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科学梦想
在司空见惯的,大家以为非常了解的物质中,居然发现了新的元素,这对于现代化学家勤于探索的头脑,无疑是一种刺激。
戴维的事迹激发科学热情
1812年2月29日那个晚上,法拉第终于盼来了,他第一次去听戴维的讲演。这是年轻的法拉第一生中最重大的时刻。
法拉第吃完晚饭,换上星期天上教堂才穿的干净衣服,走出了利博先生的铺子。
2月的伦敦,天黑得早。昏暗的街灯照着行人,投下长长的黑影,在积雪的人行道上很快地移动。
皇家学院在阿伯马尔街21号,是一幢凝重的白色四层大楼,离皮卡迪利广场不远。
这个广场是伦敦西区著名的商业中心,十分热闹繁华。每当夜色降临便车马喧嚣,灯火闪烁。
这些法拉第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像在荒野里赶路的人一样,匆匆穿过广场,来到了艾伯马尔街。
这个时候,法拉第突然站住了,在他面前是一幢灰白色的四层大楼,正面有14根高大的柱子,柱子上方的石檐上刻着“英国皇家学院”几个大字。
法拉第的心怦怦跳起来,从利博先生的铺子走到这里要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好像经过千里跋涉来到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口,他期待、兴奋、喜悦、激动。
法拉第当学徒已经六年多,这六年多来,他的每一个便士,每一个空闲的钟点及至青春的全部光华和热力,统统都奉献给科学了。
法拉第这样做,只是因为热爱,他没有期待报酬。可是现在,神圣的科学在向他招手了。
站在街对面,抬头望着皇家学院大楼那些高大的窗户,法拉第的心中忐忑不安。他兴奋,激动,又有几分胆怯。
由于法拉第来得实在有点早,皇家学院的大门还没有开。荧荧闪烁的路灯映着楼前14根高大的廊柱,犹如14位把门的巨人,冷冷地看着他。
法拉第在人行道上走过去,又走回来,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声。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皇家学院到底会是什么样?戴维又是什么样的人?
法拉第低着头在艾伯马尔街上来回踱步,心里想着戴维教授,忽然听到马的嘶叫声。他向后躲闪,一匹高头大马,鼻子里喷着白色的雾气,在他面前站住了。
从车上走下一位戴黑色礼帽,身穿黑色礼服的绅士和一位穿皮大衣的夫人。
皇家学院那两扇沉重的大门打开了,走出一个穿制服的差役,他谦恭地低着头,把绅士和他的夫人迎了进去。
这时,又来了几位听讲的人。有坐车来的,也有步行来的。男的、女的、年老的、年轻的都有。
法拉第不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条磨出了经纬的单薄的呢裤子。他觉得脸上有点热,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票子,跟在他们后面,走了进去。
这是法拉第生平第一次跨进皇家学院的大门,心情可想而知。大厅里,从天顶上吊下一座花篮形的吊灯,在灯光的照耀下,大厅金碧辉煌。
法拉第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丹士先生在叫他的名字。
只见丹士先生也穿着漂亮的礼服,头上戴着礼帽,焕然一新。他是专门到前厅来招呼法拉第的。
法拉第不再感到窘迫了,他跟着丹士先生登上宽大的石楼梯,来到第十排正中坐了下来。这儿居高临下,可以俯览全厅。
演讲厅很快坐满了人,只见过道后面,窗台上也挤满了人,人们都想聆听戴维的讲演,并一睹他的风采。
趁着开始演讲还有一段时间,丹士先生给法拉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戴维先生的人生经历。
1778年12月17日,汉弗莱·戴维出生在英格兰彭赞斯城附近的乡村。父亲是个木器雕刻匠。他5岁入学,是个淘气、贪玩的学生。
戴维衣服的两个口袋,常常是一个装着钓鱼的器械,另一个装满了各种矿石,这是在离家不远的矿区拣的。
戴维有惊人的记忆力,别人讲过的故事或自己看过的书,他不但记得故事情节,还能生动他讲叙出来。
每逢过节聚会,大人们都喜欢让戴维背诵诗歌,小伙伴们则求他讲故事,这无形中培养了他的口才。
当戴维读完小学后,父亲送他到彭赞斯城读书,寄养在外祖父家。在城里有一件新鲜事吸引了他,那就是医士配制药物时物质的各种奇异变化。
此后戴维时常偷偷躲入顶楼,用碗、杯、碟当作器具,学着做起实验来。偶而在实验中惹了麻烦,遭到外祖父的责备,但这丝毫也没有减弱他对化学实验的爱好。
1794年戴维的父亲去世,家境更加困难了。为了谋生糊口,作为长子的戴维被送到当地一位名叫柏拉兹的医生那里当学徒。
这是外公和母亲替他安排的人生道路,他们觉得,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能当上个药剂师,就很不错了。
但是戴维有他自己的想法,就在开始学徒的那一年,他制订了一个自学计划,里面开列了数不清的学习科目,单是语文,就有七门,有英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和希伯莱文。
一个16岁的少年,制订了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是决不会甘心在家乡的小城市里当一辈子药剂师的。
戴维一方面充当医生的助手,护理病人,学习行医的本领,另一方面他必须天天调配各种药物,用溶解、蒸馏的方法配制丸药和药水,真正地操作化学实验仪器。
这时戴维才明白自己的知识大浅薄了,于是开始勤奋地学习,抓紧空隙认真阅读拉瓦锡的《化学概论》等化学著作。
通过学习,戴维做实验的内容和目的明确了,凡是著作中讲过的实验,他尽可能地一一试试。凡是好书他都设法借到,如饥似渴地阅读。遇到学识渊博者,他就主动求教。
恰好此时有个叫格勒哥里·瓦特的人来到彭赞斯考察,小戴维闻讯后,登门求教。
瓦特很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年轻人,热情地帮助他解疑答惑。就这样,在四年的学徒生活中,他的知识增长很快。
在当学徒期间,戴维发现用冰互相摩擦,能使冰融化成水,为热的运动论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
戴维把自己的发现寄给布里斯托尔的名医贝多斯教授。教授看了十分折服。
当教授创办克利夫顿气体疗养院的时候,他想到戴维。他邀请这个年轻人来主持新创立的机构。
戴维告别了故乡彭赞斯,来到克利夫顿,就任气体疗养院院长,当时他还不满20岁。
在当时,许多气体相继被人们发现。人体吸入氧气,感到清新舒畅,氨气则有强烈的刺激性。
究竟各种气体如何影响人的生理功能?哪些气体能用来治病?这些都是很多医生所关心的。
帕多斯创办的这一研究机构则专门从事这一问题的探索。帕多斯懂得化学,擅长医术,戴维对这里有更好的学习和实验机会感到称心如意。
他们共事一段时间后,帕多斯发现戴维有精湛的实验技术,是个有前途的人才,于是提出愿意资助戴维进大学学医。
但是,这时的戴维对化学兴趣益浓,已下决心要一辈子从事化学研究,所以谢绝了帕多斯的好意。
1799年4月,气体疗病所发生了一件事,使戴维的名声大振:戴维制取了一氧化二氮,又名“笑气”。有人认为它是一种有毒气体,帕多斯认为它能治疗瘫痪病。
究竟怎样戴维决心亲自试验一下。许多朋友都劝他,认为这样做太危险,勇于探险的性格使戴维立即投入实验。
醒来后,戴维觉得很难受。通过亲身的体会,他知道这种气体显然不能过量地吸人体内,但少量的可用在外科手术中作麻醉剂。
随后戴维将这试验的过程和亲身的感受及“笑气”的性质写成小册子。许多人读到这小册子后,为戴维的介绍所吸引,好奇地以吸入“笑气”为时髦。
戴维的名声就随着笑气而宣扬开了,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来结识戴维,此时他仅22岁。
戴维的诗人朋友华兹华斯、柯勒律治和骚塞,都亲自试验了“笑气”那种使人飘飘欲仙的奇妙功效。
“笑气”的实验使戴维声名大振。克利夫顿气体疗养院的天地太小了,他终于被介绍到伦敦。
1801年2月,戴维来到艾伯马尔街21号。伦福德伯爵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22岁的毛头小伙子,还带点乡气,心里很不以为然。他叫戴维在小讲堂里试讲一次。年轻的戴维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
伦福德伯爵双目微闭,坐在下面,但是戴维一开讲,那优美动听的声音,立刻把伯爵吸引住了。
戴维讲得相当快,然而用词极其精确,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就能成为一篇出色的文章。
伦福德伯爵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戴维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动作机敏,真诚坦率,很讨人喜欢。
另外,戴维的前额高大,在绺绺棕色鬈发下面显得格外白净,就像大理石的雕像一样俊美。那双淡淡褐色的大眼睛,亮得出奇,简直像美酒一样迷人。
伦福德伯爵越听越高兴。戴维讲完以后,伯爵对一起听试讲的人说:“皇家学院的一切,统统都应该归他调遣!”
戴维立即得到了任命,他的职务是皇家学院助理化学讲师、兼任实验室主任和出版部助理编辑,年薪100畿尼,外加免费供应的住房和煤火费。
这比戴维原来预期的年薪500镑少了许多,但是像他这样一个出身卑微,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年轻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已经是令人称羡不已的了。
特别使戴维高兴的是,皇家学会会长兼皇家学院院长约瑟夫·班克斯爵士、伦福德伯爵和卡文迪许先生,都对他很器重。
戴维从外省来到首都,跻身在英国科学界的巨子之列,真可以说是少年得志,平步青云了。
1802年5月,戴维23岁,就被任命为皇家学院化学教授。戴维教授的通俗化学讲演风靡伦敦。他所以成功,是因为口才好,也是因为内容精彩。他讲的大部分都是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
到皇家学院听戴维教授讲演,谈论谈论电呀,元素呀,合成、分解呀,成了上流社会的时髦。
人们蜂拥而来,有时竟达千人之多,把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他很快就赢得了杰出讲演者的名声,成为伦敦的知名人士。
正如当时有人的评述:“他的讲演给人的感觉和所得到的热烈称赞,完全出乎想象之外。”
700个座位的大讲演厅总是座无虚席,听众里面还有不少是女性。夫人、小姐们为戴维倾倒,寄来不少14行诗,表示爱慕之情,有署名的,也有匿名的。
戴维本来就会作诗,他写的剧本还上演过。他的朋友、诗人柯勒律治说,戴维如果不成为当代第一大化学家,他本来会成为当代第一大诗人的。
戴维满可以写诗作答,和夫人、小姐们唱和。但是当时的戴维,年少气盛,不把爱情和财富放在眼里。他把这些香喷喷的情诗,连同达官贵人们寄来的贺信,外国科学家寄来的讨论问题的信,统统扔在一个柜子里。
戴维从早晨10时至下午16时埋头在皇家学院的地下室里做实验,晚上不是作讲演就是参加晚宴,上戏院,玩弹子,读小说。
戴维一工作起来热情得像发疯,玩起来也是兴致淋漓。虽然常常玩到深夜,但是第二天早晨,他又精神抖擞地迈着大步走进实验室。
戴维像一颗初升的明星,迅速上升。1803年,他还不到25岁,就当选为皇家学会会员。
两年以后,戴维又获得英国皇家学会的最高荣誉柯普莱奖。他在皇家学院的讲演吸引了大批听众,也募来了大量捐款。
1807年底戴维生了一场大病,前来探望的人实在太多,不得不在皇家学院的大门口张贴“戴维教授病情公报”,就像王公国君病重的时候那样。
第二年戴维没有举行讲演,结果皇家学院的收入从上一年度的四千多镑下降到一千多镑。
戴维到皇家学院以后不久,伦福德伯爵和法国化学家拉瓦锡的寡妻结婚,搬到巴黎去定居了。
戴维教授成了皇家学院的灵魂。由于他的努力,皇家学院成了英国科学的中心。
戴维在33岁时,已经赢得了崇高的国际声誉。他对于氯气的研究,他所发现的钠和钾,给全世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了丹士先生的介绍,法拉第不由得从心里往外钦佩这个戴维先生,心想自己现在能够坐在演讲厅里,亲耳聆听他的讲演,实在是一生的幸事,他盼望着戴维先生早点出现。
法拉第的座位下面有一条过道,前面有栏杆,坐在这里居高临下,既看得清楚,做笔记也方便。
法拉第伸展了一下身子,想坐得更舒服一些。他伸伸手臂,耐心等待着。他的心情,既像等待演员出场的观众,又像准备登场和观众见面的演员。
过了一会儿,戴维终于出现了。戴维这时还不到34岁,满头棕色髦发,神采奕奕,目光迷人。他穿着讲究,中等身材,健步走上讲台。演讲厅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戴维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马蹄形的大讲桌旁边,向大家频频点头。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马蹄形讲桌的中央,向大家微笑了一下。大厅里安静下来,戴维开始讲了。
戴维讲的题目是发热发光物质。讲得那么轻松,却又那么透彻。他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天才的光华和热力,似乎正从他的身上向外辐射。
法拉第完全为他的精彩讲演吸引着,几乎入了迷,起初都忘了记笔记。随之他醒悟过来,立即打开笔记本,一字不漏地记下了戴维所讲的内容。
一个小时的演讲,戴维把每一位听众都征服了。他诗人般的气质,优雅的风度,雄辩的口才,不断地赢得满场喝彩。
法拉第听得如痴如醉,有几次,他发现戴维在注视自己。也许这位科坛骄子是在抬头看钟,因为挂钟的位置正好在法拉第前排的楼厅壁上。
直到戴维演讲结束,离开马蹄形桌子,法拉第才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演讲厅。
法拉第回到书店的小阁楼上,天已经很晚了。他兴奋得无法人眠,取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昏暗的烛光下,把听讲记录抄写整理出来。
凡是可以发挥的地方,法拉第都根据自己的理解作了丰富的联想和发挥,还画了许多插图,注明戴维在演讲时做的示范实验。
当小伙子把笔记整理完毕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21岁的法拉第望着窗外,心潮起伏,似乎感到一种强烈的力量在吸引着他,那便是科学的召唤!
随后,法拉第又连续听了戴维的第二、第三次讲演。每听完一次讲座,法拉第都觉得自己在朝科学的殿堂走近了一步。
1912年4月9日,这是法拉第像前几次一样,来得很早,他仍旧坐在过道上面那个老地方。
这是法拉第第四次听演讲了,那天戴维教授讲的题目是金属,那是教授自己最熟悉的。
因为所要讲的钠和钾这两种奇妙的金属,都是戴维用自己发明的电解方法制造出来的。
戴维教授用一把镊子,从一个装着油的玻璃瓶里夹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银灰色的东西。
“这是一粒钾,”戴维一边说,一边把这粒黄豆大小的钾举起来给大家看,接着轻轻地把它放在一个玻璃水缸里。
“噗”的一下,水面上冒出一小团美丽的蓝紫色的火焰,那粒银灰色的钾缩成一个圆球,带着那团火焰在水面上飞快地打转,一面发出轻轻的咝咝声,渐渐变小,转眼就消失了。
水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听众在惊讶,赞叹,法拉第在飞快地写着,他记下了实验的过程,也画下了戴维所用的仪器。
讲演结束了,但是戴维没有马上走,因为今天是个很有意义的日子,他想再多讲几句。
十年前,当戴维开始登上这个讲台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人类财富和劳动的分配不平等,地位和生活条件有差别,这是文明生活的力量源泉,是它的推动力,甚至可以说是它的灵魂。”
不管听众赞成不赞成,戴维用自己这十年的成就,证实了自己的主张:人类的不平等是必然的,必要的,强者应该胜利。
戴维是强者,他胜利了,就在昨天,他从摄政王手里接过爵士的绶带和证书,他已经成为亨弗利·戴维爵士。
和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经典力学的奠基者牛顿一样,用自己的科学成就,为自己赢得了贵族的称号。他的婚礼订在后天举行,前两天的授爵,无疑是对他婚礼的最好祝贺。
婚后他将和新娘一起到苏格兰去度蜜月。他决定,今后不再在皇家学院作通俗化学讲演,他将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创造性的科学研究工作中去。
戴维已经把自己的决定通知皇家学会会长兼皇家学院院长约瑟夫·班克斯爵士,这个决定是不可改变的。
虽然还没有正式向公众宣布,可是消息不胫而走,听众已经知道,戴维教授首次以爵士身份在这个大厅里所作的讲演,将是他向广大听众的告别演说。
对于戴维即将离去,大家依依不舍。大讲演厅里充满了惜别之情。这是很自然的。有的人十年来场场必到,戴维的讲演从来没有漏听过一次。听戴维讲演,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一项最有意义的内容。
戴维自己也有点激动。他不时地看着过道上面正对着他的那座大钟。还有时间,他应该再讲几句。
但是讲什么好呢?戴维一向主张科学应该为物质生产服务。那就谈谈科学、文艺的进步和国家经济的关系吧!
大厅里也许只有一个人,既没有觉察出听众的依恋之情,也没有注意到戴维的激动,他就是20岁的学徒工迈克·法拉第。
那天晚上,法拉第和戴维的视线或许相遇过几次,但是又匆匆地分开了。戴维看着法拉第下面的那座钟,法拉第看着马蹄形大讲桌上的仪器。
法拉第的思想完全沉浸在演讲的内容和自己对科学的热情中,科学正在完全占据他的内心,他在潜意识里,已经准备要为科学奉献自己的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