,最真挚的朋友!

因为我坚信您是我真正的朋友,也因为您了解我是个正直的人,我才不揣冒昧地向您倾吐心曲,并请求您的帮助。出于我喜欢坦率直言的习惯,我将开门见山、毫不忸怩作态地道出本意。

如果您愿意尽朋友之谊,以适当的利息借给我2000盾,为期一至两年,那于我将是极大的恩惠!

普赫堡先生收到信后立即有了行动,但他一下子拿不出2000盾,可他还是拿了200盾亲自送到莫扎特的家中。而且,此后他成了莫扎特经常求援的唯一对象。

如果说在莫扎特的一生中有什么人值得他尊敬和感谢的话,那就是这位好心的商人和音乐爱好者了。他一再慷慨解囊,虽然没能消灾弭祸,至少也帮助莫扎特延缓了灾难的到来。

当然,普赫堡也不是一个来者不拒的施舍者。他与莫扎特是朋友,他了解莫扎特的性格,知道他待人热情、不管闲事,用钱随便、忠于友情,所以才愿意借给他。

莫扎特的这种性格,使他在受到阿洛西娅冷遇后依然和韦贝尔家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并终生没变。

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使莫扎特在向别人借钱的时候,又把仅有的钱借给别的、在他看来更需要钱的朋友。其中还有一些根本不想还他钱的法国朋友勒·格罗以及德·吉纳,还有欠莫扎特钱款最多的布拉格歌剧院经理邦蒂尼。

莫扎特的新歌剧《唐·璜》在布拉格演出了很多场,邦蒂尼一下子成了大富翁,可他只给了莫扎特定金100金币。

也正是因为莫扎特的这种性格,找他“借”钱的、公然骗他钱的、还有揩他油的家伙也越来越多。他借来的钱比挣来的钱花得还快。

莫扎特从未想到过普赫堡会拒绝接济他,同样,他又绝不会想到拒绝把钱借给一个穷乐师。于是,他的老实可欺也就出了名了。

为此,不管他家里是谁来了,他都热情接待。只要他自己还有一个弗罗林,就不会让客人缺钱花。

占莫扎特便宜最多的是一个名叫安东·施塔德勒的单簧管演奏者。他其实是个穷困潦倒的小偷。这家伙撒谎成性,在莫扎特身上吸足了血,反过来还使这位倒霉的朋友相信,他这样一位技艺高超的单簧管演奏家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无赖。

莫扎特不但让他在自己家里吃、把自己微薄的薪金分给他花,还为他写了所有单簧管乐曲中最出色的两首,即单簧管四重奏和单簧管协奏曲,从而使这个无赖也得以扬名。

施塔德勒为感谢莫扎特的“知遇”,反而从碗橱里偷走了莫扎特的几张当票去卖掉了。莫扎特知道以后,也只是好心地规劝他几句,说没钱尽管可以开口,之后这事也就算了。

这样一来,正派、善良的莫扎特只能永远贫穷。

写出不朽交响乐

莫扎特的新歌剧《唐·璜》的创作成功和在布拉格的空前胜利,在欧洲产生了巨大反响。但是在维也纳上演,却困难重重。

维也纳的宫廷里,以萨里埃利为首的一伙小人得志,他们时时感到才华非凡的莫扎特对他们的威胁。特别是天才的音乐家同优秀的剧本作者两人携手合作取得巨大成就的时候,他们就更加怀有一种不可告人的卑鄙心理。

在这种情况下,莫扎特感到心灰意冷。整整一个冬天,莫扎特和罗伦佐都在找各种理由说服皇帝约瑟夫陛下准许演出《唐·璜》。

一天,罗伦佐来到莫扎特的寓所,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嘿!沃尔夫冈,有一个好消息,皇帝陛下恩准可在宫廷剧院演出《唐·璜》啦!”

莫扎特有点不敢相信,他半信半疑地问:“你说什么?在维也纳演出?”

“是的,在维也纳宫廷剧院,为维也纳人演出。”罗伦佐非常肯定地回答。

莫扎特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想到从中捣鬼的萨里埃利等人的沮丧表情,不禁微微一笑说:“哈哈,让萨里埃利他们见鬼去吧!”

为了使作品更加完美,莫扎特和罗伦佐又重新对《唐·璜》改写了几场,并做了一些必要的加工和润色。

1788年5月的一天,《唐·璜》如期在维也纳演出。但让莫扎特和罗伦佐没有想到的是,演出明显地失败了。

维也纳皇帝约瑟夫在看完这部歌剧后说:“这部歌剧妙极了,我甚至应该说它比《费加罗的婚礼》还要精彩。不过,这样的音乐不合我的维也纳臣民的口味!”

莫扎特唯一的反应是平心静气地对罗伦佐说了一句:“给他们时间去品尝吧。”

维也纳人对《唐·璜》的冷淡,粉碎了莫扎特想在维也纳取得辉煌成功的最后希望,也打破了他总有一天会得到承认的乐观幻想。

紧接着,以萨里埃利等人为首的各种恶意的诽谤、攻击的语言,一唱一和地围绕在莫扎特和罗伦佐的周围。

有人说:“《唐·璜》简直就是荒唐的罗伦佐的活生生的写照!”

还有人说:“莫扎特为什么不亲自担任指挥?”

又有人说:“莫扎特负债累累,债务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还顾得上什么指挥!”

更有人说:“这样淫秽的主题,怎么可以用来写出一部歌剧?!真是笑话!”

这些诽谤、指责,使莫扎特伤心不已。他痛切地感到,在维也纳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想到未来,他感到茫然。他几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然而,更让他伤心的是,随着这场演出的失败,他的音乐会也遭到了禁止,找他学琴的学生也越来越少。

一天,他到出版商那里,查询他的下次音乐会的预售票情况,结果是只预售了17张门票。

从这里,他还了解到先前印的献给海顿的那几首四重奏曲,顾客们都退货了,说是难度太高,卖出的还不到5份。甚至出版商还伸手向他索取刻印费。

莫扎特实在有苦难言。为了生活,他只好卖掉了家里的一切家具和首饰,房间里也仅仅只剩下他的钢琴和写字台。尽管这样,他还是没有办法应付高额的房租,最后他打算带着全家搬到郊区去住,因为他发现在维也纳城市的花费实在太高了。

然而,正当一家人忙碌地收拾行李的时候,刚出世不久的特莱西纳死了。这个孩子一共活了6个月,还不可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这样的伤心事,作为父亲的莫扎特怎么能不感到难过呢?

在他妻子前面的4次生产中,只有唯一的儿子卡尔活了下来。这个活泼的小家伙已经4岁了,很逗人喜欢,但丝毫没有他父亲在同样年龄时就显露出来的天才迹象。

在这种忧伤悲愤的感情支配下,莫扎特又开始了一项极不寻常的工作,他在8个星期内写出了他最伟大的三部交响曲。

首先完成的是降E大调交响曲,这首曲目于1788年6月26日脱稿;随后是G小调交响曲,它和同样采用G小调的一首四重奏有着一些令人称羡的共同特点。最后,8月10日,他在自己的小目录本里记下了《朱庇特》交响曲。

莫扎特创作交响曲的态度是非常严肃认真的。以前他在为音乐聚会写室内乐、为自己写钢琴协奏曲、为学生写奏鸣曲、为好朋友们演奏的各种乐器写协奏曲时,都是随心所欲地信笔写去,但在创作交响曲时却完全不同了。

他似乎认为交响乐博大精深、感情充沛、力重千钧,是通向音乐发展中璀璨夺目的下一个境界的康庄大道。他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才写一些交响曲,这次是为几个音乐会而创作的,但那几个音乐会始终没有开成。

尽管如此,这些交响曲和莫扎特的其他作品一样,都是以纯粹的创造力表达了精神上的快乐。

这三部交响曲分别表现了欢乐明快、深沉有力和宏伟壮丽三种不同的风格,被人们看作是纯粹音乐思维的结晶,而在配器手法方面又有了明显的突破,使原来用得较少的定音鼓、单簧管、横笛、圆号、长号都有了用武之地。

其中,降E大调第三十九交响曲中加进了强劲的小步舞曲,这在别的曲子中是难以找到的,中段田园诗般的旋律又带有浓郁的奥地利民间风味。整个乐曲中还流露出海顿的笔触,是古典交响曲中精湛的典范。

人们以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其实他的敏感的自尊心已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但在乐曲中却已烟消云散。

这三部交响曲标志着莫扎特的三个重大飞跃,也为19世纪交响乐大师们气魄宏大、色彩丰富的音乐语言开创了先河。同时,这三部伟大的作品不容置疑地证明了莫扎特在世界乐坛中的不朽地位。

为了继续生活下去,也为了归还他借一些高利贷的钱,在这之后,莫扎特强压下痛苦的心情,以最快的速度写出了一批又一批的舞曲。

除此之外,他还完成了几首别人预订的钢琴三重奏曲,其中的G大调是这一年10月份写成的。

它的行板乐章和变奏曲极其宁静、澄澈,深受人们喜爱。莫扎特把这首乐曲赠给了戈特弗里德·雅坎的妹妹巴巴拉。

在辛酸凄楚之中,莫扎特迎来了他一生中精神最烦躁、生活最悲惨的一年,也是作品最少、灵感最为枯竭的一年,即1789年。

在这期间,莫扎特常常去看望冯·斯维登男爵。

男爵因为有个很好的图书馆,莫扎特才得以熟悉巴赫和亨德尔的创作。男爵此时已经声名大振,一直到后来贝多芬来维也纳时他的名望仍然盛极一时。他居于音乐的贵族保护人之首,还是个笔锋犀利、令人生畏的批评家。

他利用自己担任宫廷图书馆馆长的职务和对显贵名流的影响力来扶植德国北部的音乐,那种音乐在大众轻浮的眼光里自然是过于死板、过于冷漠,也过于深奥了。

他在图书馆宽敞的大厅里和自己的府宅连续演出了许多次亨德尔的清唱剧,但由于缺乏管风琴,只好请人把这些清唱剧全都重新谱成管弦乐曲。

他聘请莫扎特改写其中的一部分,即《阿西士与迦拉提亚》、《弥赛亚》、《圣西西利亚颂》和《亚历山大的酒宴》。这一纯技术性的改观工作产生的最直接效果,就是它对莫扎特创作《安魂曲》的影响。

正当莫扎特为偿还不清债务而情绪低落的时候,康施坦莎告诉他,她又怀孕了。这意味着那可怕的债务又得大大增加了。

莫扎特准备再一次出去寻找出路。1789年4月初,莫扎特和他以前的学生卡尔·利希诺夫斯基一起上路了,到德国中部和柏林去觐见普鲁士国王弗莱德里克·威廉。

穷困潦倒的日子

1789年4月13日,莫扎特和学生卡尔·利希诺夫斯基来到了德国萨克森州的首府德累斯顿。

这是他和妻子康施坦莎结婚7年来的第一次离别。他在外地的每一天都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妻子,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迫不及待地给妻子写信。他在信中这样写道:

最亲爱的宝贝妻子,我多么盼望你的来信啊!今天是我离开你的第六天。老天爷作证,这简直像一年!再见,亲爱的,我唯一的爱人……

莫扎特爱妻子爱得也真太厉害了,这里一方面体现出他对妻子的深情,但另一方面,也不难发现,莫扎特始终放心不下家里,他是一个很顾家的人。

在德累斯顿,莫扎特觐见了萨克森的国王,他为国王演奏了自己新创的曲目,国王奖给他一个内装100金币的金质鼻烟盒。

几天后,莫扎特来到了德国首都柏林。弗莱德里克·威廉极其亲切地接见了莫扎特。

他在普鲁士王室重镇波茨坦举行了几次演出,但由于他明显地表示讨厌国王手下的法国乐师,特别是讨厌乐队指挥迪波尔,乐队队员们都不喜欢他。

但是,普鲁士国王弗莱德里克·威廉是个秉公断事的聪明人。他对莫扎特很慷慨大度,请他担任乐队总指挥,年薪3000泰勒尔。

这对莫扎特来说真是个天大的恩赐了,如果他答应了这个国王的要求,就意味着他欠下的一切债务都将还清,而且他终身可靠的前景也有了着落。

然而,热爱祖国的莫扎特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维也纳,想起了他在家乡的朋友们,以及他的娇妻康施坦莎。他想起了她爱热闹、爱玩的性格,想象着如果让她和自己一起寂寞地待在这个死板、冷清、像个兵营似的宫廷,那会是什么滋味。

想到这些,莫扎特微微一笑,羞怯地问:“尊敬的陛下,您这是要我离开我仁慈的皇帝吗?”

弗莱德里克·威廉国王被深深地感动了,他亲切地说:“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即使你一年以后再来表示同意工作,我也会信守现在的诺言的。”

莫扎特非常感谢国王对自己的厚爱,但因为他的爱国思想,无论如何也使他难以放弃让他失望的家乡。

威廉国王让莫扎特写了6首四重奏曲,还要了6首简单的钢琴奏鸣曲给他的女儿,他付给莫扎特100金币。

刚拿来这笔钱,莫扎特就借了100弗罗林给一位他“无法拒绝的朋友”。等回家时,他又和来的时候一样一点钱也没有了。

在柏林期间,他到莱比锡去了一趟,在那里举行了一次音乐会,但没有挣到钱。因为他把大部分座位都作为赠券送掉了,没有卖票。

莫扎特两手空空地回家一看,妻子康施坦莎病得很厉害。她这次怀孕比前几次的麻烦要多得多,连腿和脚都受了感染,肿得很高,疼痛难忍。没有办法的莫扎特只好再次向他共济会的兄弟普赫堡借钱了。

11月16日,莫扎特的又一个女儿出世了,不过因为康施坦莎在怀孕的时候一直生病,使这个孩子一出生便死去了。

这一年,莫扎特感到生活中的一切好像都在跟自己作对,到了严冬时候,他们已经穷到了不能再穷的地步了。家里几乎没有了一点钱,他们每天吃饭都只能靠街道上的一家饭馆的施舍。过去,因为他们常去那里吃饭,所以店老板实在不忍心看他们挨饿。

一天,饭店老板约瑟夫·戴纳走进了他们家那间阴冷潮湿得可怕的屋子。他看见莫扎特和康施坦莎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一边放声大笑,一边紧紧地搂在一起,围着屋子疯狂地跳舞。

戴纳看得目瞪口呆。莫扎特告诉他,他们冻得实在没办法了,想用跳舞来暖和暖和。戴纳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他们送来了木柴。

在这种凄凉的处境下,莫扎特总算得到了他和罗伦佐正在合写的歌剧《人皆如此》的酬金而稍微有所改善。

那是在深秋的时候,莫扎特接到了担任官职以来第一次皇帝的一项委托,让他谱写一部歌剧,准备冬天上演。

这部歌剧的脚本作者仍是罗伦佐。以前罗伦佐都是挑选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用自己的语言把它改编成文采飞扬的文学剧本,但这一次他没有这样做。他试着采用了一个新颖的故事,它虽然情节琐碎,但充满了欢快和迷人的气氛。写成后的这部喜歌剧妙趣横生,格调优雅,但内容却是平淡无奇,情节甚至到了可笑的荒唐地步。

然而,这一点根本不妨碍它作为一部喜歌剧的价值。但与罗伦佐的前几部杰作相比,这部歌剧一直被认为是无足挂齿的。它也没有像《唐·璜》和《费加罗的婚礼》那样激起莫扎特的灵感。虽然脱稿后的总谱曲调十分优美、诙谐,他自己却一直不太喜欢它。

这部歌剧在1790年1月底时上演,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莫扎特的生活又一次有了转机。

然而,大家还没有高兴得太久,这部歌剧上演后的2月20日,约瑟夫皇帝去世了。他的去世不光引起了政治上的变动,还使小小的宫廷音乐界陷入了一片混乱状态。

约瑟夫的继任者、他的弟弟利奥波德二世,是一个眼光狭窄的庸人和懦夫。他不懂音乐,也丝毫不关心音乐。他整治了每一个曾经受到过约瑟夫青睐的人,甚至包括莫扎特的死对头萨里埃利。

许多音乐家纷纷离开维也纳,不久,连莫扎特的好朋友罗伦佐也离开了。

莫扎特对这一切都感到迷惑不解,心里非常不安。现在他该怎么办呢?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为了挣一点现钱,他又不得不搁下难写的四重奏,去写一首首普通的歌曲和钢琴奏鸣曲。

康施坦莎又病了,莫扎特不得不再一次搬家。

莫扎特一直在注视着维也纳音乐界的情况和皇帝的动向。利奥波德将于9月份到法兰克福去加冕,就任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莫扎特灵机一动,决定到那里去参加庆典。他带上了小提琴家的妹夫霍费尔同行,把银餐盘和康施坦莎的几件小首饰拿去典当了,得来的钱充作旅费。

在法兰克福,他们举行了一次音乐会,但挣的钱连支付旅费都不够。宫廷对他的到来置若罔闻。他演奏了他自己的许多作品,其中有一首D大调钢琴协奏曲。这首曲子因此而得名为《加冕协奏曲》。

11月10日,他回到家里,又见到了康施坦莎,心里不禁涌起了一阵狂喜的感情。他紧紧地依偎在她的身边,用狂热的爱情来消除脑子里的负担和心上的包袱。这样一来,不到一个月,她又怀孕了。

12月底,由于生计所迫,莫扎特开始进行一种新的音乐创作,即为挂钟里面的风琴谱写柔板和快板。后来,又为一架小型的手摇风琴写了一首行板和一首华尔兹舞曲,为一架奏乐挂钟写了一首幻想曲。

这些曲子都是为音乐玩具而写的,而在许多人眼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玩具是18世纪奢华讲究的生活趣味的典型反映。然而有谁知道,这是一个音乐大师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作的曲子呢?

《魔笛》再获盛誉

1791年,这已经是莫扎特生活中的第三十五个年头了,在这一年,他的创作能力又奇迹般地得到了恢复。

一天,莫扎特偶然遇到了一个叫席卡奈德尔的人。此人是10年前在萨尔茨堡相识的,他当时是一个巡游剧团的经理人,正在维也纳城边经营一家私人剧院。

席卡奈德尔提出要莫扎特与他合作一部新歌剧,否则他的维登剧院就要关门了。莫扎特则考虑到席卡奈德尔是共济会的会员,是自己的兄弟,兄弟有难,理当相助,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这部歌剧的脚本由席卡奈德尔来写,他打算写一部神话歌剧,后来命名为《魔笛》。这部歌剧主要讲述一位埃及王子被巨蛇追赶,逃到了一个叫“夜后”的国度。他在夜后嫔妃送给他的魔笛的帮助下,历尽艰险,找到了夜后的公主,他们相爱了。经过各种考验后,这对情人携手走进了大司祭的庙宇,光明战胜了黑暗。

席卡奈德尔的这个剧本对当时的莫扎特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因为它带来了实现他在音乐上最心爱的愿望的机会,即创作一部真正的德国歌剧。

由于席卡奈德尔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他连预付款都拿不出来,于是莫扎特和他商定,他支付总谱原稿的报酬再少也没关系,条件是全部总谱抄本都归莫扎特所有。如果歌剧获得成功,他就把这些抄本卖给任何一家前来索取剧本的剧院,以此来补偿欠款。

结果似乎是不言自明的:席卡奈德尔最后只付给莫扎特100个金币,却把总谱和所有抄本都扣下了。他靠着《魔笛》的成功连续好几年大赚其钱,而莫扎特一家却一直在和债主们打交道。

为了保证莫扎特尽快地创作完歌剧总谱,席卡奈德尔让莫扎特住到离剧院不远的一座小凉亭里去工作。听起来这是关心莫扎特,实际上是席卡奈德尔控制莫扎特的一种手段。不过,当这部歌剧出名时,这个凉亭也成了人们流连忘返的“魔笛凉亭”。

在这期间,莫扎特的妻子康施坦莎因为生病又到巴登疗养去了,她把儿子卡尔也带走了,莫扎特便可以专心在小凉亭里创作。

由于席卡奈德尔老追着莫扎特要歌剧,他没有时间到巴登为康施坦莎办一些小事。她又要生了,莫扎特感到很焦急。幸亏在这年年初时,他收了一个名叫弗兰茨·克萨韦尔·居斯迈尔的年轻人跟他学作曲,这位年轻人可以利用业余时间来为他跑跑腿。

后来,这个青年人成了莫扎特的真传弟子。7月26日,莫扎特在他的小儿子降生之前及时赶到了巴登。这孩子取名弗兰茨·克萨韦尔·沃尔夫冈。莫扎特夫妇共生了6个孩子,只活下来这个儿子和卡尔。

1791年9月30日,《魔笛》在维登剧院首次公演。

在公演前,剧院经理已把海报贴到剧院门前最醒目的地方。席卡奈德尔在海报中有意突出了莫扎特宫廷作曲家的身份,借此来抬高一下自己。

剧院经理的广告,对于招徕观众,收效甚大。《魔笛》首演的那天,维也纳人或乘车或步行,络绎不绝地涌向位于郊区的维登剧院,一些达官贵人也不惜屈尊来到这里。

剧院大厅里熙熙攘攘,有穿着华贵的贵族显宦,有衣冠楚楚的文人雅士,也有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名媛,但更多的是粗衣布衫的普通市民。人们对这位年轻作曲家的这部独具风格的新作,怀着极大的兴趣,焦急地等待着歌剧的开演。

帷幕拉开,观众为莫扎特抱病前来,亲临现场指挥演出而热情欢呼,掌声经久不息。

剧情随着乐曲而展开。优美的、扣人心弦的、精彩无比的旋律,连同那奇异的、扑朔迷离、梦幻般的剧情,把人们带入一个绚丽多彩的音乐世界,给人以莫大的美的享受,并激起人们无限美妙的遐想。《魔笛》演出的布景、道具也华丽别致,使观众大饱眼福。

终场,台上的布景显现出星光闪烁的夜空。突然,电闪雷鸣,震得夜女王浑身颤抖,这个要与萨拉斯托罗和全人类为敌的黑暗势力的代表,终于在雷鸣声中跌入黑暗的深渊。

雨过天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象征光明的萨拉斯托罗周身祥光万道,在埃及祭师们的簇拥下走上舞台,他以洪亮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唱道:“阳光驱散了黑暗,消灭了鬼王的魔力。”

接着是众祭师合唱:“光荣属于你们,伟大的神圣!你们驱除了黑暗,你们威力无比,美和光明永存!”

这些富有煽动性的声音,几乎成了舞台上的又一次“暴动”。全剧演出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戏剧效果。

此时,全场起立,掌声雷动,观众情绪异常亢奋高声呼喊:“大师万岁!”“莫扎特万岁!”欢呼声响彻大厅。

《魔笛》轰动了全维也纳,每天晚上,维登剧院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热闹非常。场场演出都赢得观众长时间的掌声和欢呼声。人们谈论的中心话题是《魔笛》,嘴里哼的是《魔笛》中的乐曲。就这样,到第二年11月3日演满了100场。

《魔笛》是莫扎特歌剧创作中的重要代表作,也是奥地利民族歌剧发展的重要里程碑。《魔笛》的成功使席卡奈德尔干瘪的衣袋又鼓得装不下了,席卡奈德尔咧着嘴笑,而脸色苍白的莫扎特却病倒了。人们绝对不会想到,《魔笛》竟是莫扎特去世前上演的最后一部大型歌剧。

在安魂曲中长眠

莫扎特在写作《魔笛》的过程中,去了一趟 妻子康施坦莎疗养的地方巴登。当他从那里返回来的时候,他又将全身心投入到《魔笛》的创作中。

一天,一个高个子跨进了莫扎特的屋子。这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身材瘦弱,神情庄重,从头到脚都穿着一身深灰色服装。他交给莫扎特一封信,然后就走了。莫扎特拆开信,信末尾没有落款。

这封信开头以通常的恭维口气提到了伟大的乐队指挥莫扎特的成就,表达了寄信人对他的深切仰慕。接着信中要求莫扎特创作一首安魂弥撒曲,时间要快,而且不准打听是谁要的;酬金由莫扎特提出。

莫扎特和那个高个子、灰衣服的陌生人取得了联系。他提出的酬金是50个金币。由于《魔笛》尚未完成,莫扎特无法确定交稿日期。

那个陌生人很快又出现了,付给莫扎特50个金币,同时告诉他,条件很令人满意,总谱完成之后将另外付给他一笔报酬;对于音乐的风格和内容没有任何限制。

然后,他用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莫扎特,重申了不准打听委托人的禁令。说完,他就消失了。

莫扎特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从心底里产生一种无名的恐惧。他全身一阵紧张,目光呆滞,六神无主。自那天以后,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家里,目光盯着一处久久不动,先前那个乐观、快活、自信的作曲家不见了。他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心,被恐惧、痛苦吞噬着。他预感到这是为自己写安魂曲,死神正向自己走来。此时的莫扎特不仅疾病缠身,精神也彻底崩溃了。

莫扎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黑衣人原来是维也纳瓦尔泽格伯爵的仆人。这位爱虚荣的伯爵常常隐名埋姓,用优厚的报酬去订购那些陷于贫困的名作曲家的作品,据为己有。

这次,他打算把这首安魂曲说成是自己所作,献给新近去世的妻子。那个穿一身灰衣服的高个子是他的管家莱特格布。

不过,即使当场把这一切都告诉莫扎特,他也不会相信的。在他的眼里,那个人的来访是一次神秘的经历,仿佛是虚幻之中发生的一件事情。只有这种印象才能使他的思想进入那样超凡脱俗的境界,才能激发出他构思这首安魂曲的灵感。

然而,他刚要动手创作,又被一件恼人的意外事情打断了。

皇帝利奥波德二世将于9月初被加冕为波希米亚国王,布拉格的全国国民议会来函委托莫扎特创作一部庆典歌剧。

这次,布拉格又表现出对他始终如一的态度,这和维也纳的冷漠相待正好形成了对照。莫扎特不忍心拒绝。但当他听说他们要求他为麦塔斯塔西奥的脚本《狄托王之仁慈》写一部新的总谱时,他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拒绝了。

这个脚本写得死板、枯燥。剧情是关于罗马皇帝狄托的仁政。它是一部意大利悲剧,故事发生在莫扎特幼年逗留在那不勒斯的那个时期。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他于8月中旬准备动身去布拉格。莫扎特刚要跨进马车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浑身一颤。那个穿灰衣服的陌生人站在面前。

莫扎特吃了一惊,为他解释说:“我去写一部歌剧,这是为皇帝写的,很快就会回来。”

灰衣人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莫扎特脸色苍白地爬进马车,无力地倒在靠垫上。康施坦莎望着他,心里一惊,但不完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扎特把居斯迈尔也带上了,让他帮着为这部歌剧配一点管弦乐和一些宣叙调。莫扎特对《魔笛》仍然记忆犹新,而这部歌剧和《魔笛》相比差远了,这使他很恼火。

全剧必须在18天内写完并搬上舞台,因此他们忙得头昏脑涨,神经也紧张到了极点。但《狄托王之仁慈》一剧演出失败了。莫扎特的一些忠实的老朋友们坚持说这是一部好歌剧,一部非常精彩的歌剧。但莫扎特知道得比他们清楚,他是出于无奈而不得不写的。

首场公演时,他触景生情,不禁潸然泪下。那座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引起他亲切、自豪的回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9月中旬,莫扎特从布拉格回到维也纳。《魔笛》完成后,莫扎特生活的意义都集中到这几个细小而可怕的问题上了:那个灰衣人;生活中的痛苦;死亡之歌;死。他在精神与病痛的双重折磨下,在生命垂危之际,呕尽了最后一份心血在赶写着《安魂曲》。

《安魂曲》不像《魔笛》那样,在人们面前展示的是一幅奇异的、童话般的世界,而是一曲特殊形式的,在更深层次上的关于心灵的对话;或者说是包含着作者本人极其复杂情感的,对于社会人生的一种追思。《安魂曲》是悲剧性的,这是他坎坷一生的心曲,是他灵感的最后闪光;同时也是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灵魂的升华。

康施坦莎在《魔笛》首演后又去巴登了。莫扎特呕尽最后一份心血,天天谱写《安魂曲》。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却是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孤零零地度过的。

康施坦莎11月底回到家里。她一进屋就发现莫扎特那苍白的脸瘦得不成样子,大脑袋上的骨头都明显地突了出来,尤其是那深陷的眼眶和长鼻子。

看见他瘦成这副样子,她吓了一跳,惊叫地说:“亲爱的,你这是怎么啦?”她抱起了丈夫的头。她忽然发现,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她不愿看到的神色。

莫扎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里陷入了迷乱,只是觉得远远地听到了妻子的惊叫声。他睁开眼睛,看着神色慌乱的妻子,安慰她说:“哦,我没什么,没什么。”

康施坦莎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莫扎特的眼神变温柔了,拿起了她的手,轻声回答:“康施坦莎,亲爱的,我在考虑死。”

妻子浑身一震,突然,她抓起桌上那张五线谱纸,狠命地撕起来,大声地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让你写这个,我不让你写这个!”她扑过去,抱住丈夫痛哭起来。

“别伤心,亲爱的。”莫扎特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妻子,“死亡并不可怕,它是人类最终的归宿,也是最高的追求。死是完美的。”

听了这些近乎疯语又富于哲理的话,妻子茫然地看着丈夫。而莫扎特始终也没把灰衣人的事说出来。

11月21日,莫扎特病情严重了,手脚肿大,浑身发烧,只能躺在床上。朋友们开始来看他。席卡奈德尔剧院里的人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天下午都来人陪莫扎特。他现在只对音乐还有兴趣,别的什么都不想谈。

居斯迈尔在床边放了一把椅子,说什么也不愿离开。莫扎特心里十分感激居斯迈尔。他病得不能写了,但他还能指导居斯迈尔写总谱,教他管弦乐法。

床上到处都摊着《安魂曲》的乐谱。每天下午陪伴的人来了以后,席卡奈德尔剧院的沙克、霍费尔、格尔和莫扎特就一起演唱已经基本写完的部分,居斯迈尔在早已搬进了卧室的钢琴上弹伴奏。

康施坦莎的身体也垮了下来,医生在给她治疗。要不是她妹妹索菲每天都来帮助看护,她真是一筹莫展了。

卧床一个星期以后,莫扎特的病情变得非常严重,实际上是部分瘫痪了。晚上他往往痛得非常厉害。白天一整天他都很平静、安详,很少说话,最多只谈谈他的创作,或者安慰替他担心的人。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去见他失去的那些朋友了,对此他的心里十分满足。

12月4日,星期日。前来看望莫扎特的人们,围坐在他的床边。莫扎特把写好的《安魂曲》的前两章递给朋友们,请他们唱。

朋友们唱得很轻,很轻。他们知道莫扎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刺激,不管是欢乐的,还是悲伤的。庄严的弥撒曲像一首挽歌,飘过人们的心头,向窗外广阔的天宇飞去。小调旋律渐渐地上升到了高潮,他那平静的表情和低垂的眼睛突然一变,换上了明显的痛苦神色,眼泪夺眶而出。

傍晚时分,索菲来了,莫扎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对索菲说:“死亡的味道已经在我的舌尖了,我在品尝死亡。如果你不来陪我亲爱的康施坦莎,还有谁会来帮助她呢?”

凌晨1点,莫扎特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这一年他尚不满36岁。《安魂曲》成了他未完成的遗作。

莫扎特在他短暂的一生里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标志着18世纪音乐文化的最高水平,具有划时代的伟大意义,并且为后来的艺术家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如果不是他的早逝,这个世界上将会有更多一些的音乐艺术珍品。

安息吧,莫扎特!全世界人民永远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