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中国佛学著述传入日本

唐代僧侣把中国传统的经学、历史学、目录学等治学方法应用于佛典的整理研究,出现至为丰富的佛学著述。隋以前的著述,据《法苑珠林杂事部》说“寻访长安,减向千卷”。唐代著述总在千卷以上,超过了长安所存的旧著。著述门类繁多,举其要者,可别为三类:

一是佛经目录。佛经翻译由私业变为公业,佛经目录也由私修演为官修。所谓钦定、敕撰的佛经目录,始自梁武帝敕僧绍编撰的《华林殿众经目录》。唐代由朝廷敕修的目录有,唐高宗时静泰撰《大唐大敬爱寺一切经论目》, 武周时明佺等撰《大周刊定众经目录》,玄宗时智升撰《开元释教录》,德宗时圆照撰《贞元新定释教目录》等四种。佛经目录由朝廷敕修,目的不仅在于诠次甲乙、提供检寻,而且“别真伪、明是非”、“摭拾遗漏、删夷骈赘”。列入目录的经典,算是经过审定,取得合法的地位。目录删夷,即被视为伪经私本,不得入藏。四种目录中,《开元释教录》编修最为精善,影响也最为深远。目录分大小乘为二部,每部分经律论。经律论又各分为若干细类,使诸经分别部居,是前此所不曾有的新创。《开元录》出,佛经的刻印传写均依此为定准。官修四种目录外,高宗时道宣撰《大唐年典录》十卷, 号为精审。所创体制,多为《开元录》所吸收。在佛经目录中,是一部被人重视的著作。

二是沸教史事的编纂。隋费长房撰《历代三宝记》,叙历朝佛教史事。唐神清作《释氏年志》三十卷,采编年体,叙佛教事,成为系统的佛史。各宗派兴起后,又有宗史之作,专叙本派源流。如禅宗有《楞伽师资记》、《历代法宝记》。密宗有《海云师资相承记》。各宗派大僧,也往往单独立传, 记叙平生。慧立撰《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详载玄奘游天竺始末,及长安译经历程,是一部重要的佛教历史书。他如行友撰《智通本传》、彦琮《法琳别传》、如净《道宣传》、吕向《金刚智行纪》、赵迁《不空行状》,均专写一个大僧的行事,这在天竺是无人能做的。又道宣著《续高僧传》三十卷, 总叙梁以来至唐初的僧徒三百三十一人事迹,保存有大量的佛教史材料。义净撰《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列叙唐初往西域诸国求法僧徒五十六人事迹, 其中并包括自唐朝出发的吐火罗僧和新罗僧多人。义净自述作意是“实可嘉其美诚,冀传芳于来叶”,但同时也起着鼓舞中外僧人往来求法的作用。僧传而外,一行曾奉诏撰《释氏系录》(今佚),记述佛门仪律。怀海撰《百丈清规》,专记禅宗的戒规,都是属于佛教制度的著述。唐代佛史著述中, 另一值得重视的名著,是长安西明寺僧道世编纂的《法苑珠林》。书成于唐高宗总章元年(六六八年),与《北堂书钞》、《艺文类聚》等大类书约略同时。道世依据浩繁的佛典,并旁采中国有关著述,撷取佛学故事,分类纂集,成为佛教史的一部百卷本大类书。长安西明寺僧道宣撰《广弘明集》三十卷,采中国历代关涉佛事的文篇,分类纂集,与《法苑珠林》同为影响较大的著作。

三是佛经注疏。唐代译经事业进入了一个新时期,经典义理之探求也随之走上了一个新阶段。佛经注疏的盛行,正是这个新阶段的产物。新经典传译,义理有待研求,旧经有新本,也必然相应纠补旧义,建立新解。各宗派树立后,尊一经为主体,注解阐发,自立宗旨。同一宗派的注家,解说之简繁、见解之浅深,也每每各自异趣。一经之注疏,往往多至数十卷。如礼宗撰《涅般经注》八十卷,澄观撰《演义抄》九十卷,明隐撰《华严论》,竟多达六百卷。大凡此类注疏,卷帙浩繁,语意琐碎,支离蔓衍,使人愈学愈迷惑不解。注疏家又好自立门户,凭空穿凿,表面上似乎是对佛学大有发挥, 实际是走着两汉儒学“章句小儒,破碎大道”的旧路,儒学因烦琐而衰亡, 现在,轮到唐朝的佛学了。

伴随着中日僧侣的往来,唐人的佛学著述,也随同汉译经典一起,大量传入日本。日本奈良朝遣唐僧人回国,多有佛学著述带回。平安朝入唐名僧如空海、圆行等也将论疏带归本国。日本佛教的流传,依据汉译的经典,又参照唐人的撰述,使日本佛教成为带有浓厚的中国特色的佛教。

此外,唐代中国的寺院建筑,也对日本发生了明显的影响。来长安留学的道慈,目睹西明寺之工巧,在长安描绘寺图归国。道慈在乎城京受命建大安寺,“所有匠手,莫不叹服”。大安寺之建制即全依西明寺的规模。唐中宗神龙元年(七○五年)令天下诸州各置寺观一所,名中兴寺,后改龙兴寺。玄宗开元二十六年(七三八年),又敕天下州郡各建一大寺,曰开元寺。日本天平十三年(七四一年)诏每国置僧尼两寺,僧寺名金光明四天王护国寺, 尼寺名法华灭罪寺。日本学者认为,此种全国设寺,即所谓国分寺的建制, 即是摹仿唐朝的龙兴寺或开元寺。鉴真去日本建唐招提寺,规模一依唐制, 成为日本最为宏伟壮丽的寺院建筑,尤为佛徒所重视。

唐代佛教也输出到渤海与新罗。开元元年,渤海遣使来唐,请礼拜佛寺。

日本《经国集》有安言人《忽闻渤海客礼佛感而赋之》七律一首,有句云: “闻君今日化城游,真趣寥寥禅迹幽”。“方丈竹庭维摩室,圆明松盖宝积珠”。渤海佛教史料,颇少留存,但受到唐的影响,是可以肯定的。新罗屡有留学生与学问僧入唐,影响尤为明显。义湘在唐学华严宗,一时负有盛名, 华严宗因之传入新罗。另一新罗名僧慧超,自长安出发,巡游天竺。回长安后,撰《往五天竺国传》,是有关佛学和天竺史地的重要著述。

佛教而外,唐代长安还自中亚和西亚传来了多种新宗教。情形如下: 一、伊斯兰教七世纪初,大食人摩诃末创伊斯兰教,适当唐朝初年。大

食正式与唐通使,始于唐高宗永徽二年(六五一年),在此以前,已有大批大食商人陆续来到中国。大食商人居唐奉伊斯兰教,但不在中国居民中传布。因此,唐代中国的伊斯兰教也只存在于大食商人聚居的地区。大食商人多居于广州和扬州,也大批留住在长安。唐宣宗时,大食人苏莱曼来中国经商, 著《东游记》,记在广州的见闻说:“中国皇帝派一个伊斯兰教人处理在这里经商的伊斯兰教人相互间的诉讼。在每一个节期,由他领导大家礼拜,宣读天启,并为伊斯兰底苏檀(国王)祈福。”唐朝皇帝任命伊斯兰教官员, 兼管政事与宗教,当即后来所谓“蕃长”。每逢节日举行札拜,广州大食商人区(所谓蕃坊)或已有清真寺建立。广州有唐时来中国的大食人旺各师墓。

《天方正学》载《旺各师墓志》说,旺各师曾“再三留驻长安,因敕建大清真寺”。墓志所说,是否确实不可知,但唐代长安确有大批大食商人居住, 唐朝准在长安建寺是可能的。

二、祆教(祆音仙 xiān)相传早在公元前六世纪,伊兰西部人琐罗亚斯德创祆教。波斯萨珊王朝(二二六年——六四一年),奉为国教,始大盛行。其教创善恶二元论,以火为善神的代表,俗称拜火教。传入中国后又称火祆教。《魏书·灵太后传》说,灵太后“废诸淫祀,而胡天神不在其列”。说者以为,胡天神即是祆神。如果此说可据,北魏时祆教当已开始传入中国。唐时中亚一带康国、石国、安国、曹国、米国、史国都是祆教的信奉者。祆教也进而传入今新疆境内的于阗、焉耆、疏勒、高昌。西域各族人相继来到长安,祆教随之在长安日益流行。唐朝政府中有萨宝府,即专司祆教的组织。萨宝(回鹘语,原义为队商首领)即是管理祆教的专官。唐高祖武德时,在长安布政坊西南隅建胡祆祠,太宗贞观时在崇化坊立祆寺。据韦述《两京新记》及宋敏求《长安志》:长安醴泉坊、普宁坊、靖恭坊也都有祆教的祠寺。祆教在长安,确曾一度达到极盛的境地。唐武宗反佛,祆教同时被毁,祆僧勒令归俗,从此一蹶不能再起(宋时只有微弱的残余)。

三、摩尼教公元三世纪中,波斯人摩尼创摩尼教,立明暗二元论,声称摩尼为明之代表。摩尼教与波斯国教祆教相对立,二七七年,摩尼被波斯王巴拉姆一世处死,教徒多逃往中亚及印度。此后即在中亚一带流行。《佛祖统纪》说,武后延载元年(六九四年)波斯人拂多诞持《二宗(明与暗)经》来朝。《二宗经》是摩尼教的基本经典,拂多诞当是传摩尼教入长安的第一人。开元七年(七一九年),吐火罗国来献一解天文的摩尼教师(慕阇)。大抵此时摩尼教已在长安、洛阳等地传播。开元二十年(七三二年),唐朝廷下诏说,摩尼教“诳惑黎元,直严加禁断”。但“既为西胡师法,其徒自行,不得科罚”。这就是说,禁止汉人奉教,西域诸国人仍得依旧信奉。安史之乱,回鹘兵入洛阳,毗伽可汗在洛阳遇摩尼教师传法,携睿息等四教师回国。《毗伽可汗碑》说,“四僧入国,阐扬二祀,洞彻三际”;“开正教

于回鹘”。可汗并自称“摩尼化身”。摩尼教从此自唐朝传入回鹘,又因回鹘助唐平乱有功,得到特殊待遇,摩尼恃势,更加推行于唐地。摩尼僧甚至伴随或充当回鹘的使臣往来于长安。大历三年(七六八年),唐朝准许回鹘在长安建摩尼教寺,“赐额大云光明寺”。李肇《国史补》说:“回纥常与摩尼议政,故京师为之立寺。”《新唐书·回纥传》说:“摩尼至京师,岁往来西市,商贾颇与囊橐(勾结)为奸。”想见摩尼教凭借回鹘的政治力量, 在长安已有颇大的影响,并且和西域商人结合到一起。长安、洛阳而外,摩尼教也已在南方各商埠流行,故大历六年,又有回鹘请于荆、扬、洪、越等州置大云光明寺的纪事。唐武宗时回鹘破亡,摩尼教失去凭依,会昌三年, “天下末尼寺并令罢废”,“有司收摩尼书若像烧于道,产赀入之官”。摩尼教依仗回鹘势力,在唐地获得传教权,回鹘既破亡,摩尼教归于衰落,是很自然的。

四、景教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支派。五世纪时创始于叙利亚人聂思脱里, 又称聂思脱里派。此派在东罗马遭到排斥后,即传布于波斯。唐太宗贞观九年,波斯景教僧阿罗本来长安。贞观十二年,唐太宗下诏准其传教,在长安义宁坊建寺一所,度僧二十一人。诏书说:“波斯僧阿罗本,远将经教,来献上京。”天宝时唐玄宗诏书也称“波斯经教”。大秦“景教”之名,不见于中国史籍,或者即是“波斯经教”的改称。明天启时,盩屋大秦寺(景教寺)出土僧景净撰《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碑石后移至西安),碑中说, 高宗时准于诸州各置景寺。景教寺院原称波斯寺,天宝时改称大秦寺。诏书说:“其两京波斯寺,宜改为大秦寺。天下诸府郡置者亦准此。”想见景教的传布,早已不限于长安。据景教碑说,肃宗、代宗时,景教仍然得到唐朝皇帝的支持。武宗灭佛时,随同遭到毁灭性的一击。唐未至两宋,景教不再见于中国。

唐穆宗时舒元舆作《重岩寺碑序》说:摩尼、大秦、火祆“合天下三夷寺,不足当释寺一小邑之数”。三教自西域传来,主要是在居留唐地的西域人中流行,并没有多少唐人信仰它们。这是因为当时佛教盛行,对三教起着抵制的作用。

二 语文与学术

中外交往的加强,促进了对外国语文的研究和介绍。由于僧人往天竺求法和需要翻译佛书,唐代出现了若干梵汉字书。沙门智广留心中天竺与南天竺的方音差异,以为“音虽少殊,文轨斯在”,撰《悉昙字记》,这是唐人撰著的一部梵文字书。义净撰《梵文千字文》(一名《梵唐千字文》),四字成句,每至第二十一句,必夹五言四句。这是梵汉对照的梵文读本,据义净自序说,“若兼悉昙章,读梵本,一两年间即堪翻译。”又有全真撰《梵唐文字》,与义净书大体相同。《隋书·经籍志》著录《婆罗门书》一卷, 说“自后汉佛法行于中国,又得西域胡书,能以十四字贯一切音,文省而义广,谓之《婆罗门书》”。《婆罗门书》今不传,此书是西域人所作,不甚合汉人学梵文之用。义净等人写成学习天竺语文的字书,虽然未必一两年即堪翻译,但译经事业不再是胡僧梵僧所能垄断,多少减去一些译事上的神秘性。

自东汉以来,佛经翻译事业已开始促使学人借鉴梵音以治汉语音。唐代

对梵语有进一步的研求,加以吐蕃语文在梵汉语文之间起了桥梁作用,对汉语音韵学有进一步的应用。唐末僧人守温,在《切韵》的基础上,归纳反切, 制定汉语三十字母(声母),后经宋人增益(《广韵》增六母),构成三十六母的完整体系。陆法言(《切韵》)孙愐(《唐韵》)建立起汉语韵母系统,守温建立起声母系统,比起南北朝时代的反切来,大大前进了一步,汉语音韵学的基础由此奠定了。南宋郑樵《通志·七音略》说:“七音之韵, 起自西域,流入诸夏⋯⋯华僧从而定之,以三十六为之母,重轻清浊,不失其伦。”守温并不是专门的语言学家,因为他善于运用梵语字母的拼音原理剖析汉语,所以能作出这样的成绩。

外国拼音文字的传来,推动了汉语音韵学的发展,但不曾促使早已定型了的汉文字有所变易,相反,汉文字却伴随唐文化一起传播给相邻的民族。

《旧唐书·渤海传》说,渤海“颇有文字及书记”。从现存的渤海人著作, 可知渤海通用的文字即是来自唐朝的汉文字。日本在奈良元正朝(唐玄宗时以前),一般也只通用汉文。吉备真备随遣唐使来长安,留住十七年,精通汉语文,归国后取汉字偏旁,制成片假名,是为日本有本民族文字之始。平安朝空海自唐回国,又仿汉字草书,制平假名。片假名和平假名一直通用到现在,对日本文化的发展有重大作用。追本溯源,不能不归功于唐代的中日文化交流。汉文字本来是一种烦难不便的文字,它之所以为某些民族所采用, 只是因为要吸收汉文化,连载运文化的文字也一起吸收了,这和本民族的语言必然要发生矛盾。历史上有不少统治汉族的少数民族,由于不能克服这个矛盾,日久便与汉族融合为一体。能够自创与本民族语言相结合的文字,就意味着拥有自己的载运工具,从而有可能广泛无碍地吸收有益的文化。所以片假名平假名的创制,对日本文化的发展是一个大贡献。

汉文化以儒学为核心,到唐代已发展到很高的地步。经学和史学传播于域外,具有广泛的影响。

渤海国王大氏,原是高句丽的遗裔。高句丽时代已经传入五经、前四史和《文选》。渤海建国后数遣留学生到长安学习,文王并且派遣使臣来长安抄录《三国志》、《唐礼》、《十六国春秋》诸书归国。新罗国内,中国经史学传布尤广。七八八年,新罗设读书出身科,考试书籍订有《左传》、《礼记》、《文选》、《孝经》。傅通五经三史诸子百家者并且破格擢用。新罗大批留学生在长安学习,归国后即可卓然自立。大约在唐朝建国前,新罗即开始使用汉字记录本族语言,称为“吏读式”。唐时,薛聪以吏读式译中国经书为新罗语,儒学流传得以更加便利。唐玄宗曾说,“新罗号为君子之国, 颇知书记”,主要就是指新罗重视中国的经史。

唐代学术对日本的影响最为深远。日本元明天皇时仿长安规制建奈良平城京,亦仿唐制度设大学寮。大学寮设明经科,以孔颖达《五经正义》为教授课本。遣唐留学生学成归国,往往担任经史的讲席,传授弟子。如吉备真备自长安回国后即“亲自传授”,“令学生四百人习五经、三史、明法、算术、音韵、籀篆等六道”。与真备约略同时的膳大丘,来唐朝“问先圣之遗风,览胶庠之余烈”,在长安国子监学经史,归为大学助教及博士,传授儒学。伊豫部家守在光仁朝随遣唐使来长安,习经学及《切韵》、《说文》、

《字林》,返日本后,在大学讲授《春秋左氏》、《公羊》、《谷梁》三传。

《公羊》、《谷梁》之学由此传入日本。

唐代长安是学术文化中心,也是藏书最富的都城。日本留学生在长安学

习,搜集书籍,归国时每每携回大批经史书。吉备真备传来《唐礼》一百三十卷,对日本的政治制度和朝廷礼仪,有重大的影响。《续日本纪》神护景云三年(七六九年)十月条记:“大宰府言,此府人物殷繁,天下之一都会也。子弟之徒,学者稍多,而府库但蓄五经,未有三史正本,涉猎之人其道不广。伏乞列代诸史各给一本,传习管内,以兴学业。诏赐《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各一部。”可见中国经史书在日本已广泛流传,不仅京城收集繁富,而且也传播于外府。淳和天皇天长元年

(八二四年)敕参议滋野贞主等编次古今文书,以类相从,八年成《秘府略》一千卷。《秘府略》是中国传入日本书籍的总集,是一部《艺文类聚》、《北堂书钞》式的大类书。《秘府略》的编成说明唐代类书编纂法给予日本学人的影响,也说明日本收藏的中国书确是十分丰富。

唐代儒学在日本境年传布如此深广,也就不能不影响到统治阶级的政治观。日本文武天皇庆云三年(七○六年)三月的诏书说:“夫礼者,天地经义,人伦熔范也。道德仁义因礼乃弘,教训正俗,待礼而成。”四年的诏书又说:“凡为政之道,以礼为先,无礼言乱,言乱失旨。”元正天皇养老五年(七二一年)的诏书说:“至公无私,国士之常风,以忠事君,臣子之恒道焉。”孝谦天皇天平胜宝八年(七五六年),前代圣武天皇崩,孝谦下诏说:“居丧之礼,臣子犹一,天下之民,谁不行孝。”天平宝字元年(七五七年)诏书又说:“古者治民安国,必以孝理,百行之基,莫先于兹。”礼和忠孝都是中国儒学的基本内容。唐代统治阶级用以巩固封建统治的儒学, 由此演为日本统治阶级的政治指导思想。

唐朝与西域诸国交往频繁,但宗教势力控制着西域,儒学似不曾广泛流传。至于来长安的西域诸国人,在唐既久,渐染华风,自然要研习学术。唐宣宗大中二年,大食人李彦升曾应进士试及第。李彦升是汉文化造诣较深的一个。在长安的西域各国人中通晓汉学术者自然不只李彦升一人。

三 文学与艺术

长安是文士艺人最为集中的地区,也是文学艺术活动最为繁胜的都城。因之,这方面的中外文化交流也显得最为活跃而多彩。

唐代文学,特别是诗,有辉煌的发展。来长安的业洲各国使者往往搜罗名著,携归本国。如白居易的诗远播到日本、新罗等国。贾岛《哭孟郊诗》云:“冢近登山道,诗随过海船。”白居易为元稹作墓志铭,说元诗“无胫而走”,流传到域外东南诸国。张鷟的文章也驰名国外,外国使者来长安, 每使人抄写而去。外国僧人来长安请益,在搜求经卷的同时,也往往携归唐人的诗文。如日本僧圆仁在《入唐新求圣教目录》中录有在长安求得的《白家诗集》六卷、《杜员外集》二卷、《李张集》一卷、《庄翱集》一卷、《仆郡集》一卷,另有《两京新记》三卷、《诗赠格》一卷。唐人诗文通过各种途径,从长安流入亚洲诸国,对各国文学的发展,起着重大的影响。

日本来长安的留学生,大抵对汉诗文都有一定水平的修养。其中较为卓越的,并能以擅长此道著名于世。如阿部仲麻吕(晁衡)与王维、李白相友善。橘逸势在长安,曾被誉为橘秀才。僧人空海也是撰述诗文的能手。橘逸势、空海回国后,与平安朝之嵯峨天皇号称日本能诗文的“三笔”。日本国内,自皇族以至一般文士,摹仿唐诗,蔚然成风。天平胜宝三年(天宝十载,

七五一年)编成《怀风藻》,收日本作者六十四人的汉诗百二十篇,是日本第一部汉诗集。平安朝嵯峨、淳和天皇时又先后编成《凌云集》《文华秀丽集》《经国集》等三部汉诗集。大抵初唐,即日本近江朝,日本流行的汉诗仍是《文选》体的古诗。《怀风藻》载河岛皇子五言《山斋》诗:“尘外年光满,林间物候明。风月澄游席,松桂期交情”,犹是六朝遗意。盛唐时, 近体绝句律诗盛行,但仍未能立即改变日本奈良朝的诗风。这不仅是因为学到新事物需要一个过程,而且由于近体诗的平仄韵律,还不容易为日本诗人所熟练。空海自长安回国后,著《文镜秘府论》六卷,依沈约四声八病说及唐人诗说,对唐诗的平仄对偶,作精细的研究。《文镜秘府论》出,近体律诗始在日本流行。长篇七言古诗和乐府长短句也在日本诗作中出现。《经国集》收有平安朝嵯峨天皇拟张志和《渔父词》五首,题为《杂言渔歌》。其一云:“寒江春晓片云晴,两岸花飞夜更明。鲈鱼脍,莼菜羹,餐罢酣歌带月行。”嵯峨天皇并命朝臣滋野贞主奉和五首,也载入《经国集》。嵯峨天皇是有素养的诗人,经他的提倡,平安朝出现不少近体诗的名篇,列入唐人诗林,并无愧色。

日本奈良、平安两朝,流行的汉文主要是受了《文选》体的影响。朝廷取进士,仿唐帖经例,规定试帖《文选》。相习成风,文士多在骈俪对偶方面用功夫,现存当时文篇多是这类骈俪文。韩、柳倡导的古文运动似不曾使日本的文风有所变动。不过,应用假名写作的“和文”兴起后,白居易的诗文却有一定的影响。白居易的诗在日本最负盛名,因之白文也成为摹仿的对象。醍醐天皇题菅原道真所献家集诗:“更有菅家胜白样,从兹抛却匣尘深”。自注说:“平生所爱,《白氏文集》七十五卷是也。”村上皇子具平亲王(五代时人)《和高礼部再梦唐故白太保之作》自注说:“我朝词人才子,以《白氏文集》为规摹。”所谓以白文为规摹,当即多少扫除骈俪的积习,趋向于平淡清新。时人斥为“意到句不到”,当即指此。此外,唐人传奇小说,如

《游仙窟》等,自奈良朝即在日本流行。唐末五代时,日本和文小说多有名作,可与唐人的传奇比美。

新罗设国学,以经史及《文选》取士,不断出现擅长汉文的名家。初唐时,强首即以文章家著名,长安的新罗留学生多登唐科第,长于诗文。金大问自唐回新罗,以汉文著《花郎世记》、《汉山记》、《乐本》。崔致远归国,呈献所著五言七言个体诗一百首一卷,杂诗赋三十首一卷,《桂苑笔耕集》二十卷。《桂苑笔耕》是一部优秀的文集,并且保存了大量的史事。

唐代昌盛的诗文也传播到渤海。晚唐时渤海人高元裕仕唐,官至吏部尚书,《全唐诗》中曾收有他《赠知贡举陈商》的诗句。刘禹锡《酬杨司业巨源见寄》诗云:“渤海归人将集去,梨园弟子请词来。”自唐传入渤海的诗文集想必不少。渤海亡后,无著作留传,具体情形,不能确指。但据日本记载,可知当时去日本的渤海使臣,每与日本文士以诗文相赠答。《文华秀丽集》收有嵯峨大皇时渤海使臣工孝廉及释仁贞诗。王诗《从出云州书情寄两个敕使》一首云:“南风海路连归思,北雁长天引旅情。颇有锵锵双凤伴, 莫愁多日住边亭。”释仁贞《七日禁中陪宴诗》一首:“入朝贵国惭下客, 七日承恩作上宾。更见风声无妓态,风流变动一国文集》为规摹。”所谓以白文为规摹,当即多少扫除骈俪的积习,趋向于平淡清新。时人斥为“意到句不到”,当即指此。此外,唐人传奇小说,如《游仙窟》等,自奈良朝即在日本流行。唐末五代时,日本和文小说多有名作,可与唐人的传奇比美。

新罗设国学,以经史及《文选》取士,不断出现擅长汉文的名家。初唐时,强首即以文章家著名,长安的新罗留学生多登唐科第,长于诗文。金大问自唐回新罗,以汉文著《花郎世记》、《汉山记》、《乐本》。崔致远归国,呈献所著五言七言今体诗一百首一卷,杂诗赋三十首一卷,《桂苑笔耕集》二十卷。《桂苑笔耕》是一部优秀的文集,并且保存了大量的史事。

唐代昌盛的诗文也传播到渤海。晚唐时渤海人高元裕仕唐,官至吏部尚书,《全唐诗》中曾收有他《赠知贡举陈商》的诗句。刘禹锡《酬杨司业巨源见寄》诗云:“渤海归人将集去,梨园弟子请词来。”自唐传入渤海的诗文集想必不少。渤海亡后,无著作留传,具体情形,不能确指。但据日本记载,可知当时去日本的渤海使臣,每与日本文士以诗文相赠答。《文华秀丽集》收有嵯峨天皇时渤海使臣王孝廉及释仁贞诗。王诗《从出云州书情寄两个敕使》一首云:“南风海路连归思,北雁长天引旅情。颇有锵锵双凤伴, 莫愁多日住边亭。”释仁贞《七日禁中陪宴诗》一首:“入朝贵国惭下客, 七日承恩作上宾。更见风声无妓态,风流变动一国其中只有燕乐、清乐两部是汉族传统的俗乐和清商乐。西凉、龟兹、疏勒、高昌是来自唐朝境内的少数族,其余四部则全是东方和西方的外国乐;

长安城内住有大批的外国音乐家。著名的音乐家如曹国人曹保、曹善才一家,米国人米嘉荣、米和父子,康国人康昆仑、康迺,安国人安叱奴、安辔新,都曾见重于当时。不知名的西域乐人,当然更多。南亚的扶南和骠国, 也有乐人来过长安,扶南乐和骠国乐一度在长安流行。域外音乐传入中国, 与汉民族的传统音乐互相融合,成为唐朝的音乐,其中燕乐和清乐还流传到日本,又经一番融合,成为日本所说的“雅乐”。

唐代音乐依附舞蹈而流传,许多乐曲即是舞曲。唐太宗命吕才、虞世南、褚亮、魏征等,依唐朝建国前征代四方事为内容,演为《秦王破阵舞》(或名《秦王破阵乐》,又称七德舞)。舞者百二十人,披甲执戟,声韵慷慨。白居易《七德舞》诗说:“太宗意在陈王业,王业艰难示子孙。”使人观乐舞,而不忘创业之艰难。舞时擂动大鼓,“声振百里,动荡山谷”,也足以激昂志气,振作精神。大抵太宗时,破阵舞成为最受欢迎最负盛誉的乐舞。其后传入日本,风行一时。奈良朝传写的破阵乐琵琶曲谱,依然保存到现在。玄奘去天竺,戒日王问:“听说脂那(中国)有《秦王破阵乐》歇舞,秦王是谁?有什么功德?”玄奘回答说:“秦王就是现在的中国皇帝。未登极前封为秦王,仗钺麾戈,肃清海内,所以有这个歌舞。”《破阵舞》东传于日本,西闻于天竺,它的影响就是盛唐国势的影响。

武则天时期,保持着唐朝前期的强盛,但不再制作破阵舞式的战斗乐舞, 西域舞在长安进一步流行。《旧唐书·张说传》说:“自则天末年季冬为泼寒胡戏,中宗尝御楼以观之。”泼寒胡戏又称乞寒泼胡。大约起源于天竺和康国,经龟兹传入长安(骠国也有此舞,传入时期不详)。舞者骏马胡服, 鼓舞跳跃,以水相泼。唐时又称此舞为苏莫遮,因之乐曲也称苏莫遮曲。据慧琳《一切经音义》,苏莫遮帽乃舞者戴假面。苏莫遮舞又自长安传入日本。日本现存乐舞图中仍然保存有戴假面的苏莫遮舞人。

苏莫遮舞,被佛教徒说成是驱除恶鬼,但泼水乞寒可能来源于与农事有关的民间风俗,因之富有活泼的生活气息。据唐人说,舞时旗鼓相当如军阵之势,腾逐喧噪有战争之象,大概也是一种激励人心的歌舞。

另一种戴假面的乐舞拨头,也自西域流传于长安,并且自长安传入日本。

《通典》说,“胡人为猛兽所噬,其子求兽杀之,为此舞以象也。”(一说是象征天竺王白马奋战毒蛇)此舞在日本一直流传下来,舞者戴假面,执短桴(音扶 fū鼓槌)。拨头与泼胡,当然已不如《秦王破阵》之气象恢宏,但仍然具有鼓舞斗志的作用。

西域乐舞在长安处于压倒中国乐舞的优势,是在开元天宝间。元稹《法曲》诗说:“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胡音胡骑与胡妆,五十年来兢纷泊。”大抵此时西域乐舞盛行于长安,汉族传统的所谓“雅乐” 只供例行的庙堂祭享,不再流行。原来规模浩大的《秦王破阵舞》演为只有四人的小舞。泼寒胡舞也在开元间遭到禁断。起而代之,为贵族士大夫所喜爱的,是西域传来的胡腾、胡旋与柘枝。

胡腾、胡旋和柘枝都由女伎歌舞。开元间,康国、史国、米国俱曾献胡旋女子。白居易新乐府《胡旋女》云:“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大抵舞人不断旋转作态,供人娱乐,并没有什么意义可说。胡腾舞也是这一类士大夫沉湎酒色的乐舞。李端《胡腾儿》诗描绘舞态说,“扬眉动目踏花毡,红汗交流珠帽偏。醉却东倾又西倒,双靴柔弱满灯前。”刘言史《王武俊宅夜观舞胡腾》诗:“酒阑舞罢丝管绝,木棉花西见残月。”柘枝舞女着窄袖薄罗衫(白居易《柘枝词》“香衫袖窄裁”,张祜诗:“金丝蹙雾红衫薄”)故作媚态,尤为淫靡。刘禹锡《和乐天柘枝》诗说:“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张祜《观杭州柘枝》诗:“舞停歌罢鼓连催,软骨仙娥暂起来。”歌舞将终,舞人并脱去上衣,袒露半身(沈亚之《柘枝舞赋》“俟终歌而薄袒”,薛能《柘枝词》:“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回首流波送媚(刘禹锡:“曲尽回身去,曾波犹注人。”沈亚之:“骛游思之情香兮,注先波于秾睇”)。很显然,胡旋、胡腾、柘枝之类的西域舞完全是荡人心志的淫靡舞,与《秦王破阵》大异其趣,与泼胡、拨头也迥然不同了。据唐人咏舞的诗文,可知这些西域舞不仅深入于宫廷,并且也在贵族士大夫间广泛传播,为长安带来了一片颓风。

如果说《秦王破阵舞》的制作,适应了唐太宗时强盛奋发的国势,那末, 胡旋、柘枝等舞的流行,正是适合于开元天宝间朝野纵情声色的败局。天宝乱后,有些文人逐渐清醒。元稹诗说:“天宝欲末胡欲乱,胡人献女能胡旋。”白居易诗说,“天宝季年时欲变,臣妾人人学圆转。”据说杨贵妃安禄山都能作胡旋舞,以取悦于唐玄宗。所以白诗又说:“禄山胡旋迷君眼,兵过黄河疑未反。贵妃胡旋惑君心,死弃马嵬念更深。”元白的指责,是有道理的。开元天宝是唐朝由盛而衰的时期,西域传来的胡旋、柘枝等舞的流行,正是唐统治阶级淫靡堕落、迫近祸乱的一个征兆。

四 历算与医学

历法与天文,是中国历朝极为重视的学科。隋时,天竺历算书陆续传来, 但对中国历法似不曾有显著的影响。唐时,天竺历数家瞿昙罗、迦叶波、鸠摩罗三家来长安,瞿昙一家对唐代历法的改进参预最多。瞿昙罗在高宗时制经纬历,与《麟德历》参行。武后时又奉旨作《光宅历》,未成而罢。玄宗开元时,瞿昙悉达著《开元占经》,并将天竺《九执历》介绍到中国。《九执》,唐人习称九曜,即七曜(日、月、水、金、火、木、土)及假想的星

座罗喉和计都。《九执历》译出,并未实行。开元十六年,唐朝颁行僧一行的《大衍历》。天竺历数家瞿昙譔因未能参预制定,心有不服,奏《大衍历》沿袭《九执历》而不完备。玄宗命太史令校对灵台候簿,结果《大衍历》十合七八,《九执历》只有一二,《大衍历》胜利了。一行是佛教徒,而且还是密宗的传法大师,他破除对天竺历数的迷信,依据实测自造《大衍历》, 虽然还不能放弃对《周易》的附会,但作为一个僧人,竟敢置天竺历于不顾, 确实表现了他的科学家精神。

《大衍历》确立后,随即传播到日本。吉备真备回国携去《大衍历经》和《大衍历立成》。淳仁天皇天平宝字七年(七六三年)即废除旧用的《仪凤历》,而采用了《大衍历》。唐高宗时制作的《麟德历》,传于新罗,在新罗行用。

敦煌发现五代历书,日曜日下注有“蜜”字。此类历书直到近代仍在福建某些地区流行。日本十一世纪初的日历上也有过“蜜”的标记。据学者研究,“蜜”是康居语日曜日 mir 的音译。当是唐代随同摩尼教一起传入中国。

中国古代的数学,与天文历数学相联系,在自然科学中是较为发达的一门,并且创造了自己的独立体制。这个体制,自《九章算术》开始创立,到唐代十部算经逐步形成。店朝和天竺,僧侣来往频繁,在数学方面,也可以看到相互传播的迹象。《大唐内典录》卷五著录翻经学士泾阳刘凭撰《外内傍通比校数法》一卷,自序说书中以佛经中天竺的大数记数法和中国大数记法相比对。慧琳《一切经音义》也对天竺大数记法有所说解。大抵刘凭和慧琳的解说,只是为翻译或研读佛典提供便利,天竺大数记法由于佛经的传播而被介绍到中国,但对中国的数学并无显著的影响。中国数学对天竺的贡献, 最早可能是筹算制度促进了天竺位值制的诞生。唐代摩诃吠罗提出计算弓形面积和球体积的方式,据学者研究,明显地是因袭中国的《九章算术》。中国的数学成就也在唐代传入了新罗。新罗仿唐制度立国学,设算学科,“以

《缀经》、《三开》、《九章》、《六章》教授之”。《三开》、《六章》等中国数学书籍并由新罗传入日本。据日本宽平时(八八九——八九七年) 所编《日本国见在书目录》,当时传到日本的还有《周辟算经》和《九章算术》。

自成体系的中国医学,主要是汉族的医学,自战国、东汉发展到唐代, 积累起丰富的经验,也陆续出现了一些优秀的著作。中医在唐代传布于新罗、日本等东亚诸国。经过新罗、日本人民的补充和发展,从行用的地区来说中医实际上已成为“东医”。大秦、大食、波斯和天竺的医学,多有相互承袭的共同处,形成另一体系。唐人统称西域医为“胡医”。对天竺极为推崇的义净,他在《南海寄归内法传·进药方法》条里说,中国的药物,针灸诊脉的方法,远胜天竺。义净认为天竺的一切(从佛法到生活习惯),都值得学习,独重视中国医学,以为“赡部洲内,无以加也”。看来,东医在当时世界上是独步的。

唐朝设太医署,置医博士、针博士、按摩博士,依国子监办法,招考学生。医科学习《本草》、《甲乙》、《脉经》;针博士教学生经脉孔穴;按摩博士教学生消息导引之法。新罗神文王时,置医学博士,以《本草经》、

《甲乙经》、《素问》、《针经》、《脉经》、《明堂经》、《难经》传授学生,制度全仿唐朝。日本奈良朝于大学家外,专设典药寮。置医博士、针博士、按摩博士,传授诸生。医科习《本草》、《甲乙》、《脉经》;针科

习《素问》、《黄帝针经》、《明堂》、《脉决》、《赤神乌针》等经。所定制度基本上与唐朝相同。唐太医署有药园师、药园生,这一制度也传于日本的药学寮。此外,日本遣唐使中又多有医师随行,来中国请益。如精于医术的日本名医营原梶成,受命入唐留学,以解决医学上的疑难。营原于承和五年(八三八年)随遣唐使来中国,归国后,被命为针博士,后又为“侍医”, 对日本医学的发展,影响甚巨。

《隋书·经籍志》著录《龙树菩萨药方》、《西域诸仙所说药方》等天竺医书七种。天竺医在北朝或隋时,当已随同佛教传入中国。唐太宗时,王玄策出使天竺,招来方士那罗迩娑婆寐,他以延年药进奉太宗,太宗吃了药, 毒发不治而死。高宗时,从东天竺迎来卢伽逸多,使他求长生不老之药。中天竺僧福生和那提也先后受命往南海诸国访采异药。某些天竺佛教徒来到中国,往往自称年数百岁,中国富贵人信仰佛教,同时也误信天竺真有什么延年药。据义净《南海寄归内法传》说。“且如人参、茯苓、当归、远志之流, 神州上药,察问西国,咸不见有”;“西方则有足诃黎勒(一种天竺树果, 熊治痢疾,除风消食)、郁金香、阿魏、龙脑、豆蔻、丁香”。义净认为, 只有这几样是唐朝所需要的,其余药物,不足收采。义净亲自审察,所说是可信的。天竺僧所谓延年或长生不老,无非是造谣骗人,与中国方士同样妖妄。唐太宗、高宗想从说得天花乱坠的佛国求不死药,不知所有宗教包括佛教在内,全是卖空买空的投机商,从拉机商求大利,只能得到受骗的后果。

唐玄宗天宝时,高仙芝在怛罗斯兵败于大食,随军文士杜环被大食俘获。宝应初,附商贾船回国,著《经行记》。杜环在《经行记》中说:大秦“善医眼及痢”。天竺的眼科医也曾传来中国。唐朝名诗人刘禹锡,曾由来唐的天竺医僧治眼疾,《赠眼科医婆罗门僧诗》云:“三秋伤望眼,终日哭途穷, 两目令先暗,中年似老翁。看朱渐成碧,羞日不禁风;师有金篦术,如何为发蒙。”去日本的名僧鉴真,在韶州(今广东曲江)时病眼,也请过“胡人” 治疗。刘禹锡听说婆罗门僧有金篦术,希望给自己的病眼发蒙,如果眼病真治愈了,刘诗应夸张医术的奇效,只说希望发蒙,足见所谓金篦术医治并无实效。鉴真清“胡人”治眼病,眼还是瞎了。眼病病情不一,治法也不一样, 西方医师治眼病的技术可能比东医好一些,但不可能使真正严重的病眼发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