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辉煌

我需要工作,工作就是我的生命的全部意义。当我不能工作的时候,就形同行尸走肉,也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凡尔纳

与赫泽尔结下一世情

1862年夏,凡尔纳带着他的《气球上的五个星期》手稿去《两个世界评论》杂志编辑部,找到该杂志老板弗朗索瓦·比洛茨。比洛茨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准备把稿子接下来,发表在他的杂志上。

凡尔纳想首先确定一件事情:“先生,你准备付给我多少稿费?”

比洛茨表示不付稿酬,并说:“你是无名小辈,接受你的稿子出于照顾。你的稿子能在本刊发表,已是一种荣耀,还要稿酬?”

凡尔纳马上说:“对不起,先生,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我接受您的这份荣耀!”

到了这年秋天,凡尔纳把手稿拿给大仲马看。大仲马读后留下了很深很好的印象,他鼓励凡尔纳坚持按自己的道路走下去。开创一条探险、科学小说相结合的新体裁。

大仲马还热心地推荐凡尔纳去结识小说家布雷哈特。后来,布雷哈特又把凡尔纳介绍给了出版商皮埃尔·儒勒·赫泽尔,一个与儒勒·凡尔纳同名的传奇式人物。

儒勒·赫泽尔生于1814年6月15日。他父亲是家系悠久的阿尔萨斯人,曾在执矛骑兵一团当鞍具制造匠;在夏尔特尔驻营时,他娶了一位当地女人。他的儿子也是在此地出生的,因此集合了阿尔萨斯人的热情和博斯人的沉着。

赫泽尔自幼天资聪颖,11岁便寄居巴黎,在斯塔尼斯拉斯中学就读,并成为该校的一名优秀生。为了不增加父母的负担,他21岁便辍学到巴黎塞纳街的保兰书店当职员。

他是书商同时又是出版商,而尤其是一位笔战者。他跟蒂埃尔和米涅一起创办了反对查理十世政权的报纸《国民报》;1843年,他又创办了《画报》杂志。

保兰书店为年轻的赫泽尔提供了一个广阔的活动场所,使他能够充分发挥他的资质。保兰很快就发现,年轻的赫泽尔可以成为可贵的合作者。过了两年,他便把他变成自己的一位合股人。因赏识他的文学才华,把他介绍给《国民报》。该报连续发表了他的许多文章。与此同时,赫泽尔加入了共和党,成为该党一名特别活跃的分子。

1843年,赫泽尔在获得一家宗教书店的一份资产的同时,又在塞纳街33号成功地创办了一家独特的出版社。他与巴尔扎克、缨塞、乔治·桑、雅南等人保持联系,并经常到阿尔塞纳尔图书馆,因此他本人也成了一位作家,笔名叫斯塔尔。

1848年2月,大革命时期,临时共和国政府人员名单由赫泽尔和另一个人起草的;临时共和国成立时,赫泽尔任外交部办公室主任。

1848年12月10日,拿破仑·波拿巴宣布就任共和国总统。从此以后,赫泽尔便脱离政界,但他并不拒绝托克维尔交给他的到德国执行搜集情报的任务。

这位出版商可以悉心经营他的出版社,为巴尔扎克、乔治·桑、拉马丁等人的最大利益服务了,同时可以继续当《国民报》的撰稿人。

1852年12月2日,拿破仑政变时,赫泽尔险遭逮捕,于是亡命布鲁塞尔,与维克多·雨果,并与普鲁东、路易·布朗、莱克吕这些共和派中坚保持联系。

1859年大赦时,赫泽尔返回巴黎,继续经营出版业,为他的好朋友普鲁东、拉马丁、巴尔扎克、雨果等人出版作品。

集革命家、文学家、出版商于一身的赫泽尔一向关心青年。他不仅亲自执笔为青年人写作,而且鼓励作者要面向这批读者。

他出版过一套精美的当代最优秀作家的短篇小说丛书,当时正在筹办一份刊物《教育与娱乐》杂志,并向一批学者和文学家邀稿,但他总觉得这些文章有些夫子气,不适合青年读者的口味。

1862年深秋,儒勒·凡尔纳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腋下夹着手稿,轻轻敲开儒勒·赫泽尔的家门。

一位仆人开门迎客,彬彬有礼地请凡尔纳径直上二楼。这次历史性会见是在赫泽尔的办公室兼卧室内进行的。

赫泽尔由于社务繁忙,多在夜间工作,加上这段时间健康情况不佳,有睡早觉的习惯,有时就在这里处理日常事务和接待客人。

小儒勒时年34岁,大儒勒则满48岁。他们两人都不乏热情,而人生又使两人都学会沉着的美德。然而,两位儒勒相互觉得满意,他们在许多问题上具有一致的见解:这位大学生到达巴黎时,赫泽尔恰好进入临时政府;凡尔纳战战兢兢地欢迎共和国的成立,而赫泽尔却亲自协助这个共和国诞生。两人均属于革命党人,他们志同道合,有着同样的信仰。

凡尔纳看到,他房间墙上或地板上都挂着或铺着沉重的花毯,赫泽尔正在衬托着仙女和牧羊人华丽的古典布景中。

半倚在床上的赫泽尔伸过手来说:“请坐。由于看稿,睡得很晚,恕我礼貌不周。”

凡尔纳赶紧说:“不!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二人简单寒暄之后,儒勒·凡尔纳递过稿子,便默默不语。周围的气氛颇为单调而乏味。

当非常熟悉自己题材的凡尔纳介绍了他的创作提纲时,赫泽尔理解了这个提纲的全部意义,但作为出版商,赫泽尔却大吃一惊,因为他一直想实现他为青年人出版一份优秀杂志的雄心壮志。

几页手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刻明白,这位年轻作者的创作意图并不是虚无缥缈的。

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部作品的写作功底都非常扎实。作为行家里手,他必然要对这位天才的小说家,非常值得关怀的文坛新秀,提出一些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批评和建议。

赫泽尔说:“凡尔纳先生,我需要点时间把稿子看完,你过半个月再来好吧?”

凡尔纳客气地说:“可以,那我改天再来拜访。”

说完,他就离开了赫泽尔的房间。

半个月之后,凡尔纳又来到了赫泽尔家。

凡尔纳心里忐忑不安,他小心翼翼地问:“赫泽尔先生,您对我有什么建议?”

刚开始,赫泽尔以出版商的口吻说:“不好意思,凡尔纳先生,我看过您的作品了,非常有价值,但是我抱歉地说……”

凡尔纳心中一下充满了懊恼,他没等赫泽尔把话说完,就拿起了自己的手稿,站起身就想离开这里。

他刚转过身,赫泽尔在他身后说:“请留步,凡尔纳先生,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凡尔纳只好站住。

赫泽尔放缓了语气:“我作为一个比你大几岁的人,首先提醒您,你的性子未免太急了。希望你能注意一下。”

凡尔纳听着这诚恳的话,慢慢低下了头。

赫泽尔接着说:“我可以不恭维地说,您具有宽厚的知识,敏锐的观察力,丰富的想象力,出色地把现实与幻想结合起来的写作能力,善于引导读者一起进入您所特设的幻想境界。您具备一个大小说家的所有素质。只是作品中有几个地方需要改动一下,这样作品就会更完美,肯定会大受欢迎。”

凡尔纳虚心聆听着。

“您可以压缩篇幅,增加某些感情色彩的描写,把它由故事变为小说。如果您能尽快把稿子修改好,到时候我愿意与您谈出版的事。”

凡尔纳一下心花怒放,他感激地说:“您放心,我一定会认真修改的。”然后就辞别赫泽尔,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月,凡尔纳再次带着修改完的手稿拜访赫泽尔。

《气球上的五个星期》描写的是英勇无畏、久经考验的探险家费尔久逊博士,在伦敦皇家地理学会的支持下,于1862年开始乘坐气球飞越非洲,以便将非洲的地图测绘完整。考虑到操纵气球是一件纯属空想的事,他想出了一种使气球自由升降而又用不着耗费半点气体的独特方式。他只要在一根蛇形管中加热外壳的氢气便能升高,而他只要停止加热便可以降低飞行高度。这样,他便可以寻找有利的气流。费尔久逊和他的同伴凯乃第、乔从桑给巴尔岛出发,经历各种各样的冒险之后,终于成功地到达塞内加尔。

赫泽尔翻阅手稿之后,又请凡尔纳谈谈他的写作计划。这时,无论从编辑还是出版家的角度看,赫泽尔都认为凡尔纳的功底扎实,视角独到,特别从自己新办杂志的角度看,更是人才难得。

他认为,凡尔纳可以成为他正在为青年人创办的那份杂志的理想的撰稿人。当时,在让·马塞的主持下,他组织了一个优秀的班子,但这套班子还缺少一位成员。他拥有一批学者和小说家,但他一直在寻找一位能增添生气的人,好让他在这些五花八门的专家中起一种联结作用,从而使他创办的《教育与娱乐》杂志更加名正言顺。

让·马塞虽然也写过一些十分吸引人的小说,但这些作品保留着一种说教的味儿,以致难于争取青年读者。

赫泽尔认为,凡尔纳正是他寻找已久的最合适的合作者。于是二人草签了一份合同,时间是1862年10月23日。

按合同规定,每年凡尔纳向埃歇尔提供3部书稿,每部1925法郎,即每月收入为481法郎。

虽然这份合同说不上最理想,但在凡尔纳看来,毕竟寻到了一个稳定的出版商。现在,凡尔纳可以告别交易所,靠写作来维持生计了。

决心离开证券交易所

尽管凡尔纳对交易所没有太多的留恋,但毕竟在那里待了几年,结识了一些要好的朋友。于是,在他告别的时候,他还是发表了一篇别开生面的演讲:

我的朋友们!今天本人向各位告别来了。我一生怀有一个理想。热拉丁说,每个男人每天至少要有一个理想,而我一生只有一个理想,那就是时来运转。

我写了一部只属我自己的新体裁小说。如果小说能取得成功,那就等于发现一座金矿。当各位低买进高抛出的时候,我将不停地写,拼命地写。我就要离开交易所了,愿各位财运亨通,我的朋友们!

赫泽尔果然是位有眼光、有魄力的出版商,在其他众多的出版商拒绝了凡尔纳之后,他敢于接受凡尔纳的手稿。他发现了凡尔纳这匹文坛“黑马”。于是他抓紧了时间,为这位新人的另类题材的小说的出版,花了很多心思。在总共不过两个月时间,连同审稿、修订、排版、印刷、装订一系列工序,一气呵成,而且装潢精美,还有80多页由画家粤里所做的插图。

1863年元旦,凡尔纳的成名之作《气球上的五个星期》,作为新年礼物,已经摆在巴黎和外省的书店柜台上了。

在19世纪的技术条件下,这也许是一种奇迹。

小说引发气球热潮

《气球上的五个星期》所取得的成功宣告了科学小说的诞生。这部作品也表明了凡尔纳是第一流的小说家。

一部以地理题材为个线的小说,其中又没有任何情感奇遇的穿插,这是很难引起读者的兴趣的。而这主要得益于凡尔纳高超的文学技巧,他善于创造气氛,在这种技巧的掩盖下,字里行间显示出相当惊人的资料性。

正是因为那种独到的、直接与读者接触的表现手法,能把读者的想象带入他所描写的环境中,才使读者朋友们读他的作品时如临其境,感同身受。

这部作品对尼罗河的源头作了精确的描述。尼罗河不仅是非洲最大的河流,也是世界古代文明发祥地之一,但是,尼罗河河源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成为千古之谜。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认为,尼罗河发源于乍得湖某一个地方。

希罗多德之后200年,古希腊数学家、文学家、地理学家亚历山大厄拉托斯忒尼说,尼罗河河源在赤道附近的一个湖泊。又过200年,古希腊天文学家、地理学家、数学家、地图学家托勒密说,尼罗河来自西方的湖泊,在地下流淌25天以后到埃及境内才流出地面。中世纪征服了整个北非的阿拉伯人认为,尼罗河水天上来。

而斯佩克仅仅在1862年7月28日才到达河源,他返回喀土穆的消息也只是在1863年4月30日通过他由亚历山柏阻转来的一份急电才为人所知。由此可见,凡尔纳对新的科学具有极度的敏感性。

作品中还有另一处非常令人赞叹的精确描述:在维多利亚湖西岸居住的卡拉格瓦各部落的妇女是由于经常吃酸牛奶而长胖的。斯佩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只是在1863年才提到,这已经是那本书出版之后的事了。这说明,作者早已了解到这个事实,很可能是从比斯佩克早回来的他的一个合作者那里得知的。

关于飞行器的研究,法国当时走在世界前面,气球发明也首先发端于法国,蒙代菲尔兄弟的热气球和夏尔博士的氢气球的发明同在1783年。德·拉·朗德尔的《航空学》、空气静力学的先驱默斯尼埃的著作,都是凡尔纳写作的源泉。

凡尔纳运用当时的科学技术的新成就,使他的小说具有科学创见的氛围。与其说他在科学上有独到见解,不如说他能经常把他人的创见出色地融于幻想之中。

《气球上的五个星期》还有一个副标题——非洲探险。

19世纪60年代,欧洲工业正处于蓬勃发展时期,资本主义大生产需要原料产地和产品市场,于是开展“发现非洲”活动。各种考察队、探险队鱼贯进入非洲腹地。

在19世纪上半叶,只有21个探险队,到下半叶就有202个探险队涌入非洲。这种“非洲淘金热”的探险队,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有殖民主义、传教士、商人、冒险家、形形色色野心家涌向这个大陆尚未被征服的干净土地。这中间,也不乏为科学献身的学者。

1849年至1854年间,德国旅行家、探险家亨利·巴尔特博士从北方进入非洲,1852年,英国旅行家、传教士大卫·李温顿博士从南部进入中非,与他会合。

1857年,英国旅行家,中部非洲探险家约翰·斯皮克和英国探险家理查德·巴顿领导的伦敦地理学会探险队从东部进入中非。三个探险队的交叉点,可能就是尼罗河的神秘河源。

而这东、西两个探险队所达到的最远点有一个中非地带,是欧洲人从未涉足的、也完全不为人知的地方。然而,三个探险队无一能达到目的地。巴尔特博士的队员于途中相继丧生,博士本人幸免于难;李温顿博士被疟疾和败血病折磨得命在旦夕;巴顿和斯皮克几乎双目失明,也就是说,他们徒劳往返,一一失败了。

而《气球上的五个星期》中的主人公费尔久逊博士他们,却在几周内就完成了他的先行者们前赴后继,付出多少年劳动甚至生命代价无法实现的理想。他们于1862年4月18日从桑给巴尔出发,9月23日通过尼罗河源头,5月24日到达塞内加尔,整整35天。

这种幻想不是不着边际的幻想,而是现实主义幻想、有科学根据的幻想。因此,作品问世后,许多读者都以为书中所描述的是一次真实的探险活动。甚至有一位名叫费弗尔的读者,还写信向出版社索要这次探险非常有价值的资料。

虽然这部作品题材新颖,但取得这种成功的不仅仅在于作品本身,而且它得益于当时的情况,而它又是组成这些情况的其中一种因素。

当赫泽尔看过凡尔纳的作品之后,就把他的朋友纳达介绍给了凡尔纳。

赫泽尔于1848年认识了纳达。这位早年的漫画家后来成了时髦的摄影师。而且纳达在这方面的确是一个天才和先驱者。他曾经借助电灯拍摄了许多巴黎下水道的照片和第一批航空照片。纳达还创立了探测摄影。

纳达把摄影提高到了艺术的高度,在一幅拍照的漫画上,画着他带着照相机在巴黎上空一个吊在气球下面的筐子里,勉强能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纳达是个爱嚷嚷又好动的角色,对任何新鲜事儿都挺感兴趣。1862年,他对航空科学简直着了魔。

埋头创作《气球上的五个星期》的凡尔纳或许给纳达谈起过他正在酝酿的这部书稿,甚至谈得更深入一些,将他对空中航行的想法全告诉了他。他认为,飞越非洲的气球事实上并不是一艘飞艇,而是一只借助使它能自由升降的体系寻找顺风的航空帆船。未来属于比空气更重的物体,这种物体既依靠大气层,又不再成为大气层的奴隶。当纳达创建“航空旅行”团体的时候,凡尔纳也参加了。

1863年,这个团体在纳达的工作室进行蒸汽直升机模型表演。当时大家激烈争论的是,想象中的直升机和实际存在的气球之间是否存在比空气重而比空中飞行器轻这个问题。

纳达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他交游甚广,很快便跟正在以土办法寻求同一个问题的答案的德·拉·朗德尔和蓬同·达梅古尔接触。他设想成立一个空中航行研究学会,由儒勒·凡尔纳任该会督察员,由他的两位朋友任研究员。很显然,为了以更有效的方式研究这个问题,筹集资金乃是必要的。

他们立刻筹划制造一只命名为“巨人号”的大气球以吸引公众的注意。这只气球将与《气球上的五个星期》中的“维多利亚号”开始在非洲上空飞行的同时升上高空。

最终,这些人成功了,“巨人号”果真造出来了,举行升空仪式时引起了极大轰动。当时,坐在它宽敞的吊篮上的有很多显赫人物,此外还装有粮食、武器以及一位“黑奴”!

不幸的是,“巨人号”的第三次航行大概在汉诺威岛结束了;纳达和他的夫人遇到了极大的危险。而在此期间,《气球上的五个星期》中的“维多利亚号”继续成功地在非洲的上空飞行。

人们都被这两只气球,一只真实气球,一只想象中的气球的惊险旅行搞得喘不过气来,但大家都对“费尔久逊博士的探险活动”保持着热情关注。

描绘北冰洋上的奇观

《气球上的五个星期》的出版,奠定了凡尔纳作为一名杰出小说家的地位。

回顾1848年儒勒·凡尔纳来到巴黎求学,取得法律学位之后,本可以返回南特,继承父业,过上外省安适平静的生活,但他宁愿留在巴黎孤军奋战,穷困潦倒,探索他的独特的文学道路。

如果当初他一直从事他喜欢的戏剧,那他只能成为一个第四流的作家。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应该走的道路,他成功了。

从1851年至1862年这10年间,凡尔纳从一名景仰维克多·雨果和崇敬大仲马,并在二者之间徘徊的文学青年,10多年间历经了政治理想的破灭、穷困生活的熬煎、情场失意的痛苦、疾患的折磨,其中虽有动摇和失望,但仍矢志不渝,苦苦探索。

多年来,他学习苦读,笔耕不辍。日复一日,街上的煤气灯点燃又熄灭;年复一年,春风刚刚吹绿了蒙马特尔高地,秋雨又淋病了塞纳河边的弱柳。

经过多年的艰苦磨难,他培育的种子终于发芽、开花,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凡尔纳成为科学幻想小说或科学浪漫主义的奠基人、未知世界的探索先驱、科学的预言家,又是这一文学体裁的唯一代表。

1863年9月,凡尔纳的经济收入已有所增加,生活逐步得到保障和改善,于是他搬进了巴黎郊区奥特伊尔拉封丹街19号一间体面的房子里。这座住宅虽然并不很大,但是独立的,幽雅肃静,利于创作。

书房的隔壁是会客厅,赫泽尔经常在这个房间出入,与凡尔纳商谈每一部书稿的计划、优点和缺憾,并为他送来稿费。

凡尔纳的书房里放了一张行军床,两把木椅:一把坐着写作,一把堆放资料。他每天几乎都待在这里,只有吃饭才走出书房。

奥诺丽娜仍然把全部精力用来照顾儿子和丈夫,料理家务。她虽然依旧为凡尔纳准备可口的饭菜,但已经不再奢望能得到他的感动和赞赏,因为他只痴迷于自己的作品,只为自己创造出来的情节和人物而感动。只有赫泽尔到来时,可以听到凡尔纳的笑声和滔滔不绝的讨论。此外,奥诺丽娜只能品尝沉闷的家庭气氛,她非常忧伤。

有一天晚饭时,奥诺丽娜突然发现,餐桌旁的一把椅子意外地变矮了,她坐到上面试了试,餐桌竟然与自己的下巴一样高!她不由纳起闷来:“是儒勒把椅腿锯短了?家里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做!这么早就给米歇尔准备椅子吗?他才两岁呀!”

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只是喊:“亲爱的,吃饭了!”

凡尔纳默默地走出书房,来到桌前。他竟然一下就坐在了那把矮椅上!

奥诺丽娜差点惊叫起来,看着凡尔纳把嘴巴放到餐碟上,他不用弯腰,也不用刀叉,就将饭菜吃到了嘴里。

这顿饭他吃得快极了,只见他把嘴往餐碟上一舔,几下餐碟就光了。看来他不是在品尝奥诺丽娜的高超厨艺,而只是履行一个把饭菜放进肚里的程序。

看着凡尔纳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奥诺丽娜说:“亲爱的,我原认为那把椅子是你为儿子准备的,原来是你自己用的。如果你每天就这样快把饭吞进肚里,那你的健康肯定会出问题。”

“我的时间很宝贵,我可不想在吃饭上多浪费,这个发明可以省下一些时间,真是我的杰作。”凡尔纳说完,站起身就进书房去了。

奥诺丽娜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对着凡尔纳的背影说:“难道你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吗?”

凡尔纳当时的确是没有享受美食的时间,他正在为他的下一部小说争分夺秒地准备资料。当时,他在阅读一本关于英国航海家约翰·富兰克林的传记。

富兰克林是个狂热的探险家,对下属极其严厉,热衷征服西北航道达到疯狂的程度,他不畏艰难,不惧险阻,出生入死,视死如归。

富兰克林从青年时代起,就喜爱上了探险,32岁当了船长,当即统领一支西北通道的探险队,此后又进入加拿大北部荒凉地区。

1845年,富兰克林最后一次探险时年已57岁,他率领“黄泉号”和“恐怖号”从英国利物浦出发,一去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10多年来,这位勇敢的探险家的失踪,一直牵动世人的心,在此期间,许多国家派出探险队,相继进入西北航道,寻找富兰克林的下落。直至1859年,由麦克·克林托克的探险队才带回富兰克林船长和全体船员138人全军覆灭的确实证据。

据称,富兰克林率领的探险队,由于被流冰夹住,只得在极地越冬,全体人员因天寒地冻,无以充饥,相继殒命,无一幸免。另外,据说从英国海军部订购的罐头食品,内装腐肉、沙子、锯末。

凡尔纳在阅读传记时,做了大量笔记。他被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狂跳的心脏。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富兰克林船长,一位勇敢的极地探险英雄。

凡尔纳的头脑在激烈地沸腾着,手中的笔也不停地颤抖。他又查找了很多资料,找到几种不同类型的世界地图,在那白茫茫的北冰洋上,他探索着航海探险的路线。一个极地航海探险的计划就这样在他头脑中产生了。

1863年夏的某一天,凡尔纳在稿纸上写下一行大字: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

于是,凡尔纳便开始了这部小说的创作,小说开头笼罩着神秘的气氛:一支神秘的探险队悄悄地从英国利物浦起程了,不事张扬地驶向北方。到了大海上才宣布,船长是妇孺皆知的哈特拉斯,目标是北极。哈特拉斯,据说是北极一座火山的名字。

凡尔纳夜以继日,笔耕不辍。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10平方的书房内,还是在那艘驶向北极的船上;他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正在写字的笔,还是正在追逐那只受伤海豚的挥舞的船桨。

凡尔纳对北极探险的进展情况了如指掌,并充分运用各种极地理论、假说和设想。同时,他不仅准备充分,而且写作十分投入。他通过想象,已经完全融入到哈特拉斯的北极探险中,已经置身于他要展开人物的地点。他深入到主题之中,到了纬度80°的地区,气温达零下40℃。虽然当时正值盛夏,但他一写作便患感冒,呼吸困难,手脚麻木。

他大喊着:“谁来帮帮我啊?快帮帮我,我的手被冻僵了,桨也握不住了!”

奥诺丽娜听到他的呼救声,赶紧奔进书房,摸一了下他发烫的额头,吓了一跳:“亲爱的,你发烧了!肯定是晚上睡觉着凉了?我给你拿药去。”

但凡尔纳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奥诺丽娜,还在高喊着:“哈特拉斯船长,我们的船被浮冰夹住了!我们被困住了,周围都是茫茫的冰海。”

奥诺丽娜明白了,凡尔纳陷入他自己创设的“北冰洋的奇观”中了,自己反而成了局外人,她委屈地离开了。

连续奋战了10多个小时,一直写到哈特拉斯带领大家穿越了危险地带,凡尔纳才长出了一口气,停下手来。他回到巴黎的盛夏,立时感觉腰酸背痛,手指麻木。

这期间,奥诺丽娜为他把饭热了好几次,端进来又端出去。这时奥诺丽娜又为他送来了刚热好的饭。

凡尔纳却说:“亲爱的,我在船上吃过了。船长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哦!对了,他刚刚下命令让我们全体船员立刻休息。我必须服从这个严厉的船长!”

凡尔纳说完,立刻起身来到那张行军床上,倒头便睡。

奥诺丽娜喊他:“不是的,亲爱的!你已经10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现在不是中午,已经是深夜了!听见了吗?亲爱的!吃完饭再睡好吗?”

但凡尔纳鼾声响起,他已经听不到了!

奥诺丽娜心疼地看着疲惫不堪的丈夫,自言自语道:“这对他的健康会有害的,我必须想个办法。”

奥诺丽娜给赫泽尔写了一封信,把情况向他说明,并求他帮忙。很快赫泽尔就回信了,说他过几天就赶过来。

赫泽尔果然没几天就来了,奥诺丽娜开门把他迎进客厅。凡尔纳根本不知道赫泽尔到来,他已经完全听从哈特拉斯船长的命令,其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赫泽尔走进凡尔纳的书房,眼前不再是以前那个潇洒的年轻人了。只见凡尔纳满脸憔悴,长发杂乱,衣衫不整。尤其让赫泽尔惊奇的是,书桌下面还放着一个盛满水的大盆,凡尔纳两只脚放在里面,手上一边不停地写着,双脚不停地在水盆里摇动。

奥诺丽娜解释说:“他说,只有把脚放在水里,他才能找到船在海中的感觉,他才会产生灵感。这真是匪夷所思!赫泽尔先生,他是不是精神上有毛病了?”

赫泽尔安慰她说:“没事夫人,不用担心,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作家这样来创作,还愁小说不会畅销吗?他轻声对凡尔纳说:“喂,儒勒,停下休息一会吧!”

但凡尔纳的心还在茫茫的北极冰原上,根本没有理会赫泽尔。

奥诺丽娜说:“他说过,他只听从哈特拉斯船长的调遣。”

于是赫泽尔命令道:“我是哈特拉斯船长,我向凡尔纳船员下命令,立即停止划桨,马上回舱休息!”

嘿,这招儿还真灵!只见凡尔纳顺从地放下笔,起身来到行军床前,躺下便睡着了。

凡尔纳这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这10多个小时里,赫泽尔把书稿略读了一下,他被哈特拉斯船长那勇敢无畏的精神深深地折服了。作者大量采用真实准确的细节描写,探险队一路风险一路关隘,一环扣一环,通过雷根海峡、贝罗特海峡、富兰克林海峡、克林托克海峡、彭尼海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个海峡都是一道鬼门关,而每一关口又各不相同,使人读来如身临其境,紧张得没有喘息机会。

赫泽尔预感到,这是凡尔纳继《气球上的五个星期》之后的又一部成功力作。

接下来,赫泽尔一直关注着凡尔纳的进展情况,他们一起探讨哈特拉斯后来的命运。

凡尔纳塑造哈特拉斯船长这一人物形象,是以富兰克林为原型的,二者一样以对船员要求十分严格而闻名,对探险事业一样地执著,一样地狂热,一样地英勇果敢。原来凡尔纳安排哈特拉斯和富兰克林一样的结局,葬身北极。因为小说的最后一部分所有的船员都牺牲了,剩下哈特拉斯一个人在茫茫的冰原上,只能跳入一个火山口自焚。

但在赫泽尔的反对下,凡尔纳才安排哈特拉斯返回英国,进了疯人院。

不过,凡尔纳塑造哈特拉斯形象,又不局限于富兰克林的这一个原型,而是概括众多极地探险家的诸特征而创造出一个极地探险家的典型,因而它更富有魅力。

这部小说在《教育与娱乐》杂志上连载发表,在连载过程中,凡尔纳还在不断修改。1866年,才出版发行了修改后的单行本。

果然如赫泽尔所预料的一样,《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

著名的探险家夏尔利认为这是一部“最出色的航海日志”,并肯定说,他曾亲身经历过书中所描写的那些事件。

许多探险家都承认,没有哪部作品能比得上《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中所描写得那样逼真,海上的生活、探险者经历的苦难、北冰洋上的奇观,都被凡尔纳描写得淋漓尽致。

凡尔纳把他收集的新发现的北极资料和有关北极的理论学说同幻想有机地结合起来,并创造出一种在北极的严酷条件下,小说主人公不畏艰险、奋然进取的苍凉悲壮的气氛。

《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的成功之处,还在于作者为我们塑造的几位性格各异但同样可敬可亲的人物形象,水手长詹逊忠于职守、诚实可爱;科学家克劳博尼的谦虚质朴、为科学献身精神使读者动情;哈特拉斯,这位北极探险的狂热鼓吹者和实践者,最后成为自身狂热精神的“牺牲品”,令读者扼腕叹息!

精心创作《地心游记》

在创作《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的同时,凡尔纳又开始探索一个纯幻想领域,即深入地球内部做一次幻想中的旅行。《地心游记》的书名虽然俗而又俗,而内容则有科学根据,风格独特。

如果说《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像在准确得像一部“最出色的航海日记”的环境中幻想,那么《地心游记》则是在幻想环境条件下任你正确运用科学。

凡尔纳的这个想法,来源于1863年冬天他结识的一个朋友,地质学家查理士·塞特恩·克莱·德维尔。

德维尔是一位性格暴烈、风风火火的火山狂。他到过许多火山探险,虽然这位学者身材不高、身体单薄但却十分硬朗,他一讲起火山,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不仅讲述种种不同的火山喷发现象,还讲解火山喷发原理。他的讲述令听者如痴如狂。

多年来,德维尔一直从事火山研究,多次到过特纳里夫和斯特隆博利火山,还到过安的列斯群岛火山。他还对冰岛和意大利的地质地貌情况所知甚多,因为这两个国家是火山多发区。

凡尔纳创作《地心游记》的立论基点,不仅来自于德维尔所讲的火山故事,他还采纳了美国人约翰·克利夫特·西姆斯于1818年提出的地球空心的假说。西姆斯大胆地假设,地壳空心内有5个同心球体,各球体运行于地球数千英里直径的两极开口间。1838年,在西姆斯的鼓吹下,美国国会曾赞助派出一支探险队开赴南极。

1820年,有一个叫西姆恩的人,也可能是西姆斯本人,写了一本小说,名叫《西姆佐尼亚》,也持地球空心观点,到地球内部做了一次旅行。另外,爱伦·坡的长篇小说《阿瑟·戈登·皮姆纪事》,也是同一理论假说的派生产物,不过幻想成分多一些而已。

经过一段时间的构思和研读,凡尔纳收集了大量的资料,他的另一部科幻小说《地心游记》诞生了。爱伦·坡和西姆斯都极力描述南极,而凡尔纳却专注北极。一方面与当时人们特别瞩目北极探险有关,另外,凡尔纳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这部小说描写的旅程,是从冰岛起程到地球的心脏。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位50多岁的德国矿业教授黎丁布洛克,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一本古书中得到了10世纪冰岛一位著名炼金者夹在其中的密码文件。而他的侄子阿克列赛无意间破译了这个密码:

从斯奈夫·约夫旧火山口下去,7月份以前斯加凡里斯山峰的影子会落在火山口上,勇敢的探索者可以由此抵达地心。我已经到达过。

阿恩·萨克奴山

阿克列赛是个“性格有点优柔寡断”的小伙子,和“他以德国人那样的热心而安静地恋爱着的”未婚妻格劳班一样,对离开汉堡的安乐窝,离开他那些庸俗的习惯缺乏热情。格劳班是个蓝眼睛的女郎,“性格较为严肃”;命运恰好落在阿克列赛头上,使他找到能辨读阿恩·萨克奴山密码文件的钥匙。

而黎丁布洛克凭着他对科学探索的执著精神,决定带着阿克列赛去进行这次“最离奇的旅行”。于是,叔侄俩在冰岛向导汉恩斯的陪同下,三人沿着当年萨克奴山路线的通道进入了地心。

旅途中,他们经历了种种无法预料的艰难困苦,亲眼见到了奇妙世界中的各种景象,最后,由于罗盘发生故障,指错了方向,他们没有到达真正的地心,但这次为期两个月的探险,却使他们成为轰动世界的人物。

小说中,最令人难忘的部分,要数阿列克赛的那个梦境了。作家借助这个梦境,几乎历数了地球上的生物演变史。即使在今天,这个梦也是一种十分漂亮的地球生物演变史的幻想,那么在1863年,就十分惊人了。

在经受了可怕的考验之后,阿克列赛将能追溯世纪的源流,了解这个史前业已消失的世界;更值得欣慰的是,他发现了亚当以前纪元的人类。此后,他认为“一切合乎人情的东西都能成为现实,我忘记过去,我鄙视未来”。

书中还出现了一个酷似人的巨大动物驱赶猛犸象的幻想。如果这个动物是类人猿的话,那就令人目瞪口呆了,因为直至20世纪初,才有类人猿或雪人的巨齿的发现。

以阿克列赛为主人公的这部小说,简明扼要地描述了我们的命运,深入浅出地说明了人类的忧虑。这种忧虑常常出现短暂的间歇,好让我们作出新的努力。

当我们的努力将我们引入一个令人失望的死胡同的时候,当“黑暗”笼罩着我们的时候,我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求助并委身于一个沉默的上帝。这种绝望的祈祷将产生一种最初的有益效果,并给了我们坚持下去所必需的勇气。

1864年10月25日,《地心游记》正式出版。它使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撼,被翻译成多种文字。人们阅读、讨论,质疑者和拥护者都站在自己坚定的阵营中互相攻击。

在这部被称为“地质史诗”的作品中,凡尔纳以现有的科学为依据,张开想象的双翅,陈述了一个有关地球演变的杰出幻想。实际上,凡尔纳这些年来一直关注着19世纪的先进思想和最新的科学发明发现,他未必相信西姆斯的地球空心假说,那里有若干卫星在运行,并且栖息着地球上早已绝迹的古生物群,又岂能相信从冰岛的特纳里夫火山口下去,在地心里优哉游哉游览一番史前种种奇迹,在西西里岛的斯特隆博利火山爆发时走出来。

但冷却地球假说、地球空心假说,只不过是他用来恢复地球远古历史、使读者目睹地下奇异世界的一种手段罢了。

1859年,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出版后,各国学术界为之震动,因为他提出的进化论,是自然选择的必然结果,这沉重地打击了宗教宣扬的创世说。

1863年,当凡尔纳正沉迷于小说创作的时候,巴黎出版了《物种起源》的法文版。在当时宗教界看来,凡是对《创世纪》表示怀疑的地质发现,都是十恶不赦的。此时,关于古地质学和古人类的争论,已到了最后关头。正像一位宗教权威人士所说:“要么你站在类人猿一边,要么你站在天使一边。”

凡尔纳并不害怕遭到非难,他坚定地站在类人猿一边。

后来,新版本中加入了插图,凡尔纳加进了发现古人类化石的细节,并且宣布:“如果我们要有丝毫怀疑,那将是对科学的极大诬蔑。”

随着科学的深入研究,凡尔纳的世界观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他渐渐摆脱了天主教的影响,而成为一个自然主义者。

10年之后,凡尔纳却因为《地心游记》而受到德尔马斯先生的指控,说他在创作《地心游记》的时候,剽窃了他的一篇题为《米内弗的头颅》的中篇小说的内容。他还收到一份催告书,要他付款10000法郎。

接到这份催告书后,凡尔纳吃了一惊,说:“干吗不要求付1000万法郎!”

《米内弗的头颅》这篇小说曾发表在《当代人》杂志第三十五卷的第二部分;作品的主人公在一口置放在山顶上的棺材里发现了一个人头。凡尔纳对他的出版商说:“这两个题材之间没有一丝关系。”但仅有一个稍微会使人觉得惊讶的相似点:那就是,《米内弗的头颅》中,棺材的位置是由一根柱子在月光下投射的影子标示出来的,而《地心游记》却利用阳光投射一座山峰的影子去标明进入地球深部的入口位置。

凡尔纳说:“瞧!德尔马斯先生的小说大体上是在我那本书开头的地方结束的!我向您发誓,我在写《地心游记》的时候,压根儿不知道德尔马斯先生的那篇小说。同样很有必要指出的是,他之所以在要求文学家协会作出仲裁之后又改变了裁判权,那是他刚被该协会判决为剽窃者。”

这场官司发生在1875年,结果德尔马斯败诉,被判支付全部诉讼费用。

这叫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促使德尔马斯控告凡尔纳的动机,一为名,二为利,归根结底,还是利,见利忘义!

写作《从地球到月球》

凡尔纳的世界观发生了巨大改变后,无论身外的世界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此时的凡尔纳都不想去关注了,他感到身心俱疲,只想好好地歇一下。

恰在这时,他收到了多年未联系的弟弟保尔的来信,说他将带着未婚妻回尚特内父母的别墅,他已经邀请了早已结婚的三个妹妹带着全家一块去,另外还有他们的姑表兄妹们。他准备这段时间把婚礼办了。

凡尔纳顿时喜出望外。

想起来,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到父母了,他们都已经老了。保尔,这个自己童年的玩伴,他变成什么样子了?自己的船员梦想是无法实现了,但保尔却替自己圆了这个梦,他肯定被海风吹得黝黑?他到过童年时他们梦想中的那个遥远的国度了吗?他的未婚妻长得漂亮吗?

凡尔纳无法抑制心头的狂喜,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奥诺丽娜也大喜过望,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亲自张罗着为凡尔纳和三个孩子做了新礼服,又给父母和保尔及其未婚妻准备了礼物。

凡尔纳经过奥诺丽娜一打扮,也精神多了。

1864年夏天,凡尔纳家族全体成员都欢聚在南特城郊的那个偌大的尚特内别墅家中,弟弟保尔携带他的漂亮的未婚妻,三个妹妹及其眷属归省,此外还有阿洛特、特朗松、夏多布尔家族成员,奥诺丽娜带着孩子们提前赶回。儒勒由于与赫泽尔商讨《地心游记》的一些细节问题,两天后也到达了尚特内。

尽管这一次归省探亲时,他已是大作家,不仅国内闻名,也名扬海外,可以称得上衣锦还乡,但却无论如何找不到1850年10月7日他和大仲马合作的《折断的麦秆》在南特剧院上演后谢幕时那种感觉了。

全家人都非常高兴。皮埃尔与索菲也早把当初凡尔纳放弃法律而引起的那些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了。此间,大别墅内外充满了节日气氛。大家一起策划,为年满35岁的保尔与玛丽·德·蒙陶兰小姐举行隆重的婚礼。

他们的三个妹妹已先后嫁出,安娜于1858年嫁给昂格·迪克雷斯·德·维尔纳夫,玛吉于1860年嫁给了维克多·弗勒里,玛丽,那个外号叫“美丽蝴蝶”的小妹也于1862年嫁给了莱昂·吉荣。

保尔和蒙陶兰小姐在尚特内这尚且保存中世纪法国乡村某些古朴特色的传统环境中举行一次传统的婚礼。别墅内外到处洋溢着快乐的笑声。皮埃尔先生儿孙绕膝,安享天伦之乐,自然喜形于色,老先生也格外慈祥和蔼。

儒勒由于受这种生机勃勃、欢乐陶陶的环境的渲染,他的诙谐天性又复苏了。白天,他是这里的中心人物,无拘无束,谈笑风生。

在这些喜庆日子里,大家每晚都举行舞会和其他娱乐活动。然而,每当夜幕降临时,儒勒又步入他自己的幻想世界漫游。亲戚们都抱怨说,儒勒变得不合群了,是不是有了名气架子也大了?还有人担心他夜间是不是又犯老病了?

是的,省亲后由于激动,儒勒面部神经又有麻痹的感觉。

儒勒摆脱剧院秘书和交易所经纪人的职务后,并未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得到真正的自由。相反,他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比以前更忙碌了。在面部神经麻痹的情况下,晚上他依旧伏案写作。

这几天回到父母身边,他找到了孩提时的幸福感觉,但这种快乐仅仅维持了几天,当他回到自己的书房时,就立即又被自己的幻想包裹起来。

气球放飞了,北极冰原航行过了,也从地心中钻出来了,那么,他问自己:“你的下一个目标要去哪里呢?”

10月的一天,凡尔纳用过晚餐之后,信步走出让他备受幻想袭击的书房。

多美的夜色啊!晴空万里无云,深蓝色的天幕中闪烁着点点繁星,天边挂着一弯新月。

凡尔纳的长发和胡须被晚风轻轻地拂起,他若有所思地感慨道:“如果时光能够停住,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啊!”他望着那微亮的上弦月,不由心驰神往:“月亮是遥不可及的,但它却是离人类居住的地球最近的星球,那上面有些什么呢?”

他的幻想继续延伸:“人类可以到达月亮上去吗?那得造一架多么高的云梯呀!浩瀚无垠的宇宙啊!我多么想在你的胸怀中自由遨游!”

1865年,历时5年的美国南北战争,随着南方联军统帅罗伯特·李于1865年4月9日向北方联军统帅格兰特投降而宣告结束,美国人民获得了自由。联邦政府的胜利,在以出版商赫泽尔为核心的共和派人士中引起了热烈反响,他们一起隆重庆祝。

凡尔纳和赫泽尔与他周围的自由党人,一直衷心祝愿着持反对奴隶制思想的北部军队取得胜利。凡尔纳始终关注这场战争的全过程,后来写过一本小说,名叫《北方反对南方》。

《北方反对南方》一书中,凡尔纳对这场战争的描述表明,他非常了解事态的发展。同时,他对双方为使炮兵具有一种时至今日仍无法弄清的威力而作出的巨大努力感触尤深,并对此感到惧怕。

是的,战争结束了,武器被闲置起来,而军火制造商无利可图,他们会不会制造事端,重新挑起战争呢?这是像凡尔纳一样爱好和平的善良的人们所担心的。

凡尔纳从青年时代就痛恨战争、痛恨军国主义、殖民主义,反对压迫,反对暴政,同情被奴役被压迫的弱小民族,随着阅历拓宽,认识加深,这种情感越来越强烈。

此刻,凡尔纳想道:“大炮制造商的生意中断了,他们会寻找何种方式来排遣心中的烦闷呢?多年以寻求彻底消灭同类的最佳方式为目标的炮兵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借南北战争结束之机,以几位科学家和炮兵成立大炮俱乐部之名,行武器为和平和科学服务之实,以实行他和许多和平主义者的梦想。

凡尔纳把手中的笔浸入到墨水瓶中,许久都没有取出来,他觉得,这支笔变得无比沉重:“我将拿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奉献给我的读者呢?那些或许会变成危险的肇事者如何去处置他们呢?如何才能让世界永远和平呢?”

这天,他带着这些想法来到经常散步的林荫小路上,有着千奇百怪想法的形形色色的人们都汇集到那里。其中有个年过七旬的老者对凡尔纳开玩笑说:“伟大的科幻作家先生,我们也痛恨那些军火商。现在他们闲下来了,不如让他们用大炮轰月亮吧!最好把他们也都送到月球上去。”

真是一句话提醒梦中人,凡尔纳茅塞顿开,高声叫道:“好主意!把他们送到月球上去,人们就永远拥有和平了!”

目标找到了,现在的问题是,要达到这个目标。炮手们只能设想一种唯一的方式,那就是使用大炮。除了它,实在找不到别的方式了。

凡尔纳非常认真,他要证实原先也许是个恶作剧,但显然是一件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必须提供证据,物理和数学将要助幻想的一臂之力。他借助往年积累的科学知识,手执铅笔进行各种计算。计算结果向他表明,从弹道的角度上说,这个方案显然是可行的。再说,弹丸可由一枚炮弹来代替,而这枚炮弹是空心的。他依稀听见他的朋友、冒险狂人纳达向他嘟哝说,可以让一个人坐在上面。这位敢作敢为、热情奔放的人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去试一试这次如此疯狂的冒险。

凡尔纳非常谨慎,他不敢肯定自己的计算是否准确,于是请他的堂兄、高等数学教授亨利·加塞再认真地算了一遍。

亨利·加塞曾发表过一篇关于宇宙学方面的论文,做这样的计算是完全可以胜任的,他把数据认真地算了一遍。

发射弹道确定下来了,但仍然存在许多难以解决的异议。按照夏尔·诺埃尔·马丁的说法,凡尔纳既不是“无知的人,也不是容易受骗的人”,他必须以科学为依据,必须让人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些异议虽然难以解决,但毕竟被解决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小说写下去。

假如使用火箭,猝然发生的加速运动、因与大气层摩擦而发热等这些障碍大概都可以被克服。事实上,火箭的确是问题的一种解决方式。

凡尔纳不是不知道使用火箭,因为他的炮弹就装有制动火箭系统。但这是在枪炮社会,根本谈不上使用火箭!更为严重的是,推进火箭所必需的燃料在当时还不存在,有的只是火药,而使用火药又无法控制其爆炸力。

凡尔纳无论在宇宙学方面,还是在物理、数学和化学方面,他对所获得的结果都是极为谨慎的。他设计的太空船的发射弹道是准确的,这艘太空船用铝制造,高度和重量都十分正确,而且预计到空气形成环流。他将直径为4.8768米、能分析巨蟹星云的望远镜架在乱石岗上,与今天美国宇航中心发射航天飞机的肯尼迪角几乎在同一纬度。这实在使人感到惊讶。

这架仪器跟后来设置在巴洛马尔山同样的石山上的那架直径为5米的望远镜所差无几!至于对巨蟹星云的计算,与今天的天体研究目标,差不多完全一致,并预见了宇宙航行诸多方面。

当把这些都弄清楚之后,凡尔纳正式开始了这部小说的创作。

1865年9月14日至10月14日,凡尔纳的新小说《从地球到月球》在法国《论战报》以连载的形式刊出。

《从地球到月球》是以剑桥天文台的一份报告结束的。报告说,炮弹根本没有到达月球,而是变为月球卫星,沿着一条椭圆形轨道运行。报告作出两种假设,一是月球引力把炮弹吸走,落在月球表面;二是炮弹环绕月球运行,直至宇宙末日。

自从1865年,巴尔康、亚当和尼科尔这三位人类历史上首批“宇航员”腾空而起、消逝在茫茫宇宙空间以后,时过数年,他们的命运如何?

此后,人们会再得到三位空间旅行家的信息吗?他们能和地球再取得联络吗?许多热心而痴迷的读者给编辑部写信,有的甚至直接找凡尔纳问。

直至1868年末,凡尔纳才透露,他要写这部小说的续集《环绕月球》。

续集描述了三位探险家在密闭的小船里的感受,包括他们在外层空间奇异的失重状况。书中用了大量的篇幅致力于数学和天文学上的推测。

1868年,凡尔纳开始计划写《环绕月球》之前,便把提纲呈请大数学家贝特朗过目。贝特朗认为,这个材料只够写“一本小册子”。后来,凡尔纳给赫泽尔的信中说:“如果贝特朗教授考虑一个星期,会有不同的看法。”

当炮弹进入月球轨道、环绕月球旋转的时候,为避免炮弹在太阳系中迷失方向,此时要做第一次修正。当炮弹运行到月球背地球的一面,突然出现一个天体,再做一次修正。当月球运行到其椭圆轨道的近地点、地球引力重新起作用的时候,巴尔康启动辅助火箭,使炮弹返回地球。

当这些疑难解决之后,凡尔纳再次将创作提纲请贝特朗教授审核,并得到了这位大数学家的赞同。

1869年7月,凡尔纳从克罗托克写信给《论战报》编辑部,希望他们催稿不要太紧,他打算请“一位值得信任的数学教授看一遍全稿”,“此人系大数学家贝特朗的合作者”,即凡尔纳的表兄亨利·加塞。

凡尔纳为构思这种炮弹重返地球的方式,研究过大量资料。如果让炮弹停留在月球上,那它将永远无法离开,因为当年还没有可资利用的轻巧的动力装置使炮弹逃脱月球的引力。炮弹一旦成为月球的卫星,环绕月球运动,当它在月球引力区另一半径中加速运动时,只要运用不大的动力,即可使炮弹重返地球引力区,飞回地球。

凡尔纳让地球上的人发射了几枚辅助火箭,这才使炮弹摆脱了环绕月球的轨道,飞船跌到了地球上,落入靠近墨西哥海岸的太平洋中。后来一艘美国海军的船只从海中打捞上这个密封的小船,三位时代的英雄竟然在密闭室里悠闲地打着桥牌。

在凡尔纳的两部宇航科幻小说《从地球到月球》和《环绕月球》中,闯进一个法国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风风火火地来到读者面前。此人即凡尔纳的诤友,征服宇宙空间的志同道合者纳达。纳达向来以探索科学新领域并以知行高度统一而称著于世,他于1863年几次进行气球飞行失败后对气球航行彻底失望了,又开辟新的科学领域,即研究重于空气的空中交通工具。为此,纳达、凡尔纳和《航空学》作者德·拉·朗德尔发表了一份宣言,宣称轻于空气的飞行器已穷途末路,必须建造重于空气的飞行器,并采用螺旋桨作为推动飞行器前进的工具。

纳达的这份宣言曾轰动世界;而凡尔纳又使他的好朋友纳达作为世界上第一批宇航员载入科学幻想小说的史册。只是将纳达(Nadar)名字的字母顺序稍加改动成为亚当(Ardan),与读者见面。

100年之后的20世纪60年代,美国“阿波罗13号”的宇航员佛朗克·鲍曼说,他驾驶的宇宙飞船与巴尔康一样,也是从佛罗里达升空的,座舱重量相同、高度一样,后来溅落在太平洋的位置,距小说炮弹溅落位置只差4英里,他强调说:“这不可能是简单的巧合。”并说,当他准备出发前,他的妻子担心他的安危,他把凡尔纳的《环绕月球》拿给妻子读,读后她就放心了。

文艺批评家夏尔·马丁为此书再版写了一篇不错的序言,他指出:“正是他,而且只有他才有这种胆略和非凡的直觉意识,预计到有可能向月球发射一枚炮弹。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在小说中多次提到炮弹变卫星的事实。”

珍爱“圣米歇尔号”

1865年,凡尔纳要为他的一家找个度假点,他自然而然地想到索姆河的河口。该河注入大海,离巴黎比较近,同时入海口离亚眠约60英里。

3月份,凡尔纳带着妻子奥诺丽娜和儿子米歇尔,来到索姆河口的克罗托伊。克罗托伊只是一个小渔港,海岸平坦,对喜欢秀丽风光的人来说,似乎没什么魅力。但此处海岸别无任何东西拦阻巨浪狂涛,大潮颇为壮观。

凡尔纳挺喜欢这个地方,奥诺丽娜也没表示不高兴。孩子们可以在沙滩上嬉戏作耍,爱吵闹的米歇尔还在这里得了个外号,叫“克罗托伊的恐怖”。

一年前,凡尔纳就曾带着全家到这儿度过一个假日,从那时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清静的地方。

他们租了一幢二层的小楼房,从楼上可以俯瞰小港口。房子前有花园,背倚沙丘。花园中有一座凉亭,凡尔纳将亭子改成工作室,名之曰“静庐”。沙丘生长稀疏的树丛和篱草,野雉和其他鸟儿出没其间,小蜥蜴和其他爬行动物偶尔可见。

由于长期的工作负担,凡尔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驮着重负的驴子。因此,他急于恢复那种宁静的生活,于是便在这里安顿下来,并决定在这里定居。

在这里,凡尔纳觉得他离开喧嚣的巴黎回归大自然,他可以在安静之余和妻子、孩子开开玩笑;可以完全沉浸在最新的幻想之中,航行在世界各大洋的海底。这种宁静的生活使他心旷神怡,摆脱应酬琐事,可以集中写作。在1869年8月的一封信中,他为此向他的朋友作了解释:

现在,亲爱的赫泽尔,请您相信,我虽然住在克罗托伊,但我并没放弃巴黎。鉴于目前的境况,我不得不租一套更大的房子,各项费用都得增加,入不敷出,日子实在不好过。在这里,生活安逸,甚至略有宽余。看来,我们全家都感到满意,我还能犹豫吗?您想想,我有三个孩子,虽然前景尚未使我感到担忧,但眼前却是极为艰苦的。

凡尔纳经常到海滩上散步,和当地渔民们谈天说地。汹涌的浪涛,激起了他对童年的美好回忆,也激发了他做海上航行的强烈欲望。

他很快便购买了一艘旧渔船,请工匠改造成一艘小游艇。小艇重12吨,可以在近海航行。在整置该船时,他感到极为高兴,拥有自己的船是他梦想几十年的事了。他以儿子和海峡守护神的名字,把这艘船命名为“圣米歇尔号”,这只小艇将成为他的最大乐趣。

这是一艘又窄又长的小船,凡尔纳自封为“船长”,身穿渔民的服装,亲自驾驶。虽然他已经人到中年,但一玩起来,却快乐得像个孩子一样。

“圣米歇尔号”上只有两名船员,都是老水手了,一位叫亚历山大·勒隆,另一位叫阿尔弗莱德·贝洛。勒隆以前是水手长,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和入侵意大利战争。贝洛的经历则更离奇,据他自己讲,他曾周游世界,多次与“野蛮人”格斗过,当过波利尼西亚土著人的俘虏。贝洛是名经验丰富的深海水手,而且是个故事大王,他讲起故事来很夸张。凡尔纳船长总是着迷于他的故事,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圣米歇尔号”虽然不是游船,但相当牢固,可以承受远游的风险,因此很快便成了凡尔纳的一种正常的交通工具。航海是他工作之余的唯一消遣,他几乎从买到这艘船开始,就充分利用了它的价值。

当凡尔纳伸展四肢俯卧于“圣米歇尔号”的甲板上时,奥诺丽娜总会不失时机地讥讽他:“我的苦命人啊!你根本不看天空,只把屁股对着它。真想不出,你那些美丽的故事是怎么写出来的?”

这艘小船一身兼三用,是游艇兼渔船,更重要的是工作室。小艇狭小,船长室只可容纳一条宽板凳,日间做席夜做床铺,横悬起一块木板当做写字台,板凳上铺草编的软垫子,夜里做褥子。工作间,简朴异常,倒也十分舒适。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凡尔纳俨然一只真正的海狼,履行船长的职务,下达命令。然而一旦遇上风暴,原来的水手长白发苍苍的勒隆便快步走上船台,接替凡尔纳的职务,下达命令;撤了职的凡尔纳和贝洛一起松紧帆绳,掌船驾船,一丝不苟地履行一个水手的职务,服从新船长的命令。

1866年,凡尔纳重返克罗托伊,这一次他把全家都带来定居下来,因为他实在割舍不下心爱的“圣米歇尔号”。他让儿子米歇尔在这里上学,自己则一边安心地在船上写作,一边在大海上航行。

凡尔纳经常驾驶他的小船到很多地方去游览,他绕过科唐坦和菲尼斯太尔,从海上到波尔多去找他的弟弟保尔,并要将他带回南特。

凡尔纳曾经对妻子说:“亲爱的,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念我的弟弟保尔?”

奥诺丽娜不耐烦地说:“当然,你说过不止一次了。”

“但你不知道,我现在最想驾驶着‘圣米歇尔号’去找他。”

“为什么?”

“我和保尔都热爱大海,大海承载着我们童年的梦想。自从我当了‘圣米歇尔号’的船长之后,我就一直想从海上去找他,然后把他从海上带回来,让他乘着我自己的船,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凡尔纳说着,禁不住手舞足蹈,脸上灿烂的笑容把奥诺丽娜都感染得热泪盈眶。

凡尔纳在波尔多待了两天,保尔有自己的工作,还要照看家庭,当然不可能真同哥哥一起到克罗托伊来。但他们哥俩一起坐在“圣米歇尔号”上,高兴地说笑着,回忆着童年时代的梦想。

回程实在太妙了,凡尔纳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坐在船舱里,开始给赫泽尔写信,让他分享自己在大海中航行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正值秋分时节,一阵风扑来,我差点被抛到海岸上,嘿!简直像一场风暴;我像一名必须善于处置的真正海员那样去承担这种风险,这次航行本来只需要24小时,但我们至少耽搁了60个小时!您要在就好了!

而此时,赫泽尔也来到了法国尼斯海岸和地中海海岸一带。因为他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很好,他也想到蓝海岸上,借助温和的气候来恢复一下身体,

不过在这一点上,大小两个儒勒的看法并不一致,赫泽尔只是陶醉于碧蓝的海天一色的美景,凡尔纳却热衷于与翻腾怒吼的海浪搏斗。

有一次,赫泽尔让他儿子小赫泽尔来克罗托伊,为凡尔纳送来一份新的合同,并为凡尔纳带来了一些地中海的特产。

凡尔纳一见到小赫泽尔心中立刻无比地快乐,因为小赫泽尔长得像极了他的父亲,而且他的业务能力也和他父亲一样出色。凡尔纳很赏识他。

没等小赫泽尔坐稳,凡尔纳就迫不及待地问:“我的老朋友身体还好吗?不像以前那样虚弱了吧?上了岁数的人,吃什么药见效也不会很快,我时时惦记着他。”

小赫泽尔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谢谢您的关心,他现在很好。我会向父亲转达您的好意。”

说完,小赫泽尔话头一转:“我这次前来,除了履行合同和代表父亲看望您以外,还要告诉您一件开心的事,您的一本书稿又在《教育与娱乐》杂志上发表了。当然这对您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听到老赫泽尔身体还好,凡尔纳放下心来,他笑着回答:“我很高兴!而我的快乐正是源于你的到来。”

小赫泽尔接着问:“父亲上个月写给您的信收到了吗?里面还夹着两张父亲在地中海的一艘渔船上拍的照片,那里风光真美,那天蓝得都能让人的心透亮的!”

凡尔纳回答说:“信收到了。我正想告诉你呢!我之所以没有及时回信,是因为我一直待在我的‘圣米歇尔号’上。当时我正从克罗托伊航行到卡来。那真是一次难忘的航行。当时正在大海上,突然遇到了一阵强风,小船被颠得起伏不定。”

小赫泽尔吃惊地问:“那您没有受伤吧?您害怕吗?”

凡尔纳自豪地说:“没关系!颠得再厉害我也不会害怕!这正是大海的魅力所在。”

小赫泽尔走后的两个月,凡尔纳带领他的船员们又开始了新的航行。但这次,他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危险。

当他们航行到小港口城市迪埃普的时候,狂风大作。凡尔纳为了全体人员的生命,也为了他珍爱的“圣米歇尔号”避免毁于一旦,只好命令大家将船躲进港口,等凶猛的大海恢复平静以后,再继续航行。

小船返回克罗托伊,凡尔纳立即找了几位老船匠,把“圣米歇尔号”好好地修整了一下,将它改装成了一艘快船。凡尔纳将自己的“壮举”写信告诉了父亲:

经过精心改装,圣米歇尔号已经成为索姆海湾第一批快速的船了。赶上顺风,它就像一片飘在空中的锦葵叶一样。为什么你们偏偏对此不感兴趣!我每天都面对凶猛的大海,而我的“圣米歇尔号”性能始终保持良好。

凡尔纳对“圣米歇尔号”的热爱超过了一切,他对自己的小船敝帚自珍,如果有人把他的船当一艘破旧的舢板来看待,他一定会为此怒不可遏地与人理论,甚至大打出手。

赫泽尔却深为凡尔纳担忧、紧张,他可不希望他的作者在大海中遇到什么不测。他一直认为在大海航行是危险而无益的,他劝凡尔纳放弃小船,安心在陆地上生活。

凡尔纳经过深思熟虑,写信让赫泽尔为他放心:

请您不要生“圣米歇尔号”的气。这艘小船现在性能良好,它无偿地为我服务。您总是把大海的危险想得过于严重。最近我妻子陪我一起航行过一次,她一点也没有害怕。

我接下来还要远航到伦敦和瑟堡,甚至可能还会到达奥斯坦德。驾驶我的“圣米歇尔号”航行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大海上的许多乐趣!我会记录下这些真实的感受,让每个人都向往海上航行。

凡尔纳认为,想更充分地领略和颂扬大海,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入大海的怀抱,与它亲密接触。而“圣米歇尔号”无疑是这其中不可或缺的环节。他寻找一切机会在船上度过,他相当长一部分时间都待在船上。

在这许多年里,凡尔纳经常伴着云帆,在大海中航行,并因此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知识,成为一名专职的海员。

虽然凡尔纳没有到他作品中的主人公进入的那些国土上去远游,但他的航海本领已经非常高强了,已经能非常娴熟地进行航海操作。除了在亚眠隐居和到巴黎短暂停留之外,他一直在船上生活,在船上进行创作。

“圣米歇尔号”虽是艘渔船,但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能稳当地进行海上航行,而且看来不算太小,因为1870年他竟能在船上安装一门大炮,用以警戒索姆海湾!这艘船一直被凡尔纳保存至1876年。

凡尔纳后来还拥有了“圣米歇尔2号”和“圣米歇尔3号”。

如愿远航旅行去美国

凡尔纳驾驶着“圣米歇尔号”四方漂流,从布列塔尼海滨到敦刻尔克近海,有时进入荷兰海域,也到过西班牙岸边,间或驶过英吉利海峡。

有一次船到泰晤士河口时,凡尔纳远远看到“大东方号”巨轮,这是当年的一大技术奇迹。这艘有5座烟囱、6条桅杆的庞然大物,活像一座海上城市、一个漂浮的岛屿。

1867年3月初,凡尔纳刚在附近的几个港口航行完,还没等他靠岸,保尔就赶来找他了,他对哥哥说,“大东方号”将开向美国,他们可以乘坐它一起去,只是目前他还有个难题。

保尔说:“哥,我遇到困难了。”

凡尔纳一边把缆绳系牢,一边问保尔:“什么问题?”

“哦!就是我没有足够我们两个人用的旅行费,那我们还能去得成吗?”

“那算什么困难?刚好赫泽尔前些天给我寄来了《插图法国地理》的稿费,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哥俩如愿以偿乘上了“大东方号”,“大东方号”是19世纪技术奇迹,船长200米以上;总吨位18915吨;时速13海里;功率11000马力。

保尔有20年以上的航海经历,这一次作为一个乘客,最感到无聊。而儒勒则在船上饶有兴味地观察巨轮的航行情况和乘客们的古怪举止,并以此为乐事。他与敷设电缆的人员交谈,了解深海的细节,例如海流、潮汐、潜流等。他还亲自拜访电缆工程的著名建筑者赛力斯·菲尔德本人,双方互相倾慕。

轮船4月9日在纽约港靠岸,船返回欧洲前,可在美国逗留一周,凡尔纳把这段时间计算成192个小时。

此时凡尔纳才发现,自己被这个新世界深深地打动了。于是他们计划参观哈德逊上的大峡谷、伊利湖和尼亚加拉瀑布等。他们住在第五大道旅馆,在百老汇巴西姆剧院看了一场叫《纽约街》的戏。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先领取了邮件,拜访了法国领事,晚上乘坐“圣约翰号”轮船由哈德孙河去纽约州首府奥尔巴尼。“圣约翰号”是一艘庞大的轮船,凡尔纳被它那精致的装饰深深吸引了,船当时乘有4000多名旅客。

到了奥尔巴尼,他们参观了一个著名的化石博物馆,随即换乘火车去尼亚加拉。到瀑布去,他还得乘20个小时的火车。火车过摩和克大峡谷,远远望见地平线上的安大略湖,这里是库柏的故乡。在罗彻斯特换车后,午夜到瀑布镇,下榻瀑布旅馆。

第二天早晨,兄弟俩就动身去看尼亚加拉大瀑布。

尼亚加拉瀑布把美国和加拿大分开,南岸是美国,北岸是加拿大,当时属于英国。瀑布一侧警察林立,另一侧却看不到一个警察。

他们通过一座桥登上山羊岛,从这个方向观看瀑布壮伟全貌,然后又登上龟塔,俯看瀑布气势:

塔在大瀑布中间,从塔顶俯瞰,那是万丈深渊。你能感觉到瀑布冲击下岩石在颤抖,落水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瀑布的飞沫溅到山上,阳光照射着弥漫的水汽,形成一道绚丽的彩虹。

尼亚加拉瀑布是世界奇景之一;大自然把它的美景和伟力都集中在瀑布里面了。尼亚加拉河转弯处,似乎把迥然各异的佳境汇集在一起了。

小岛周边水域雪一样洁白,浪花滚滚;瀑布中央的水碧绿如翡翠,是无底深潭;靠近加拿大一边的河水,像融化了的黄金在流淌,金光闪闪,水下,透过云雾般的飞沫,依稀可见巨大的水怪,河水正消逝在这水怪张开的大口中。瀑布数百米外,河水复又平静地流淌,河面上浮着在4月的阳光照射下尚未完全溶化的冰块。

晚饭后,兄弟俩再次登上龟塔,观看瀑布的夕照美景:

落日的余晖已经消失在灰蒙蒙的小山背后,月亮把柔和清澈的光辉洒遍四周山野,宝塔的阴影延伸到深渊的对面。远处河水无声地流淌,河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雾霭。

加拿大一边已夜幕四垂,与月光照耀的山羊岛和尼亚加拉镇,对比鲜明。我们脚下的旋涡,为闪烁不定光线所扩大,形成一个无底深潭,潭底激流咆哮不已,令人悚然。

第二天,他们来到加拿大那边的河岸上,他们在那里穿着雨衣在小瀑布的后面散布,这令凡尔纳感到心旷神怡。尼亚加拉大瀑布给凡尔纳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

在返回“大东方号”之前,哥俩还游览了其他一些地方。原计划进行10天的旅行,但他们却耽搁了14天。4月16日从纽约港返航,一路上,他们受到了旅客们的热烈欢迎,保尔还多次应邀展示钢琴技艺,他弹奏的《马赛曲》颇受推崇。当分别的时候,船上的旅客们都纷纷举杯祝福。

12天后,“大东方号”到达了法国的布雷斯特港。兄弟俩下船后,他们在海军基地当指挥官的妹夫前来迎接他们。两周后返回克罗托伊,合家团聚。

凡尔纳的美国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创作《海底两万里》

从“大东方号”起航出发的时候起,凡尔纳便打算写一部游记。他在接近美洲海岸的时候写给赫泽尔的一封信谈到,“因遇到的事件和不幸发生的事故太多”,他相信“关于‘大东方号’的书将比他原先所希望的更为丰富。”

他弟弟保尔承认,从未见过这么凶猛的大海,“‘大东方号’虽然体积硕大,却像一根羽毛那样在海面上漂荡,船首被卷走了,这实在吓人”。他“为剩下的日子准备了激情”;但他似乎感到欣喜万分,他说:“啊!大海,多么令人赞叹!”

凡尔纳向“大东方号”敷设海底电缆的人员详细打听,不厌其烦地询问各种情况,了解各种数据资料,水手们为凡尔纳讲述他们在海上的经历,以及亲身跨洋旅行的体验,都为他有关海底航行的新小说提供了更多的素材。

第一次远洋旅行,不仅满足了凡尔纳多年的夙愿,而且大大地增强了他探索世界奥秘的渴望和信心。

1867年春,凡尔纳开始了新小说的初稿写作。其他有些章节早在“圣米歇尔号”上就完成了。在旅美途中“大东方号”上,便为创作做最后的准备。

创作《海底两万里》的念头,或许是由女作家乔治·桑的提议引起的。凡尔纳将自己的《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两部书给她看,她知道凡尔纳想完成一系列的冒险小说,就在给凡尔纳的信中说:

我唯一的遗憾是,读完这两本书,没有另外10本书供我阅读。希望你不久将把我们带到海洋深处,你应当让你的人物乘坐一艘潜水船在海底旅行。你的想象力和知识一定能把潜艇设计得很完美。

潜水艇的发展历史漫长久远,又曲折复杂。据记载,在公元前200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就有过制造潜水船只的构想。古代的潜水船只是构想、纸面上设计或简单物件拼凑。

真正设计、制造潜水船只是工业革命以后的事情。1660年,第一艘潜水船恰恰在英国诞生。此船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潜水取乐,并无实际意义。

1776年,美国人大卫·布什内尔为了进行战争,即美国独立战争而制造出世界上第一艘金属潜艇。此后,近60年间直至1869年《海底两万里》问世为止,据统计至少有25艘以上潜艇制造出来或试验成功。

1863年,法国海军上校西蒙·布尔诺设计由海军部投资、著名技师夏尔·布伦承建的“潜水鸟号”潜水艇下水。这是第一艘用新技术、新材料建造的潜艇,船体巨大,重410吨,船长42米,宽6米,高3米,80马力空气压缩机为动力,12名水手操纵。

1865年,在罗什弗尔试验的首航过程中,指挥塔玻璃窗下陷,海水注入舱里,改装后秋天再度下水,但浮力为零。潜航时,起伏不定,颠簸不止。后加一个立式螺旋桨,仍不能保持相对深度。1866年停止试验。

1867年,潜艇曾在巴黎博览会展出,凡尔纳在展览会上仔细观察了潜艇,研究了潜艇结构和关键部件,这给他以直观印象和灵感,使他的“诺第留斯号”的设计和制造更为完善。

凡尔纳曾经详细地跟保尔探讨过这艘幻想的船只的特点。他的“诺第留斯号”比已经发明出来的潜艇要完善得多,但这终究不是他的主题:这只不过是实现他的海底探索的手段,而对他的主人公尼摩来说,也不过是要成为征服大海的天才的手段。他将这只钢铁纺锤描写得无比引人入胜,以致将读者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使读者对它比对旅行和尼摩更为关心。

1867年初夏,“圣米歇尔号”游艇在索姆河口附近的法国近海海岸上,时而北上,时而南下,四处漂荡,但船甲板上始终不见凡尔纳船长的身影。此时他正在躬身坐在狭小如囚室的船长室里伏案写作,草稿逐日增高。

尽管凡尔纳付出了“像苦役犯一般的劳动”,但他在8月底并未能将《海底两万里》的手稿提交给赫泽尔。虽然7月底便写完了,但他必须重写,而主要的困难是要将不真实的事情变得真实。

同时,凡尔纳请他的插图作者里奥先生根据“潜水鸟号”的模型画出了他小说中“诺第留斯号”的草图。

《海底两万里》采取开门见山的手法,首先向读者介绍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实:

1866年所发生的神秘离奇的怪事,无疑许多人迄今记忆犹新。这种怪事,特别在航海人员中间引起了强烈不安……事情是这样的,最近以来许多海员在海上遇见一个庞然大物,像一个长纱锭,在黑暗中发出磷光,其体积比鲸鱼大好多,其行动速度使人惊愕不已。

凡尔纳在构思小说的时候,仅仅出于向往大海,眷恋大海,一直想写一部新的鲁滨孙漂流记,塑造一个新时期的鲁滨孙式的人物,然而在创作过程中,在他塑造尼摩这个人物的同时,反过来也受到了尼摩高大形象的影响,为尼摩的命运日夜悬心,受到他崇高理想的鼓舞,被他高尚的情操所感动。随着作家与尼摩相处日深,两年间亦步亦趋,形影不离,使作家大大突破了原来构思的狭小天地。

既然尼摩的高大形象一直在他的脑际徘徊,他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塑造一个鲁滨孙式的人物呢?他热情地爱着大海:

海是包罗万象的。海的气息纯净而卫生;海之为物是超越的、神妙的生存之乘舆;海是动,海是爱。

但他接着又说:

海不属于压迫者。在海面上,他们还可以使用他们的暴力,在那里互相攻打,在那里互相吞噬,把陆地上的各种恐怖手段都搬到那里。

但在海平面9.06米以下,他们的权力便达不到了,只是在海中才有独立!在海中我不承认有什么主子!在海中我是完全自由的!

凡尔纳对水下的生活,海底丛林和海床的珊瑚王国作了令人难忘的描写。同时他也写到,在大西洋里,尼摩船长他们亲眼目睹了亚特兰提斯岛的沉没。

当尼摩船长在印度洋珊瑚岛礁中从鲨鱼口中救出采珠人之后,说到他在海底收集沉船的财宝:

我知道陆地存在着无边的苦难,存在着被压迫的民族,有灾祸不幸需要资助,有流血牺牲要求复仇。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尼摩船长把它弄沉之后,他在船舱里,跪倒在那幅带着两个小孩子的年轻妇女的肖像前。阿隆诺教授和其他人逃出潜水艇时,他听到尼摩船长的最后感叹:“全能的上帝啊!够了!够了!”

而在小说中,当尼摩船长发现他用船首冲角撞翻的那艘战舰沉没的时候,他是在反对压迫者,而且显示出他是一个“可怕的裁判执行人,是真正的仇恨天神”。

当赫泽尔发现尼摩这个人物和他那深仇大恨时,他曾大吃一惊。凡尔纳想尽可能磨掉尼摩船长的一些棱角,试图平息他这位敏感的朋友的激动。在从克罗托伊发出的一封信中,他答应抹掉“结尾部分尼摩对阿龙纳斯厌恶,取消尼摩在注视着那艘战舰沉没时所表现的那种仇恨态度,甚至不让他去观看这次沉没”。

这样反复修改后,尼摩已变成一个永恒人物,因为他不仅是一个人的形象,而更重要的是代表人类;他的冒险活动正是人类为寻求重要的带普遍性问题的答案而进行的冒险,而绝非一个人为寻求解决微不足道的个人问题而进行的冒险。

他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我始终站在受压迫人民的一边;每一个受压迫者,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我的亲兄弟!”

小说的结尾,尼摩船长和他的潜水艇一起消失在罗弗敦群岛中的一个小岛上。阿隆诺教授等人都活了下来,而他们不知道尼摩船长是否也还活着。

本来定稿在5月份业已完成,因为与出版商意见不一致,他们之间只好反复讨论、争论,又多次改动,一直到8月末才最后定稿。1868年金秋季节,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凡尔纳船长驾驶“圣米歇尔号”游艇,溯塞纳河而上,抵达巴黎市中心艺术桥边码头登岸,受到数千名巴黎市民包括一些名流的热烈欢迎。

在这之后,尼摩船长一直是个谜,人们等待着凡尔纳把结果告诉大家。可是一部作品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的结果。那可以让读者发挥自由想象的空间。凡尔纳希望在每一个读者心里都有一个尼摩船长。所以,他并不急于揭晓答案。

直到1875年,凡尔纳为了满足读者和自己对续集的强烈渴望,才在续集《神秘岛》一书中这样写道:“多年以来,他一直和外界隔绝。后来,他的同伴相继去世,他自己也渐渐老了。最后当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把‘诺蒂亚斯号’开进了一个岩洞。这时他已经60岁,无依无靠,不想再航海,只想静静地度过自己的余生。可是遇到了一群年轻的‘殖民者’,他帮助了他们许多,只留给了他们一箱东西,最后随‘诺蒂亚斯号’一起沉入海底。”

人们这才找到了答案。