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我想,埃留提利乌斯(他的朋友对他说道),我过去的谈话已向你们说明,一位勤于思考的人很可能会对那些未经证明即被化学家们和逍遥学派人士视为理所当然的前提的正确性提出质疑,而化学家们和逍遥学派人士却将其作为他们从实验进行正确推理的保障。尽管一名化学家不会这样做,但我却会将其视为我工作中的最重要、最困难的部分,在说明这一点之后,便该是围绕化学家们引以为豪、不无矜夸的那些实验本身进行思索的时候了。这些实验很值得作一番认真的审察,因为提出这些实验的那些人在提出这些实验时总是一副极为自信自得的样子,从而瞒天过海,几乎瞒过了所有的人们, 就连那些阅读过他们的著作、听过他们谈论的哲学家们和医生们也不例外。因为有一些学人宁愿相信他们极为姑妄的断言,也懒得不辞辛劳地证实一下,看它们究竟是否正确。另有一些人对于检查那些被断言的东西正确与否虽不乏好奇心,但他们却缺乏能力和机会去做这些他们想做的事。而更多的学人则在目睹那些(对各种经院学派以空话来愚弄世人甚感不满的)化学家们在自己面前做了几桩了不得的事情时,譬如,他们将复合物分解成若干种物质,而以前的哲学家们并不知道其中含有这些物质:我是说,这些人在目睹这类事情并听到那些化学家们满怀自信地声称这些在火作用下得自于复合物的物质就是复合物的真正的元素或(他们所说的)本体性的要素之时,自然很容易随声附和,人云亦云。因为按照行规,人们应该相信其本行业中的那些技艺纯熟之士,尤其是当这些人能够利用其自身经验围绕某些事物的本质对人现身说法,而他人则对这些事物一无所知之时。

然而(卡尼阿德斯继续说道),纵然化学家们能够通过上述的任何一种方式使学人们感到愉悦、惊奇,甚至为之倾倒;对此道不无了解的我辈中人, 也一定不会为那些晦涩的名称或姑妄的断言所迷惑;不会在那种有助于我们更清晰地辨识事物的天光的照耀之下反而不知所措。须知,能够替造物主造出一些东西是一码事,而能够真正地理解这些被造物的本质又是另一码事。正如我们所知,有许多人尽管象从未做过父母的人们一样,对婴儿身体的那些组成部分尤其是内部组成部分的数目和性质一无所知,但他们照样可以生儿育女。恕我冒昧,我并不怀疑,在我感谢化学家们以其分析实验让我看到了一些物质的同时,我有权考虑它们究竟有多少种、究竟是什么的问题,而不是一味地在一旁惊叹不已;这就是说,并非谁有本事向别人展示他自己制作的某种新东西,谁就有权叫别人相信他对这种东西所谈的一切。

因此,现在我想开始谈我的第三类思考,这就是,我们并未看出,一切结合物在火作用下分解而成的那些各不相同的物质或元素的数目的确定值就是三,我的意思是说,化学家们并没有证明,可被当作是完全复合物的一切复合物,它们每一个在化学分析中都恰好分解成三种各不相同的物质,既不多也不少,而且这些物质通常可视为元素性的物质,或者说这些物质就象那些被公认为元素的物质一样,可当作是元素。我最后所以要补加一句,是为了免得你们以后提出异议说,在我可能会有机会逐一提及的那些物质中,有一些并不是完全匀质的,因而配不上要素之名,不足为据。因为我就要加以考虑的问题是,一结合物在火作用下究竟可被分解成多少种各不相同的、看似可以当作是元素组分的物质;然而我要保留审察这些物质是否每一种都是非复合物质的权利,在此前提下,我将转入下一类思考;我希望能在那里证

明由物体分解而成的、化学家们承认并断定是该物体的组成要素的那些物质,并不总是非复合物质。

现在,有两类证据(卡尼阿德斯继续说道)可供我用于论证我的第三个命题似可能成立;其中一类带有更多的思辨色彩,而另一类则导自于经验。先谈第一类。

但是,当卡尼阿德斯正要开始谈他所要谈的那些东西时,埃留提利乌斯打断了他的谈话,他面带微笑地插话说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认为俗话所说的“聪明人,记性差”用在你身上倒挺合适,你可不要忘记,你现在说要依据于那些与元素数目问题有关的思辨来论证你的命题;而你自己就在不久前却曾表述并在大体上承认过一些支持化学学说的命题,这使我感到颇为费解,还望卡尼阿德斯解释一二,这可不是要贬低你。

他答道,我并没有忘记你所指的那些让步;但愿你也没有忘记我是在哪些前提下作出这些让步的,没有忘记当时我还没有答应扮演我现在一直在扮演的角色。然而,无论如何,我总会让你满意的,在你听完我关于第三类思考的谈话,你就会明白,我并未忘记你所提醒的那些东西。

就我当时所运用的那些元素概念而言,我想再次指出,如果我们姑且认为下述假定是合理的,这一假定就象我当时曾作过的假定一样,是说一种元素是由彼此完全相同的众多的微粒构成的,而这种微粒又是由质料的极其微小的粒子所构成的某种微小的第一凝结物组成的,那么,我们设想上述第一聚集体的种数可能远远不止三个或五个便绝无荒谬可言;因此,我们便勿须假定,在我们所探讨的每一复合物中,都恰好能够找出三种如上所述的原始凝结物。

又,如果我们按照上述见解承认存在着为数可观的不同元素,那么我想进一步指出,象这样的两种元素很可能就足以构成一类结合物(正如不久前我曾以玻璃这种历久不变的凝结物为例而对你加以说明的那样),而另一类结合物则可由三种元素构成,再一类由四种元素构成,再一类由五种元素构成,还可能有些类别是由更多的元素构成的。所以,按照这一见解,就不可能给一切类别的复合物的元素指定确定的种数,因为有些凝结物可能是由较少的元素组成的,还有些凝结物又可能是由较多的元素组成的。而且,按照这些原则,就的确可能存在着这样的两类结合物,其中一类可能并不含有组成另一类结合物的全部元素中的任何一种;这正如我们常可以见到这样两个单词,其中一个单词并不含有我们在另一个单词中见到的那些字母中的任何一个字母;或者说正如我们常常见到有一些药用糖浆,但不见其中任何两种都含有(除糖以外的)任何一种相同的组分。在此,我并不打算讨论这些微粒是否不可能有很多种类的问题,而只想说,由于这些微粒是一些简单的初级微粒,故可被称为元素微粒,当几种元素微粒聚在一起构成了某个物体之时,它们仍然是一些独立存在的微粒,也就是说它们并未同其他种类的初级微粒发生融合和嵌连而弄得彼此莫辩,然而它们仍然可以接受活性要素或类似的强有力的嬗变剂的改造和塑造作用,在活性要素或具类似作用的嬗变剂的作用下,它们彼此之间可发生相互接合,换句话说,利用一切物体中的某一种物体所含的各种成分,可造出各种复合物来,而这些复合物分解而成的那些组分或元素多于或不同于历来为化学家们所关注的那些元素。

就上述的一切,我不妨作一点补充,这就是,据我曾对你谈过的关于金

和银的耐久性的那些内容来看,即便是那些不具有元素性质的复合微粒,似乎也可能有着相当稳定的结构,以致在化学家们所进行的那些通常的火法分析中仍能保持稳定;既然如此,那么,即便元素只有三种,利用通常的分析方法所得到的那些不可能不被认作是元素物体的物体也可能不止三种。

然而(卡尼阿德斯说道),在遵照你的意思对元素数目问题作完了上述推测之后,也该是考虑下述问题的时候了,这就是要探讨(至少要在化学家们的那些通常的实验所能向我们揭示的意义上探讨)造物主究竟用了多少种元素来复合出结合物,而不是要探讨她可以用多少种元素来复合出结合物。在此,我认为,化学家们的那些实验并不足以向我表明,在被认作是完

全结合物的各种种类的物体那里都可以发现数目为同一确定值的一组元素。为了更加确切地证明这一命题,我首先想指出的是,存在着若干种物体,

我从未发现它们能在火作用下分解,得到了多达三种的元素物质。我倒是很想看到(正如我不久前对菲洛波努斯谈过的那样)那种被我们叫作金的、固定的贵金属被分解成盐、硫和汞:如若有谁声称能够做成这个实验,并甘愿在万一遭到失败之后赔偿损失的话,我愿意给他提供实验所需的全部材料和资金。根据我自己所做的那些实验,我不至于断然否认,从金中可提取出某种物质,也不会阻止化学家们将其称之金的酊剂或硫;而剩下的残留物质已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而且,我也不敢断定,不能从这种金属中提取出一种真正可以流动的汞来。然而,若论金的盐,我却从未见到过这种物质,也绝不相信任何证人关于他们曾亲眼见人从金中分离出了这样的一种物质的记载果真符合事实。就保证能取得这种结果的若干种实验方案而论,我认为,将必须用到的、如此贵重的材料浪费在这种纯属毫无道理的冒险之中未免不值, 这种冒险不仅谈不上有成功的把握,就连有没有成功的可能都还不能确定。然而我所以要放弃尝试念头,并不是因为费用问题,而是因为它们即便能成功,也并不解决问题。因为从化学家们的这些方案来看,腐蚀性的溶媒或其他含盐物体的介入必然要对金的盐的提取过程产生影响,所以,这里所生成的盐是金本身的盐,还是含盐物体的盐或用于制备这种盐的精的盐,这对于一个谨慎的人来说,仍然是值得怀疑的;因为金属的这类衍变物的确常常愚弄一些技士,我相信埃留提利乌斯绝不至于象化学的门外汉一样,无视这一事实。又,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从纯砂、从骨质项链、从纯银、从除去了外来硫成分的水银、从威尼斯云母中以及从其他的一些勿须在此列出名称的物体中分离出来的盐、硫、汞三要素,说到威尼斯云母,我曾将其长时间地置于强火灼烧之下,但只能将其分解成一些较小的粒状物,而不能分成其组成要素;而且,我曾将其置于一个玻璃仓中用火作用了不知有多长的时间,但取出来时云母片的形状仍与放进去时相同,只是颜色变成了紫晶色而已。在此, 我虽然不敢断定上述物体不可能被分解成它们的三要素;但无论是我自己所作的那些实验还是现有的任何一种证据,都既不能告诉我如何完成这样的一种分析的办法,也不足以令我相信,业已有人完成了这种分析,因此,在化学家们未对此作出证明之前,或者说在他们未能向我们给出切实可行的、能够实现他们的那些声明的方法之前,我只能冒昧地采取不予承认的做法。因为他们在公布他们分析金或汞的步骤时老是采用那种老是使读者感到困惑不解的、高深莫测的、晦涩的方式,此时,他们便给那些谨慎的人士留下了许多疑点,譬如,他们声称能够制备的那些不同物质是否真的是本体性的要素, 或者说这些物质是否只不过是由分解而成的那些物体与那些用于产生这些物

体的物体所形成的交互混合物(intermixture)而已,这在那些看似银的结晶或汞的结晶的物体而言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显然,化学家们因考虑不周而将这些物体认作是上述金属的盐元素,但它们只不过是由这些金属与镪水或其他腐蚀性的液体中的含盐成分所形成的一些混合物而已;因为它们显然可被还原成银或水银,与先前没有不同。

我不能不承认(埃留提利乌斯说道),尽管化学家可以根据某些可能的理由断言他们自己能够从动物和植物中得到他们的三要素,但我对他们这样自信地宣称他们还能将一切金属体和其他矿物分解成盐、硫和汞仍不免常常感到吃惊。因为格言有云,faciliusest aurum facere,quam destruere①; 这一格言在那些被视为哲学家的化学家们当中几乎是无人不知,并为我们的同胞罗吉尔·培根(Roger Bacon)所格外看重、所接纳。我同意你的看法, 恐怕金并不是化学家们曾徒劳地试图从中分离出他们的三要素的唯一的矿物。我也知道(埃留提利乌斯继续说道),博学多才的塞纳特在他并不是站在化学家们的支持者的立场上、而是以化学家们和逍遥学派人士之间的仲裁人的身份写成的那本书中,甚至曾直言不讳地表示,“Salem omnibus inesse

(mixtis scilicet) et ex iis fieri posseomnibus in resolutionibus chymicis versatis notissimum est.”①并且在次页中又说道,“Quod de sale dixi”,“idem de sulphure dicipotest”②:然而,说句不恭的话,对于这类如此大胆地导出来的一般性断言,我唯有在看到了一些非常有力的证据后才会相信它;而且,无论哪一方想要我认同他们的真理,都必须先告诉我从金、银以及各种各类在强火作用下不会变成石灰而发生熔化的石头中分离出盐和硫的真正的、可行的方法;然而,不仅我本人从未见到刚才提到的那些物体曾象这样分解过;而且,对于物体的化学分析要比塞纳特或我精通得多的赫尔孟特,也曾果敢地写过这么一段文字;(他说)“ Scio ex arena, silicibus et saxis,non calcariis,numquam sulphur aut mercurium trahi posse”③;即便是恪守三要素说的克尔塞坦纳斯(Quercetanus)也曾这样承认了钻石的不可分解性,(他说)“ Adamas omnium factus lapidum solidissimusac durissimus ex arctissima videlicet trium principiorum unioneac coh■ rentia,qu ■ nulla arte separationis in solutionem principi-orum suorum spiritualium disjungi potest.”④的确,埃留提利乌斯继续说道,看到你倾向于承认从金中可提取出一种硫和一种流动汞的说法,我不仅很高兴,而且还有点吃惊;因为,如果你不是在不怎么严格的意义上使用硫这个词(而你的表述似乎暗示出你是在这种意义上使用这个词的),那我就得怀疑化学家们是否能够从金中分离出一种硫来:须知,当我听你谈到你所以要那样讲的理由亦即谈到那些实验之时,我尚不敢断定金的酊剂是从金中提取出来的真正的硫要素,还以为这种酊剂只是由金的某些有着很深的颜色的成分所组成的那种聚集物,而化学家往往称之为不可燃性硫

① 拉丁文,意为“造金易,毁金难”。——译者

① 拉丁文,意为“显而易见的是,盐存在于一切物体(含结合物)之中,并可从这些物体的化学分解中再得到盐。”——译者

② 拉丁文,意为“上述关于盐的叙述,亦同样适用于硫。”——译者

③ 拉丁文,意为“我认为,谁也不能从花岗石、岩石或石灰中提取出硫或汞”。——译者

④ 拉丁文,其大意为“钻石是所有石头中最结实、最坚硬的,三要素在钻石中处于最

(sulphur incombustible),这种名称在通常英语里似乎是用以指称某种似硫非硫的物体。至于金属的汞,虽然你在谈到它们时强烈地给予了否定,但我对此却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记得有一次曾遇到一位年长的、著名的技艺家,他长期(现在仍然是)以化学家的身份供职于王室,并有着为人忠实的好名声,令人心折,于是我请他坦率告诉我,在他的众多的工作中,他是否曾经从金属中确实提取出过一种真正的、可流动的汞;对此问题,他坦然答道,他从未从任何金属中分离得到过一种真正的汞;也未曾见别人确实做到过这件事。尽管化学家们为了从金这种金属中提取金的汞已付出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他们吹了许多牛皮说他们已提取出了金的汞;但经验丰富的安杰勒斯·萨拉(Augelus Sala)在他关于七大行星(亦即全部的七种金属)的炼金术著作中为我们提供了一段证词,在此场合很值得一提;(他说)“Quanquam etc.experientia tamen ( quam stultorum magistram vocamus ) certe comprobavit,mer-curium auri adeo fixum,maturum,et arcte cum reliquis ejusdemcorporis substantiis conjungi , ut nullo modo retrogredi possit.”①接着,他又补充道,他本人只见有人在这种企图上投进了许多劳紧密的结合状态,以致无法将钻石分解成其要素。”——译者动,但未见有人由此制得任何一种这样的汞。而且,我相信他所附加的那句话所言不虚; “我曾发现炼金术士老是在许多不难识破的骗局和障眼法面前上当受骗”。因为那些容易受这类骗子照顾的炼金术士中的绝大多数人要么缺乏过硬的技术,要么容易轻信他人,或两者兼而有之,所以,那些有那么一点本事、会耍手腕、胆大妄为而且昧了良心的骗子,很容易骗过这些人;因此,即便是许多职业炼金家和一些品行端正的人们告诉我说他们曾制得或看见过金的汞,或这种那种其他金属的汞;我仍不免要掂量一下,如果说他们还没有骗人的企图,那他们就是因技术还不到家和不够谨慎而蒙受了欺骗。

你让我记起我曾做过这么一个实验(卡尼阿德斯说道),这个实验是要通过对某些人进行善意的欺骗以让他们和另一些人意识到,当那些技术差或不谨慎的人告诉我们说他们曾目睹炼金术士们制出了这种或那种金属的汞时,我们绝不能对他们的这些证言有任何依赖之感;而且,为了更清楚地说明问题,我特意做了一个比化学家们通常用以提取各种金属的汞的那些操作更简单、更不费时的小实验;而化学家们的那些操作通常都十分复杂,并且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这固然会给炼金术士们提供更多的行骗机会,但也更容易引起旁观者的怀疑。为了尽量使我的实验看上去很象是在进行一次真正的分析,我不仅象别人一样煞有介事地从我所采用的金属中提取出了一种汞, 而且还从中分离出一种的确可以燃烧的硫以作掩护。我是取一打兰或两打兰的铜屑,取相同重量的升汞粉末以及大致与此重量相当的硇砂,将这三者混均后放进一个带有长颈的小玻璃瓶中,或放入一个玻璃便壶中,这样效果更好,可以避免有害气体外漏(开始时用棉花塞住瓶口),然后,我设法使燃合在一起,以致无法将它们分开,但总有愚人不信(他们怎会听经验的训导呢?)”。——译者着的煤火或烛焰(用烛焰看似较好,但可能弄脏玻璃瓶) 达到足够的强度;并使瓶底正好与燃煤相接或位于烛焰之上,不一会,大概在一刻钟或半刻钟之内,你就可以在瓶底见到一些可滚动的汞;此时,你如拿开玻璃瓶并敲破它,就会看到一团水银,有一部分可能会聚在一起,还有

① 拉丁文,其大意为“固然有不少经验表明,金的汞与其其他要素紧密而牢实地结

一部分则可能散落于所余固体的孔洞之中;你还会发现,留下来的物块置于烛焰之上时将迅速燃烧并发出淡绿色的火焰,不久(或许是当时),物块就在空气中变成蓝绿色,根据这种颜色,可将这种物质归结为铜的分解产物, 而要说服人们相信这种物质的确就是铜(Venus)的硫也很容易,这样讲尤其是鉴于我们可以设想,非但实验所加入的盐的一部分已流失掉了,另一部分已被升华至玻璃容器的顶部,而且玻璃内壁(通常由于粘附有这些升华物而呈现出白色)里的金属看起来似已完全被破坏掉了,而铜则不再以金属形式而是以某种树脂状的形式呈现出来;然而,真相却只能是这样的,这就是说, 升汞和硇砂中的盐成分在强火的激发和驱使下对铜(这是一种比银较易于被腐蚀的金属)发生作用,这样一来,汞的那些微小部分从盐中游离出来,而盐又使它们处于分散状态,但它们在火作用下或上或下不时相碰,终而聚集成一团液体浮现出来;至于那些盐,其中的某些易挥发盐会被升华至玻璃容器的顶部,而另一些则腐蚀了铜,不无奇妙的是,它们正是通过与铜发生结合而改变、改换了铜的金属形式,并与之共同组成了一种新的、就象硫一样可以燃烧的凝结物;关于这一实验,我就谈到这里,然而,我记得波义耳先生曾对这种奇特种类的铜绿作过勤勉的观察,你不妨去查查。说罢,卡尼阿德斯面带微笑地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这块材料,并不适合于演一个江湖骗子,因此,我还是赶快恢复怀疑论者的身份并转回到先前被你打断的话题上继续往下谈的好。

其次,我想指出,固然存在着一些不能产出三种要素的物体,此外还存在着许多物体,它们在分解时能产出多于三种的要素;因此,三,这个数值, 并不能代表物体的那些普适要素的数目。倘若你不反对不久前我对你谈过的那些关于由质料的微小粒子所组成的第一类缔合体的内容,你就不会认为这类元素微粒的种数绝不可能多于三种、四种或五种。而且,倘若你愿意承认, 人们很难否认具复合本性的微粒在化学家们惯常涉及的一切实例中也可以被当作是元素微粒,那么我就弄不懂你为何还想不通,金和银的熔体固然不能用火来进行分离,但利用镪水或王水却可以将它们分开;所以,可能存在着某种极为微细、极为有效的作用剂,仅就上述各种不同的复合微粒而言,这种作用剂能够将它们分解成组成它们的更简单的微粒,从而能够增大那些各不相同的物质亦即一向被认作是结合物的分解产物的那些物质的种数。又, 如果说我不久前曾对你引述过的赫尔孟特关于其万能溶媒的操作的那些东西,亦即这种溶媒可将物体分解成在数目和性质上皆不同于火分解产物的物质的说法,是正确的话,那么,由此便可以对我的推测构成一种有力的支持。然而,如果我们囿于业已为化学家们所知的那些分析结合物的方法,则自然会认为,除那些较粗大的元素亦即化学家们所说的盐、硫和汞以外,物体再也不可能有着一些更加微细的组分,而这些组分不仅应极为微小,而且就其自身大小而言是无法察觉的,因此,即便是极为仔细地加以密封了的蒸馏装置,它们也可以在无形之中从其接口处逃逸出去。请允许我给你谈谈这样一种想法,这种设想尽管化学家们并不注重,但对于一个自然主义者来说,却不失为一种有用的见解,这就是说,有些物体,我们不能凭任何一种感官直接察觉它们,但它们却可能存在着;因为我们想象得到,无论是从天然磁石里射出的、能够引起那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般的磁现象的那些微小微粒; 还是琥珀、煤玉以及其他能够产生电的凝结物所发出的那些极其微细的不可见的物质,正是在它们的作用下,种种具体的受作用体才能接受磁石、琥珀

等作用体的作用,因而它们似乎是落在了我们的认识视野之中,虽说如此, 但这类能产生磁作用或电刺激的微细物质并不能象那些或大或小的、看得见、摸得着、闻得到的物体一样,直接刺激到我们的任何一种感官。然而(卡尼阿德斯继续说道),你或许会希望我象化学家们一样只考虑结合物的那些可被感知的组分,鉴此,就让我们看看仅就这些组分而言,我们可以从经验中得出什么结论。

以下说法似乎十分可疑,这就是,藉助于火,从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处理过的葡萄中提取出的那些各不相同的物质的数目不会比从其他绝大多数凝结物中提取出的那些物质的数目要多。因为葡萄被制成葡萄干后再进行蒸馏, 就可以产出(除碱、粘液和土以外)大量的焦油和某种与酒精极不相同的精。而未经发酵的葡萄汁所蒸出的那些馏分也不同于葡萄酒的馏分。发酵后的葡萄汁则可产出一种烈性酒(spiritus ardens);这种酒经反复精馏之后可完全燃烧而不留下任何残余物。上述葡萄汁在发酵中生成醋后,又可以蒸出一种酸味的腐蚀性的精。又,上述葡萄汁装入大桶之中久置,可自行结出酒石; 而酒石又可以象其他的某些物体一样经分离得到粘液、精、油、盐和土:不用说,从葡萄酒中提取出来的那些物质很可能不同于从酒石中分离出来的那些物质,而酒石本身即是一种物体,且是世上的一种少有类似之物的物体。而且,我想进一步指出,你不能不承认上述例子足以说明有些物体比之于另一些物体能够产出更多的元素,因为你很难否认,大部分可分解成元素的物体都可以产生出多于三种的元素。须知,大多数物体除含有化学家们喜欢称之为三种基本要素的那些元素之外,还含有其他两个元素,亦即粘液和土, 是这两种元素与其余的元素一道构成了那些结合物,而且在这些结合物的分析过程中即便说不上必然可以但通常是可以发现这两种元素的,因此,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充足的理由非要从元素的名目中划掉这两种元素不可。而且,象帕拉塞尔苏斯主义者们一样,仅靠说盐、硫、汞三要素是最有用的元素,说土和水既毫无价值也毫无用途,是不足以从元素中排除土和水的;须知,所谓元素是指与结合物的构成有关的元素,因此,要肯定或否定任何一种物质是一种元素并不取决于它是否有用,而是取决于它是否是结合物的组分:虽说土和水常被误作是无用之物,但我们应该看到,说它们有用也罢, 无用也罢,都只是表示了它们对于我们的某种关系或关联;因此,无论它们是否有用,都无改于事物的内在性质。蝰蛇的那些毒牙或许对我们毫无用处, 但我们并不能否认它们是蝰蛇身体的某些组成部分;又,对我们来说,我们用新型望远镜在那些发亮的天宇里发现的那些不能用眼睛分辨的恒星,比之于粘液和土,很难说得上有什么较大的用途;但我们却必须承认它们是这个宇宙的一些体型相当大的组成部分。且不论粘液和土是否有直接的用途,有一点是可以说清楚的,这就是,它们对于分离出它们的物体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因此,如果说该结合物对我们是不无用处的,那么,赖以形成该结合物的那些必不可少的组分就不能说是无用的:尽管(处于分离状态下的)土和水不能象其他三种较活泼的要素一样起到那样显著的作用,但我们在这样讲的同时,记住门尼涅斯·阿格里帕(Menenius Agrippa)所讲的关于因手、脚以及身体的其他活动部位和看似不大灵活的腰部闹别扭而闹出的种种危险后果的那个寓言故事,绝不会有什么过错。在此,我们还可以借用一位传教士的下述推理来表达我们的意思;“倘若耳朵会说,因为我不是眼睛,所以我不属于身体;那么它真的因此而不属于身体吗?倘若整个身体

都成了眼睛,那么听觉器官长在哪里呢?倘若整个身体都可以听,那么嗅觉器官又在哪里呢?”总之,土和水无疑就象基于物体的分析实验所得到的其他要素一样,通常都可以视为赖以构成那些被分解物体的组分;而且它们对由它们所组成的那些物体来说是有用的(即便它们对我们尤其是对医生们来说没有直接的用途),这样,它们可以以某种间接的方式为我们所用;因此, 将它们排除在元素序列之外并不合乎事物的本性。

在此情形下,我不得不指出,鉴于化学家们通常用以贬低土和水的价值并把它们说成是不值得计入结合物的要素之中的无用之物的重要理由是,土和水并不具有任何特殊的性质,而只是有着一些基本性质;而化学家们老是以一种极其轻蔑的口吻来谈及这类基本性质,仿佛是在谈及那些不屑一顾的惰性性质:因此,我并不认为化学家们采取这种习惯做法有什么充足的理由: 须知,热就是人们所公认的一种基本性质,而且,那些对于热作为一种主要动因而引起的种种现象作过周详考虑的人们都十分明白,正是在热的作用下许许多多的极有意义的工作才得以完成;照说,最不该忽视或怀疑这一事实的人只能是化学家们而绝非他人。至于冷这种性质,化学家们正是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以表示对土和水的鄙视,然而,如果他们读一读我们英国和荷兰的一些航海家的航海记上关于发生于新赞巴拉和其他北极地带的、由冷作用引起的一些不寻常的现象的记载,或许他们就不会认为冷是一种极为微不足道的性质了。不必重提我不久前对你讲过的那些关于帕拉塞尔苏斯本人曾演示过的利用酷寒从酒中分出酒精的实验的东西;现在我只是要告诉你,有许多物体,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它们在结构上能否保持稳定或守恒不仅取决于它们自己的那些非固定的、较松散的组分的运动是否适当的问题,而且还取决于其周围的物体诸如空气、水、或其他物体的运动是否适当的问题,譬如,就人体而言,我们知道,过于寒冷的、不合时令的空气常常对人体组织起着扰乱作用(尤其是对于那些正感到身体发热的人们)并引起种种疾病;又如,就铁这种坚硬耐久的物体而言,虽然人们并不认为骤冷会给铁带来显著的变化,但它却可能起到某种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你取一根铁丝或一根细长的钢片,在火上烧至白热状,然后任由它在空气中渐渐冷却, 当它完全变冷后,其硬度仍与从前相同;然而,如果你将其迅速从火上移开并投入冷水之中,那么,在这种骤冷作用下,它就会获得远远大于从前的硬度,同时也会变得很脆。而且,你不能将上述作用说成是水或通常用于冷却上述白热钢片并使之淬火的其他液体或油状物质所特有的任何一种性质;我认识一位技术非常精湛的工匠,此人曾数次利用一种既非液体也谈不上潮湿物体的物体对钢片进行迅速冷却,提高了钢的硬度。这类性质的实验,我记得自己就曾见人做过一个。水对于在其中冷却的钢所表现出的这种作用是由水的冷性质和潮湿性引起的也罢,是由水的其他任何一种性质引起的也罢, 无论如何,这都表明,水未必就是一种毫无用处的贱物质,尽管我们的化学家们偏要将其说成是这种东西。而且,我本不难利用另一些思考和实验进一步充实我所谈的那些关于冷和热的效用的东西;只是现在我不应该一味地围绕我过去仅只基于这类理由而提出的那些东西谈下去了,而应该转而提出另一类理由。

尽管我认为将土和水列为大多数动物和植物的元素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卡尼阿德斯继续说道),但我之所以认为有些物体可分解成多于三种的物质,并不仅仅是基于这一理由。因为我可以用以下两个实验揭示,有些结合

物至少可以分成多于五种的各不相同的物质。其中的一个实验,放到以后再对你详谈较为合适,在此,我只想提一句,这就是,我能够从两种被当成是产出它们的原物体的元素的液体馏分中,制得一种黄色的、可燃的硫而勿须采用附加剂,尽管这两种液体此后仍有着截然不同的特性。至于另一个实验, 在你眼中应该不是不值一顾的东西,我现在就对你给出下述详细描述。过去, 我曾在利用通常的和一些不常用的装置对数种树木进行蒸馏时,发现蒸出来的精除有着一股强烈的、在许多其他物体的那些焦臭的精中都可以碰到的那种气味之外,还有着一种颇似醋精的酸味:因此我怀疑这种略带酸味的液体, 譬如从黄杨木中蒸得的那种,虽然被化学家们看作是黄杨木的一种单一的精并进而被视为一种单一的元素或要素;但实际上却是由两种不同的物质组成的,而且应可被分成这两种物质;因此,可以认为,那些树木以及富含这样一种醋的其他结合物都含有一种尚不为化学家们所知的元素和要素,于是, 我开始考虑如何将这两种精分开的问题,很快,我就发现,有好几种方法都可以实现这种分离。然而,在此我只提出其中的一种方法,这就是,先取一些黄杨木进行蒸馏,再对所得的那种略带酸味的精进行仔细的精馏,以除去其中的油和粘液这两种杂质,越干净越好,然后,我在这种精馏液中加入适量的珊瑚粉末,期望这种液体中的酸味成分能够破坏珊瑚并通过与之发生结合而被珊瑚固定下来,以达到只允许精馏液中不具酸性、不能同珊瑚结合的另一种成分单独升上来的目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在用珊瑚除去这种液体的酸性成分之后,就蒸出了一种有着一种强烈气味和一种刺激性的、但一点也不酸的味道的精;这种精在许多性质上显然不同于醋精,也不同于我特意留下的、黄杨木的那种未除去其酸性成分的精。为了向你证实这两种物质具有大不相同的性质,我可以告诉你我曾做过的好些试验的结果,但我不必就其中的某些试验作详细说明,因为不扯出一些在此不宜述及的发现就说不清楚。然而,在此我可以告诉你,黄杨木的这种酸味的精,不但正如我刚才所述,能够溶解另一种精所不能溶解的珊瑚,而且将其倒在酒石盐上时会立即沸腾并发出嘶嘶的响声,但另一种精倒于其上时却十分平静。这种酸味的精倒在铅丹上则可生成一种铅糖,而我并未发现另一种精亦能如此;取数滴这种刺激性的精与数滴蓝色的紫罗兰汁相混时并不能导致颜色变化,似乎只是起到了某种稀释作用;而那种酸味的精则可使这种紫罗兰汁变成淡红色,这种精若非因混有前一种精而不能充分地发挥作用,则可能会象酸性盐类一样,使紫罗兰汁变成纯红色。取这种复合精数滴滴入数量可观的菲律宾紫檀木(lignum nephriticum)浸提液振摇时,可迅速使之丧失淡紫色的颜色, 而用另一种精则不能使之褪色。就上述内容我所要进行补充的是,在我用珊瑚对从黄杨木中所产出的那种复精(double spirit)(如果我可以这样称呼它的话)进行分馏之后,为确凿起见,我曾将清水倒在留存于用于分馏的玻璃瓶的底部的那种珊瑚之上,结果发现,正如我期望的那样,这种酸味的精的确能够溶解珊瑚并与之发生结合。因为通过注入清水(通过这种办法以对这种独特的珊瑚进行鉴定),我得到了一种红色的溶液,蒸发掉其中的水份后,就留下了一种可溶性物质,很象普通的珊瑚盐亦即化学家们喜欢称之为珊瑚素的那种东西,他们将珊瑚溶解在普通的醋精之中并蒸干溶剂

(menstruum ad siccitatem)即得到这种珊瑚素。就黄杨木的那种单精而言, 化学家们或许会将其说成是盐,因为这种精具有某种强烈的味道,然而,在此我不知道是否还可以这样讲,这种精使我们看到了一种在种类上不同于以

往所注意到的那些盐物质的、新的盐物质。须知,在酸味的盐、含碱的盐和含硫的盐这三大类盐中,任何一类都不能与另外两类相安无事地共存,这一点,我在不久以后就会有机会对你证明;然而,我并未发现黄杨木的那种单精不能与酸味盐和其他两种盐和睦共存(至少就我所进行的那些试验而言是可以共存的)。因为这种单精可与酒石盐、尿精或可产出某种具碱的本性或挥发性的盐的其他物体共存而不发生异动;即便是将矾油混入其中也不会发出嘶嘶响声和产生沸腾,而你知道,将这种强酸液倒在刚才提到的那些物体的任何一种上通常都会出现上述现象。

我想(埃留提利乌斯说道)我得感谢你做了这个实验;这不仅是因为, 可以预见你能够使这个实验成为对你现在所进行的考察不无裨益的东西,而且是因为,这一实验教给我们一种方法,凭此方法我们可制出许多新的精, 这些精虽然比任何一种被认作是元素的精要简单,但它们仍有着一些特殊而有效的性质,其中有些性质或许在医学上有着十分重要的用途,而且,它们既可以单独存在,也可以同其他物体联在一起;这一点,人们根据你用那种酸味的精处理珊瑚而得到的那种特殊的珊瑚的水溶液呈红色,以及根据你所描述的其他现象,应该是可以猜测得到的。又(埃留提利乌斯继续说道), 可想而知,在分离这些复合精中的酸成分与另一成分之时,你大可不必仅限于使用珊瑚,你同样可使用任何一种含碱盐或珍珠或蟹眼,或任何一种可与通常的醋精发生作用的物体,借用赫尔孟特的说法,就是可提取出醋精的物体。

我还没有考察(卡尼阿德斯说道)前面提到的那两种液体在医学上作为药物或溶媒可能具有哪些作用:在此我只能提出我过去为了向自己证实这两种液体之间的差别而做的一些试验(而且在其他时候也可能如此)。但我想, 正如我允许你考虑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些关于珊瑚的东西一样,你也会允许我从我已经谈过的那些内容中推出下述结论;亦即,存在着一些复合物,它们可被分解成四种不同的物质,这些物质就象那些被化学家随随便便地冠之以要素之名的那些物质一样,也可能配得上要素之名。既然他们毫无犹疑地将我所说的黄杨木的那种复合精说成是精,而另一些人则将其视为黄杨木的汞,因此,我不懂为何不能将那种酸味的液体和那种单精,尤其是后者,都一一看作是更值得称之为基本要素的物质;须知,这种单精比之于那种酸味液体无疑有着更简单的性质,正是这种酸味的液体被分成了上述单精和一种酸味精。这一实验的上述深层次的价值(卡尼阿德斯继续说道),反映到我们现在的论题上,就在于,它能够促使我们想到,既然我藉助于一种很不起眼的方法也可将一种被化学家们勿容争议地认作是匀质物质的液体,分成两种更简单的不同的组分,那么,某个比我更有经验或更幸运的实验者可能还会发现某种方法,可进一步对这些精中某一种精实施分解,或者说可对结合物的那些一向被化学家们当作是他们的元素或要素的其他组分中的某一个, 即便不是每一个,实施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