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聚在北京

黄思路飞机徐徐降落在首都机场,快速滑行,减速,再减速,最后,终于停稳

了。我背上行装,捧着鲜花下了飞机。我还保留着南国初秋的装束,似乎忘了自己已来到北方。走在空旷的飞机跑道上,我还真觉得有点凉飕飕的。这更让我确切地感觉到,我来到北京了!

小汽车把我送到了团中央招待所。真巧,住所就在天安门广场斜对面, 是个好地方!安顿下来后,已是晚饭时分。我匆匆来到餐厅,一进门,便看到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正忙着给大家盛饭。

正当大家穿梭般地往各个座位上端饭时,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孩引起我的注意——孙岩!我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这个名字。我走到他的身边:“你是孙岩吧?我是黄思路。”

“哦,思路,很高兴见到你!”

他热情地向我伸出手来。我注意到他用的是“见”这个字。他虽然眼有残疾,却有着同健康人相同的心态。他的脸上带着自信而又友好的微笑,昂起的头始终朝着正前方。

一转身,我看见对面一个佩戴着团徽、红领巾的大男孩。他瘦高个,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一看便是个“小博士”。他正向我们作自我介绍:“我是上海的杨叶,‘杨树叶子’。”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叶。报上说,他在学校开设物理课前,就自学物理,还获得了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知识竞赛一等奖呢!可真是个人物!我好奇地问:“你的理想是什么?”他一笑:“科学院院士。”

我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小巧玲玫的戴眼镜的女孩,那是北京的华卉,大家就叫她“花卉”。她有一副甜甜的笑容和甜甜的嗓子,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她的兴趣十分广泛,学过钢琴、书法、篆刻,还当过小主持人。可是,她对着一桌丰盛的佳肴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趣。原来,她患了一种先天性胰腺病,终生只能吃白水煮的青菜。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面对大家投来的同情的目光,她笑嘻嘻他说:“符合现代饮食标准。”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个羞答答的小女孩,她正认真地听大家交谈, 光笑不说话。她站起来时,跟别人坐着时差不多高。我问她:“你从哪儿来?” “湖北。”哦,她就是自强自立的何蓉——最小的“十佳”队员!我和我的同学们在《中国少年报》上读过她的事迹。她的爸爸瘫痪了,妈妈患了晚期胃癌,小小年纪就早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我也看过她的照片,可是见了何蓉还是暗暗吃了一惊:她实在是太小了!

比何蓉大一点的是辽宁来的孟娜小妹妹,她是“手拉手”互助活动的带头人。她把与自己“手拉手”的农村小姐姐接到家,安顿在 8 平方米的陋室里住下,还为这个小姐姐联系到市体校免费训练长跑。她交了好多朋友,还帮助全国各地好多少先队员交上了朋友。

“孟娜,你现在一共有多少朋友了?”大家问她。

“300 多个吧。”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太肯定他说。看来,她已经是个小“社会活动家”了。

来北京之前,我想象不出四川的古力是什么样子——因为我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世界冠军呢!古力是去年世界青少年围棋锦标赛少年组冠军、六段

棋手。现在他就坐在我旁边,跟我们班上的男生好像没有什么区别。这位少年棋王也不过是个淘气的小男孩,咧嘴一笑,便露出缺了半颗牙的两排牙齿。

我们当中还有一个草原上的“赛汗小巴拉”(汉语:好小伙),他是来自内蒙古的包八斤。他有个弟弟叫七斤,还有个妹妹叫六斤,这使我想起鲁迅先生笔下的九斤老太的故事。当然啦,八斤在兄弟姐妹中是最棒的!

我们这 10 个队员中,有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但最高的“职位”却非浙江的洪炜莫属,因为他是一个少年科学院的院长。他郑重其事地送给我们每人一包种子,作为“见面礼”。“洪院长”叮嘱我们要把这些种子带回去,好好种下,仔细栽培。他还真像个“领导”呢!谁知不过几分钟,他就跟在我后面,一口一个“大姐”地叫着,像个讨糖吃的小弟弟。

小发明家车亮来自哈尔滨。能见到这位“未来的爱迪生”,我真高兴! 车亮说,他每看到一样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打开看看,研究研究。难怪他的那双大眼睛特别透亮,似乎要透视到他面前的每一件物体的最深处。他的反应极快,能言善辩,不一会儿就成了最受欢迎的活跃分子。

“你回去以后,下一步的发明是什么?”笑声中有人问他。

他立刻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说:“先把期中考试考好再说吧!”

这天晚上,有许多老师、叔叔、阿姨让我们为他们签名。我们 10 个队员也都分别取出签名本、红领巾、照片,甚至衬衫,互相签名留念。孙岩签的是盲文。包八斤签的字最好看,是“双文”,有汉字,还有蒙文,他还喜欢把自己的汉语名字写作“巴金”,这个来自大草原的少年一定有个美丽的梦!

第二天晚上,团中央的老师告诉我们:13 日下午,我们要到人民大会堂接受中央领导的接见。大家听了非常高兴,也有点紧张。

13 日是一个庄严而又神秘的日子。大家急着想见到宋平爷爷、李岚清爷爷、彭珮云奶奶,还有李克强叔叔,想看看中央领导与常人有什么不一样。下午三时,我们跟着老师,乘车来到人民大会堂。进入青海厅后,我和

包八斤为宋平爷爷和彭珮云奶奶献上了红领巾。彭奶奶对我说:“我老头也是福建人呢!”听她说话的口气,跟我奶奶差不多。我不再紧张了。

座谈会开始了,我们每人坐在一个舒适的大沙发里,记者叔叔阿姨们扛着摄像机或拿着照相机在场内跑来跑去,可忙了!

我一直注意地看着宋平爷爷。三年前我来北京演出时,他曾走到我的钢琴旁,跟我说过几句话。今天我第二次见到他,觉得格外亲⋯⋯

突然,我听见主持人介绍说:“这位来自南国的少先队员叫黄思路,她可是个‘全才’。我们都叫她‘干手观音’!”

我说:“大家管我叫‘千手观音’,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什么都会。其实, 这一千只手里,只有两只是我自己的。另外那 998 只,是我的老师、父母和许许多多朋友们的手。没有他们的手引导着我、扶持着我,我今天哪能被称作‘千手观音’呀⋯⋯”

队员们一一作了自我介绍。包八斤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我救了一条牛——救了一个人——还扑——扑灭了一场火,他们就把我评——评上了‘十佳’——”大家听了都笑了。

大家问他:“你会唱歌吗?”他高兴地点点头:“会!”于是就放声唱起了蒙族歌曲。嘿,那可真是“蒙味”十足。听了他的歌,我突然觉得那些汉族歌星唱的蒙族歌曲原来都不是“正宗产品”。

除了我们 10 个以外,前三届的“十佳”队员代表也发了言。中央领导都

讲了话,对我们提出了殷切的希望,他们祝我们这一群雏鹰早日翱翔蓝天, 成为建设祖国的栋梁之材。

接见结束后,我们都争着让爷爷奶奶们签名,还与领导们合影留念了呢! 10 月 14 日,按日程安排,我们在这一天外出游览,也在这一天分别。早上,我们乘车来到世界公园,尽情地欣赏“世界名胜古迹”。孙岩虽

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能以他自己的方式分享我们的快乐:他一只手抱着小录音机,边听世界名曲,边想像着世界名胜古迹的风光。他的另一只手里捧着一面小小的国旗。我注意到他常把国旗贴在面颊上,用他那双还有微弱光感的盲眼来感觉那鲜艳的红色。

傍晚,我们应《中国少年报》的邀请,到皇城饭店吃晚饭。这是“十佳” 小队的最后一次聚餐了。刚巧,再过四天就是我的生日,那时我将在回程的火车上。队员们建议提前为我过生日。大家唱起了生日歌,与我干杯。我们的大朋友,《中国少年报》的知心姐姐举着酒杯走到我们桌旁,笑眯眯地对我们说:“少先队建队日是我们全国少先队员的生日,我也祝贺你们大家生日快乐!”

临别,孙岩致词:“愿我们在全国‘十杰’青年颁奖会上再相聚!”

晚餐结束了,分别的时刻到底还是来了。包八斤唱起了蒙族的离别歌曲, 唱得那么伤感,那么动情。我们几个女孩子全部搂在了一起,不知是谁带头哭了起来,哭得最凶的是孟娜。听着她一声声地喊:“再见!”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大家都舍不得离开这个小集体。一起生活的短短四天,却给我们留下了最难忘的记忆。我们有个口号:“2000 年!”因为团中央的老师曾告诉我们, 五年后的“少代会”将请我们到北京,与各届全国“十佳”少先队员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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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约在 2000 年的世纪之交。我将日日夜夜在心里企盼着这一天。开往北京火车站的小汽车就要启动了,我们连连挥手:

“2000 年再见!”

“2000 年⋯⋯” “2000⋯⋯”

汽车远去了。夜色中我看见孙岩把他心爱的小国旗伸出车窗,不停地挥动着,挥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