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进小楼窥窗外——恐怖症

在一片荒凉的野地上,或杂草丛生,或灌木成林,数十个长满枯草的坟堆散落其间。在瑟瑟的秋风中,在冰冷而阴森的寒夜里,每当我一个人背着书包从旁边走过,我的脑袋便沙沙地胀大,腿脚僵硬,屏住气直直地疾窜而过。偶而有从旁边的树丛中窜出一只野猫、野兔或狐狸,我会一口气跑回家, 总觉得后面有几个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或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衣、伸着长长的五指的死鬼在追我。每当这时候回到家里,便会扑到炕上,“哇” 地哭出来,瑟瑟地喊“吓死我了”,“我不要上学”。这是我童年时最难忘的一幕。

生长在偏僻山村的我,小时候便坐在大人堆里听人讲,谁谁家的孩子被狼叼走了;谁谁家的媳妇被狐狸精附体、披头散发跑了;又有谁谁家的古坟堆里,冒出一股黑烟,变成一个白衣魔鬼专门在黄昏时拦截小孩,附体还生; 又有谁谁家的坟被什么东西掏开个洞,使鬼魂夜间出来,你不见有点点的亮光吗,那是鬼火,孩子,你看见鬼火要闭眼睛,别说话,不然他会掏你的心的⋯⋯那时候,我是多么害怕夜间走路,尤其是在坟茔地旁走。可是每天上学必须路过那堆坟茔地,好在我有姐姐,她每天放学等我。姐姐提前一年到外地读书,是妈妈每天早晚送、接我走过那片恐怖地带。偶尔没有人接,我会闭着眼睛跑过去,回家以后就又大哭。那时候,妈妈总是抚摸我的头,说: “别怕,咱们没做亏心事,鬼是不会抓你的。”上了大学以后,学了心理学, 我知道我是患典型的恐怖症。

实际上,这一直影响到我现在。在沈阳读硕士研究生的时候,同一楼层的一个女孩得癌症不幸早逝。在她走后的一年多,我不敢一个人走楼梯,总是需要同学陪着;晚上不敢一个人在屋,因为我总是幻觉那个女同学能化作红发白衣魔女到我屋抓我去。我从来都把门锁得严严的,除非别的同学喊我的名字,方给开门。而且怕到极处时,第一声喊我,我不会答应,我想起鲁迅写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关于吸血鬼的故事。其他的同学不理解, 说我一个研究生、一个共产党员、一个性格开朗的彻底唯物主义者,怎么会这样!我的害怕的确是不能自制。直到有一天,一个师姐大声冲着我说:“今天晚上不陪你,再说,锁门也没用。如果有鬼的话,也会破墙而入。你不是看过《人鬼情未了》这部电影了吗?!本来没鬼,自己吓唬自己。”那一夜我自己几乎一夜没睡,我害怕极了,但也的确证实了:鬼不存在。我是自己吓唬自己。自那以后,我渐渐地好一些了。

现在我在北京师范大学住校,常常一个人。尽管还是别人不喊名字、不问清是谁不开门,还能安心学业。但心里的恐怖还有。同学们都知道我的一句口头禅:“哎呀,你吓死我了!”这时候,同学们总会反问:“奇怪,我有什么可怕?我能把你怎么着?”我只是笑一笑。

有谁知道: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怕的不是活人,而是明知其根本不存在的死人变的鬼!

上面写的都是我从没说过的真实感受。我想有相同体验的小朋友不少吧,如果发展严重,独自不敢出门、不能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是障碍心理

——恐怖症了,是需要心理治疗的。

像我这样的恐怖一般称为特殊恐怖症。有的小朋友只是害怕老鼠、蛇等动物;有的害怕打雷;有的对疾病恐惧,如整日价担心自己得癌症死掉;有的见流血就恐怖,以至于呕吐、昏倒;有的恐高、恐水等;还有一种恐怖是“对人恐怖”,一般称之为“社交恐怖”。

社交恐怖就是怕人,使自己与他人的交往发生困难。想一想,我们都见过一见生人就哭闹、躲开、不敢说话、不敢看生人的小孩吧,老百姓一般说“这个孩子认生”,当陌生人走了后,小孩子马上就好。一般的社交恐怖, 有几种情况:一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或被人端详时,自己不知所措。不仅不敢正视对方,而且内心异常紧张不安,生怕自己失态、出丑,进而脸红、心跳;不敢自己乘公共汽车,甚至上课时不敢看老师,不敢进入公共场合,更不要说去市场讨价还价买东西了,这是对一切不熟悉的人的恐怖。二是对特定类的人的恐怖,比如有的女孩可能由于某些不愉快、不好的经历,导致害怕见男性,连同见自己的父亲、哥哥都感到害怕或羞耻,进而拒绝和一切男同学、男人打交道。三是对特定环境中的人的恐怖,这对于中小学来说,最典型的莫过于“学校恐怖症”了。

学校恐怖症是比较常见的心理疾病。患有学校恐怖症的儿童对学校产生过敏性恐惧,拒绝上学,往往以某种理由或借口得到家长的同意或默许而呆在家里,但又与一般儿童的旷课、与小朋友一起玩不让父母知道、或偷着逃课去打游戏机让别的同学请假等情况不一样。美国的一个心理学家研究认为,儿童学校恐怖症患者有以下五个共同的心理特征,让我们一起对照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这样:

①焦虑不安:主要是由不知道的或预感的事件引起的过敏性紧张、惶恐和畏惧。这时候的儿童极不愿意离开爸爸妈妈或家庭,表现为生理上常常会出现头痛、肚子痛等。

②支配欲:这种儿童往往是家中的小霸王,对父母(尤其妈妈)乃至所有的家庭成员任意指使,唯我独尊,任性、急躁、缺乏自制力、固执。

③依赖性:对爸爸妈妈有强烈的依赖感,尤其面临着分别的时候,焦虑、相互依赖。

④挫折感:这类同学常常闷闷不乐、悲观失望、无精打采,或者抱有“破罐子破摔”的消极心态。

⑤自我认识模糊:时常过高地估计自己的能力,妄自尊大,自以为了不起,充满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对任何可能威胁或损坏自尊的情境感到格外敏感。当学习上遇到压力或学校人际关系紧张时(如与同学闹矛盾,被老师批评、挨罚等),情愿躲避在家与父母相处,以保护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学校恐怖症往往发生在以下重大事件或经验之时或之后;①升留级、换班或转学、新入学或升学等生活和学习环境发生较大变化的时候。当一个学生从一个自己熟悉并有安全感的环境转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时,这种陌生很容易给儿童带来焦虑与恐惧,从而想办法回避或者逃脱令他恐惧的新环境。这在幼儿园和小学时表现最为明显。②与学校有关的或者在学校遭遇到的痛

苦、失望、挫折和打击等不愉快经历会使儿童产生一种消极的情绪体验,视上学为受罪、惩罚。还有学业成绩不好、与同学关系不好等都可能使儿童对学校产生恐怖,不亚于一个阴森森的恐怖之笼。③因病休学或其他原因长期离校,重新返校也可能引起心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