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

我的内心与毒蛇共同存在。尽管它们生死相对,但我必须让它们和平相处。我必须承认我最隐秘的羞怯和最隐秘的欲望。我必须说:“羞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让我们互相理解,和平相处吧。”我会成为什么人,如果我必须超越我最终的或最坏的欲望,那就是超越我自己,它们是我的萌芽、我的茎、我的干、我的根。如果我说自己是天使的化身,那简直自不量力。我创造了我自己吗?我最大的欲望,就是我的成熟,我的兴旺。这永远超越我的意志,我只能学会默认。

我时刻想创造,也时刻想死亡。也许,这两者是完全相等的。也许秋天的衰败和春天的蓬勃完全是一回事。当然,两者是互为依存的,它们是物理世界的扩张和收缩。但是,春天才是万物轮回的开始。秋天的毁灭只能随着春天的繁荣而来。所以说,创造是初始的,是源泉,而衰败则是结果,而且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就像水必定要向低处流一样。

我不能摒弃我的创造欲或者死亡欲,如果那样,我将失去两者。假如没有秋天和冬天的衰败,也就没有春天和夏天的繁盛。我必须始终从我旧的存在中解脱出来,麦子由于纯粹的创造活动被揉在一起,成了我吃下去的纯创造物——面包。来自麦子的创造之火进入我的血液。

现在,作为创造力酝酿的杰作面包被分解了,变成一堆大火使我的血液沸腾,而水汪汪的物质则通过我的肚子流入地下。我们的生命中存在着两种运动,难道有必要为其中一种运动羞怯吗?在我的血液中,火在我已经吃下的小麦面包中忽隐忽现,在更远更高的创造中闪烁,对我来说这是羞愧呢?还是骄傲?如果在我的血液中渗出一些苦涩的汗水,这怎么能说是羞耻呢?当我的意识中显出腐败之流的沉重的沼泽花时,又怎么能说是羞耻呢?那变为腐物的废渣自然要通过我的肠道向下流出,因为它们的根扎在浊流中。

毒蛇在我腹中的一块清净之地福生,如同那就是它的安乐所。难道它不会爬进我的意识?当它抬起那低垂的头,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时,难道我应该用棍子将它杀死?我是应该杀死它呢?还是蒙上我那看见它的眼睛?然而,无论怎样,它都将存在于那里。

那么,就让腐败之蛇在我们体内堂而皇之地获得它的地位吧。来吧,有斑纹的可恶的大蛇,这儿有你自己的存在,你自己的正义,是的,还有你自己所向往的美。来吧,在我精神的太阳里优雅地躺下,在我内心的理解中安然地入睡,我能感觉出你的存在并为之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