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世界

人的思想是了不起的,只要专注于某一项事业,就一定会做出使自己感到吃惊的成绩来。——马克·吐温

面对学徒的困苦

萨缪尔虽然很顽皮,但头脑却很灵活,记忆力也格外好。所以在他上学的时候,还是学会了许多知识,尤其在语言上,他曾获过拼写比赛的第一名。

但是,由于家庭经济越来越窘迫,萨缪尔上学有了困难。于是他只能一边上学,一边替镇上一家报纸当报童。放学以后或假期里就做些零杂活,挣几个零钱,但是家境还是越来越拮据。

有一天,妈妈悲痛地对萨缪尔说:“孩子,现在家里没有足够的钱供应你上学,所以委屈你了!”

萨缪尔则显得很轻松地说:“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再看到柯洛士老师了,有什么好委屈呢?”母亲知道,萨缪尔是为了安慰她才这样说的。

在萨缪尔14岁时,他辍学去了约瑟夫·艾门特印刷所当学徒。艾门特先生是《密苏里信使报》的老板与编辑。他给了萨缪尔一般学徒的待遇:管吃、管穿,但是不给钱。衣服是艾门特自己穿旧的,大小也不合适。

对此,马克·吐温曾说,艾门特的衬衫“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生活在马戏团的帐里一般。我得把他的裤子提到耳朵边才行”。

除了萨缪尔,艾门特还有两个学徒,其中一个叫韦尔斯·麦考密克,十七八岁。但是,在萨缪尔看来,他简直是个巨人,他穿着艾门特先生的衣服倒还挺合身的。韦尔斯每天总是高高兴兴的,显得没有什么烦恼。

至于饮食方面,在萨缪尔的记忆里是好东西很少,并且总是不够吃。后来,萨缪尔他们被准许从地下室升到底楼,坐在桌旁吃。但是,像糖等较为贵的食品,都得由艾门特太太亲自控制的。

按照美国人的规矩来说,艾门特太太可是一位举止得体的妇女,因为她并不把糖钵之类的东西交给他们,而是由她亲自给萨缪尔他们的咖啡加糖。

在萨缪尔看来,艾门特太太仿佛总是把满满一大调羹的红糖放到杯子里,萨缪尔看见她放糖的时候,心中总是充满了希望,觉得这咖啡一定会很甜的。可是,事实上却一次次地让他感到失望了,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一调羹糖放进去,咖啡还是苦的呢?

韦尔斯对萨缪尔说,那都是骗人的把戏。他说,艾门特太太先把调羹底朝上,把糖从钵子里舀出来,这样看起来仿佛满满一调羹,而事实上它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糖。

由于经常吃不饱饭,于是萨缪尔他们就想办法从地窖里偷些山芋或洋葱等各种蔬菜,拿到印刷间,在炉子上烤熟后,美美地吃上一顿。韦尔斯还有一套煮山芋的秘诀,很是了不起,当然是他自己发明的。马克·吐温在晚年,还能津津有味地回忆起那种山芋的美味。

有一次,56岁的马克·吐温去参加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一次私人宴会。在宴会上,未等威廉二世陛下先品尝,马克·吐温就旁若无人地吃起宴会桌上的山芋来,并且喧宾夺主地大发议论。这让威廉二世非常生气,也惊呆了在场的所有达官贵人。

可怕的沉默持续了足有半分钟,要不是皇帝陛下自己把这难挨的沉默打破,当然会持续更久。当时是傍晚18时30分,直到将近半夜时分,这场冰冷的气氛才被啤酒的洪流完全融化掉了。

至于老板艾门特所说的管住,实际上连睡觉的床都没有,萨缪尔他们就只好睡在地板上。此时,年少的萨缪尔经历着生活的最初磨炼,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他很想妈妈,也很想家,希望能吃到一顿饱饭。但是,这种愿望只有等到假日里才能够得到满足。

有一次,家里人晚上回到家时,发现萨缪尔正在地板上睡得正香。姐姐帕梅拉心想,这大概是他在艾门特的印刷所里养成的习惯。

这是一段艰难的学徒岁月。每天,萨缪尔很早就被老板艾门特叫起来生火、打扫房间、整理铅字。然后,在微亮的烛光下排字、折叠报纸。每逢周日,就更加紧张了,他必须要在黎明时分将报纸分送到每个订户那里。

有一天,萨缪尔收到了一个订户的来信,信中问:“先生,我在报纸里发现了一只蜘蛛,请问您,这预兆的是吉还是凶?”

萨缪尔立即回信说:“这不是什么吉兆,也并非什么凶兆,这蜘蛛不过是想爬进报纸去看看,哪个商人没有在报纸上登广告,它就到那家商店的大门口去结网,好过自己安安静静地日子。”这封回信显示了萨缪尔的幽默天赋。

排字印刷的工作相当刻板、单调,有时萨缪尔真想一走了之,但是他一想到妈妈,就又忍了下来。于是,他经常利用歌唱来舒解枯燥的生活。

渐渐的,萨缪尔开始阅读自己排出来的新闻,因而从中知道不少各地的消息,拓宽了他的视野。此时,萨缪尔体会出工作本身就是最好的报酬,因为他可以从工作当中获得乐趣和各种知识。

学徒的日子虽然很乏味,但是萨缪尔总能保持乐观和幽默的情绪。就这样,萨缪尔熬过了两年多的学徒生活,成了一名熟练的排字工人。

首次发表幽默小品文

1850年夏天,萨缪尔的哥哥奥利安接受母亲的建议,从圣路易斯回到了汉尼巴尔。他借了500美元,盘下了《汉尼巴尔新闻报》,自己开始办《西部联合报》。

弟弟亨利给奥利安当学徒工,打打杂。萨缪尔则继续留在艾门特那里,并指望着学徒期一结束,老板会付他工资。可是,一直到离开那里为止,艾门特也没有付给他一分钱。

奥利安见萨缪尔在艾门特那里实在干不下去了,于是就让他到自己那里去,讲定每周工资3.5美元。

贫困的生活,过早地夺去了萨缪尔的童年。萨缪尔14岁时就自食其力了。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许多方面还是那样的天真烂漫。

这年秋天,姐姐帕梅拉主办了一次晚会,邀请镇上婚龄男女青年参加,萨缪尔自然不够资格。不过,在这个晚会上,萨缪尔荣幸地参加一出小型话剧的演出。在剧中,他扮演一只可爱的小熊。

临近演出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萨缪尔抱着“熊服”,与小伙伴桑迪来到了暂时用作更衣室的房间里。萨缪尔和桑迪一面讲话,一面走进去,这就使得两位还没完全换好衣服的姑娘有时间躲到帷幕后边去,不至于被他们发现。但是她们的长上衣和一些物品挂在了门后的钩子上,不过萨缪尔没有看见。门是桑迪关上的,可是他一门心思在演戏上,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些东西。

房间的这块帷幕歪歪斜斜的,上面有不少的洞眼。萨缪尔的表演也就得以被帷幕后面的人看到。但是,此时的萨缪尔并不知晓这些。因此,他把衣服脱个精光,未等换上“熊服”就练起来了。他先是满地乱爬,接着左蹦右跳,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咆哮声。桑迪在一旁还不住地狂呼喝彩。

得到桑迪喝彩声的鼓励,萨缪尔就更加卖力气了,凡是熊能做的动作,他都作了。即便熊做不了的动作,他也创新了不少,让人叹为观止。

最后,萨缪尔头顶着地,并以这个姿势休息了片刻。这时,便有片刻的沉默。于是,桑迪问道:“萨缪尔少爷,你有没有见过鲱鱼干?”

“没有,什么样子的?”萨缪尔问。

“是一条鱼。”桑迪说。

“哦,怎么?有什么特别的吗?”萨缪尔不解地问。

“是的,先生,就是特别,人家连肚肠一口吞下去的。”桑迪说。

这时,突然从帷幕后边传来女性捂住嘴巴,“嗤嗤”的笑声!萨缪尔意外地听着笑声后,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摇摇晃晃地倒下去了。同时还把帷幕弄掉下来了,把姑娘们压在了下面。只听得她们惊慌得尖叫起来。

萨缪尔赶紧拿了衣服就往外跑,逃到了楼下黑黑的大厅里,急忙把衣服穿好后,往后边跑了出去。在僻静处,萨缪尔要求桑迪赌咒,决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声张出去。然后,萨缪尔和桑迪就躲了起来,直到晚会结束。他想一举成名的愿望也就随之破灭了。由于他没能上场,他的“小熊”角色就只能让另一个小伙子扮演了。

一直等到人们都睡着了,萨缪尔才悻悻地溜进家里。在卧室的枕头上,他看见了一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你演熊未必成功,但你演光屁股可真是精彩至极,哦,别提有多精彩了!

这件让人如此尴尬的事,一直留在萨缪尔的记忆中。

再说哥哥奥利安,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做生意的人,他木讷的头脑里缺乏经济学的符号。为了提高报纸的销量,他把报纸定价降得离了谱,订数虽然明显上升了,可是由于报纸定价很低,他们这么做几乎就无钱可赚。后来可赚钱的目标没有达到,他的哥哥也很焦急。萨缪尔不忍心看着哥哥为钱的事情发愁,他也不好意思朝哥哥要本已答应要付给他的工资。

尽管如此,萨缪尔对哥哥依然关怀备至。他为奥利安出主意、想办法,希望能够帮助他渡过难关。在印刷所里,萨缪尔认真地工作着。由于他排版认真,报纸上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萨缪尔早在给艾门特工作的时候,就不时地在报上写些街坊邻里发生的各种闲杂琐事的报道,到哥哥办的《西部联合报》后,他就大胆地写点轻松愉快的讽刺小品文,登在报上。

萨缪尔的第一篇公开发表的文章,刊登在1851年1月16日的《西部联合报》上。文章写的是印刷所邻居失火时,一个学徒的伟大举动。这篇小品文是这样写的:

我们那位勇猛的学徒看到我们有点儿焦急,断定他该采取一个崇高的行动,于是马上收集了一把笤帚、一个旧木模、一个洗手盆和一条旧毛巾,胸中洋溢着爱国主义的激情,从印刷所冲出来,把这些宝贝放到差不多有十排房子以外,使之免于危险。

一个小时以后他才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心以为他已经成了一位不朽的英雄;他那魁梧的身子摆出一副悲壮的姿态,以一种演说家的风度大喊大叫:“要是火灾没有这么快被扑灭的话,那就会要给我举行当代最盛大的一次庆功大会呀!”

这篇幽默小品文格调明快,文章内容简洁,几笔就勾勒出一个迂腐的印刷工人的形象。在火灾时把救火的工具当成企业财产搬走保护的“愚蠢”行为让人可气又可笑。大家很容易能体会到马克·吐温的这种另类的幽默风格。从这以后,萨缪尔还写过不少这类小品文,登在《西部联合报》上。

其中有一篇说道,许多人都怕夏天的狗发疯。年轻的编辑兼作者萨缪尔替大伙出主意说:“如何防止8月里的狗发疯?请在7月里把它们的头砍掉!”这种黑色幽默的主意让人忍俊不禁。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萨缪尔才能想得到。

萨缪尔还在报上出过一道“算术题”:如果8个人挖地12天一无所获的话,那22个人要挖几天,才能使工作成效提高一倍?

萨缪尔不仅只写这种诙谐的文章,此时他已经有了关心世界的意识。在1852年9月的一期《新闻报》上,登载了他的一篇短文,署名冗长,而且十分可笑:伏·伊帕来农达斯·阿德拉斯叶斯·勃拉勃。文章说,作者根据密苏里州议会决议,把姓名改了,而且“这使州里花了数千美元”。这种对于州会议决议的嘲笑和讽刺态度非常明确。文章意在表达,这样的州决议只会给老百姓添麻烦,是属于浪费金钱又浪费时间的垃圾。

马克·吐温的第一篇短篇小说,也是在此时发表的。题目叫《花花公子吓唬穷光蛋》,1852年发表在波士顿的一家滑稽周刊《手提包》上。

小说写的是发生在汉尼巴尔镇的一件事。一个爱吹牛的花花公子在一条船上为向年轻的女士们献殷勤,企图欺压一位伐木工人。那工人朝花花公子看了看,抡起手臂就将他推进了河里,弄得那家伙无地自容。

当时,报刊上像这种的作品有很多,萨缪尔此时的作品还没有什么独具的特色,要发表这样的文章也不需要太多的才气。因为,自1842年英国著名的小说家狄更斯来到美国进行访问后,随即在美国掀起了幽默作品的高潮,各种报刊都急需这类稿件。

萨缪尔在上学和稍后的一段时间内,就已经读完了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以及狄更斯的许多作品,这些优秀的作品让他大开眼界。

然而,最受萨缪尔喜欢的还是当时美国的各种杂志上登载的本土的幽默讽刺作品。当时,各家报纸都互相赠送。萨缪尔借机阅读了大量的此类文章。在此氛围中,萨缪尔受到了良好的本土文化的熏陶。

闯荡世界开阔眼界

萨缪尔的哥哥奥利安,一心致力于办报,尽管报馆的房租比较便宜,但每年50美元的借款利息和墨水、印刷纸张的开支,就足以使奥利安伤透了脑筋,更不要说指望报馆能够养家糊口了。

母亲洁恩·克莱门斯天性乐观风趣,她一边操持着家务,一边用一些轻松愉快的笑话打发日子,一家人倒也过得快快乐乐的。

此时,家中只有4个人生活了。萨缪尔的姐姐帕梅拉在1851年9月就出嫁了,丈夫是35岁的弗吉尼亚人威尔·莫菲特,他们俩很小就相识,婚后两人定居于圣路易斯,做些代销的生意,日子过得还算舒服一些。

奥利安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了,后来甚至连房租也交不起。于是,他只好将印刷所搬到了自己家里。1853年6月,一贯对哥哥奥利安行事作风颇感不满的萨缪尔,离开家去了圣路易斯。这次离家出走,除了因为哥哥的原因外,还因为他迫切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另外,此前还发生了一件让萨缪尔感到伤心的事。当年1月的一天傍晚,萨缪尔在镇上遇见一个醉汉,那人向他借火柴点烟抽,他给了那人几根便走开了。

当晚,这醉汉因什么事被关进了镇上的牢房。半夜里,萨缪尔被呼唤“救火”的喧闹声吵醒了,他和村里其他人一起向失火地点跑去。到达时,发现那间牢房已经火光冲天,那个曾向他讨要火柴的流浪汉,正双手拼命地拉扯牢门的铁条,嘴里发出一阵阵哀号,身后是熊熊的烈火。

可是,谁也没法救他,只有警察局长的钥匙可以。可是等到拿到钥匙时,醉汉早已倒在了烈火之中。火灾是这个流浪汉在神志不清时,用烟卷把草铺引着而导致的。虽说那不是萨缪尔害的,但是那人在火光中号叫的凄惨场景,却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种沉重的犯罪感压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释怀。

几个月后,萨缪尔满怀着内疚,乘船离开了汉尼巴尔。萨缪尔出走时的打算,是先在圣路易斯积攒足够的旅费,然后去纽约,去大西洋沿岸的大城市看一看。

在圣路易斯,萨缪尔在《新闻晚报》的排字间找到了一份工作。萨缪尔除了在排字间里勤勉地工作以外,他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阅读上。他从图书馆里借来了许多文学作品,一本一本地读着,书籍开阔了他的视野。渐渐的,他厌烦了紧张而单调的生活,憧憬着更为广阔的天地。

1852年,萨缪尔从报纸上看到了世界博览会将在纽约开幕的消息,这使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在第二年的春天,他乘船来到了纽约,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展出。

萨缪尔到达纽约时,身上只有两三块钱的零用钱,此外还有藏在上衣里子内的10块钱银行支票。萨缪尔在克里夫街约翰·阿·格雷和格林的店里干活,工资极为低廉。他住在杜安街坏得非常糟糕的工匠寄宿宿舍里。店里在支付工资时,付的是跌价的钞票。萨缪尔一个星期的工资,仅仅够他的食宿费用。但是,萨缪尔依然坚持着。

纽约之行,使萨缪尔大开眼界。他暗下决心,要再进行一次远游。不久,萨缪尔来到了费城,先后在《问询报》和《公报》担任“补充排字工人”。干了几个月后,他又到华盛顿去游览观光。东部的一切在他的眼中既新鲜,又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他很愿意在那里继续待下去。

萨缪尔不时通过家信和寄给奥利安刊登在报上的书简式文章,表达自己的兴奋和乐观的精神。萨缪尔说:“让人们等着瞧吧,看我什么时候会失去信心或被饥饿吓倒。”

这时,萨缪尔接到哥哥的来信,让他回去共办《马斯卡廷纪事周报》。萨缪尔经过认真的考虑,最终还是同意回去帮助哥哥办报。

1854年,萨缪尔返回密西西比河流域。他在吸烟车里坐了三天三夜。当他到达圣路易斯时,已是筋疲力尽了。随后,他搭乘开往马斯卡廷的轮船。上了船,非常疲倦的萨缪尔就睡着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在船上整整睡了36个小时。

原来,在萨缪尔走后,奥利安所办的报纸便出现了难题,无法再继续维系下去。他将报纸转让给当初借钱给他的农场主约翰逊先生后,去艾奥瓦州的马斯卡廷买下了当地的《纪事周报》的少许股份,准备重整旗鼓。在那里,奥利安认识了基奥卡克姑娘莫莉,并很快结了婚。婚后,奥利安遵照妻子的意见,将家安到了基奥卡克。

当萨缪尔接到信后,打定主意回来帮哥哥一把时,奥利安已在基奥卡克买下一些印刷机器,办了一家小小的承印零星印件的印刷所,并把母亲和弟弟亨利也一块接过去住。

印刷所的生意不是很好。奥利安秉性善良、诚实,是个热心干事的人,但他又很忧郁,容易消沉,一句话能让他沮丧,再一句话又能让他飘飘然,他始终只能是一位梦想家。萨缪尔回来后,在哥哥的印刷所干了两年,但一分钱工资也没有拿到过。

萨缪尔在印刷所里卖力地干活,也时常和年轻小伙子、姑娘们聊天、逗乐。此时,他已经20岁了,他意识到,往后自己是不会再上学读书了,因此他拿到什么就读什么,报刊杂志、游记逸事、通俗故事、古典作家的著作等,他都饶有趣味地阅读,从中吸取有益的养分。

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萨缪尔开始自学。没有老师,他只好请教哥哥,在哥哥忙得不可开交,或者他也不会的时候,萨缪尔就只好查字典。在以后的日子里,萨缪尔把这部大字典随时带在身边,成为他的“良师益友”。

在一天的劳动之后,萨缪尔还要点起蜡烛,拿起字典学上几页单词。随着词汇的不断积累,萨缪尔开始试着写一些小文章,把他在童少年时代听见的、看到的事写下来。文章尽量写得轻松、活泼,有幽默感,让人读起来感到十分快乐。

有时候,萨缪尔也会把民间流传的笑话整理一下,稍加润色一番。萨缪尔喜欢运用漫画式的夸张手法,寥寥几笔,一个生动有趣的人物便会跃然纸上。

萨缪尔不喜欢那种矫揉造作的说教式的语言,他觉得用口语写文章更加简单明了。在他的文章里,无论是叙事、描写、抒情、议论或者是人物对话,都保持了口头语言的幽默生动、朴实平凡的本色,没有华丽的词藻和矫揉造作的痕迹。这是他的写作风格,也是他一贯所遵循的原则。

萨缪尔虽然在《信使报》没有赚到钱,但在这个平台上,不断发表的作品,却显露了他的文学才华,引起了镇上人们的广泛关注。

身处逆境不断求知

转眼到了1856年的夏天。

一天,萨缪尔读到了一本书,这本书写的是美国海军上尉威廉·路易斯·赫恩顿在亚马孙河探险的经历。这位探险家在一名秘鲁向导的陪同下,乘坐小木船,在那条大河上泛游了7000英里。

在书中,探险家详尽地描写了亚马孙河流域的土地、森林、动物、矿藏等各方面的情况。探险家生动的描述、神秘的大河丛林和无穷无尽的宝藏深深地吸引住了喜欢冒险的萨缪尔。他想象着自己到了那里,开发出极有价值的作物和矿产,发了一笔大财。他多么想去那里,去寻找宝藏,创造财富,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啊!

萨缪尔的那种不甘寂寞、好奇又好胜的性格,以及敢闯敢干的劲头,催促着他早点踏上探险的征程。但如何才能搞到这笔数目不小的旅费,则是一个大问题。

1856年11月的一天,寒风呼啸,冻彻骨髓,天上还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萨缪尔一个人在基奥卡克的大街上走着。这时,一阵风吹起了一张纸片,从他的身边轻飘飘地掠过,撞在了一面墙上。

萨缪尔定睛一看,啊!他简直不敢相信,那张纸片原来是一张50美元的钞票!用马克·吐温后来的话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钞票,并且在艰难时刻见到这么大数目的钱,对于他来说,也是平生的第一次。

萨缪尔欣喜地奔过去,拾起这张钞票。此时,他的心怦怦直跳,既想据为己有,又怕会遭到惩罚。于是,萨缪尔在报上登了启事,四天过去了,但仍无人认领。

萨缪尔再也坐不住了,他买了到辛辛那提市的车票,准备开始他的亚马孙河之行。然而,50美元根本不够到南美的路费,萨缪尔不得不再想其他的办法。最后,他决定在辛辛那提市度过冬季,然后沿密西西比河南下到新奥尔良,最后再从那里转往目的地——南美洲。

于是,萨缪尔买了一张去辛辛那提的船票,离开了基奥卡克。随后,萨缪尔在辛辛那提的莱特父子公司的印刷所干了几个月的活,以积攒旅行的路费。

萨缪尔住在一个收费较为低廉的公寓里,在这里寄宿的人们全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爱开玩笑,享受生活,性情也很好。其中,时年40岁的麦克法兰是一个对萨缪尔有深刻影响的人。

麦克法兰是苏格兰人,他是一个严肃而诚恳的人,他习惯微笑,脾气也很好。除了萨缪尔,他跟同屋的任何人都不亲近,尽管他对大家都很有礼貌,也很和善。

麦克法兰有很多哲学、历史和科学等方面的著作,最主要的是《圣经》和一本词典。针对这本词典,麦克法兰声称他能从头到尾地背下来。他还坦率地对萨缪尔说他以此自豪。他对萨缪尔说,随便他说一个英文字,他都能马上拼出来,并解释清楚它的意思。

因此,萨缪尔花了好多时间想找一个能把他难倒的字,可是用了几个星期都是白费工夫。最后,萨缪尔只得作罢。这样一来,麦克法兰就更加高兴,更加骄傲了。

麦克法兰对《圣经》也像对字典一样的烂熟于心。他是以哲学家、思想家而自居的。麦克法兰的谈话总是涉及严肃的大问题。

每到晚上,萨缪尔喜欢在麦克法兰房间的炉火边闲坐,听他讲故事或倾听他的思想见解,一直待到钟敲响10下。这时候,麦克法兰就要烤一条熏鱼了。这是他在费城时从一位英国朋友萨姆纳那里学来的。这条熏鱼就是他的睡前酒,同时也是一个信号,说明他要睡觉了。此时,萨缪尔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麦克法兰很健谈。有一次,他对萨缪尔说,他几乎没上过什么学校,现在学到的东西,全是他自己捡来的。在萨缪尔眼里,麦克法兰学识很丰富,这给了他很大的鼓舞。

麦克法兰曾对萨缪尔谈论人性问题。他认为,人心是动物界里唯一坏的心,人是唯一能够有报复、忌妒、自私、贪婪心理的动物;是唯一爱酗酒的动物;是唯一对自己的亲近部族实行抢劫、迫害、压迫与杀害的动物;是唯一对任何部族成员实施偷窃和奴役的动物。

麦克法兰还说,没有一个人不是在用尽心机算计别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别人。那种人中的神人凭借高人一筹的智力使低下的人沦为他的奴仆。回过头来,又凭着比别人强一些的头脑高踞在他人之上。麦克法兰给萨缪尔上了一堂生动的关于人性的一课。

几年的流浪生活的耳濡目染,使萨缪尔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社会的本质和人性的罪恶。因此,在马克·吐温的文学创作中,他始终把揭露社会的本质和人性的罪恶作为他最根本的主题之一。

贫苦的生活并未使萨缪尔消沉下去,相反,他总是一面做工,一面通过自学来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为日后从事文学创作打下基础。

1857年春天,萨缪尔买了一张去新奥尔良的船票。他要从那里再换乘别的船去南美洲,开始他闯荡世界的伟大事业。

勤学苦练成为领航员

萨缪尔曾读过赫恩顿上尉关于在亚马孙河探险的故事,他被赫恩顿上尉有关古柯叶的记载给迷住了。萨缪尔决心到亚马逊河的源头,去收集古柯叶,用它做生意发大财。

古柯是一种灌木,是美洲大陆的传统种植作物,是可卡因的主要原料。古柯树叶嚼起来是苦的,为当地的咀嚼者所喜爱。他们认为古柯可以使他们增加力量、驱除饥饿、减轻痛苦。因为古柯是一种高热能植物。当地人称古柯叶为“圣草”或“绿色的金子”。

古柯叶是提取古柯类毒品的重要物质,曾为古印第安人习惯性咀嚼,并被用于治疗某些慢性病,但很快其毒害作用就得到了科学证实。

抱着发财的梦想,在1857年春天,萨缪尔开始了他的旅行计划。他乘坐着破旧的“保罗·琼斯”号,缓缓地离开辛辛那提码头,沿密西西比河驶向远方。萨缪尔的生活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还是在汉尼巴尔的时候,萨缪尔就对行驶在密西西比河上的各式船只及轮船上的船长、水手、领航员等羡慕不已。

在内战之前,美国中西部地区的货运、客运大都依赖于密西西比河。轮船到来的日子,对沿岸各镇来讲,都是一个隆重的节日。只要有人喊一声“班船——来——了!”刹那间,原来沉闷的镇子就会立刻喧闹起来。无论是老人、小孩、男人、妇女,还是流浪汉、酒徒,甚至连狗、马等,都欢快地朝码头上跑。

当然,小孩子们跑在最前面,为的是抢占有利的位置,迎接那远道而来的客人。萨缪尔9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偷偷地溜到停靠在码头的轮船上,钻进驾驶室,正试图去摸舵轮时,马上被领航员发现,把他赶回到岸上。

轮船到岸后,只见船头旗杆上飘着旗子,所有锅炉的炉门都敞开着,炉工们使劲地往里抛煤块,一边投入一些松香,使得烟囱里冒出滚滚的黑烟,以庆贺轮船的靠岸。

旅客们纷纷挤在上层的甲板上,船员们站在前甲板上,船长则庄重严肃地立在大钟旁,发号施令。轮船在他的号令声中,稳稳当当地靠了岸。

舷梯一搭好,上下船的,装卸货的,都上上下下,真是拥挤不堪。这种场面大概持续几分钟后,船长便一声号令,轮船就收起了旗子,一阵轰轰声过后,又开始它新的航程。

在汉尼巴尔小镇,每星期都有轮船停靠,但每次轮船到来时,依然是全镇瞩目的焦点。童年的萨缪尔和伙伴们就在这样的兴奋与期盼中逐渐地长大了。

此时,长大后的萨缪尔为了见到心中的梦想,开始独自旅行,成为了轮船上的一名乘客。他想,作为一个乘客,他会像当年那样,令每个码头上的孩子们羡慕的。于是,每当“保罗·琼斯”号靠岸时,爱表现的他总是站在船上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一旦他知道有人在注意他,他就会装出一副厌倦于乘船旅行的样子。所以,对萨缪尔来讲,缓慢的旅行并不显得是那么漫长和无聊。

轮船在路易斯维尔附近撞上了河中的暗礁,耽搁了4天。也就是在此时,萨缪尔有了成为船上一员的想法。他对船上的大副那种与众不同的发布号令的方式很感兴趣,于是便试图引起大副对自己的注意,以便进一步同他接触,但是大副对他不屑一顾,比较冷淡,结果只能失败了。

过了几天,萨缪尔总算与船上的一名守夜者搭上了话。他向这位爱吹牛、扯谎的守夜者送上一支烟卷,对方很高兴地接受了。因为夜晚实在是比较单调,没什么意思,他正愁没个人跟他聊天呢,于是两个人就聊了起来。守夜者告诉萨缪尔那些岬角、岛屿的名字,并且还跟他讲一些荒唐的故事,萨缪尔饶有兴趣地听着。

渐渐地,善于交际的萨缪尔与船上的一些人混熟了。最终,他还博得了领船员霍雷斯·毕克斯比对他的信任。霍雷斯·毕克斯比此时35岁,脾气很大,但他是密西西比河流域公认的航道专家。毕克斯比白天值班的时候,萨缪尔就坐在一旁,有时还有机会操纵一会儿轮舵。在毕克斯比的指导下,萨缪尔学会了不少有关航行、领航和河道的知识。

这艘船航行得很慢,两个星期后,船才到达新奥尔良。萨缪尔下船后,四处打听开往亚马孙河的帕拉港口的轮船,但好几天都得不到确实的消息。而此时,他的口袋里只剩下10块钱了,他探险的信心也在逐渐消退。此外,有人还告诉他,10至12年内不会有船去那儿的。萨缪尔的发财梦想就此破灭了。没办法,他只好另想办法谋生。

此时,一个念头突然闯入了他的大脑:做一名令人羡慕的领航员。因为萨缪尔和他的朋友们从小就听说,轮船领航员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因为只有领航员才能在变幻莫测的大河上从容指挥船只,连船长也无权干涉领航员的行动,只有领航员才能决定船只该走哪边,而不该走哪边。萨缪尔从小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职业能比领航员更棒了。

此外,领航员的生活很有保障,生活比较富裕。在整个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劳动者阶层中,占有着特殊的地位。他们跟工厂里的一般工人的收入相差悬殊,领航员每月工资150美元至250美元左右。而领航员这一职业,是当时全美国薪资第三高的职业。

主意打定后,萨缪尔变得立刻兴奋不已来。他迅速跑到轮船上,找霍雷斯·毕克斯比,请他收自己为徒弟。起初,毕克斯比拒绝了,因为带徒弟既无聊又无利可图。但是他熬不过萨缪尔的软磨硬泡。而且,随着这段时间的交流,毕克斯比发现这个乡下小伙子品行端正,勤奋好学,既不酗酒也不好赌。于是,他终于同意收下这个徒弟。按照当时的惯例,学徒必须交纳500美元学费。

萨缪尔做了毕克斯比的徒弟后,驾着“保罗·琼斯号”回到了圣路易斯。他向姐夫威尔·莫菲特借100美元,莫菲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小舅子的请求。于是,萨缪尔把借来的钱交给毕克斯比,正式开始了他4年密西西比河上的航行生活。

要当一位称职的领航员,必须熟知大河上的一切情况。由于当时的轮船是由很容易燃烧的木材建造的,因此在晚间也不可以开灯。领航员需要对不断改变的河流有丰富的认识,因而可以避开河岸成百的港口和植林地。

当时,密西西比河上没有灯塔,也没有浮标,领航员导航只能凭借自己那非常准确的记忆力和判断力,才能使船只平安地航行。他们必须记住整个航道中每一米河道的模样。甚至连被河水淹盖的树杈也不能掉以轻心。

当领航员需要具有惊人的记忆力,随时准备承担风险。他们不但要极为准确地记住河道的全长,而且要分别牢固记住每一段航线的具体里程,昼夜之间的变化情况以及有关的水文气象预测知识等。

毕克斯比机智勇敢,经验丰富。在学徒期间,萨缪尔看到他总是从容地引导轮船行驶,即使遇到紧急情况,在他脸上也丝毫找不到惊慌失措的神色。

在毕克斯比的批评、喝斥、吼骂声中,萨缪尔身上的那股傲气所剩无几了。萨缪尔在1859年得到领航员执照之前,他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一丝不苟地学习研究了密西西比河的河道。

毕克斯比是一位老练精干的领航员,在同行中极受尊敬,同时他也的确是一个出色的师傅。他将船所经过的每一个城镇、农场、岬角、沙洲、岛屿、拐弯处,都一丝不苟地告诉萨缪尔,并告诫他要准备个本子,将这些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在航行过一段过后,毕克斯比会突然问萨缪尔一些问题,如“新奥尔良上游的第一个岬叫什么名字?”或者“你知道梅树湾是什么形状?”之类的问题。

当萨缪尔回答不出来时,他那火暴的脾气便立刻发作了,在一阵咆哮之后,他会耐心地教导萨缪尔。他说,要像黑暗中走进自家的客厅一样,弄清楚这蜿蜒曲折、岸上水底都变化多端的长河的琐细形状才行。在任何这样的阴影里,你无法看清暗礁,可是你心中有数,分明知道它在哪儿,航道的形状会提醒你,快要靠近暗礁了。

而在漆黑的夜晚和在星空下,河道形状是大不一样的。此外,还有各种不同的月色也会使河岸的形状发生变化。在一年多的学徒时间里,毕克斯比给萨缪尔耐心仔细地作过无数次这样的指导。

萨缪尔随身携带着一个笔记本,详细记载有关航道的各种情况。比如,为了绕过急弯,轮船需径直朝浅滩驶去,那么在多少米的河面上,朝什么方向前进,轮船才能安全通过呢?这一切都必须准确无误。

萨缪尔总是将沿河大小的景物牢记在心里,无论黑暗、浓雾或月夜,都不再使他感到惊慌失措。在圣路易斯和新奥尔良之间有500个浅滩,每一处急流和渡口水深他都一一记在脑子里。

有时候,当轮船停靠岸边后,萨缪尔就跟着师傅毕克斯比一起沿着河岸慢慢走着,他们是在及时地观察航道的变化情况,测量停泊处的水深程度,判断奥列霍湾一带的水面是否变宽。

毕克斯比对萨缪尔要求严厉,不让徒弟有任何自满和松懈的情绪,也经常告诫他遇到挫折时不要灰心丧气。毕克斯比说:“你瞧,这都得学会才行,你想回避困难是不行的。”

多年之后,萨缪尔把师傅的这些教诲写进了他的长篇小说《密西西比河上》。

在一次又一次的航行之后,萨缪尔终于对密西西比河有了深刻的领会,他说:

那水面到时候便变成一本奇怪的书。……而且它不是读一遍就可以丢开的一本书,因为每天它都告诉你一个新的故事。在这漫长的1200英里之间,没有一页书是没有兴趣的,没有一页你可以弃之不读而无所失的,没有一页你要想把它越过,而想着你可以从另一件事上寻到更高的愉快。

艰苦的学徒生活磨炼了萨缪尔,使他养成了一种职业性的特殊敏感。后来,萨缪尔幽默地说,如果将一名领航员应具备的所有知识都装进脑袋里的话,那么他恐怕要拄着拐棍走路,才不至于使沉甸甸的脑袋掉落在地上。

在密西西比河上当领航员,不仅要有惊人的记忆力,而且眼睛要有本事读懂天空、河岸、水面、水下的各种隐秘的“文章”,还要有自信心,有足够的胆量和行事果敢的作风,才能在这条大河上自由地驰骋。

有一次,毕克斯比有意设下圈套,考验一下自己的徒弟萨缪尔。他让测水员谎报水深。

“深7米!5.5米!5.5米!4.5米!4米!4米!”萨缪尔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

船的吃水是2.5米!萨缪尔吓得连摇铃通知机械师停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跑到通话筒上,哑着嗓子对机械师喊道:“呀,老本,你若爱我,使船后退!快,老本!退后保它的命啊!”

这时候,萨缪尔听见身后面关门的响声,回头一看是毕克斯比,只见他一脸温和、甜蜜的笑容。接着,上层甲板上爆发出一阵哄笑。萨缪尔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件最见不得人的事,恨不得旁边有个洞,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毕克斯比教导他说:“你应在这次经历中学点什么。不应让旁人动摇了你在这段知识上的自信心。还有,当你走进危险地方的时候,不能慌张和胆怯。胆怯是无济于事的。”

当然,萨缪尔不会轻易忘记这件令他羞辱的事,因为在事后的几个月时间,他仍听到有人说起那句他深感耻辱的话:“呀,老本,你若爱我,使船后退!”

在当领航员的日子里,也有令萨缪尔十分开心的时候。在驾过的大船上,如“阿列克·司各特号”、“约翰·罗乌号”、“宾夕法尼亚号”等,常常都载满了客人。

此时,萨缪尔就是这个船上的统领。他高高在上,立于豪华的领航室里,叼着烟管,以一副王子般的派头打量着下面各式各样的活动。无论是船长、船员,还是大亨、小姐,都同他打招呼。在船上,他还可以听到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的大小事件。这一切让他感到很充实,很自豪。

每次航班结束后,萨缪尔就感到如释重负,他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在圣路易斯城休息几天。姐姐帕梅拉一家在这里购置了一栋宽敞的房屋,母亲和弟弟亨利也从基奥卡克镇搬迁过来,与姐夫一家住在一起。这样一来,每当休假的时候,萨缪尔就会和家人团聚。

1858年,萨缪尔的学徒期结束了,他成为了一名见习领航员,全家人都为此感到高兴。

痛失弟弟在自责中前行

萨缪尔成为见习领航员后,也有了一些资历。

有一段时期,萨缪尔的弟弟亨利住在圣路易斯,但没有找到工作。于是萨缪尔给亨利在“宾夕法尼亚号”找了一个职位,当上了二等文书,实际上就是船长的听差。

当时,萨缪尔在这艘快速邮船上当领航员布朗的下手。因为毕克斯比并非随时都方便带他,萨缪尔也时常被送给其他领航员带,布朗就是其中之一。布朗是位中年人,“细高个,骨瘦如柴,一张马脸总刮得精光,无文化,吝啬、恶毒、言语粗暴、专爱挑错,小题大做的专横者”。萨缪尔对他痛恨至极,但不能反抗,因为这是行规。

1858年5月,“宾夕法尼亚”号从圣路易斯出发,开往新奥尔良。这是一次令萨缪尔终生难忘的航行。

在顺流而下的途中,亨利从船长那里传话给布朗,要在下游一个口岸停一下。布朗却不加理睬,装作没听见,径自将船开过了那个码头。

船长上来追问是怎么回事,“难道亨利没通知你在这里停靠吗?”

“没有,先生。他上来过,可没说什么。”布朗说。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船长问一旁的萨缪尔。

“听见的,船长。”萨缪尔回答。

“住嘴!你绝没听见过这种话。”布朗恼羞成怒。

当亨利再次踏进驾驶室时,布朗便破口大骂,还打了亨利一个耳光,随后抓起火炉旁供领航员取暖的煤块,猛地朝亨利的脑袋砸去。站在旁边的萨缪尔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猛地扑向布朗,一下子将这家伙掀翻在地,用拳头狠狠地揍了布朗一顿。当时轮船由于无人掌舵,随波逐流,幸而没有遇到急流险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布朗不肯善罢甘休,他威胁船长说,他与萨缪尔势不两立,要么他走,要么让萨缪尔滚蛋。船长心里也恨布朗的专横和独断专行,于是私下里同意萨缪尔,船到新奥尔良后由他掌舵。但是萨缪尔感到自己毕竟经验不足,因而产生畏难情绪,他婉言谢绝了船长的聘请。

出于无奈,船长只得继续雇请布朗,准备回圣路易斯后重新找人掌舵,到那时再让萨缪尔回来当助手。

这样,船到新奥尔良后,萨缪尔下了船,随后上了“艾·特·雷西号”。在“宾夕法尼亚号”动身两天后,该船也起锚逆水上行。

“雷西号”在密西西比州的格林维尔停靠时,萨缪尔听了“宾夕法尼亚号”发生锅炉爆炸的消息。船到阿肯色州的拿破仑镇时,一份报上登载了详尽的报道,提到亨利,但说他没有受伤。再往上行时,另一份报纸说亨利受伤了,有生命危险。一路上,萨缪尔的心里非常焦急。

因为此前,萨缪尔曾做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梦。有一天早晨醒来时,萨缪尔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境很逼真。在梦中,他看到了亨利的尸体躺在一具金属的棺材里,胸前放着一大束鲜花,多数是白玫瑰花,中间是一朵红玫瑰花,棺材搁在两张椅子上。

终于,船到了孟斐斯,灾难的全部详情得以知晓。“宾夕法尼亚”号行至孟斐斯下游60英里处时,正是炎热的6月天的清晨6时,多数旅客和船员都还在睡梦中。

轮值领航员下令全速前进,结果轮船上8个锅炉中的4个突然爆炸,船体被炸成两截,浓烟翻滚,火光冲天,150人葬身水底,布朗也在其中。

有很多人被气流抛进河里,亨利也被抛出老远落在了河里,离岸只有几百米。他向岸边游去,但他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受伤。船从新奥尔良起航前的晚上,哥哥萨缪尔对他说的那番话还在他耳畔回响。

在开船前一天的晚上,萨缪尔叮嘱弟弟亨利说:“万一船出了什么事,不要慌,让乘客们去干蠢事吧!他们自有办法,他们自己会注意的。不过你得冲上最上层甲板,抓住左舷舵手室后面那唯一的一条救生船,听候大副的吩咐、命令。这样,你就能派点用处,船放下水以后,尽量帮助妇女、小孩上船,你自己要注意不必混在里边。现在是夏天,河面照例只有1600多米宽,你不用费什么劲就能游上岸了。”

一想起哥哥的嘱咐,亨利随即转过身,朝剧烈烧着的船骸游去,结果被烧成了重伤。

萨缪尔赶到时,亨利和其他40多名伤员躺在一个大厅的地板上。萨缪尔守在亨利的身边,照看他。

由于医生和护士人手不够,对亨利和其他受了致命伤的人,只能在优先抢救急重伤号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救治。但是,当地一位有名望的、心地善良的老医生佩顿对亨利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他采取了有力的措施。经过一周左右的时间,佩顿医生终于把亨利抢救过来了。

有一天晚上23时,佩顿医生对萨缪尔说,亨利危险期已经过去了,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接着说,这里到处躺着呻吟着的病人,如果乱糟糟的吵闹声影响到亨利,对他就不好。因此可以要求值班医生给他服用吗啡,不过必须是在有迹象表明亨利确实受到吵闹后才能服用。

亨利夜里常常疼痛难当,悲苦地号叫。后来,一个医学院还没毕业的年轻值班医生搞不清怎样算出用量,于是就想当然地干了起来,把一大块吗啡给亨利服了下去,结果产生了致命的后果。

此时,萨缪尔因为极度困乏,到一户人家睡了一会儿。恰恰就是他走开的这一会儿,亨利就出事儿了,他被送进了太平间。

弟弟的死令萨缪尔悲痛欲绝。亨利是他最亲爱的人,是他介绍亨利上船做事的,是他让亨利上了倒霉的“宾夕法尼亚号”,是他向亨利宣扬所谓的英雄主义。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难以饶恕的罪人。

此时,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孟菲斯的一些太太们凑了60美元买了一具金属棺材。当萨缪尔到太平间看弟弟的时候,一位太太带来了一大束花,大多数是白玫瑰花,中间是一朵红玫瑰花。她把这束花放在了亨利的胸口上。这一切都和萨缪尔的梦境相同。

为了不使母亲知道这场噩梦,免得她伤心,萨缪尔后来只把这个噩梦记在《自传》里。

不满20岁的善良而又诚实的亨利·克莱门斯,被埋葬在他童年生活过的汉尼巴尔镇。萨缪尔安葬好亨利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船上工作。在度过痛苦、哀伤的几个月后,1859年4月,萨缪尔领到了正式的领航员执照。

面对艰险勇往直前

萨缪尔驾驶着“宾夕法尼亚号”快速客轮往返于新奥尔良与圣路易斯之间。他每月挣250美元,生活比较宽裕,他还经常接济手头拮据的哥哥奥利安。

在辽阔的密西西比河上航行,丰富了萨缪尔的阅历。就在这美好的日子里,一位美丽的少女闯入了萨缪尔的心中。那是一个夏天,萨缪尔驾驶着“宾夕法尼亚号”抵达新奥尔良港口,恰巧“约翰·罗号”也停泊在这里。萨缪尔怀着重返故乡般的感情,来到货轮上与老朋友叙旧。

这时,站在甲板上的亭亭玉立的15岁少女劳拉·赖特征服了他。他一见钟情,喜欢上了这个来自密苏里的姑娘。此后三天,除了晚上回船休息,萨缪尔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享受着初恋的幸福。

可是,幸福的时光实在是太短暂了。到了第四天,随着船长发出的“‘宾夕法尼亚号’倒车出港”的命令,萨缪尔与钟情的少女匆忙地分手了。短暂的邂逅,在萨缪尔的心中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在密西西比河上航行,可以说是萨缪尔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生活。他亲眼目睹了市侩、赌棍、奸商、歹徒和流氓为金钱而施行的种种欺骗、敲诈勾当,使他对社会、对人性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经过几年的奋斗,萨缪尔终于有了一份让人羡慕的职业和薪金。他以为,这就是他终身的事业,再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变化了。领航员的生活,使萨缪尔结织了许多船长、水手长、水手和移民。他们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个动人的故事。萨缪尔记住了许多真实的故事素材,同时也记住了很多趣闻、笑话、传说故事。

在轮船上,年轻的领航员萨缪尔空闲时,喜欢讲幽默故事,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他经常采用第一人称“我”的叙述手法,来讲故事。这样他既是讲故事者又是故事中的主角,因此大家听起来觉得更加幽默。

萨缪尔在讲述怪诞的可笑的故事时,和现在一些著名的喜剧大师一样,常常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从来不露出一丝笑容。大家都很喜欢和萨缪尔待在一起,因为从他身上,大家能得到快乐。虽然也有人试着学他给别人讲笑话,但是这种板着脸讲笑话的本事是很多人都学不来的。所以大家很佩服他的这种能力。

在当领航员的这段时间里,萨缪尔没有进行多少文学创作,也没有给报刊写过稿件,但他却搜集了大量的笑话和故事,读了大量的小品和有趣的文章,而且经常到图书馆看书。这些他搜集来的笑话和小故事以后都成为他进行幽默文学创作的素材。后来,萨缪尔开始发表一些幽默作品。这些幽默作品的发表也为他之后成为一代幽默大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马克·吐温晚年回忆时说:“我从来没想搞文学,从来没想到要和文学打交道,只是一些偶然的因素,使我拿起笔从事文学创作。”这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例子在马克·吐温先生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自19世纪30年代以来,美国的社会生活悄然发生着变化,北方愤怒的人们在谈论废除蓄奴制。而南方的大农场主们坚决反对废除蓄奴制。1860年11月,亚伯拉罕·林肯当选为美国总统。林肯是北方解放黑奴的代表,林肯当选之后不久,南部主张蓄奴的各州纷纷宣布脱离联邦,他们想继续保留黑人奴隶制,于是南方代表们决定并成立一个新的联邦,另选总统。

1861年1月26日,萨缪尔所在的船停泊在新奥尔良。这天,路易斯安那州议会通过表决,同意脱离美利坚合众国,加入南部联邦。第二天,萨缪尔开始北上,一路穿过许多条由小船组成的封锁线后,抵达圣路易斯。

此时美国南北方矛盾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程度了。南北双方的代表都在为武力斗争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这是萨缪尔当领航员的最后一次旅行。1864年4月,南北战争全面爆发,密西西比河上的航行因为南北战争而被迫中断,萨缪尔不能再继续从事领航员的工作了。因为此时国内已经乱作一团,熊熊战火已经燃烧到密西西比河上了。萨缪尔的领航员生涯因此结束。

当萨缪尔回到圣路易斯,住在姐夫莫菲特家里时,该城的废奴派已经掌握了政权,正在组织兵船准备沿着密西西比河深入到南部内地各州进行作战。政府军急需熟悉航道、经验丰富的领航员。

萨缪尔是个业务娴熟的领航员,但他不愿意为政府军服务。因此,他不得不在圣路易斯东躲西藏,几天后逃到了汉尼巴尔镇。汉尼巴尔镇位于密苏里州的北部。密苏里州是一个奴隶州,并被大部分人视为是属于南部的一部分,但密苏里州并没有加入联邦。

当战争开始时,萨缪尔和他的朋友加入了一个联邦的民兵部队,并加入了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有一个人被杀了。此时,萨缪尔发现,他根本不能忍受自己杀任何人,于是他选择了离开。

此时,哥哥奥利安因印刷所经营不顺,于是重新挂起牌子承办法律事务。可还是没有上门的业务。无论是印刷所还是法律事务所都没能给哥哥奥利安带来能够温饱的收入。此时,奥利安一家的生活很是困窘。

林肯总统的上任,终于给奥利安带来了福音。还是在圣路易斯当印刷所学徒时,奥利安便与爱德华·贝茨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而贝茨如今成了林肯总统内阁的一名成员。在他的举荐下,奥利安得到了内华达准州秘书的职位,掌管财政、行政等事务,年薪是1800美元,这在奥利安看来,是非常可观的收入。但是因为他住在卡森城。却要去内华达走马上任,便想把萨缪尔带去做他的私人秘书。

在内战爆发前夕,内华达开始成为美国开采贵重金属最重要的中心之一。很多人都带着淘金的梦想来到这里。慢慢的,随着淘金热潮的逐渐高涨,内华达州也开始慢慢地繁荣起来了。

到内华达要搭乘横贯大陆的公共马车,旅费全由萨缪尔来支付,这是一大笔钱。萨缪尔还随身带了他过去积蓄下来的800美元,全是银元,分量很重。除此之外,萨缪尔还带了另一个累赘,就是《大字典全书》,重1000磅左右。马车公司对超重的行李按两计价,字典超重所花费的钱也很多。

1861年7月26日,萨缪尔和哥哥奥利安乘船行至圣约瑟夫,再换乘长途公共马车,辗转向西部进发。马车上满载着邮件,奥利安和萨缪尔坐在一大堆的邮袋上。他俩穿着褶皱的沾满泥土的衣服,头上戴着宽边帽,腰带上挎着左轮手枪,完全是一副淘金者或西部农场主的打扮。

他们昼夜兼程,穿越草原,跨越山岭,行驶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7天后,他们驶进了刚从印第安人手中夺过来的地区。这一带是印第安人和各路强盗、土匪经常出没的地带。这里的地理位置是非常凶险的。因为一不小心,如果遭遇到印第安人或者强盗、土匪之类的,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虽然他们身上也带着枪,但是作为从来没有打过人的这对兄弟来说,想要战胜土匪、强盗还是很困难的。所以他们在途中还总是提心吊胆的。

有一天夜里,一名传递快件的邮差骑马从驿车旁急驶而过。突然,传来了枪声,邮差中弹了。他忍着伤痛,拼命地骑马而逃。

萨缪尔他们乘坐的驿车来到途中的一个小站停宿时,恰巧遇到驿站长在跟隐藏在附近树林里的印第安人进行枪战。这时,他们才发现马车夫前天夜里就受了点轻伤,心里不免惊慌起来,但是车夫却毫不在乎。因为车夫经常驱车行驶在这没有开发的荒凉地带,时常遭到印第安人或者逃犯、歹徒的伏击,他已习以为常了。

路途的颠簸和恶劣的饮食,以及一路上发生的险情,让萨缪尔他们困苦不堪。大约走了11天后,他们到达了大盐湖城,在此地休整了两天。盐湖城是摩门教的信徒们在14年前建立的,他们一般都是来自俄亥俄、密苏里和伊利诺伊等州的移民,在家乡被视为异教徒受到迫害,这里于是成为他们的避难地。

只见街道整洁宽阔,市镇上还开设了不少作坊、工厂和店铺,居民们都在忙忙碌碌地工作着。这一切给萨缪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随后不久,他们就又登车,继续在沙尘与荒野中穿行。7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内华达州的首府卡森城。

投身淘金大潮中

早在萨缪尔他们来到内华达之前,也就是三年前,人们就曾在内华达地区意外地发现了金银矿,并且这里的矿产资源极为丰富。这一惊人的发现,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人们趋之若鹜,不辞辛劳、争先恐后地从各地赶到内华达,他们那颗渴望获得财富的激情从来没有削减过。这是在继加利福尼亚之后,再次掀起的一场如火如荼的淘金热潮。

当萨缪尔和哥哥奥利安来到此地时,全城的人民正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寻金梦”中。数以千计的人们涌向这里,做着开矿发财的美梦。

随着大量的金银被不断地从地下开掘出来,内华达很快就成为一个令人瞩目的地区,成立州并组织地方政府已经势在必行。

内华达准州是在萨缪尔他们到来的6个月前就宣告成立的。总统林肯已经决定指派纽约的一位有名的政客任准州州长,他就是纳伊。纳伊当然是欣然应允。他愿意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显然是另有所图的。

内华达在当时的政府及老百姓们看来,无疑是最具发展前途的地区,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州。纳伊时常这样想着: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当上了联邦参议员。这就意味着,我就可以住在华盛顿,并对许多事都有发言权了,也就会有更多的捞钱机会了。

奥利安到达以后,就同萨缪尔一起住进了一家为政府官员新建的公寓内。很快,在纳伊的率领下,他们开始了新的工作。

萨缪尔来到此地以后,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新近发生的事情。人们传播一件事情的速度绝不比发生一件事情要慢多少。除了那些关于械斗、杀人的消息外,他们听得最多的就是不断发现新矿脉的传闻。卡森城的2000居民都是矿工,其中有不少人都因淘金转眼间从穷光蛋变成了大财主。

萨缪尔在听了各种传说,看到了运进卡森城的无数银砖后,就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对这件事是如此地关注,以至于彻夜难眠。他经过深思熟虑,最后决定购买矿上发行的股票,并以极大的热情加入到开采银矿的人流中。

拥有巨大的财富,想必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能激励人心的事了。对!心动不如行动,萨缪尔想到这里,立刻找来老铁匠巴路和两个青年律师,和他们共同商量这件事。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甚至包括旅途中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达成了一致意见后,萨缪尔便买了一辆陈旧的马车。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天气晴朗无风。

“这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萨缪尔兴奋地说。

他们4个人早早地起来,七手八脚把必备的食物、生活用品和工具等都装到了马车上。然后,由两匹老马拉着,前往离卡森镇320英里的尤林威尔勘探银矿了。

如果他们这次计划能够取得成功,就将预示着从未有过的收获。这些梦中的银子似乎就在他们的眼前一样,不停地晃来晃去,跳动着,挑拨着他们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一切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美好。在那寒冷的季节,他们走得是如此辛苦。别说没有一处可以浏览的风景,就是连块歇脚住宿的地方都很难找到。

走累了,他们就找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暂时歇歇脚,避风是不可能的,四周总是白茫茫的一片,空空旷旷。饿了,就吃点随身携带的食物,渴了就喝点用雪化成的水。

随着脚步的前行,目标近在眼前,他们似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便越发加快了行程。

就这样,他们满怀着希望在冰天雪地里,走了整整十几天。最后,萨缪尔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尤宁维尔,这个离卡森城约320英里远的小村庄。

说它是村庄,也不过几栋简易房子而已。只有一些用木板条搭建的简陋不堪的小棚屋,这些棚屋还是前来寻矿采矿的矿工们临时搭建的。屋子里的布置也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布置。在冰天雪地里,在这样异常寒冷的地方安家,简直就是“自杀”。

在他们4个人当中,除了巴路了解关于矿藏的知识,具有一些采矿经验外,其他的人对这些简直是一窍不通。

在老铁匠巴路的指点下,他们翻山越岭,开始行动了。他们仔细地探寻着可能会有矿藏的每一处角落。随后,这3个人在巴路的指引下,也很快学会了如何在众多的石头中准确地辨认出哪种是银矿石。

当他们发现某处可能有银矿时,神经就变得异常兴奋。于是,赶紧用铁镐、炸药、钻头等工具,采挖矿的坑道。可是令人失望的是,他们挖了一个又一个,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见到,没有一个坑道是有矿藏的。

时间在一天天地逝去,粮食也被吃得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他们就可能会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甚至有可能被冻死在这里。

于是,失去信心的萨缪尔同巴路一起放弃了原定的计划,决定改变计划,去埃斯摩拉尔达碰碰运气。

埃斯摩拉尔达是另一个很有发展前景的矿区,但萨缪尔他们的运气依然不是很好。两个人和另一位刚入伙的成员加尔文·希格贝一起,拿着钻头、铁镐,终日在山上挖掘,但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一天又一天地用镐挖土,用炸药爆破,他们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手掌不知结了多少茧子,却仍然看不到希望的曙光。萨缪尔、巴路和希格贝开始感到厌倦了。

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寻矿心切了。也不会像原来那样,整天去山里探矿了。有时候,他们甚至就待在工棚里休息,哪儿也不想去;或者一起玩扑克散心;或者到附近的村镇上闲溜达。

镇上与村子不同。这里到处是酒馆、妓院、赌场,街道上弥漫着喧扰的气息。在这灯红酒绿中,人们开始释放一天的劳顿,寻找白天里没有的刺激。于是,经常有人在喝醉酒后闹事,持枪斗殴的事情也是不断发生。

晚上,为了消磨枯燥乏味的时光,喜爱写作的萨缪尔就常常拿起笔来,以缓解心中的烦闷和寂寥。他经常坐在灯下写一些关于矿区生活的通讯。他以“卓什”作为笔名,把写好的稿件寄给弗吉尼亚有名的《企业报》。

令萨缪尔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富有情趣的矿工生活的描写,恰恰迎合了报馆的要求。他的作品不仅贴近生活,而且笔调轻松、幽默,因而受到了编辑们的极大赏识和读者的普遍欢迎。虽然说写稿子也能挣点儿钱,但萨缪尔还是舍不得放弃开采银矿的计划。

在外久居的日子,时常让人思念故里。有时,萨缪尔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拿起笔来给家里人写写信,以倾诉他内心的苦恼。他在给姐姐帕梅拉的信中说:

我只不过夸夸其谈,其实毫无效益,我只不过浪费资金,其实没赚一分钱。我的双手至今没有摸过属于自己的金银锭。这样的境况,你恐怕想象不到吧。

但是,萨缪尔并没有而因此停止找矿的计划。他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他也不想自己的苦苦奔波毫无结果。他继续和希格贝在山坡上、河谷底寻找着;他们不断地在砾石堆、坑道里挖掘、爆破,但是失望也总是不断地打击着他们。

到了1862年夏天,萨缪尔的手中除了握有一些仍然没有升值的矿山股票和无利可图的矿井开采权以外,一无所有。在饥寒交迫中,萨缪尔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他每天都在为如何喂饱肚皮而犯难。

有一次,萨缪尔连续几天几夜都没东西吃了。他奄奄一息地躺在破旧的小屋里,蜷曲着身子,无力地喘息着,几乎快饿死了。就在这时,一位心地善良的朋友发现了他,救了他。

当萨缪尔的身体渐渐恢复后,他开始为自己谋划生路。最后,萨缪尔不得不选择去一家选矿厂当劳力,做苦工。在那里,他终日劳作,整天不得休息,每星期也只挣10美元。他还是处于半饥半饱的窘境,生活极为艰难。

正义和幽默的记者

处在艰难的困境之中,让萨缪尔一筹莫展。突然有一天,他想起了曾经发表过他写的通讯稿的《企业报》。于是,他给哥哥奥利安写了一封信,请哥哥转告《企业报》的编辑先生。

在信中,萨缪尔说:

我准备寄给他们所需要的通讯之类的稿件,只要求每星期付给我10美元的稿酬,以解燃眉之急,使我能勉强地维持生活。其实,谁又能像我这样为微薄的稿酬,从早到晚收集材料呢?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很顺利,1862年年底的一天,萨缪尔收到了《企业报》老板兼主编古德曼写给自己的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信中说,《企业报》的记者威廉·赖特要去依阿华州探亲,行期3个月,问萨缪尔是否愿意在他离职期间接替他的工作。每周25美元工资。

萨缪尔真是高兴万分,他匆匆地与希格贝道别,去了弗吉尼亚市。

弗吉尼亚市位于内华达最先发现银矿的科姆斯托克中心,是个正在迅速崛起的城市。市民大多数是矿工、车夫、店主、赌棍、流氓,此外还有发了财的大富豪。这些市民读报的口味可不像东部人那样的“斯文”、“儒雅”,他们要听幽默,要听尖刻的粗俗的笑话,爱读趣闻逸事、小品文和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

萨缪尔作为《企业报》记者,负责采访当地的新闻。但是,《企业报》需要的不只是一名普通的记者,它离开了奇闻逸事、笑话、幽默小品就没有多大的销路。因为长期生活在贫穷落后的边疆地区的人们文化生活极其缺乏,他们终日奔波劳碌,压力很大。他们只想痛痛快快地休息,忘掉忧愁和烦恼。

而萨缪尔从矿区寄来的稿件,很符合这些人的口味,能满足他们的心理和欣赏需求,这也正是《企业报》老板古德曼请他来接替那份工作的原因。

1863年,萨缪尔正式任《企业报》记者,他走遍了弗吉尼亚城,搜集整理种种新闻趣事,写成新闻性小品刊载在“幽默专栏”里。

作为一名正直的记者和公民,萨缪尔对当地一些无法无天的现象深恶痛绝。他对草菅人命的法官、陪审员以及肇事后逍遥法外的暴徒大为愤怒。于是,在报道中,他经常对一些事情发表评论,提出批评。

一次,报馆派萨缪尔到卡逊市报道州会议情况。他每周寄回一篇报道,周日见报。萨缪尔每天在议会里面,根据仔细斟酌过的是非标准,分别表示赞许与指责。每天早上登在《企业报》半个版面上。这样一来,萨缪尔就成了有影响的人物。

由于萨缪尔对议员们的脸谱勾画得惟妙惟肖,对他们迂腐的作风、颓废的精神状态描写得真实深刻。所以,寄回来的报道大受欢迎,同时也使议员们感到十分尴尬,会议无法进行下去。被挖苦的议员们用不伦不类的头衔称呼文章的作者。为了保护自己,萨缪尔想用一个笔名撰写文章。

萨缪尔想起了密西西比河上测水员的呼号“Mark Twain”,其意为两英寻,等于2.2米,在此深度,船只可以安全通过。于是,萨缪尔用它作为自己的笔名。

从此,《企业报》上经常有“马克·吐温”写的文章,其讽刺的笔调十分犀利,深受普通民众的喜爱。“马克·吐温”的名气在读者中也越来越大。

1863年,“马克·吐温”这个笔名被萨缪尔正式用于通讯中。利用记者职业的影响,马克·吐温设法让议会通过了一项法律:要求本州内每个从事营业的公司必须把执照作详尽的登记。而这项工作是由马克·吐温的哥哥奥利安负责的。

所有执照的措辞是相同的,奥利安有权为了登记执照,按每页100字收费4角钱,每一个证书则收费5美元。每个人都可以申请公路通行的特许,不过没有所有权。可是这个特许的权利也必须登记付款,每个人都是一个开矿公司,就必须为此而进行登记付款。这给兄弟俩带来了一笔丰厚的收入,每个月平均达1000多美元。

南北战争以北方的胜利而告终。内华达建为州后,奥利安由于没有主见,在选举中落选了,于是他失去了丰厚的收入,失业了。

此时,马克·吐温写的一些讽刺性小品文,笔法精妙,常常可以以假乱真。他曾写过一篇《石化人》。在这篇小品文中,描述说有人发现了300多年前死去的人的一具尸体化石,当地的法医对“石化人”进行了检验,陪审团展开调查,证实“石化人”是由于长期暴露而死亡的。随后,当地居民决定为石化人举行基督教的葬礼,但他的姿势看起来离奇古怪,特别是右手的5个指头挓挲得太宽,因此只得取消了葬礼。

在这篇小说里,马克·吐温采用影射、双关语等手法,对当时弗吉尼亚刮起的一股“石化风”进行了讽刺。

文章写得很巧妙,以至于许多人读了之后都以为是真事,许多家报纸还将其作为一篇科学报道加以转载。

另外一篇文章写的是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标题叫《帝国城大屠杀记》,事件发生于离卡森城不远的一个松树林。凶手杀死了自己的9个孩子,剥掉了妻子的带发头皮,最后用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在文章的结尾,作者解释说,凶手是因为轻信报上登载的一些谎报红利的消息,购买了那些公司的股票而导致倾家荡产,在精神错乱中杀妻灭子的。

这个故事也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一家加利福尼亚的报纸立刻转载了它。而当地人发现,在文章中详细描写的案件发生地,根本就没有什么松树林。而马克·吐温写此文的用意十分明显,他要控拆那些奸诈狡猾、不顾他人死活的投机商和损人利己的公司老板。

马克·吐温尽情地创作着他的“西部幽默”,他还当面向阿特穆斯·沃德、威廉·赖特等幽默高手请教。此时,马克·吐温已经有了一套美国幽默家所具备的本领。他的文章不只刊登在西部的各种报刊上,纽约的杂志上也能见到。

1864年4月,《企业报》老板古德曼要去旧金山度假一周,他便指定由马克·吐温代理主编职务。主编的重要任务是每天写上一篇评论。当时有个习惯,就是各报纸之间喜欢互相指责。

因此,有一天,马克·吐温实在找不到什么可加品评的重大事件,于是他在报上发了一篇评论,攻击同城另一家报纸《弗吉尼亚联合报》的老板莱尔德。文章即刻得到回应,第二天,对方的报纸上也发了一篇文章,同样尖酸刻薄地攻击马克·吐温。

依照内华达当时的风气,只要你说了对他人不敬的话,对方光口头上还之以“礼”是不够的。依照礼节,应该由他发出挑战书。因此,马克·吐温他们就等着他来挑战。结果等了一天,没有等到挑战书。同事们越来越沮丧了,而马克·吐温却很高兴,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挑起决斗。

但是,同事达盖特却是个好事之人,他主动替马克·吐温写了挑战书,选了名副手史蒂夫·基利斯,并由副手将挑战书送过去。接连送去几次挑战书后,莱尔德才勉强接受了挑战。

同事们有说不出的高兴,他们帮马克·吐温立好了遗嘱,而这对当事者来说,又是一件多么令人不愉快的事。这次决斗定在凌晨5时进行。

在凌晨4时多的时候,史蒂夫·基利斯带着马克·吐温来到一个峡谷中练枪法。他们借了一扇仓库的门板作为靶子,这个门板是从一个到加利福尼亚州去做客的人那里借来的。他们把门板竖起来后,在门板中央搞一个围栏代表莱尔德先生。不过,围栏还不能完全代表他,因为莱尔德比围栏要长些,身子要瘦些,要打中他是很难的。

说实话,马克·吐温的枪法实在是不怎么样。他先对准围栏的横木打,可是打不中。接着,他又对准门板打,还是打不中。此时的马克·吐温真是沮丧极了。当他们听到旁边一个山谷传来手枪射击的响声,马克·吐温他们知道,这一定是莱尔德的人在训练他。

恰在这个时候,一只像麻雀那么大的小鸟飞过来,停在了30米外的一棵山叉树上。史蒂夫猛地抽出手枪,把小鸟的脑袋打掉了。他们随即奔向前去,把小鸟捡了起来。

而恰恰在这时,莱尔德他们从山梁那边过来,走到他们这里。莱尔德的副手一见小鸟的脑袋都被打掉了,脸色都变了。

“是谁打的?”莱尔德的助手问。

“克莱门斯打的。”史蒂夫抢在马克·吐温之前,从容地答道。

“噢,太妙了,山雀隔多远?”

“哦,不算远,30来米吧!”

“枪法高明,真是佩服。命中率怎么样?”

“嗯,大致是5发4中吧。”史蒂夫从容地说。

“哟,这枪法真是高明极了!我还以为他连一座教堂都打不中哩!”这个副手说完后,他急忙走到莱尔德跟前,凑近去告诫道:“绝对不能跟这种人决斗,这岂不是等于自杀吗?”于是,莱尔德和副手转身就走,拒绝跟“神枪手”马克·吐温决斗。

不过,走的时候,莱尔德的两条腿跌跌撞撞的。随后,莱尔德给马克·吐温写了一封亲笔信,说无论什么条件,他都不会同他进行决斗。

就这样,马克·吐温的命算是保住了,因为后来他们得知,莱尔德曾创造了6发4中的纪录。

马克·吐温与莱尔德决斗的消息,一清早便迅速地传遍全城。这可是条招惹祸事的消息,因为按照弗吉尼亚城刚刚通过、即将生效的一项法令,提出挑战的马克·吐温和史蒂夫将要被判处2年监禁。

诺思州长的密友传来回信,让他们乘第二天凌晨4时的公共马车离开本城,过后将派人搜捕他们。如果那一班公共马车出发以后,马克·吐温他们还在本州境内,他们就会不可避免地成为新法律的第一批牺牲品。

得知这一消息后,马克·吐温和史蒂夫二人匆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坐上第二天凌晨4时的马车之前,马克·吐温和史蒂夫便待在住处不出去,显得格外地小心翼翼。除了有一次史蒂夫到旅馆照料一下马克·吐温的另一个主顾卡特勒。

在马克·吐温执行主编一职期间,莱尔德是他试图改造的人之一。卡特勒是卡森城人,他从旅馆派人来下挑战书。史蒂夫前去安慰他一番。史蒂夫体重虽然只有95磅,但他在全州闻名,没有人能打过他。

史蒂夫是吉利斯家的人,而只要吉利斯家有一个人出面,就不是好惹的。所以,卡特勒一见是史蒂夫担任马克·吐温的副手,他的心就凉了。他渐渐平静下来,变得讲道理了,听劝了。史蒂夫限他15分钟之内离开旅馆,半个小时离开本镇,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因此,这一场决斗也就如此顺利地过去了。卡特勒马上离开了本镇到卡森城去了,改邪归正后他成了一个好人。

此后,马克·吐温与决斗就毫不沾边了。他坚决反对决斗,因为他认为那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也深知那是危险的、作孽的蠢事。

在第二天的黎明之前,马克·吐温和史蒂夫乘车逃了。他们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美国西部的重要城市旧金山。旧金山濒临太平洋,在前些年因发现金矿引发淘金热而迅速发展起来。

马克·吐温和史蒂夫到达旧金山后,先在旅馆里找了个房间,暂时安顿下来。随后,马克·吐温开始为《文艺周刊》、《加里福尼亚人》等杂志撰稿。他从美国西部各州民间文学中吸取了丰富营养,创作出了一些很有特色的文学作品。

在写作之余,马克·吐温贪婪地读书。无论是莎士比亚的戏剧,还是但丁、塞万提斯、拉伯雷、斯特恩、狄更斯、萨克雷、拜伦等作家的作品,他都非常喜爱。丰富的知识充实了马克·吐温的头脑,提高了他的艺术修养。

于此同时,马克·吐温有幸与当时美国著名新闻记者、作家弗兰西斯·布莱特·哈特相识。哈特具有远见卓识,发现了马克·吐温的天才,并以极大的热情和真诚帮助马克·吐温,使他在艺术修养、文学技巧等方面都有了不小的长进。

不久,马克·吐温在当地的《晨访报》找到一份记者的工作,而且是该报唯一的记者。

每天上午9时,马克·吐温就得到警庭去一个小时,对前一晚发生的争吵事件作一个简短的记录,工作极端单调和沉闷。据马克·吐温所知,对这些琐碎的争吵事件唯一有兴趣的人就是警庭的译员了。这个译员是一个英国人,他熟悉多种中国方言。每隔十分钟,他便换一种方言。这种锻炼使他精力充沛,脑子清醒。

去完警庭,然后就得去高等法院,记录一下前一天作的判决。他每天辛苦摘录的这些案例判决都会被列入“日常新闻”这一栏。这些法律类的新闻也就是为了满足一些无聊的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这些新闻全都是真实发生的案件,这样的新闻才会让人更觉得有意思。

在其余时间里,马克·吐温要在全市尽可能地搜集一些资料,填充到各栏目内。但是并不是每天都会有那么多的案件发生,为了防止报纸“开天窗”。如果实在没有什么案例可以报道的话,就需要编出一些新闻来。

晚上,马克·吐温就往六家戏院跑,每家戏院停留5分钟,把戏剧或歌剧看上一两眼,然后仅凭这“一两眼”,就“详细报道”这些戏剧和歌剧。一年到头,每天晚上都绞尽脑汁,力争对这些演出报道出新的内容。

从每天上午9时至晚上23时,为了搜集材料辛苦工作一天后,马克·吐温又开始用词句凑成拙劣的作品。总之,他要想方设法填写规定的版面。本来两个记者的工作量,却由马克·吐温一人承担,累得他精疲力竭,头晕目眩。

“这委实是可怕的苦差事,没有灵魂的苦差事,可说是毫无趣味。”马克·吐温对此抱怨很深,但为了生活,只好硬着头皮工作。

一天,马克·吐温在街上看到几个恶棍放狗咬一个中国人,还向他扔石头。这个中国人正沉重地背着信奉基督教的主顾们每周换洗的东西。而警察却站在一旁,不但不加以干涉,而且还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闹剧。

马克·吐温一腔怒火,回去后他立刻将这件事写下来,交给编辑排发。可是等了三天后,仍没有在报上见到那篇文章。最终,马克·吐温从工头那里得知,《晨访报》是给洗衣妇们这些穷人看的报纸,是一种廉价的报纸,它的生存依靠这些穷人,就必须尊重他们的偏见,否则报纸随时都会夭折。而爱尔兰人是《晨访报》的主要支柱,没有他们的支持,报纸连一个月都生存不下去。最重要的是,这些爱尔兰人是憎恨中国人的。因此,登了稿件自然就会触犯订户。

通过这件事,马克·吐温清楚地看到偏见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正义。

在美国这片土地上有这样一条真理:有钱有势的人是可以任意侮辱那些背井离乡、没有地位的移民的。在美国的中国人没有任何民主权利可言,其他移民也没有。一有机会,有钱的富人就可以欺侮这些善良的人,或者侮辱他们的国家。马克·吐温认为这些美国人的可耻行径和他们侵略的本性玷污了美国国旗,然而这些可耻的人却以此为荣。

在旧金山,除了歧视外国人的事情以外,各种污秽肮脏的事还有许多。市长、警察、富豪们相互勾结,贪污贿赂,徇私舞弊,各种恶劣腐败行为比比皆是。

马克·吐温在报上发了多篇揭露文章,从而引起了警方的愤怒。有消息说,一旦他失去《晨访报》的庇护,就立即对他进行报复。马克·吐温迫于警方和老板的压力,不得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